第七卷 第七章

斯诺菲尔德西部,森林地带中央。

前所未有的巨大飓风迫近,终于刮起强风了的斯诺菲尔德。

但是,即便飓风已经接近到这种程度了,东边升起的太阳的光依旧照耀着森林。

不知是不是因为飓风中心处的云层异常稠密,与风量相反,云层还没有到达这座森林的正上方。

在被温暖的日光和吹拂的风所包围的森林的中央,响起了满溢神气的声音。

「哈尔莉,我现在任命你为这里的祭司长,请多关照啦!」

「……?」

——刚刚,说了什么……?

哈尔莉站在被光滑地切削出来的石床上,由于过于困惑甚至没法回答。

虽然她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风声,但在哈尔莉的身边既没有风也没有阳光接近。

在她周围扩散开来的,是白瓷色的墙壁和装饰墙壁的黄金光辉。

而且祭坛和椅子什么的还大量使用了貌似是青金石的琉璃色石材打造,乍一看甚至给人一种高级美术馆展示厅般的印象。

但是,哈尔莉知道,这里确实是森林的中心。

就在不久的两天前,这里还是众多树木茂密生长着的地方。

而变成现在这样,是伊什塔尔向哈尔莉的从者Berserker提出了各种各样的指示而完成的结果。不过一天半的时间就建造出了这样的一个空间。

这工程的速度也让她难以理解,而就在她因此而混乱的情况下,她听到了刚刚伊什塔尔尔向她说出的话。

如果有谁听到这种话还不觉得困惑,那一定是已经相当习惯脱离常识的任性要求的人了。

而无视了哈尔莉如此的心境,神的残渣伊什塔尔完全没有停顿地继续驱使着她的心。

「看来是吃惊到说不出话来了呢!当然,我也理解被任命为荣耀的祭司长的话当然会很高兴,但可不能像之前那个不知道哪儿来的被芬巴巴干掉的傻帽那样骄傲大意哦?」

「话、话说!那样重要的职位,我这种人……」

「我容许一次谦逊哦。但是从第二次开始我就会把那视为对我的目光的质疑,你可得注意哦?」

伊什塔尔保持着笑容,干脆利落地一锤定音了。

而听闻此言的哈尔莉则仿佛被冻住了一般闭上了嘴。

因为她已经理解了,这并不是在威胁她,而是单纯在告诉她事实而已。

刚刚的那句话,对伊什塔尔来说来说只不过是和「要是砍头玩的话会死哦」这种话同等程度的意思而已。

即便如此,这个神真可谓是奔放,跟从自己的感情来行动。

哈尔莉将之理解为,把神的傲慢和严格,与作为自然神的毫无矫饰的生活方式全部包含在内的姿态。

看着说不出话,只是在颤抖着的哈尔莉,伊什塔尔苦笑着说道。

「我说啊,我当然也不会没有任何考虑就任命你去当祭司长的啊?」

「也就是说,这背后还有很深的想法……」

「没错!有一位曾经信仰着我的,在乌鲁克的历史中也首屈一指的祭司长,她的名字和你稍微有点像。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要那么不辞辛劳地支持那个偏执狂金皮卡的治世,但她确实是信仰心非常浓厚的孩子哦!所以,选和她的名字以同音结尾的哈尔莉的话准没错……你说是吧?」

最后的那句「你说是吧?」的语言背后,哈尔莉却仿佛幻重叠听到了伊什塔尔的「我想你不会背叛我对你的期待吧?」这样的幻听。

但实际上,伊什塔尔恐怕完全没有想过这种事吧。

她真的只是单纯认为「自己凭感觉选的人选肯定不会错」。

正因为如此,在辜负伊什塔尔期待的瞬间,就意味着自己会被她视作敌人吧。

…………嘛,不过……

在身为圣杯战争参加者的她的心中,瞬间涌出了各种各样的回忆。

与巴兹迪洛特·柯蒂利昂相对时的记忆,召唤Berserker时差点失去性命的记忆。

而在那些回忆之中,被深深地烙印在她眼中的,既非自己的血色,也非覆盖了肉制品加工厂的火焰的颜色。

而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贯彻自身,不断闪耀着的伊什塔尔的身影。

——既然都到这里了,那我也需要做好觉悟。

——就算成为了人类之敌,我也……

——倘若这就是将世界整个倾覆掉的代价的话……区区我这条命当然也……

哈尔莉带着迷茫,对着身为救命恩人的神灵,以混杂着感谢与畏惧的复杂情感,做出了回答。

「……我满怀敬意地接受了。此身为伊什塔尔大人所救。无论您要做什么我都绝无怨言」

「诶?真的可以吗?」

「诶?」

「想对你做什么就做什么,真的可以吗?」

伊什塔尔一副意料之外的样子,哈尔莉再次感到了困惑。

看着这样的她,伊什塔尔稍微降低了一点声调。

「……我之前对你,应该忠告过了一次吧?」

「!」

「自我牺牲倒是无所谓,但横竖都要做那不如开心地去做,这样」

伊什塔尔这么说着,一把抓住了哈尔莉的肩膀。

「————」

把忠告忘记了。

可能会被杀掉。难不成身体会这样被掰断捏碎吗。

尽管哈尔莉心里冒出了这样恐惧的想法——

美之女神,却将害怕着的她的肩膀拉向了自己,就这样轻轻地将还在颤抖的身体拥入了怀中。

伊什塔尔的手温柔并温暖地,将哈尔莉连同她的心一起包覆住了。

虽然充满着神之气息的浓厚魔力包裹住了哈尔莉——但是那并非至今为止,仿佛要以压倒性的浓度来将这边的存在本身侵蚀般的魔力不一样。

在这仿佛还是幼童的时候,被现在已不在人世的母亲紧紧抱在怀里一般的,令人不可思议的安心感中,

伊什塔尔的魔力,渗入了哈尔莉的全身。

「诶……?」

在自己的魔术回路中仿佛有种像有什么穿了过去,并被涂抹覆盖上了别的颜色一般的感觉。

但哈尔莉对此没有感到任何的不快,倒不如说,她在某种壮大的事物里、亦或是从这世界本身中感受到自打出生以来自己的存在第一次被认可般的错觉,回过神时已经泪流满面。

「啊……啊啊……我,我是……」

流下的眼泪多到足够她怀疑自己脑袋里竟然真的存储着那么多水吗的哈尔莉,体会到仿佛终于知晓了世界的真理,明白了自己诞生在这世上的意义般的感动,就这样她让自己的身体沉浸在伊什塔尔的双臂和魔力之中。

对着停止了行动和情感波动的哈尔莉,伊什塔尔像是若无其事地般地,用着沉稳的声色如此说道。

「那个忠告,就和你将自己当做祭品献给我的时候所说的一样哦。这种胆怯不安,自暴自弃,舍弃自己价值的无趣生命,我不要」

「伊、伊什塔尔,大人……」

「你现在还是,对我感到恐惧吗?」

——明明应该,已经烟消云散了……

回想起了在工厂地区,与巴兹迪洛特对峙的时候,曾舍弃过一次生命的经历。

然而,那仿佛连这份觉悟都要嘲笑的压倒性力量,现在却抱紧了自己的身体。

——我是如此的……弱小……

「是,是的」

虽说哈尔莉正情不自禁地让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但在这时候,她的心中已经逐渐开始被与恐怖不同的别的感情填满。

「我很害怕……。害怕到若是能逃走的话,就想要,逃跑,的程度」

哈尔莉的呼吸开始抽搐起来,说话也开始变得不再流畅,伊什塔尔像是为了让她安心般微笑着,在她的耳旁悄悄说道。

「没关系的哦。这便是哈尔莉你害怕失去的证据。也是最能证明你还想活下去的证据。确实,当我想杀你的时候下手应该不会有一丝犹豫。但是……就算别人都否定你,我也会祝福你一路走来的人生」

「……对我,这种人……?」

「你因为什么理由才站在这里?肯定不是为了跑来让我吓呆的吧?」

「我,是……」

面对着不断侵蚀过来的这神圣的魔力,哈尔莉感到了了像是大脑在被溶化般的错觉。

如同被这道充满着神气的光辉给逼迫出来一般,自己一直移开视线不去注意的感情,开始从心底喷涌而出。

同时,她心中的记忆也开始喷涌而出。

双亲被魔术师们所杀害时候的记忆。

蛮不讲理的破坏与悲鸣,至那时为止的幸福被全部击碎的景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大脑中涌出的记忆,让名为自我的存在浮现了出来。

「我,我只是,想要复仇……」

「没错,那就是孕育了你的土壤哦。这并不是我所给予的恩惠。是只属于你的东西」

「世界的样貌什么的怎样都好……神

秘之流有没有都无所谓……!我只是,只是,想要让他们也尝到我尝过的滋味!失去了的东西就永远不会再回来这样理所当然的滋味!就像对我来说家人已经再也回不来一样……想要让他们好好感受,所谓的神秘永远失去,再也无法拥有的心情……」

哈尔莉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意识到自己感情中的「热度」正在急速地消失。

这是因为她感觉到,在这种级别的力量洪流、神明本身的力量面前,凭着一个人的感情去行动的自己是多么无能为力的存在。

一直以来从未轻视过自己那为了复仇献上一切的人生。

然而,就在伊什塔尔的魔力涌入的瞬间——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仿佛至今为止自己所生活的世界就只是个小水槽,现在飞跃出装有小水槽的家,面朝大海,甚至连星辰大海都能看到的心情中。

「果然……我……我还是,做不到」

第二次的谦逊意味着死。

虽然自己理解这一点,但是这并不是谦逊,而是打心底这样认为的。

——啊啊,没错,因为眼前的女神真是没有看人的眼光。

——一定是因为她自己的存在太过耀眼,所以她并没有目视过我的身姿。

「您,就是,光芒,本身」

声带抽搐着,哈尔莉用变得断断续续的声音,小声说道。

「像我,这样的……矮小的……矮小的人类……是不能,站在,您的身边的!」

对着最后如同憎恶着自己本身一般地发出呐喊的哈尔莉,伊什塔尔像是无视了这一声呐喊般地,用安详的,但是充满力量的声音,将她的心灵覆盖了。

「才不是什么矮小的人类哦。我为你做担保」

伊什塔尔在这时候闭上了眼,在一瞬间回望了自己的过去,并将那份激情封存在了眼睑中,就这样说道。

「复仇……为了夺回自己被伤害的尊严而进行的破坏,对拥有意志的存在而言是理所当然的天理哦」

虽然这看起来仿佛就像是她说给自己听的一般——但被包裹在了庞大的神气中的哈尔莉,并没有注意到这事。

「伊什塔尔……大人」

「尽情挣扎吧,不管迎来怎样的结局,我都会一直守望着你们人类直到最后哦。不管是美丽的灭亡,还是丑陋地垂死挣扎,我都会一直注视着你们的末路的」

女神用美丽的手指缓缓地擦去了哈尔莉的泪水,一边轻轻地摸着她的脸颊一边断言道。

「我应许你享受生命,祝福喜悦,去爱上这个世界。其中的欢喜也好痛苦也罢,都由你之手来打磨……让它们得到各种各样价值,并将一切都献给我吧?」

用像是母亲哄孩子一般的声音,说着母亲绝对不会对孩子说的事,伊什塔尔悄悄地让自己的身体离开了哈尔莉的肩膀。

就算是这样,哈尔莉也没有停止哭泣。

她就这样弯下了膝盖,保持着下蹲的姿势继续泪流满面。

伊什塔尔对此既无嘲弄也无惊讶,只是,只是站在一边一直注视着她。

「拼尽全力去挣扎去苦闷吧,你就这样继续在世界上舞蹈吧。就算难看的舞步,只要你没有放弃做人,我就会继续愉快地观赏下去」

那就像是,疼爱自己孩子的母亲一般。

图像

「虽说我不会教你跳舞的方法……但是我还是能给你礼服和鞋子当礼物的哦」

亦或是——眺望着自己培育的金黄色小麦的收获者一般。

「就当作是能够将阻碍你的人差不多全部踩碎的加护,呢」

并非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既不是又一次拯救了哈尔莉的性命,也不是和之前在工厂区域那时一同战斗一般的时机,但即便如此也毫无关系——伊什塔尔的话语像是祝福一般,亦或是诅咒一般让哈尔莉的心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就只是用魔力将她包裹起来,同时和她说话而已。

然而就只是这样的事,就连几分钟都没到的时间,就已经将一个魔术师的人生观改变了。

想来这个事实,才可以说得上是她通过建造神殿在慢慢取回自己的神格的,至关重要的证据了吧。

又或者说,也许是名为吉尔伽美什的英灵的魔力,被注入到了身为小圣杯的菲利娅的身体所产生的影响也说不定。

十几分钟后。

「此等的失态,真是非常抱歉」

总算冷静了下来的哈尔莉,再一次向伊什塔尔道歉道。

「嘛,不管怎么说,我原本就打算在神殿完成之后就给予你加护的来着……总之,只要你能干好作为祭司长的工作就行了啦!」

「原来如此,可是,祭司长具体来说应该做什么呢?」

「是呢……如果是以前的话就是负责管理贡品之类的……基本上,就是在我各种出门的期间由你负责留守了。之后不把塔庙建起来也不行了……现代的建筑技术,向上不断的延伸看起来也算相当不错了吧?要是考虑到加入我的加护的话,就要建立起高度超两千米的超棒尖塔!真让人期待呢!」

伊什塔尔像个天真的年轻人般这么说完后,突然,声音降了下来。

「不过,在此之前嘛……」

「?」

伊什塔尔突然向神殿的入口方向看去。

哈尔莉也向那边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但在她却觉得自己的眼睛看来那里谁都不在。

但是,伊什塔尔则一边将意识朝向那入口的外侧——森林的深处,一边以语言向被分予了自己的神气的巫女宣告道。

「看起来神殿马上就来了巡礼者了呢……所以首先由你来陪陪他吧?」

×

神殿之外。

「这是……什么?」

杰斯塔·卡尔托雷为眼前的景象愕然不已。

他现在以在警署中为人所见的时同样的俊美青年的样貌站立在森林中。

在圣杯战争前来这边巡视的时候,这里应该还只是单纯的森林才对。

但是,和至今为止完全不同的景色正在向外扩张。

在森林的平地中出现的,是会令人错认为是小丘的巨大建筑物。

最开始的是由青金石点缀的琉璃色的巨大之门,在里面则设置了延伸到地基上的神殿部分的石阶。

而在石阶上建造了会让人感觉到美索不达米亚圈的古代遗迹般的文化风格的建筑。在那石阶的攀登口处,则并排立着模仿了在美国传闻会带来财运和品味的科科佩利人偶的金银像。

只是这样的话倒也行,但问题在更外侧设置着的雕像上。

被以像是守护神像的形式安置在那里的那玩意的姿态,就像是从东洋的童话之类的东西里飞出来的怪物一样。造型上只是看着就会让人心神不安。

「难道我现在,还在那些家伙制造的幻觉里吗……?」

杰斯塔隐藏在大树的树荫下,窥视着神殿的情况。

虽然那确实是只能让人觉得是在开玩笑的景色,但也有种那毫无疑问是现实的感觉。

那神殿中满溢着的深不见底的神气,是就连普勒拉蒂她们的幻术也无法简简单单地就能生成的,杰斯塔很明白这一点。

「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会有这种不合时宜的……虽说不合时宜却又强度破格的神殿……?」

虽然杰斯塔在圣杯战争的第一天看到了Archer和Lancer在沙漠中的激烈冲突后就毫无顾忌地赞赏了一番,但他也不会想把他美丽的Assassin编入这般的笑谈里。

只从设计和题材上来看的话还可以将其接受为『正在举办东洋风活动中的美术馆』,但从作为吸血种的他来看,那覆盖着神殿的真正的神气才更有种可怖玩笑般的感觉。

——这神气……和缲丘椿在医院前将所有人吞入前感觉到的那个一样。

看来和普勒蒂亚她们说的一样,似乎确实有局外人立场的神灵,或者与之相近的某物混杂进来了。

——啊,英灵可办不到。

——在圣杯战争这一基盘下,要呼唤此等色泽浓重的神秘应该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确实就应该是从别处赶到的『局外人』了吧。

——……就和我一样。

虽然同为非人之身,但杰斯塔也能理解,眼前神殿中满溢着的神之气息,那是远比自己这样否定人理的魔性要高上太多的存在。

——这种东西,不如各位『祖』的自己是无法抗衡的!

如果是全盛期的自己,应该还能对其进行一定程度的扰乱。

但是,现在的自己却是在身体基盘的各处都被粉碎之上,还被作为自己起源的『祖』的吸血鬼舍弃了的状态。

从蹂躏的强者一方转变为了逃窜的鼠辈一方。

然后从在掌中操纵一切的一方沦落到了被操纵的一方,杰斯塔不自觉地露出了苦笑。

——呵呵,讨厌无聊而追求圣杯的我,没想到竟然会感受到恐惧呢。

——如果这个神灵仿冒品也是被这个仪式所引导而来之人的话,那我不得不反省一下了。

——看来我好像把这名为圣杯战争之物,错看成了『不过是人类的仪式』而太过轻视了啊。

杰斯塔罕见地产生了赞许和尊敬的想法。

他想着在这里必须慎重再慎重,应当在极限的范围内隐藏己身的同时窥视污染神殿的机会,但——

「……狂想闪影(Zabaniya)」

这声音。

这美丽的声音。

这可爱的声音。

这香甜的声音,让快要沉入泥之底端的杰斯塔的精神瞬间觉醒了。

「哦哦哦!!!!」

发出了欢喜的雄叫的杰斯塔,扭动着身体当场跳跃了起来。

而在他那四肢的间隙中,化为黑刃的无数头发从中穿了过去。

被浸湿的发刃为了就这样把杰斯塔的身体抓住并撕碎而不断蠢动着,但杰斯塔则以无视物理法则的动作回避着它,在空中飞舞着。

「优秀!美丽!太棒了!果然,你如此勾人情欲的同时又用清秀渲染了世界!那秀美而又老练的动作!没错,可爱,实在实在是可爱!」

杰斯塔以将潜伏这个单词本身从记忆中消除一般的气势在神殿的琉璃门前一跃而起,既非对Assassin也非对自身,而是对着世界本身高亢地叫喊着。

「是你!果然还得是你!就是你!教会了我存在的欢愉!给予了我全部!将被绝望之砂深埋的我拉上来的只能是你!」

「……」

仿佛他的话语连听的价值都没有一般,发刃的操纵者——无名的Assassin持续释放着发刃的连击。

杰斯塔一边将其全部以毫厘之差避开,一边继续高唱着。

「美丽的狂信者啊!没想到你会追我直到如此危险……对你来说满溢着异端之神的力量的场所来啊!」

杰斯塔欣喜地叫喊着,跳到了隔壁的大树上。

他将手放到树干上,那棵树木瞬间就变质了——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扭曲起来,就这样化作巨大的木制触手连同枝叶一同向Assassin袭去。

「……?!」

本应弱化了的吸血种为何有如此的力量?

Assassin对此感到很惊讶,但这想必是因为杰斯塔解释「爱的力量」的那一段时她没能理解吧。

实际上,杰斯塔的动作从世界之理上看也已经超出常理,看起来仿佛是一边逐渐削减着自己的存在一边勉强发动着力量。

而无名的暗杀者则就这样继续展开着宝具,用无数的发刃将木之触手击碎切削着。

但在此期间杰斯塔也向新的树木伸出了手,操纵着新的触手准备向Assassin袭去——

「安静」

突然,凛然的声音响起,Assassin和杰斯塔都停下了动作。

两人同时将视线向声音的方向转去,而在那里的则是站在神殿的石阶之上——站在通往内部的入口处的,一位女性的身影。

那是即便被称作少女也没问题的年轻身姿,而且因为穿着和神殿完全不相称的洋服,在这神殿的遗迹上看上去简直像是观光客一样。

但是,她的声音中却多少笼罩着一丝的神气,透过在周围吹荡的强风之声,她的声音渗透到了周围一带。

「在伟大的大人……作为伊什塔尔女神庭院的这座森林中,绝不允许再有更多狼藉的行动了」

×

斯诺菲尔德中央教会。

「土地的气息,明确地发生了变化呢……」

圣堂教会的代行者汉萨・塞万提斯一边坐在教会内的个人休息室中看着电视一边低喃道。

虽然他明白从昨天开始土地就从西方开始变质着这点,但现在和至今为止相比仿佛回路被重组替换了一样的感觉,让人有种「现在才进入状态」的印象。

这当然是以伊什塔尔任命哈尔莉为「祭司长」这件事为契机改变的,但身在教会的汉萨不会知道这一点。

现在汉萨除了修女们以外,连街道内外的教会相关人员都使唤上,拼命地收集着情报。

虽然他从梦的世界回到这边的几乎同时就去追踪杰斯塔的踪迹,但不久后他就听说了弗拉特被枪击一事,包括他的尸体又站起来将狙击手们全部杀光了的情报也一并从目击者处获得了。

「弗拉特·艾斯卡尔德……作为魔术师来说真是个善良的人。……考虑到被祖之中的一人关注着这点来看,他里面有包含什么秘密也不奇怪,吗」

虽然不过是一天程度的交往,但自己似乎出乎意料地喜欢上了这个不像魔术师的青年。一边这样想着,汉萨静静地划了十字。

如果他复活的理由是「作为死徒苏生了」的话,至少应该由自己亲手将他的灵魂净化吧。

「但是……再怎么说以现在的状态,沦落为圣杯战争败者的Master们纷沓而至时这里可提供不了万全的保护啊」

教会的礼拜堂的屋顶由于之前Archer和Saber的战斗而崩塌,连同周围的区域一起被禁止进入的胶条圈起搁置在一旁了。

这座教堂原本的管理者经圣堂教会的引荐被唤去了在拉斯维加斯的师父身边,等他回来看到这一幕想必站不直了吧。

「当然,这也是『还有城市能让他回』之后的事情了」

汉萨身边,已经收到了来自圣堂教会『恐怕有整个城镇都会被消灭掉的可能性』的秘匿通报。

从会对毁灭了一个城镇的使徒进行事后处理的圣堂教会那边看来,这场圣杯战争的幕后黑手要将这里八十万之多的人类一同处理掉这样的可能性当然也是很自然就会想到的。

在国家表侧的上层,也有和我等圣堂教会有瓜葛联系的人。

但从那些人那里无法得到明确的情报,圣堂教分析后认为恐怕对方打算仅以里侧的人来强行对此进行处理。

汉萨眼前的电视画面上,反复播放着白宫旁的河川的水如同爆炸般被卷起来的影像,以及北极的冰呈圆状地消失了的卫星画面等等。想来黑幕想要把整座城镇一同消灭掉也不是没有道理。

「……虽说在此之前,那个飓风看起来就可能把这座城镇连根拔起吹走了」

那自西方逼近而来的强烈气息,即便是作为魔术师的素养比较来说较低的汉萨也能感觉到。

在这个城镇上的魔术师中的大部分也是,即便还不明白那个飓风的真身,好像也已经因为察觉到「那是携带着非比寻常的魔力的,魔术性质的飓风」而产生了巨大的恐慌吧。

且不说雷云或者低气压程度的飓风,如果有能操纵如此规模的巨大飓风的魔术的话,那就已经是接近魔法领域的魔术了。

根据从第八秘迹会的情报部听来的圣杯战争的情报来看,冬木的圣杯战争似乎也并未止步于英灵相互之间的决斗。

在战斗机被击落,在河川中出现了巨大魔兽的时候,听说圣堂教会也出现了自上而下的大骚乱。如果将大楼的倒塌和这之后的大火等包含在内的话,还不如直接让巨大飓风把一切都破坏掉,想来那样说不定处理起来甚至会更轻松。

应当先暂时离开这座城镇,等一切都结束后再专注于事后处理。

虽然有这样的通知传了过来,但汉萨故意将之无视了。

——如果能像师父那样冷漠地活着就好了……

——但很可惜,迪罗阁下的影响不会那么简单就消失啊。

汉萨视为自己的亲人的存在有三人:在山中将自己抚养成人的母亲,将自己从山中带出来的迪罗司教,以及将自己作为代行者锻炼起来了的迪尔米罗。

被人从山这一相当特异的环境中带了出来,自此之后学习到了一般性质上的道德心的汉萨,即便在经过这之后作为代行者的修行后也以奇妙的形式残留着这份道德心。

所以,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依旧留在这个城镇以及这座教会中。

虽然考虑到还有修女们在,所以做好了万不得已时能够脱离的准备,但他依旧认为至少应该直到最后为止都倾听那些寻求保护之人的声音才行。

又或者说,可能是失去了那位和自己积极地进行过交流的弗拉特这件事,给自己带来了某些影响吧。

为了消除这种天真的想法,汉萨一边喝着表面还漂浮着魔鬼椒粉末的咖啡一边考虑着对西面森林的对策,这时——

「汉萨,有客人。正在外面等你」

修女四重奏的四人中的其中一个回来了,并报告了这件事。

「!难道是Master?」

——如果考虑可能性的话,恐怕就是Saber的Master了吧。

——虽然她的魔力量非常异常,但毕竟看上去不太像魔术师呢……

即便Saber现在还并没有败退,但视情况而寻求保护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汉萨如此预测,但——

「嗯,听说是Rider的Master」

「什么?」

——Rider……骑兵职介的英灵吗?

——当然不可能是缲丘椿。

—那样的话……和苍白骑士……不同的其他英灵吗?

说到底由于汉萨虽然是监督官但却并非Master的缘故,他也并不清楚苍白骑士是否是真正的Rider。

而面对惊讶着的他,修女以淡淡的口吻继续说着。

听完她的话后汉萨满头都是「都这时候了居然还?」的疑问。

「居然说想向监督官,声明要参加圣杯战争……」

× 

斯诺菲尔德西部,伊什塔尔神殿前。

「此地已经被绚烂的伊什塔尔女神视为新·伊什塔尔神殿而进行过祝福了。伊什塔尔大人是能将无论异教还是异形之人都毫不区分地加以接受的伟大大人,如果要进行巡礼的话请安静地排好队」

看到那位说着仿佛美术馆或者遗迹里的导游一样的台词的女性,不管是无名的Assassin还是杰斯塔都踌躇了一下。

但,那也不过一瞬间而已。

不知是不是因为根据那个女人身上的神气的浓度判断出她并非普勒拉提们所说的『神灵』,杰斯塔当即向其飞扑过去。

不清楚他是打算用她的血肉来进行回复,还是打算将其作为对Assassin使用的人质,亦或是完全是处于其他目的。

但,不管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只有他的想法落空了这点是千真万确。

从女性背后出现的无数青色弹丸,将杰斯塔的身体贯穿了。

「咕……!?」

虽说是变弱了,但依然认为可以把一些半吊子魔术轻松弹开的杰斯塔,被自己的身体被攻击到了的这个出乎意料的冲击惊住,进而又被追击上来的青色弹丸捕捉到了。

紧接着,他的右手出现了剧痛,一根手指融化并掉落了。

「……!」

不仅是对身为死徒的自己给予了确切的痛苦,也更进一步对肉体给予了损伤。

——不对。

杰斯塔分析自己身上产生的异变后,立即理解了刚刚的攻击并非纯粹的破坏性攻击。

——那是非常强力的催眠毒!

——我的灵魂拒绝着它因而使其化为疼痛显现出来了吗!

恐怕,手指溶化这点是由于拒绝了那反射性地对灵魂进行直接作用的催眠而产生的反应吧。

杰斯塔一边咬着牙,一边用眼睛确认了那打算侵蚀自己的东西的身影。

其真身为——蜂。

并非单纯的蜂。

每一只的外骨骼上都被染上了青色,简直就像是用青金石为材料削出来的精巧的蜂石像一样。

——魔偶!?

——不,不对!这……竟然是真正的蜂?!

这世上绝非不存在琉璃色的蜂虫。

如东亚无垫蜂等体色本身就是美丽的青色的蜂虫也存在数种。

但,这些蜂却不同。

原本应该以鲜艳的黄色和黑色为基调的大型蜂虫,现在却仿佛穿上了琉璃石制成的铠甲一般,就像完成了进化一样。

——这蜂虫所操纵的魔力的质感……好像有点眼熟……

杰斯塔瞬间将蜂虫一把挥开,大踏步后退着叫道。

「你这混蛋!难道是……奥德·波尔扎克的继承者吗!?」

「!」

至今为止一脸泰然的女性的面孔,出现了些许的动摇。

「……你认识,我的祖父吗?」

「哈!毕竟不管是作为魔术师还是作为同胞,那家伙在我们之间也算是有名的啊。虽然好像也因为这样而被人类们悬赏追杀,最后毁灭腐朽了啊」

「……死徒」

「不用那么警戒。我和那家伙并非敌对关系」

与眼前女性面对面的杰斯塔一边警戒着Assassin,一边瞬间产生了数种想法。

——奥德的继承者。

——但,这家伙并非我们的同胞。

——左手的令咒。

——这家伙,是Master吗?

——从者在哪?

——这家伙继承了让人死徒化的蜂虫吗?

——这样的话就可以加以利用。

——没有继承的可能性更大。

——等等。

——用我的力量,从现在开始把这些蜂虫死徒化的话也是一样的!

杰斯塔所知的『波尔扎克』是和自己一样的死徒,并且还操纵着能让人类死徒化的特殊毒蜂。

只要利用这毒蜂,在斯诺菲尔德整座城中增殖自己的尸鬼的话,在回复力量的同时还能让Assassin的心蒙上阴影。

——虽然之前有意避免在这种魔术师们满街闲逛的状态下增殖同胞……但如果能利用这毒蜂的话这个问题也能回避了——

他立刻将头向后仰去。

自己的头原本所在的位置,被黑发之刃贯穿了。

「哈哈哈!你嫉妒了吗,美丽的Assassin啊!安心吧,我可没打算勾搭这个女人!这都是为了更加爱你的手段!」

「……」

Assassin保持沉默地继续攻击着,但使役蜂群的少女则因为刚刚杰斯塔的话语而提升了戒心。

「Assassin……!?Servant为什么和死徒……?!」

「……!」

听到这话语的Assassin立刻明白了眼前站在石阶上的女性毒蜂使也是与圣杯战争有关之人。

当然,既然在这样的神殿中,那理所当然会和什么东西相关,但Assassin也同样对女性魔术师提升了戒心。

——但是,这放在后面。

——首先,只有这个魔物——

Assassin并未改变目的的顺序,继续向杰斯塔攻击。

但是——

「无论你是不是从者,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哈尔莉因为被伊什塔尔的魔力所侵蚀,精神已经开始逐渐向祭祀的行使者的方向变质了。

原本只将自己视作利用圣杯战争将魔术世界破坏的道具的她,眼中比起圣杯更优先的是保护伊什塔尔女神的神殿———也就是说,她的目的正逐渐变成为伊什塔尔效力。

「吾名哈尔莉。作为被伊什塔尔大人授予了性命与职责的祭司长……决不能容许你们继续在此之上在这里挥舞你们的暴威」

因为只要将这个世界染成伊什塔尔的颜色的话,那也即等同于将众多魔术师们所在的世界毁灭。

虽然这种想法某些地方有矛盾,但对被伊什塔尔的魔力连灵魂都被慢慢魅惑的哈尔莉并没有发觉。

不,即便她丝毫没被魅惑,她说不定也会因为伊什塔尔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义而说出下一句话。

那句不管这里有没有死徒和英灵在大闹,也应该在最开始就宣告的话语。

「我以令咒,命令你」

刹那间,哈尔莉左手的令咒发出了光辉。

——要因为出现在眼前的Servant和死徒,使用珍贵的令咒吗?

——是打算在这里切实地将我或者Assassin解决掉吗?

就在杰斯塔对此抱有疑念的时候——听见了她的下一句命令后便安然接受了。

如果是这个命令的话,对于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了这座神殿的Master来说是理所当然的用法。

「作为这座森林与神殿的守门人,永远地守护!」

伴随着令咒的闪耀,哈尔莉的左手失去了其中的一画。

刹那间,大地开始动摇——

从森林中,巨大的,无比巨大的钢铁魔兽显现了它的身姿。

并非因为『那个』的脚步而动摇了大地。

不知是被隐蔽魔术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将身姿和气息都消除了的『那个』,以其解放魔力的余波就极大地撼动了森林本身。

那太过巨大,而又浓密的魔力。

杰斯塔立即理解了。

「这家伙……是那时,在医院门口出现的家伙吗!」

那是仅凭气息就会让人惊讶「圣杯有能呼唤这种玩意的可能吗」的存在。

而现在,其气息则以更甚当时数倍乃至数十倍的规模膨胀着。

「 ─────── ────── ─ ── ────

────────── ─ ── ─ ──────」

那是和在医院前传来的相近的叫声。

虽然杰斯塔听上去都是一样的叫声,但Assassin察觉到了。

相对于之前那听上去如同在诅咒此世一切的怨嗟之声,这次的叫声,简直就像在什么祝祭上听到的,近乎是欢喜的悲鸣。

伴随这声吼叫,森林中一切有翼生物向空中飞去,一边被强风吹拂一边在森林的上空消失了踪影。

「……这是,什么?」

杰斯塔作为死徒中的一人,在试图理解,否定眼前出现的『那个』。

「身为人造之物的话那以吾之身躯可以否定其存在……但是,不对」

从肌肤所感觉到的魔力去分析『那个』中所包含的各种要素,杰斯塔说出了一个假设。

「竟然是…

…身为人的同时,又是神所造的兵器……?!」

「猜错了哦」

否定的话语从神殿深处响起。

咔哒,咔哒,伴随着与人类相似的脚步声,在哈尔莉所站着的石阶的最上方出现了一位女性的身姿。

「与我同乡的神明们,可不是人人都把那个孩子当成兵器来进行创造的」

哈尔莉在一旁跪了修身,对女性恭敬地垂下了头。

和与她相呼应的,森林中现身的巨兽也低下身子,仿佛要对那位女性施以臣下之礼一般将像是脑袋的部分低了下去。

「虽然出生方法不符合我的审美意识,但既然你出生了我也就祝福了。虽然说让你成为我圣所的守门人,获得了一样的职责就那么让你高兴吗?真是可爱的孩子呢」

女性以地母神的微笑,面对着与神殿同等巨大的『那个』。

拥有作为魔术师面孔的杰斯塔立即理解了,那是爱因兹贝伦家的人造人。

但是,同时他也理解了另外一件事。

进入了那之中的东西——和那个巨大的『某物』是不同的,但却包含着同等强大的魔力。

「……你是什么人?」

「哎哟,你那么蠢吗?还没明白吗?」

面对不由自主地如此询问了的杰斯塔,拥有人造人身躯的女人如此回复道。

听见这话,杰斯塔在咬了咬牙后开口道。

「不,这确实是愚蠢的问题。那边的祭司长啥的女人也说过,这里是谁的神殿」

虽然杰斯塔完全固定在了那里,但Assassin却也没法向一动不动的他进行追击。

这里不允许擅自的行动。

这里不允许无视她的存在去做任何事。

那简直就像命令着世界本身一般的压力,支配着周边一带的氛围。

能在这样的氛围中反而露出嘲讽的微笑的,也只有作为否定人理之身,并且在被女神的神气之前,先被Assassin魅惑了的杰斯塔了。

「没想到你真的会在这个地方构筑神殿啊……女神伊什塔尔」

× 

柯尔兹曼特殊矫正中心

「……现身了吗」

法尔迪乌斯透过拥有长距离远视能力的使魔确认了爱因兹贝伦家的人造人——小圣杯的身姿,无表情地继续发出指示。

「嘛,虽然我想应该是没用的,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他一边向着无线对讲机伸出手,一边自嘲地笑着。

「持有水银礼装的魔术师可以用反器材狙击步枪来解决。能把意识转移到无数虫子上得以长生的魔术师可以用导弹杀干净……」

「虽然用我们的理无法杀掉英灵……但附身在人造人身上的神灵,又如何呢?」

× 

斯诺菲尔德西部 森林地带。

「……会做无用之事啊,现代人类」

在神殿上站着的伊什塔尔,仿佛失望了一般低语并发出了长叹。

哈尔莉和杰斯塔虽然没能明白这句话里的意思,但其答案很快就会出现了。

这个圣杯战争的举办者所准备的,并不只有斯诺菲尔德的镇区。

在包围着这周围的地域中,也在背地里秘密建造了各种设施。

在以斯诺菲尔德为中心的周围150km左右的位置,有着为了保护城镇——又或者是为了破坏城镇的一部分而准备的设施。

根据法尔迪乌斯发出的指示,这设备中被设置在西侧和北侧的火箭炮开始运作。弹头中塞满了数百颗集束炸弹的导弹被发射了出去。

从北到西,向斯诺菲尔德西部森林飞来了数十发导弹。

由于启动了魔术性质的隐蔽系统,这些导弹不会被一般人所见。

在空中打开的弹头中,无数集束炸弹会覆盖目标地点,其中的每个弹头都能撕裂钢铁并从其内部引发爆炸——本应如此。

但是,在察觉到这些向此处飞来的杀意的凝块后,伊什塔尔的行动——

只是美丽地微笑着,向天举起了她的右手。

这样就足够了。

飞来的导弹弹头中分离的成百上千的小弹头,一瞬间失去了其机能,如雨一般坠向地面。

其中甚至有着连弹头都还没打开便坠落森林的导弹,但比之一切都更为异样的是,这导弹完全没有发生任何诱爆,甚至没能在森林中产生一丝火焰。

「怎么可能……」

与连发生了什么都还不清楚的哈尔莉和Assassin不同,杰斯塔表情僵硬地直接说出了这个现象的始末。

「不是人或兽……那可是人格的灵基都没有的现代兵器啊?」

杰斯塔一手捡起落到自己身旁的一枚集束炸弹,确认那里存在的所有的机能——连火药会炸裂这一理都失去了以后,杰斯塔浑身颤抖了起来。

「甚至连到火药弹片的一个碎片……全部都被魅惑了吗?」

能做到这种事的,他觉得只有远远凌驾于他自己的,被称为『祖』的级别的死徒才行。

但是,如此轻松地就完成了这种事的这个女神,已经不是『仅仅残留在现代的残渣与残响』这种等级了。

这已经是,新的神明。

即便人格和原型不同,如果只考虑力量这一简单的侧面的话,这毫无疑问只可能是在作为拟似神格逐渐降临大地。

——可能的吗?这种事。

就连身处否定人理一侧的杰斯塔都对此感到震惊。

恐怕,力量的行使应该也存在极限的。

否则,扭曲不断积累只会否定世界本身。

——但是……

——即便被否定,那也无所谓的吧,那个神(怪物)。

在此期间——不知是不是还想试探神,第二波,第三波的长距离导弹飞了过来。

但是,这些甚至没被允许到达这片森林的上空。

虽然没有引起爆炸,但看到伊什塔尔的行动,哈尔莉的Servant和——从西边逼近来的飓风,都将这些理解为了对女神的攻击。

光轮闪耀的钢铁巨兽,面向那从北端飞来的飞行体之群。

而就在一瞬以后,还在北边50km以上距离的北方飞行物全部在空中爆炸,被消除了。

「一如既往,那么快就理解了工作可太好了」

看着它的样子的伊什塔尔耸了耸肩的同时继续微笑着。

「这次,就请你完成职责到最后了哦,芬巴巴」

图像

钢铁巨兽就仿佛要对其进行回答一般,它背后缠绕的光轮仿佛非常高兴一般闪起了七色的辉光。

而从西边飞来的导弹,则遭遇了更大的异常。

那已经接近到斯诺菲尔德附近了的巨大飓风的云慢慢地开始蠢动起来——飞行体中的数个在其中就失去了控制,向精准瞄准到目标似地从云层中消失了。

这并非比喻。

和字面意义上一样,消失了。

那进入了厚厚云层之间的夹缝的导弹,就如同掉落进了在空中打开的洞穴一样,无影无踪地消失了。

那简直就像是,被某种巨大的东西吞噬了一般。

「明明说了别吃奇怪的东西……好吃吗?那玩意?」

伊什塔尔转向西方,对着巨大的云块问道。

「和往常一样调皮的孩子呢,古迦兰那」

就仿佛要回答她一般,飓风在云层的中间响起了激烈的雷鸣。

代替声音,风激昂狂暴地吹袭着大地,仿佛在主张要将女神看不顺眼的东西全部从大地上抹除掉一般。

仿佛要与面向正东——斯诺菲尔德市外站立着的伊什塔尔的背影相重合一般,飓风接近到了距离斯诺菲尔德数十公里的地方。

那是和通常的不同,化作巨大的积乱云和暴风之壁从地上耸立起来的异样的飓风。

而伊什塔尔则以这宛如从天而降的尼亚加拉大瀑布般的景色为背景,堂堂正正地注视着眼前的城镇。

她已经对Assassin也好杰斯塔也罢都完全没兴趣了。她现在仿佛就像在对水晶丘顶上的那位缠绕着黄金锁链、披着一头青葱色的长发的英灵挑衅一般。

而和她注视着同个方向的钢铁巨兽,则举起双臂,宛如情绪激动一般发出了雄叫。

仿佛要向世界宣泄愤怒一般。

又或者,好像是在向某人寻求救赎一般。

×

柯尔兹曼特殊矫正中心

「物理也无法起作用……吗」

确认攻击作战的结果后,法尔迪乌斯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一般耸了耸肩。

「万一,如果明天的『极光失坠(Aurora Fall)』也无法破坏那座神殿的话,那就应该提前做好,发动『奈落的繁荣(Abyss Rise)的』的准备了」

「……如果连那也无法破坏神殿的话,又会变成怎样呢?」

面对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询问的阿尔德拉,法尔迪乌斯苦笑着回答道。

「没事,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到那时……顶多,也不过就是一个世界会

完蛋罢了」

× 

同一时刻,沙漠地带。

在原本应该寂静的沙漠地带中,现在却混杂了一时间的嘈杂和汽车的引擎轰鸣之类的声音。

几辆标注着煤气公司标志的卡车到达目的地,开始对作为普勒拉提的工房的那艘飞行船进行撤除回收工作。

看着那几辆车,弗兰索瓦问道

「为啥是煤气公司?」

「煤气公司的广告用飞行船……名义上是这样的呢。虽然实际上一直在用幻术将它遮蔽,把它与天空同化了,但这名义也是为了像现在这样坠落的时候用的嘛~」

把沙滩阳伞插在荒芜的地面上,躺在泳池边上的会有的那种椅子上吮吸着可乐的弗兰切斯卡这么说道。

这边的风也变得相当强了。在沙尘中进行回收工作相当困难,但只有弗兰切斯卡两人周围能避开穿过的突风和沙尘。

面对像这样把资源放到毫无意义的魔术上的Master,身为Servant的少年则抱怨着「那么习惯现代文化好狡猾——」一边用认真的表情询问道。

「实际上,你打算怎么办呢?弗兰切斯卡」

面对身为自身过去的英灵的询问,身为这场圣杯战争黑幕之一的少女,就仿佛相信着什么似地两眼放光地用右手遮住天空,回答道。

「果然,我还是希望圣杯战争是英灵之间的你争我斗,不能让那种老掉牙的局外人在那趾高气扬啦。」

「这话,轮得到我俩说吗?」

「就因为是我们才有资格这么说,哦」

窃笑着的弗兰切斯卡顺势起身,两眼变得更加闪闪发亮了。

「话虽如此,在相互厮杀开始前先联手一次……这说不定也能算不错的调味剂呢!」

「谁知道呢」

「啊咧?你反对吗?明明你也是我呢」

面对歪着头的弗兰切斯卡,少年苦笑着回答道。

「基本上我是同意的哦。只不过呢,厮杀开始前,这句是不是不太对呢」

「哼哼哼,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弗兰切斯卡意味深长地问道。

弗兰索瓦眯着眼睛,并非作为长生至现代的弗兰切斯卡,而是以作为和吉尔·德·雷一同被处决而终结了的炼金术师的身份说话了。

「可不是厮杀前,已经是厮杀的最高潮了哦」

「……啊,原来如此呢」

「和那个局外人联手战斗的其间,在背后捅上一刀。这才是愉快的混战吧?」

「正因如此……真希望这场混战,尽可能地让所有人都参与其中呢!」

×

肉制品加工场。

「你要去吗?」

面对巴斯迪罗德的询问,阿尔喀德斯回答道。

「当然」

虽然还是那位淡然的复仇者的样子,但他的灵基已经和两天前完全不同了。

以超过两万的人命凝结的魔力结晶。

将其大半吞噬,身缠将众多的魔力和性命凝结而成的『泥』的英雄,要为了自己应成之事而执弓了。

「明明如果只继续做个诅咒的残响,本也不必由我亲手狩猎……」

「但既然你自己升上了神之座,那就只能是我的猎物了」

× 

新·伊什塔尔神殿周边。

『影』已经潜伏在了森林之中。

到底是何时在那的呢,还是说在被Master命令之前他就已经溶入了这座城镇的所有影子之中了呢。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甚至连那位逐渐再临世界的女神也没能察觉到他的存在,『影』只是,将自己不断渗入黑暗之中而已。

配合着世界的动摇,在连土地本身都逐渐变质的状态下,只有影没有任何变化的继续存在于此。

但是——只有很短的一点时间。

『影』曾经,展现出过与世界之形不同的动摇。

那是,在那个身为吸血种的男人背后出现的矮小的身影,行使了他所知的数种伟业的瞬间。

但是,那终究也不过是误差而已,不久后再也没有任何动摇,『影』只是继续存在于此处。

之后他究竟想做什么呢。

又或者,他对那位暗杀者的少女抱有什么想法呢。

一切的一切都溶入了黑暗中,消失在了世界的底端。

如果要说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话,那果然,还是只有『影子』不断存在于此这件事。

x x

美国上空。

提亚·艾斯卡尔德,伫立在遥远的天空之上。

虽然他从遥远的高处睥睨着大地,但那其中并没有俯视。

无论是意识上,还是身体的姿势上都是。

他只是在遥远的平流层之上的高度,身体颠倒着,静静地仰望着斯诺菲尔德之地而已。

「……」

在他的视野中,斯诺菲尔德的土地的颜色正在即时状态被徐徐涂改着。

那片如今正可谓是被那特殊飓风覆盖隐藏起来的土地,此刻包含飓风在内,正在逐步变貌成在被在全世界都屈指可数的神秘包裹着的地域。

「能改变吗?世界……」

在以这名为斯诺菲尔德的土地为起点的变貌的尽头,究竟是对这个世界的否定,还是对这个世界的肯定呢。

而究竟是为了将其见证到最后而继续等待,还是不管怎样都要在现在这个阶段阻止呢?

「这和我无关」

不经意间吐露话语之后,提亚静静地咬了咬牙。

因为他察觉到了,嘴里说出这仿佛要进行确认一般的回答本身就反过来说明了他还对此留有迷茫的事实。

「……如果是我(弗拉特)的话……他会怎么做呢……?」

在提亚的周围,有数重的小型的『星』在环绕着他。

那是和两天前对北极等地造成了巨大破坏的星相同之物。

但是,那其中现在还没有被装入任何的魔术式,现在还仅仅作为改变了形状的宇宙碎片的结块存在于此。

只是持续存在着。

如果只是要完成他的目的的话,就这么坐在这等着也可以吧。

但是,这是不是真的最优解呢?

与强大的英灵的战斗,由于那化身巨大飓风的猛兽的乱入而不得不重赛一局。

通过那场战斗能正确把握自己力量了的提亚,为了导出『不断存在下去』这个目的的最优解,他一直注视着现在这个时间点坐落于世界变质边缘的土地——即斯诺菲尔德。

但是,他现在依旧没有得到应该做什么的答案。只能一边回忆在过去与他同在的人,一边不断在自己周围生成由碎片制造而成的星星。

简直就像是,他自己就是从名为弗拉特·艾斯卡尔德的存在上剥离下来的碎片一样。

× 

梦中

那是,在伊什塔尔任命哈尔莉为祭祀长,真的将土地变得如俄比夫山的一部分一般的瞬间。

仅仅不过是弱小的灯光的青色灯火在黑暗中光芒开始增强。

而仿佛是对它的光芒产生了反应一般,椿慢慢地取回了意识。

「……」

这里是哪里也好,自己是谁也罢,少女的意识就这样暧昧地以追逐着光的形式将视线转向了周围。

少女很快便察觉到了一道分外耀眼的金色光芒的存在。

那道金色的光芒像是被青色的灯火引导着一样,在黑暗中大摇大摆地阔步行走着,不久后便来到了椿的身边,然后动作停了下来。

椿看着那道光芒,只是单纯地将心中涌出的疑问说出口。

甚至连为何目视到这连人形都没有的光,会产生这样的疑问也不清楚的状态下,她问了出来。

「大哥哥,你是谁?」

× 

这并非是对叙事诗的再现。

在美索不达米亚出名的,世界最初的故事。

在吉尔伽美什叙事诗中,据说英雄王和身为其盟友的土人偶一同,打倒了森林的守门人,拒绝了女神的求婚,最后还将天之公牛解决掉了。

但是,英雄王无论是对森林的守门人还是对天之公牛,都是与它们各自单独战斗。

森林的守门人和女神以及神兽。这三者站于同一场所,这种事就算在神话之中也是不可能发生的。

虚伪的圣杯将所有的因果联系在一切,终于显现出了远比神话还要不可收拾的局面。

于是——在这斯诺菲尔德,缭乱之时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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