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7月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柏林
普伦茨劳贝格区(Prenzlauer Berg)
7月中旬一个晴朗的日子。我心里满怀不安,和母亲一起准备午饭。锅里煮着母亲特制的杂烩汤,可我好像觉得它不会像平常一样美味。
“放心啦,丽姿酱”
母亲苦笑着,对我说道。
“虽然我也只是见过他一次,不过他是个好孩子。虽说对人有点冷淡……”
‘当真……?’
“真的,真的。不过你要好好的和人家打招呼。要是带着这副表情,不就浪费了特意准备的洋服了?”
虽然母亲鼓励我,可还是没法消除心中的不安。
打今天开始,名叫提奥多尔·艾伯巴赫的男孩子,会住到我家。
要是被欺负了怎么办。我重要的书和衣服不会被弄脏吧——比起拥有新的家人带来的喜悦,我心里的不安要更多。我同班的男孩子们都很任性,非常的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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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的准备结束后,我听到玄关的门被打开的声音。也听得到父亲的声音。
母亲拍拍我的肩。我鼓起勇气,推开门向廊下走出去,到了玄关前。
父亲的旁边,有个个头比我高的男孩子。
鲜艳的红发,眼瞳是漂亮的绿色。和母亲说的一样,的确是看来对人冷淡的脸——不过,他却在惊讶的看着我。就好像,在没有光芒的黑暗洞窟里,发现了漂亮的宝石一样。
“你就是,成为我哥哥的人……?”
也许我的表情和也那男孩子一样。男孩子身上的气质像大人一样,和同年级的孩子们完全不一样,而且,他绿色的眼瞳看起来就像是真正的祖母绿宝石。
“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丽姿。提奥多尔,和你一样她今年8岁。不过你出生得比她早——就作为义兄,去保护她吧。”——
‘那,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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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我真的能和他和睦相处,也许他真的能成为我的家人——抱着那种淡淡的期待,我靠近那男孩子。
接着,我按照早上多少次练习过的一样,把一只脚向斜后方收回去,另一只脚轻轻屈膝,两手提起裙子边缘,脸上浮现出格外灿烂的笑容。
‘初期见面。我是丽姿·霍恩斯坦因。今后也请多多关照,哥哥(欧尼酱)……!’
这就是,我和哥哥的相遇。
接下来的10年——对我来说幸福的7年,和那残酷的3年,就这样开始了。
1978年5月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柏林 普伦茨劳贝格区
——小鸟们集中在我们家公寓前并排的树木上,像是宣告春天到访一样啼叫着。
战争开始以来,冬天比以前长了很多,但终于来访的春天的阳光,还是顺着房间的窗户照射进来。庭院里的花草也让人觉得好像很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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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今天天气看来也会不错……’
我带着明快的心情这样自言自语道,同时在厨房切着自家制的火腿。衣服是十岁时候开始穿在身上的初中部学生制服还有围到身上的红围裙——几年前妈妈为我缝的。
今天爸爸和妈妈从早上就要工作所以不在家,早饭轮到我来做。话是这么说,准备的东西除了火腿之外还有面包和咖啡,因为只需要加上奶酪,所以也并没有花多少时间。
‘好嘞,大概就是这些……!’
在桌上准备好两人份的早餐,我满足的把双手抵到腰间,大声喊出这五年里不知说了几次的话:
‘哥哥(欧尼酱),早餐,准备好了哦!’
春天的阳光里,我和哥哥一起走在普伦茨劳大街的并排林道上。
普伦茨劳贝格,是从柏林中央开始略微靠东边的大住宅街,有许多咖啡店,从早上就熙熙攘攘,人迹不断。左右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遗址上再建的中世纪风格建筑物,它们毫无缝隙的并列,在大街中间被道路包围着,成线路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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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学和哥哥一起在林道上步行,这也是五年之间,每天都要重复的日常。
“好困……”
哥哥像是要止住哈欠一样,把两手戳进口袋里说着。刚到我家的时候他还对周围的人不信任,但现在已经缓解了不少。虽然他口气依旧那样冷淡,好像除我之外的同班同学都认为他是个冷漠的人……
‘哥哥你熬夜熬得太过分了。要是再不早点睡……’
我偷看哥哥沉重眼皮下的眼睛,像是对此烦恼一样回应道。
‘虽然说和朋友们玩到很晚没关系,可必须要及时完成作业。就算爸爸妈妈因为工作的关系总是不在家,坏了生活节奏可不行哦!’
“有什么嘛,咱都初中三年级了”
‘不——行。毕竟,因为我们学校是升学学校嘛。要是不努力学习以后可就麻烦了哦?’
“……你说的话,怎么像是义母【妈】说的一样”
‘那是当然的。让人家照顾哥哥,谁叫这是爸爸妈妈叮嘱的呢。哥哥你嘛,人家一不在你马上就会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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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啰嗦啊”
不知是不是被我说的花言巧语弄得不甘心,哥哥收紧嘴唇向旁边摆头。
虽然照顾哥哥是这样的花时间,但是我感觉不到负担。虽然如果是其他班上的男生我也会觉得麻烦,但对于哥哥我相信他肯定会有进步的。
——理由吗,我自己也不清楚。不过即便看到班上其他同学,人家也不会有一样的感觉。为什么只对哥哥这么想呢?
父母因为工作的关系,总是不在家里。之所以不会感到寂寞,肯定是因为哥哥总是能陪我。别看哥哥他很粗野,可人家为难的时候他总是能帮上忙。
“说来,你的生日,是下个月吧?”
好像想起来一样,哥哥转换话题说道。
“你觉得什么礼物比较好?不管怎么说,还是先问问你”——
‘啊,哥哥,你要买礼物?’
我惊讶着问道。而哥哥像是害了心情一样眉头一皱。
“我说你啊,去年我不是也买了……难不成你忘了?”
‘没,没那回事……谢谢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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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哇……!”
为了让他不在意被我说中心事,我双手伸出抱住哥哥。
这是我按照自己的风格,向哥哥表达感谢的方式。从小时候就这样,现在也不觉得难为情。
被我抱住的哥哥,红着脸大声说道:
“都说了你别不分场合就往我身上扑啊!”
‘别介意,别介意,因为是兄妹嘛!’
“就因为是兄妹才要有点节操”
‘嗯?为什么?难道你很在意妹妹的发育?’
“混蛋,混蛋……!总之你先松手啊!”
哥哥用力把我推开。虽然说不是真的讨厌,但这么做,多少让人家有点小受伤的说……
“我说你啊,这个毛病是不是得改改。会造成各种误会的。”
‘没什么,就是关系很好的兄妹不是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周围可有人看着呢!”
‘哎!真没劲!’
这次轮到我收紧嘴唇,虽然我自己知道做了引人注目的事情,不过我觉得并不奇怪。毕竟哥哥是我重要的家人,也是我可靠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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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恰到好处一样,在铁轨上,棱角分明的火车拖着不知多少辆载着坦克的货车车厢,发出硬邦邦的声音,穿过这里。
“是T-72吗……”
哥哥目送火车远去,无意识的自言自语说道。
我记得,T-72是东德军的主力坦克,在对BETA战争中也在使用——并不是我和哥哥熟悉军事的话题。只是学校的军事教练讲过。
与BETA的战争,始于哥哥来到我家的那一年(1973)。这场战争现在已经迫近东德的邻国波兰。据说,如果人类的反攻不能成功,东德也会在几年之内沦为战场。
一旦邻近战争,也许男性就会被强制征兵。这样我就不得不和哥哥分开。
当然我讨厌(一切)变成那样。不过,我们终究对这些事情无能为力,只能祈祷这一天不要到来。
“喂,丽姿!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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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远处传来人的说话声——是我的朋友。也是和我在同一个演剧团的成员。
“今天也和你哥哥一起登校?真是热乎啊,呼呼!”
‘笨蛋,不是你想的这样!’
我摆摆手,却还是高兴的接受了朋友的玩笑——的确,能和哥哥在一起我很高兴,不过我终究觉得那是因为他是我重要的家人。
毕竟,哥哥他也有喜欢的女孩子。我是妹妹,如果真有他喜欢的人,我当然要声援。虽然说,哥哥被夺走,会让人家有些寂寞……
‘回见,哥哥。人家还有演剧团的晨练,先走一步咯……’
“哦,好……”
哥哥看起来比
之前还要难为情,朝我们挥挥手。我同样挥挥手,同时向岔路口走去。
我感觉,心里不知什么地方有点扭曲。
◇◇◇——
在那天午休,我知道了那(心里的扭曲)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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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件事,是怎么一回事……’
在学校的屋顶,我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内容一样,不假思索的反问道。
眼前的人,是把我叫出来的邻班女孩——与我相反,她给人文雅的感觉,长到胸口的银发和黑色的缎带给人深刻的印象。听说她是党干部家的亲戚,所以朋友也很多。
我无意识的做好架势——因为我清楚,身为剧作家的爸爸妈妈并不喜欢这个国家。而我,要说喜欢或者讨厌这个国家,想法大概也和爸爸妈妈一样。虽然我不记得这件事有说漏嘴,但也许我曾经表示过这种态度。
但是,那孩子说的话,马上打碎了我怀疑自己家族会不会被当做对体制批判者告发出去的想象。
“说过的,想让您帮忙介绍 一下,介绍给提奥多尔同学”
带着安静而沉着的语气——像是对我的宣战公告一样,那孩子她这样说道。
‘介绍给哥哥……’
像是看透迷惑中的我一样,那孩子点头说“是的”。
“因为,我一直很向往提奥多尔同学……到这个时候,想和他交往。因为他成绩优秀,运动也不错。我想他和我非常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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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往……’
她和哥哥交往——不成,一看就知道不合适。这个人,和哥哥并不相配。和哥哥相配的,肯定是——
“不打算帮忙介绍么?”
‘啊……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对于我含糊其辞的回答,那孩子说道:
“你只是提奥多尔同学的妹妹,应该可以做到的。”
她的声音里明确的带着憎恨——
夕阳西下。我独身一人,低着头在回家的路上走着。
本来有演剧团的出演预定,但是因为中午的事情,我没有心情去参加。
哥哥,他在放学途中和朋友们不知道去哪里玩去了。现在来说真是太好了——(因为)即便是和哥哥见到了,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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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像是要吐出内心的苦水一样,我小声自言自语道。
‘……那孩子,她真是太讨厌了……’
结果,我没有让她如愿。
理由……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实在不想把哥哥交给她,这种想法是确实的。
大概是理所当然吧,听了我的否定回答,她的态度马上为之一变,激昂起来。
“不能介绍?这是怎么说的……!”
她难以置信的喊起来,抓住我的衣服逼问道。
‘都说了我也不清楚嘛。’
我忍着没后退。虽然我不清楚为什么,我觉得如果我在这里退缩,那就会后悔一辈子……!
‘可是,还是不行……我,做不到……!’
“到底为什么啊!”
拒绝她愿望的理由,我只想到一条——但如果说出来,肯定会让她更生气。所以,我就一言不发的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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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呀,所以说你真是这种低俗剧本作家的家人……!”
她厌恶的说道。父亲和母亲写的剧本,多数都属于讴歌人的尊严和自由的美妙的作品,但如果通看下来,也能从中看出对社会主义的批判,这件事已经成了很出名的话题——
但是父亲和母亲对此有所觉悟,仍然向外面发布作品。只希望,能有尽可能多的人对未来抱有希望,并注意到这种体制的矛盾。
“拿着党给的资金援助,背地里却中了西方的毒,要什么表现自由……连孩子也是这么养大的啊!到这种家庭里,提奥多尔真是可怜啊!”
我瞪着说出这些话的她。侮辱我可以原谅。但是对爸爸妈妈,对尊敬他们的哥哥的侮辱却绝不能原谅——我自然的说出压在嗓子里的话。
‘要问理由……当然有’
“什么?!”
‘你这样的人,和哥哥不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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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瞬间,我的左脸被她猛地一掌扇过去。
之后她只留下一句“你难道真的跟传闻说的一样,和提奥多尔是那种关系?!”,然后离开。
肯定,即便是对现在的我来说也会做出冷酷的表情吧。我像是要被自我厌恶压垮一样。
‘我,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
尽管我和哥哥,只是兄妹——对,尽管我自己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我不想把缠住哥哥不放。
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把哥哥他交给其他女孩子,我绝对不允许。也就是说——
‘难道,我真的像她说的一样……’
放学途中我感觉到心里的扭曲——肯定,这是我爱上哥哥的证据吧。也许,很久之前我就这样了。
我想一直在哥哥身边。只要我有哥哥在,其他并无所求。可是——
‘这样,真的好么……’
明明是义理的妹妹、你不觉得奇怪么——她的话在我耳边缠绕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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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只是不想哥哥被夺走,那就是我的自我——
当我回过神来,我在普伦茨劳贝格区邻接的地区,埃贝尔斯瓦尔德(Eberswalde)镇。太阳已经落山,夕阳照得街上一片通红。
‘怎么办……’
我不想见哥哥——这种感情先到一步。明明今天是轮到我做晚饭的。
我带着沉重的心情站在那里,就在这时候——
“丽姿……!”
背后响起我听习惯的说话声,这让我的身体僵硬起来。
‘哥,哥哥……!?’
我害怕着回头,带着一副无可奈何表情靠近哥哥。
“你,没事吧……?”
哥哥在我面前站住脚,上气不接下气的抓住我的肩膀,担心的问道。
‘有没有事,这是怎么说的……’
“我从你们班上的同学那边听说了,说中午之后你的状态就不好。我着急忙慌赶回家也看不到你的人影,所以……”
我吓了一跳。哥哥原来一直在找我。看他上气不接下气,也许是之前一直在街上来回跑。
‘可是,哥哥和朋友们约好的……’
“推了。因为相比之下你更重要。”
我心里涌上满满的罪恶感,像要从哥哥那里逃跑一样低头。我自己胡乱行动,给哥哥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果然,喜欢哥哥的资格,我——
“不过,还好还好。没出什么大事……”
带着温柔的声音,哥哥他从心底微笑起来。
‘啊……’——
哥哥没有立即问我发生了什么。
这大概是他的性格,哥哥对突然糟践人心的行为绝对不允许。
“总之,先说到眼前,不去那边的货摊【imbiss/小吃摊 零食屋】吃点什么吗?”
哥哥面向十字路口那边,指着那里的零食屋点心店【Imbiss 名叫“货摊零食屋”的零食点心店,现实中日本德国等地都有分店】。在东柏林,那家店被评为咖喱香肠【Currywurst】最好吃的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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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得咱肚子都饿了。就吃这家了……喂,丽姿……!”
哥哥发出惊讶的声音。(因为)我眼泪滴滴答答的哭了起来。自己也挡不住。
对哥哥的感谢、爱慕,涌上心头——带着泪汪汪的脸,我组织自己的言语。
‘人家,对哥哥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过分的事情……”
‘有个女孩子想要我把她介绍给哥哥,找我商量……可人家就是觉得她和哥哥不相称……’
“……什么嘛,就那种事情啊”
哥哥若无其事回答道。我带着意想不到的反应,说不出第二句话。
“你用不着介意……因为没有必要嘛”
‘没有必要……?’
我像鹦鹉学舌一样说道——哥哥像是有点难为情一样咳嗽一声,背过脸拉住我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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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跟我走!”
哥哥强拉着我的手。我呆然着,想着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难道说……)——
我看着哥哥的脸——注意到,他的脸略有些发红。
也许是我自我陶醉。可是说不定哥哥他也——
我总觉得,情绪低落的自己真是傻得没边。虽然我没法作出明确的回答,但也许我根本就没有情绪低落的理由。
也许早晚有一天,这些感情我可以用话表达出来。到那时候,爸爸妈妈大概也会支持我吧。而哥哥也——
‘嗯,谢谢你,哥哥……哎!’
“哇哦哦!”
我飞扑到哥哥怀里。这是我表达感谢的特有方式——现在这里头还有恋爱的心。因为能对哥哥这样做的,只有我。
“哎呀,都说了这么做……!容易被人误会的……!”
‘诶哈哈~明明哥哥你不讨厌这样嘛’
“啊,算了,你也闹得差不多了吧!”
在和哥哥在一起的时候,我和以往一样,感到言语无法形容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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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幸福的日子,真希望一直持续——我这样想着。
1980年2月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柏林 利希滕贝格区 国家安全部【Stasi 史塔西】总部
我躺在咯吱作响的床和薄到实在对不起人的床垫上,盖着薄毛毯。不知道从哪里可以听得到怒骂。
我中断费了很大功夫才被允许的小睡,表情扭曲——因为不知道是哪里的混蛋,弄错了睡觉的方式,把看守弄醒了。
在这里,只准头仰面朝天,双手放到毛毯上,其他的睡觉方式都是不被允许的。我刚到这里来的时候,也弄错了许多次。
忍着还能从廊下传来的还能听到的看守的怒骂,身体冷得发抖,被日夜不断,不分睡觉时间都在点着的灯照在身上,我回望着暖气几乎形同虚设的单人牢房。
在狭窄痛苦的室内,只有我躺着的简陋木头床、总是断水的洗脸台以及没便座的冲水厕具。当然,这一切都可以从铁栅栏另一侧一目了然。被带到这里后的最初几天,我还一边蹲着解手一边哭着,但现在已经不会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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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间牢房没有钟表,没有窗户,只能靠自己的感觉来测量时间——昨天晚上,前天晚上,更早的晚上,到了睡觉时间我几次都被叫起来。尽管我一直忍受着无法忍耐的困意,却得不到充足的睡眠。看守们为了剥夺犯人的睡眠时间,不到把犯人逼到几乎要衰弱致死为止,他们总是动不动就会怒骂起来。
当然,白天会有以调查为名义的拷问,如果你运气好,被其他犯人咬上供出来,就会被调查官带到带门的铁栅栏那里,被逼迫一直站着。甚至是靠着墙都不被允许。
在调查中,我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次,踢了多少脚。全身上下,找不出没有青淤的地方。牙掉了许多颗。指甲已经剩下不到一半了。
我的身体已经适应了被殴打的疼痛,但被拔指甲后无法形容的疼痛使我还是不由自主的会哭叫出来。
事务性的重复着无法得到回答的提问,调查官像流水作业一样淡然的伤害着我。
但是,让我最苦,最痛,最难以忍耐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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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我的单间的铁栅栏被粗暴的踢到。恐惧强制的掩盖了我的困意。
“调查的时间到了。2049号犯人。”
穿着国家安全部制服的男人,用让人感觉不到感情的声音告诉我。2049号犯人是我在这里的名称。
我不甘心的咬着牙,心中带着沉重的觉悟,照着那男人说的一样起身。
如果反抗肯定会被打——而且,夜晚才刚刚开始。
“好,2049号犯人,现在开始要唤醒你的记忆。”
国家安全部的调查官,用事务性语气问道。
“你的父母,和有你参加的向西德逃亡计划,到底有多深刻的联系?主谋是谁?还有,东边有什么人协力?西边的协力者又是谁?”
‘……我不清楚’
在这几天里,对于这重复了几百,不,是几千次的提问,我带着虚弱的意识答道。话一说完,睡魔就到达我的脑中勾走了我的意识——接下来的瞬间,我被旁边的士兵打在脸上,伴随着尖锐的剧痛我撞到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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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啊啊啊!’——
疼痛的呻吟着马上我抱着两胁,撞到我方才还坐着的椅子上。口中浓厚的血味,还有明显的异物——很可能是我又被打断了一颗牙。小时候,妈妈总说“丽姿的牙齿很漂亮呢”,让我很自以为傲。
“再问你一遍。关于和你们相关的逃亡计划,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们。否则,你就一辈子蹲在这里(,别想出去)。”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被殴打的反冲,让我压抑已久的感情爆发。吐出折断的牙齿,我继续喊道:
‘比起这些,我哥哥他没事么?!爸爸妈妈呢?!你们这么做,真的认为合适么!?’
带着愤怒和悲伤,我瞪着调查官——我知道这么做没什么意义。但是,如果不这么做,我就会沉入绝望和罪恶的大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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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想起一件件痛苦的事情——父亲和母亲只是要求得到表现的自由,就迫于国家压力被赶出演剧界而丢掉工作。同样,为了让大家知道社会矛盾的演剧团为了表演这些,也被国家安全部毁了。我在学校受尽虐待。哥哥一方面支援我和爸爸妈妈,却又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烦恼。最终,一家人一起尝试逃向西边,然后,失败。
特别是最后发生的事情,现在还在我脑中燃烧。黑夜中的森林被探照灯、不断的枪声、成群军犬的吠叫声充斥,而我们则在其中拼命的逃脱,但是被国家安全部的边境警卫队追上后,爸爸的腿被子弹打残,和妈妈分开后,我仍然抓着哥哥的手逃跑,附近很快响起枪声——之后,当苏醒的时候我已经被关在这里。
现在我连爸爸、妈妈、哥哥的生死情况都不知道。和我们一起向西逃亡的“同志”们的去向,我不清楚。这座监狱在什么地方,在这里被关了几天,我不晓得。又是谁告发了我们,这也没有头绪。
回想的时候,无法得救的心情充满全身——如果我不去控诉爸爸妈妈失去职业的矛盾,如果我不对逃亡的提案点头,如果我能跑得更快一点。后悔在我心里纠缠不断。
但是,我绝对不能对眼前这个男人显示出这种感情。而且,也绝对不能说出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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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的。爸爸和妈妈就是逃亡计划的中心人物,计划中,包括同样有反感这个国家情绪的剧场工作人员与西方的朋友有关这件事、那些人的名字,我都知道。在策划逃亡前,爸爸为了以防万一告诉了我。
这件事情,哥哥不知道——因为我拒绝告诉哥哥。这件事中,哥哥没有错。我不想再为他带来痛苦的回忆了。掌握秘密的人,只要我一个就足够了。而且,哥哥也会保护我的,我肯定不会有事的——
我想,大概眼前这位国家安全部调查官,也是因为没法从任何人嘴里套出情报,所以才执拗的讯问和拷问吧。
我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秘密。爸爸和妈妈、还有哥哥,只要他们活着,肯定能挺住的。
唯独我不想输给自己,不想当叛徒。
所以,无论什么询问,什么拷问,我都要忍住……!
“再问你一遍。关于你们的逃亡计划,把你知道的全部都交代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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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和你们说一个字……!’
调查官用如同玻璃球一样完全没有感情浮现的眼睛看着我——我榨取出剩下的力气大喊道:
‘我们没有错……!爸爸、妈妈、还有哥哥,把他们还给我……!’
调查官叹了口气,拿起电话听筒,开始说话。和以往一样在商量——因为接下来他要进行拷问。我知道,当时恐怖让我的后背像开玩笑一样的发抖,脸上失去了血色。
昨天是水刑。把你全身固定,在没法动弹的状态下,把脸按到水面下。只要脸被放到水面下不太深就会让你口鼻被水浸满而无法呼吸。不过,只要把脸拉回水面上就没有问题。但是如果在极度睡眠不足的情况下被放置到水下,想保持意识并不容易。当然,在睡意袭来的时候,你的头也被多次按到水里,尝到几乎要窒息的痛苦。
(可是,我不能服输……绝对,我要忍住……)
突然,背后讯问室的门被打开,我听到了赞扬的拍手声。
“哎呀呀,以普通的小姑娘来考虑,你还真是勇气可嘉。我得改变对你的看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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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高兴地拍手,站到我面前。是国家安全部的人——从胸前的资历章来看,大概是个了不起的大官儿。那人一头褐发,梳着大背头。
我一言不发的瞪着那男人。他特征性的头发残留在我记忆中——正是在我和哥哥即将分离的瞬间,站在我们面前的人。这个男人,也许他知道爸爸、妈妈和哥哥之后的情况——
“在这几天里,居然能忍住那么残酷的拷问……体力、精神力都很了不起。说起来,你在学校好像是演剧团所属来着。原来如此,想在人前表现演技,看来真是需要相当坚强的心啊。”
我继续瞪着那男人。但除此之外,我没有抵抗的办法。
“好。而且,现在你还没失去抵抗的意志……这真是极好的。”
他用拇指和食指抓住我满是伤痕的脸——我忍住疼痛,继续只用眼神反抗。
“那么,让我们来折断你的反抗意志吧。”
男人像是说跟过来一样,打了一下响指。我又被士兵们抓住两手,跟着他后面走,被带到廊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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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带到的地方,是除了床什么都没有的房间。但是,屋里有几个男的等着——
‘你们想,想干什么……?’
我面色苍白,问那个梳着背头的男人。我能想象得到——但是,我说不出来。
“干什么……那不是明摆着吗?”
带着像是唱歌一样的语气,男人转头看着我。
“调查嘛。我们为了不让那样的事情再发生,有义务对你进行滴水不漏的调查。至少文件上会这么记载——虽然不会很快结束”
‘不要,不要啊!’
我反射性的想逃出那里——但被旁边的士兵抓住手臂,扔进房间里。房间里的男人都浮出卑鄙的笑容。
在止不住的天旋地转中,我拼命的摇头。
‘不要……救我……哥哥……!’
“喊救命也没用。如果你坦白交代,那就另当别论。”
‘……!’
甜蜜的诱惑——但为了保护哥哥,我不能开口说出来。但是,这种事情绝对不要,不要,这种事情……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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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们来说这没什么。在这里,也可以当成你在调查中要自杀。反正这种套路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我吓得吸了一口冷气。也就是说,我眼前的男人就算在这里把我杀了,也可以在文件上写成我想自杀,然后让所有人闭嘴。就是这样,国家安全部才能掩盖牺牲者的存在——
“那么,开始吧,请你们多关照关照她。”
‘等等……不要,不要啊啊啊啊!’
之后,那男人像是没有被良心谴责一样,摆摆手离开。我向他背后伸手,却被那群男人抓住四肢——按倒在床上。
之后几小时发生的事情,我还是想忘也忘不掉。
◇◇◇——
从无法言状的暴力中解脱后,我被留在那房间里。
我在床上啜泣。我被体会不到的痛苦,疲劳,到现在为止腐蚀意识的睡意,还有想被拯救的损失感折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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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
在沾湿的床单上,我呆然地自言自语道。
带着悔恨和悲伤,我抓住床单——被马上就想去死的罪恶感压迫着。
我并不是对(男欢女爱)这种事情没有兴趣。我想象过许多次,如果能和哥哥一起(共度春宵)。我的第一次也想献给哥哥。
恐怕以拷问为名义的凌辱今后也会继续。想到之后的未来,我身心都发冷。
‘但是,这样一来我要保护的东西,就少了一个……’
像是至少能找到解救办法一样,我勉强的微笑起来,说着这些话。
‘我,还能忍住……’
门开了,刚才的背头男走进屋中。
“……那么,改变想法了么?”
我没有回答——继续一言不发的抵抗。如果不这么做,也许我的心就会屈服。
“——原来如此。那就没办法了……喂”
男人搭声说道,一名部下靠近我,把几张照片撇到床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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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恐惧游走于全身。
‘这是……’
“你没注意到么?这间屋子里有许多照相机,可以毫无死角的记录下来。当然摄像机也有。”——
被拍下来了——我无话可说。背头男像是补刀一样继续说道:
“那么,接下来问你——如果把你刚才拍下来的照片和影像,让和你一样忍住讯问的你哥哥看到,你觉得,会表示出什么反应呢?”
我反射性的起身。那是欢喜和绝望交织在一起的感觉。哥哥还活着——可是照片和影像让哥哥看到……!?
‘不,不要……!’
我拼命的喊道。如果这污秽的样子让哥哥看到——这是难以想象的恐惧。
‘拜托您,千万不要这样!只是不让哥哥,哥哥……!’
“听我把话说完嘛。我说的是,如果让他看到这些之后,会表示出什么反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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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头男嘴边带着微笑,强硬的问道。
我的想象力描绘出最恶劣的未来。如果哥哥他真的和我一样,忍住残酷的讯问和拷问。然后,因为这照片和影像,知道我遭遇了和他一样的痛苦。
“当然,为了救出你,他就得向我们表示出服从。而且,是完全的服从。他好像也是个硬骨头汉子,不过要是知道自己的义妹落入到这种地狱——这意味着什么呢,我想聪明的你自然会明白吧”
我无意识的睁开眼睛,胃液好像要倒流——这就是为了让哥哥救我,要贡献给国家安全部的东西。
哥哥是温和的人,如果他知道我遭遇这种痛苦,肯定会来救我的。就算牺牲爸爸和妈妈也会——哥哥会保护到我到最后,因为爸爸像是遗言一样嘱托过他。
而哥哥就会变成国家安全部的走狗——作为叛徒,沾染无数恶心的行为。然后成为我们最害怕、最憎恨的体制的一部分——对于哥哥来说这是比死还要痛苦的立场。
‘……!不要!’
眼中浮出眼泪,我低着头。不能让哥哥走上这条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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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样,无所谓!我会做任何事情!救救哥哥……!’
“救不救人,这不是问题。看不看照片,这是个问题。”
不要误会——像是调戏人一样摆摆食指,背头男继续说道:——
“是啊。如果你能交代你知道的一切,然后,向我们国家安全部发誓完全服从,对你的讯问就立即结束。而你哥哥的境遇……”
在一下呼吸的停顿后,他像是试探一样问道:
“也就是看你以后的努力吧。就算能耐住拷问,他也可能因为我的一念之差被送到前线的惩戒部队。”
我的心脏像打鼓一样跳起来——为了不把哥哥交给国家安全部,然后看我努力如何,也许哥哥就可以回到与国家安全部无关的世界。
但是,现在如果我点头,就会变成国家安全部的鹰犬,不得不维持这腐朽的体制。比死亡还要痛苦的每一天,就会从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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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
‘如果,我接受……爸爸和妈妈,会怎么样……’
“你不要搞错了自己这条命的价值。你用自己的命,换到的选项是,是否代替你哥哥宣誓顺从我们,仅此而已。毕竟嘛,被认为是这次逃亡事件的主谋的人,我们怎么可能让他活命呢?”
痛苦在心中游走——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当然的。
“好吧,既然你无论如何都这么恳求,也许我可以让一个活下来。但在那种情况下,你哥哥怎么处置,就随我们定。”
我的心脏又一次乱跳——如果想保护哥哥,我就要失去父母。我最重要的爸爸妈妈。我们在逃亡之前约好了,一家人要一直在一起。
可是,想利用我,国家安全部就会一直握着我的弱点。那么,让哥哥活下来的可能性就会提高。
“别看我这样,其实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如果不能在这里得到回答,话就不必多说了。”
我在错乱的思考中寻找答案。愤怒、悲伤、不甘、难堪、后悔——各种各样的负面情感,在埋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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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怎么做才是正确的,我已经……)
与方才关于父母的话一样,背头男说这话也不知真假。能不能忍受住以后的每一天我也不清楚。
但是,为了哥哥,即便手上沾满鲜血我也不在乎。无论牺牲什么——就算是葬送爸爸妈妈,至少也让哥哥他……!
我闭上眼睛,厌恶的说道:——
‘……我,宣誓’
“声音太小!”
‘……我宣誓!’
与背头男视线相交,像是满是伤痕和体液的身体一样我抬头。
‘我,丽姿·霍恩施坦因,向国家安全部宣誓效忠……!’
“很好。”
背头男再次抓住我的下巴。用恐吓的微笑贴在我耳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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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开始,你就是国家安全部,还有我——海因茨·阿克斯曼的狗”
1981年7月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新勃兰登堡专区 罗特穆尔基地
罗特穆尔基地是位于东德东北部新勃兰登堡专区森林地带中,设立的国家安全部武装警察军战术机基地。更东边,如果向波兰国境看去,就是奥得河·尼斯河流域绝对防线的一角,帕塞瓦尔克(Pasewalk)要塞阵地。
自从那一天开始1年零5个月后,我在那里,身穿着被诅咒的黑衣。
在模拟器内的虚拟世界中营造的废墟上,一个中队的MIG-21在进行短距离跳跃。左肩上绘着国家安全部的徽章,反射着人造的阳光。
“——各机,500米右前方有BETA群——数目超过200”
管制单元内响起我的上司——战术机大队“雅加婆婆”第2中队的指挥官的命令。我交替的看着前方的情景
和战况窗口,听着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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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精神几乎无法放松。真正以市区为舞台,这是第一次。事实上,大队是在一个月前才编制成的对BETA战专用战术机甲部队,包括我在内,大半卫士都没有实战经验。
“——第1小队跟我来!正面切入!第2小队向右,第3小队向左!300米前方土地有开放区域——在那边进行包围歼灭战”
“雅加婆婆09明白!第3小队,跟我来!”——
“‘明白!’”
第3小队4号机——呼号为雅加婆婆12号的我尽全力大声喊道。我身披国家安全部规格的强化装备,跳跃单元的冲击,让我的胸摇动起来。
包括前面小队长在内3部MIG-21——所有人的推进剂消耗都比我少。机动也灵巧。我仅仅是追随就很不容易——我自己知道,因为我的问题,导致小队全体的机动看起来变得迟缓。
第3小队的战术机,在齐腰高建筑物林立的市区道路上进行跳跃,和目标进行近身战。无论什么地方,这里都和我的故乡普伦茨劳贝格区相似——我有意识的关闭这不经意之间浮现出的感情。
“——第3小队,射击开始!我和10号消灭要击级,11和12进行掩护——不要让战车级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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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接炮弹!”
我大喊道开始射击——战车级的集群被相继打成碎片。因为我没进行过实战,所知道的BETA的动作,也只限于在模拟器上的。
其他2个小队已经着陆完毕,开始后退射击。借助12部MIG-21的攻击瞬间消灭了BETA群。
在此期间战况标识窗口上出现了新的反应——前方更多BETA集团在接近。但第3中队开始向那边去了。
“——击破效率不足!我们这不是第3中队被超过了吗!”
这是中队长斥责的怒骂。中队长和第3中队的指挥官关系不好这件事十分有名。
“——特别是第3小队!磨蹭什么!你们的机动太慢了!”
痛苦在胃部游走。是我的错——正当我这样的瞬间。
突然右手边的建筑物崩塌,巨大的某种东西出现在我眼前。
“要击级——被绕回来了!”
唯独我没注意到——瞬间,我在侧面直接受到要击级的殴打,之后视野暗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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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机库里,中队长对我的斥责甚至达到了30分钟。训练后,特意把我从模拟器室带出来,在整备班众目睽睽之下,看来是为了给我造成精神上的压迫。跑道上,我们预定搭乘的真机在那边并排站立。
在一通怒骂结束之后,带着依然余怒未消的样子,中队长消失在机库外。第3小队的指挥官也叹了一口气,跟在给我们下解散命令的中队长后面——
但是我还没有放松。因为,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小队长不见踪影之后,我突然被抓住喉咙,然后被摔到墙上。
“你这家伙,是在胡闹吧……”
和我同样身穿国家安全部规格强化装备的卫士——作为中队下级卫士们的大姐头的少女,憎恶的说道。
“因为你的错被斥责,你自己想都多少回了?!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吧!?”
我表情扭曲,痛苦的把视线向外移动。她说的是事实,我没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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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MIG-21全装备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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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其他卫士,也像是和她串通一气一样,用可以说是敌意的目光投向我。
“你的机动里没用的零碎太多,推进剂的消耗太大……没注意到要击级的接近!你想害死我们么!”
‘对,对不起……’
“用不着道歉!拿出结果!你这叛徒!卖国奴!想往西边逃亡的资本主义走狗!”
叛徒、卖国奴、资本主义的走狗——全都是我在这个中队的诨名。中队的卫士们,都知道我过去的罪孽。
当然,这件事没有公开——但是他们会在关键时刻,让大队全体知道。不仅是我,国家安全部会用这种方式,让有前科的犯罪者被人以社会的角度贬视,作为抑制力。
“就是有你这样的人,‘巴莱奥罗格斯’作战才会失败,才会让BETA入侵本土!之前奥得河中流第一次攻势,听说死了几万的官兵!你这不知羞耻的!”
她打在我的左脸颊上。剧痛在我左脸颊游走,嘴里扩散出血的味道——但是这痛苦,我已经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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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是谢罪一样低下头,向更衣室走去。别的卫士带着愤怒喊道:
“自主训练都不进行,妳这是要去哪里?”——
‘那个……我有事情要办……’
“妳啊,胡闹也差不多够了吧……!”
“……反正,又要去街上见男的吧?这种事情,我们知道”
是斥责我的卫士的说话声。
“对于叛徒来说,卖春女的立场很合适不是嘛?肯定,这要是不在谁的裤裆上发浪,就会寂寞得欲求不满吧”
淹没在背后传来的让我不愉快的声音中——我听着这些,一言不发的把机库甩到身后。
◇◇◇
作为要塞阵地的名称,帕塞瓦尔克,是距离罗特穆尔基地距离最近的繁华都市。作为从三十年战争时代延续下来的古都,现在也作为供部署在要塞阵地的军队休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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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最近你的情况怎么样?”
那天晚上,我换了便装,在面冲帕塞瓦尔克的主干街道的雅致啤酒坊里。
在我眼前是一桌丰盛大餐。而桌子对面是武装警察军的少将。他在统率这一方面的司令部工作。
但是从他身躯胖大,头上谢顶来看,让人想象不到这一事实。那男人有个性癖:只喜欢对像我这样十来岁的少女出手。据说他是利用和党干部的关系才官运亨通。而年龄已经超过50岁。
‘嗯,还是没什么变化’
我脸上浮出只会给他人天真无邪印象的微笑——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比浮现出真正的笑容更简单。这来源于从父亲和母亲和母亲那里遗传的演技才能,还有受阿克斯曼的调教。浮现出真正笑容的方法,我早就已经忘了。
‘训练虽然有些辛苦……不过人家能应付过去’
“那就好。想到你这样美丽的小姑娘,在我下面辛苦忙碌我心里就不得劲。因为早晚有一天你们会参加和BETA的战斗。不转到后方勤务真的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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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人家想的不过是在前线保护祖国。来弥补罪过。’
我继续微笑着答道——
‘因为人家犯下的罪过,真的很大’
“那么,看来我也无能为力了。真是可惜”
‘不,能经常和您幽会,这就是人家的荣幸。’
我用双手握住少将的右手——上面体毛浓密,感觉起来真是恶心。
不过,我已经习惯了。被这只右手在全身上下来回抚摸也习惯了。
‘因为,人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啊啊,真是可怜啊丽姿”
少将反过来用左手握住我的双手——恶心的感觉更进一步。
“你放心。你的名誉,我早晚要为你争取回来”
‘……人家,也不一生都不会忘记少将的大恩。’
“不要这么称呼我。你明白吧?”
‘啊,对不起!更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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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害羞一样,我吐吐舌头。男人,真的会被这种程度的演技骗到,真是不可思议——瞬间,我心中浮起哥哥的面孔,但我无视这些看着眼前男人浑浊的眼睛。
‘蜀·黍(叔叔的撒娇式读法)’
少将的表情像是从心底感到幸福一样缓和下来。
“说起来,我找了一件好东西给你。一会你穿上看看”
‘……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我带着强烈的呕吐感,同时像是饶有兴趣一样问道——这次是什么呢。女式内衣?泳衣?男人们为什么会喜欢这些东西呢?上一个男人喜欢项圈和耳环,这让消除
痕迹很费工夫。(实际上,)上至年过八旬的老人,下至和我年龄相仿的同性我都面对过——
少将取出脚边放置的纸袋,让我看——虽然我身上有演技,可还是受到了足以让笑容崩溃的冲击。
“这是你1年前,在柏林上学那所学校的制服里的一款。我托熟人帮忙找到送来的。”
我的意识像是要被冻住一样,曾经的记忆复苏了。我和哥哥一起上学,走在普伦茨劳大街的并排林道。我和同穿校服的哥哥的侧脸。我们开心的对话。我那重要的、虽然波澜不惊、毫无变化,却和平又幸福的、重要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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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我却要在之后,穿上这身勾出我回忆的制服,和眼前的男人(交媾上床)——
‘……太、感谢您了……!’
我抱住少将递过来的这身制服,眼角露出浮有欣
喜的眼泪。
‘真是太让人怀念了!别看人家这样,在学校成绩很不错的。特别外语是学年第一的说……’
所以,那个男人(阿克斯曼中校)从最开始就注意到我——现在我有了这份确信。因为谍报任务,不仅需要演技,还需要高度的语言学习能力。
少将慈悲地点头,好像是故意一样看看表然后站起来。
“哦哦,都这个时候了。没时间在这里慢慢理会了——场所,就选平常的老地方好了。”
‘嗯嗯,蜀黍。哪里都可以的说……’
“是吗,是吗?那就让蜀黍再告诉你人世间的万事种种吧。在与你相爱相交之后。”
少将靠近我,嘴唇靠近我的脸。我忍住呕吐感,闭上眼睛,和他嘴唇相合。我把他伸出来的舌头和自己的舌头与唾液连上,瞬间发出湿润的声音。这感觉像是理性腐朽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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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出啤酒坊之后,手牵手向大街外面走去。那里有军队管理的住宿区,设有慰安所和桑拿房。
◇◇◇
事情办完,和少将分别后,我并没有去车站。因为迎接我的车立即就到。
如果你让我说心里话,我恨不得立即回到基地冲个澡、消除那男人留在全身的痕迹——之后,让连续(性)行为的身体躺到床上恢复。但是——我一言不发的坐到后面的座位上。
“那么,今天的成果怎样”——
旁边坐着的男人——海因茨·阿克斯曼中校,没做铺垫直截了当的问道。看着外面景色,他翘着二郎腿。
国家安全部武装警察军作战总部的作战参谋——这是阿克斯曼现在的官衔。但是我知道,背地里头,他和反间谍有关。从前——我被逮捕的时候,他好像也和对西方谍报有关系。
我用抑制住感情的声音口头报告。取出包里的小型窃听器,交给阿克斯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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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中校预测的一样。不仅在中央,他在苏联的门路也很硬——毫无疑问他是莫斯科派的。是他本人直接这样说的。他说“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也可以借助苏联朋友的手,和你一起逃到西伯利亚”’
“原来如此。你怎么回答的?”
‘属下说:我打算以保护祖国来赎罪。如果以我的性命换得您的生存,这就是我真实的愿望。但是,如果蜀黍你真这么想的话……’
明明可以通过窃听器知道谈话,但阿克斯曼却喜欢让我直接报告给他。
阿克斯曼向外看着,低声笑了出来。我忍住杀意,只是向前看。
“很好。那么,下一步你就打探出他的那个朋友姓字名谁”
阿克斯曼向我侧目,继续说道:
“最近莫斯科派好像要独自获得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KGB 克格勃】提供的侦查卫星情报,正在交涉。很可能他就是一个窗口。如果顺利,我们就可以把情报连根挖出来。”
‘您说国家安全部,瞒着军队,接受苏联提供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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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接受。不过,只有莫斯科派收到的情报准确度更高。莫斯科派可能会利用准确度的差距,给我们设下陷阱。”
‘就算再惜命,逃到西伯利亚之类的做法,这莫斯科派到底在想什么……’
“谁的命都重要。特别是,对于那些有很多想保护的东西的人来说更是。与像你这样丢失一切的人当然不同——什么嘛,看来你今天心情不好啊。是对今天的目标不满么?的确之前一直都在以国家人民军的将校为目标,虽然不用化名不能接近,不过他们也许知道,和你哥哥有关的情报啊……”
我紧握拳头一言不发。这男人知道哥哥的行踪,却绝对不告诉我。进一步,他还这样嘲笑我。
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阿克斯曼把视线转向我脚边的纸袋,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笑道:
“原来如此,还真是好兴趣”——
我身体僵直。之前受到的调教,让我连带着和阿克斯曼也成了那种关系(肉体关系)。甚至穿着这身制服,和这个男人,那什么……可是,那次拷问的痛苦和恐怖,还有和阿克斯曼交下的约定却压倒了一切,我强压住自己,一言不发。
也许是阿克斯曼猜到了我的想法、脸上浮出污蔑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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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老子今天什么都不会做……准确的说,是什么也不想做”
‘啊……’
“老子有洁癖。和那样丑恶的男人苟且之后,妳这样的肮脏东西,老子可是不会碰的。”
◇◇◇
第2天早上我在连接基地的林间道上散步。在附近的旅馆过夜之后,阿克斯曼的部下在适当的时候开车送我回来。
与尚有疲惫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林间道上的清凉空气和早上的阳光。除了错开时间的那辆车以外,没有人看见我的身影。
我确认周围没人之后,在那里站住。接着用自己真正的感情自言自语道:
‘我,已经受不了了……’
以此为契机,我封印起来的感情顺着眼泪奔流而出。我已经站不住了——弯下膝盖,呜咽痛哭起来。
‘救救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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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以来,我成为了国家安全部、以及阿克斯曼的忠实走狗。
最初我接受的是,作为谍报员的教育。国家安全部需要那样的人员。有演技的才能,语言学上也有本事,还被把握住弱点的我,正是为此准备的最佳人才。
在那里,我被灌输了作为谍报员所必须的各种知识。像刚才的“甜蜜陷阱【Honey Trap】”技术也是其中之一。国家安全部重视“甜蜜陷阱”作为谍报手段,我接受了他们彻底的指导。因此我现在的身体,成了可以取悦任何人的身体,包括我自己在内。
我被编入武装警察军的卫士养成学校是那在之后。意义虽然不明,但阿克斯曼好像是想把我把为卫士灵活使用。
同时,甜蜜陷阱的任务也在增多。目标随着阿克斯曼的命令来回变化。在那时我就用身体来笼络目标,套取重要的情报。
甜蜜陷阱的任务,在我配备到实战部队后仍在继续。因此我的身体被无休止的使用着,带来的恶劣影响便是让我对操纵技术的提高十分苦恼。但是,阿克斯曼却像是没有注意这一点一样,只是用家人的存在闪烁其词——
到现在我的间谍目标有过多少人,我已经不记得了。但那时候被污秽的身心、同伴们的骂声、毫无消息的家人——看不见的明天。一切,都像是在我心中无法忍耐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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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现在,一直在努力,努力的啊……?’
我对着记忆留存的——但是,接下来逐渐褪色的,哥哥的笑容说话。
我还不能违反和阿克斯曼的约定。只要我在为阿克斯曼行动,哥哥的安全就应该能得到保证的。
‘可是,我还是讨厌,这样……’
即便能与哥哥再会,我的身体也已被污秽。国家安全部的内情,我知道得太多,阿克斯曼绝对不会放过我的。不管是作为谍报员,还是事实上的情人。
恐怕阿克斯曼,也是最初就知道能把我逼到死胡同上,才提示了那条件的。
‘我以后,还会继续被污秽吧!?究竟什么时候,我才能知道哥哥在哪里……’
在晨雾中,我高声哭叫。抱着的纸袋里,那散发着恶臭,被污染的制服落到脚边——我带着火热的心情,右手抓住制服。
‘带着这种思念,被同伴们嘲弄,最后死在BETA手里好像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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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下去,我肯定会拖中队的后腿。这样一来,我会在战场上第一个被抛弃——我不想让我的人生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所以,拜托了。哥哥,救救人家吧……’
你发誓要遵守吧——我可以听见阿克斯曼的嘲笑。明明是我的错才让哥哥苦恼——我能听到另一个我的声音。
我明白。一切都是自己选择的结果。
可是,如果这样哭叫能被原谅的话——
‘就是要遵守,才叫约定……?爸爸也这样拜托你了呢。所以……!’
所以我才憎恨不来救我的哥哥——我拼命忍住这种想法。如果得到这种结论,我的一切都会崩塌。
答案不会从任何地方传来。哥哥不会像小人书的世界里画的白马王子一样,在我面前现身。首先来说,哥哥他是不是像阿克斯曼约好的一样,真的还活着也(不知道)————
‘我,受够了,受够了……’
我在之后一段时间,依然继续流泪呜咽着。森林里传来野鸟的清爽鸣叫,像是诅咒一样,贴在我的耳边。
我初次上阵的机会很快就来了。7月下旬BETA的新梯队在原波兰领土出现,开始向新勃兰登堡专区开始突进。
我们并没有驻扎在国家人民军主力部队部署的两座要塞阵地——帕塞瓦尔克,普伦茨劳要塞阵地,而是在其前方的城市什切青。什切青是波兰的工业、港
口都市,现在仍有许多工业设施在运作。
什切青的市区巷战发展情况最初处于劣势。市区尽管已经被半要塞化,但BETA的攻击及要远超过预测,无可奈何,它们入侵了市区中心。预定的海军支援,也因为光线级的渗透而成为不可能。
被指定为预备的我们大队接到出击命令,是在BETA的先锋接近造船厂聚集区约1公里前之后。造船厂里有许多建造中的运输船和修理中的驱逐舰成群结队。
“——大队各机,出发!”
在距离造船厂较近的集结地。大队长对在列机体下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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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任务是死守造船厂。尽可能将突入的BETA在前方消灭。虽然初次上阵者很多,但你们既然经受了之前的严苛训练,肯定能胜利归来的!”
“‘明白!’”
同伴们忍住扬起的紧张感大喊道——但只有我一个人小声说‘明白’。我内心想的是,从忍受住严苛的训练中让我得到了什么。
尽管作为卫士这是初次上阵,可我身上一点力气都上不来。我用像淤泥一般浑浊的眼睛,看着鼓舞我们的大队长、以及听着他鼓舞的同伴们。
我已是身心俱疲,累透了。这几天里,忙于训练和出击准备,当中还要从事阿克斯曼命令的甜蜜陷阱任务。那个肥猪武装警察军少将也不管我的情况,总是说也许这是最后一次,然后全力的在我身上发泄着欲望。反正,人大概就是那么回事——我这样想着,让自己接受这些。
(大家一起见阎王好了……)
无力的握着操纵杆,我用不成声音的声音自言自语。
破灭的感情在支配我。平常与哥哥的记忆还可以当缓冲,可唯独今天怎么也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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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图页)
奥得河·尼斯河流域绝对防线北翼的战斗 1981年7月——
1981年7月下旬,BETA袭击了奥得河·尼斯河流域绝对防线北翼新勃兰登堡专区的帕塞瓦尔克要塞阵地以及普伦茨劳要塞阵地、以及作为两者前卫的原波兰领土什切青市区。
在这一时期,东德不久前刚从波兰完成撤军,奥德河·尼斯河流域绝对防线上部署的地面部队正处于再编中,沿东德——波兰边境线城市的资材搬出也尚未结束。东德政府将计就计,为了加固塞阵地的防御,向边境线沿线都市送入地面部队,命令其死守市区。国家人民军对这种导致分散战斗力的做法面露难色,政府便改变主意,没有将国家人民军而是取而代之,将刚开始编制不久的国家安全部的武装警察军送入。
以上经纬脉络的最后,这次北翼的战斗中BETA攻击要塞阵地的同时,孤立的什切青市区同时进行战斗,出现了这种异常的情况。虽然战斗以东德方面的胜利告终,但从结果看,什切青市区被破坏,防御部队也损失惨重,并没有达成死守市区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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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来说,东德这个国家和他的公民,只不过是我憎恶的对象。国民十中有一是国家安全部的内鬼这种体制疯狂了,不自觉的接受这些的市民错乱了。我的家庭正因此落入了地狱,这种国家的人,还是被BETA全杀了才好。这才更符合全人类的利益。
(也许我会在此之前就丢掉性命……)
我依然是大队的包袱。同伴们已经对我没有任何期待了。我的管制单元里,不知谁写上“Gossenschampe!”【卖春妇】这样的文字——整备班看来也是所见略同。
((寻死)这样也许也不错……)
死亡的诱惑甘甜而美妙。只要一死,就可以从现在的地狱脱身。与阿克斯曼的约定虽然会化为乌有,但哥哥他一定能原谅我的。应该说,在这里一死,也许我会再见到哥哥——
大队瞬间卷入了混乱。我在的第2中队也被迫单独与BETA进行混战。
“——不,不准靠近!”
卫士们呐喊起来——以化为瓦砾的市区作为背景,许多要击级和战车级被炮击粉碎。但是,BETA却跨越死尸,继续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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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炮,接炮!”
(这是弹药很快就会耗尽的节奏……)
我冷静的思考着,感觉到战况正在向糟糕的方向发展。中队虽然在尽力继续抵抗,但卫士们正在失去冷静。
我依然无法涌起战斗意志。也没有对BETA的恐怖。但是战场上发生了什么,不知为何,我却像尽在掌握一样很清楚。
“——!各机!右前方出现突击级集团——数目超过30!”
中队长发出像是尖叫的声音。说起来,这个人好像应该也是初次上阵——
“——所有机体,开始突击!不要让造船厂被接近!”——
(与突击级近战?就算是命令,这种战斗方式……)
中队开始突击,着陆的同时以炮击击破突击级集团的先锋。但是后续却从两侧突进——瞬间就粉碎了一个小队的机体。
“——呜哇”
“呀啊啊啊啊!”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挡不住啊……啊啊啊!”
听到中队长最后惨叫的同时,其他机体回避着突击级的突进,继续逞能在突击级背后射击。还存活的小队长们也被这种空气侵染,谁都无法再进行统率。
另一方面,突击级集团数目减少的同时,却相继突入造船厂。中队的战斗力已经无法阻止它们。集团的密度也在上升——这样下去逃脱也会成为不可能。
‘……!全机,请退避!’
我无视指挥系统大喊道。我的思考还很冷静——尽管同伴们在我眼前死去,可我心里没有任何感情涌上来。
‘突击级的突进已无法阻止——继续在这里战斗没有意义!’
“——住嘴!叛徒少来指挥!”
一名活下来的卫士——那时候抓住我喉咙的卫士,带着杀意返回来喊道。
“——撤退命令没有下达!而且它们把我的伙伴……绝对不能原谅!”
冰冷的激情染遍我的思考。我想一死百了求个痛快——这种想法并没有消失。但是,我绝对讨厌为这群笨蛋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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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既然如此……!)
我反复进行着激烈的战斗机动,冷静的确认状况。中队长被击破,剩下的卫士也无法做出合理的判断。
作为状况来说已经很充分了。而且我还有靠这副身体打通的人脉——不管发生怎样的政治问题,我都有自信化险为夷。
‘——哦啊啊哇!’——
我大喊着突击进行射击,同时开始短距离后退跳跃。本地数据链上,至少这样看起来不会被认为在放水——前面的卫士难以置信的喊道:
“——打算拿我们当挡箭牌逃跑!?就算这种行为被允许——”
我一言不发的继续后退并射击。察觉到我的意图,2部MIG-21也追随而来。
其间,突击级集团相继击破其他机体。即便想逃脱,也因为冲得太深而失去机会。想飞到上空,会被光线级狙击——他们已经逃不出去了。
“——你这个,叛徒!”
同伴们最后的惨叫从耳机传出,我却感情毫不动摇的,成功完成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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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大队主力汇合后,我得到的不是斥责而是称赞。
大队长对我擅自撤退的事情没有过问,而对我在中队处于崩溃状态下带回来3部MIG-21这件事评价为冷静的判断。不同于国家人民军,武装警察军不设置政工军官,所以也有实力主义的风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对命令的解释也会有柔软的变通。
之后,在国家人民军进行光线级猎杀并消灭了光线级,空军进行地毯式轰炸前片刻,我完成了在什切青市区的战斗——生还。
◇◇◇
在化为瓦砾的什切青市区,散乱着无数BETA的死尸,整个城市漂浮着异样的臭味。
作为大队残部临时集结地的完好废工厂,在屋顶,我独自看着夕阳沉落。天色已经发暗,只有西侧的天空被淡淡的橙色渲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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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活下来了……”
我把被强化装备包裹的右手掌在胸前伸开——对自己说的话,我完全没有任何感动涌上来。对于自己毫发无伤身体还能动这一点我完全没有高兴的意思。而且把同伴们抛弃的后悔,还有对他们死亡的哀悼心情也完全没有。
内心有的,只是莫名其妙的毫无感觉,还有变成如此结果是理所当然——这样的自负。像我一样体会人间地狱的人,对BETA战不应该被恐惧支配。在我看来,比起BETA人类看起来要更加,要更确实的丑陋,让人感到恐惧——
我心中两种新的感情络合到一起。
其一,我产生了一种自信,可能不知什么时候我学到了作为卫士很重要的特性。对于初阵时其他卫士最重要的通过仪式,对我来说不过是没什么感动的鸡毛蒜皮小事。
其二,便是对自己的内在正在改变的恐惧。的确,从
那天开始我变了。我看遍、体味世间种种污秽,并把这些当做自然而然的事情——
我不想成为阿克斯曼那样冷酷的人,也不会成为那个武装警察军少将一样的下三滥。我只是想和哥哥再会,然后重新夺回幸福。我和那些人并不一样——
‘那么,为什么你对眼前的光景毫无感触……?’
看着化为广阔废墟的什切青市区——混杂着许多BETA的死尸,人,还有曾经是人的残骸铺遍地表。如果是学生时代的我,肯定会为眼前的惨剧痛哭流泪吧。但是,现在的我心里却毫无感慨。就算是憎恨这个国家和人们,可为什么我会麻木到这种地步——
‘哥哥,我,我害怕自己……’
为了压住不安,我把手放到胸前,回想起哥哥的面容。
‘也许,我已经不是哥哥认识的我了……’
越是为了解救哥哥而继续战斗,却和他的距离变得更远。也许我已经无处可去——
如果说有什么收获,那就是在这次战斗中,我打开了作为卫士的未来。这是大队长告诉我的,说是由于回到罗特穆尔基地后预定要进行再编,让我先带小队。因为我的机智而得救的同伴们,也向我说出感谢的话语。
如果继续磨练能力,我也会作为武装警察军卫士成为必要的人才——也许有机会可以逃脱阿克斯曼的咒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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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地平线上红轮西坠。
(所以,拜托了,求你一定要在什么地方继续活着,哥哥——)
“——有闲工夫你就看东面的天空嘛!国家人民军的英雄过来了——我们早晚也要成为那样的人。”
在没有注意的时候,我听到了大队长说话的声音。我反射性的向后面回头。
东面的天空,可以看到许多束蓝色的火焰。数目12——是一个中队的战术机。高度500米以上——看来是没有光线级威胁的在天空尽情驰骋。
“——是第666战术机甲中队‘黑色宣告【 schwarzesmarken 黑色标志/死亡黑标】’,都说是东德最强的战术机甲部队。这次的光线级猎杀是多亏了他们才成功”
(那就是,第666战术机甲中队……)
在谍报任务过程中,我听说过这支部队的名字。而且,指挥官名叫————
‘爱丽丝蒂娜·伯恩哈德上尉……’
我小声自言自语道,看着远方火焰的尾焰。
爱丽丝蒂娜的为人秉性,我是从阿克斯曼那里知道的。
她,是将3年前反体制派的叛乱未遂事件中,将作为主犯级别的哥哥告发出去,成为国家安全部英雄的人物。但是,也有传闻说,她是反体制派的成员之一。而且还是阿克斯曼手下的走狗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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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走狗嘛。不过是被人待为英雄,明明她又不是像我一样被污秽的人……)
我联想到,阿克斯曼没有对被抓住弱点的爱丽丝蒂娜,像自己一样轮奸的理由——借助有意的被当做英雄这一点,以让反体制派继续存在,产生不和谐的音符。或者说,是欣赏爱丽丝蒂娜的高超实力,早晚要把她拉到自己阵营。不管怎样,阿克斯曼都不会交给她超出必要的负荷。
(明明是出卖兄长才得到今天的地位……!)
嫉妒的火焰席卷了我的心中。为什么只有我会这样——我只是想和家里人幸福起来,想保护哥哥——
(反抗国家,作为反作用带来的只是强化国家安全部统治。不论什么征兆,国家安全部都不会放过……)
也许和国家对抗的爸爸妈妈是愚蠢的。如果没有那件事,现在我们会——想到这些,我像要否定一样微微摇头,就在这时——
“——英格赫德,你没事吧?”
突然,女性的声音混着杂音进入耳中。原来是我的强化装备,不知收到了那支部队的通信。我吓了一跳,用视线操作,搜索信号源——然后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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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6战术机甲中队!?看无线电频率,和我们大队使用的接近……!)
虽然武装警察军和国家人民军并不共享数据链,战术机部队使用的无线电频带却也会重复。虽说有各自为战,老死不相往来的危害,但战场上这(无线电频率重合)纯属偶然。
“——右侧跳跃单元好像损伤不深。如果停止驱动,就变为单引擎飞行。放心,我们跟着你——这是你编入中队后第2次进行光线级猎杀。不要勉强自己。”
“——谢,谢谢你,中队长……”
(中队长!?那就是说,这便是爱丽丝蒂娜·伯恩哈德的声音……)
冷静中带着温和的声音——我却对此带有憎恨的拧起眉毛。出卖家人的女人,绝对不可原谅——
我不想听了——可正在即将切断通信的时候——我听到了。
“——你也是,提奥多尔”
我发誓绝对忘不了的名字和声音,让我睁大眼睛——让我背后发麻,呼吸停止,无法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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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你很好的保护了损伤的英格赫德。不过短刀还要多少再练练才能用。华特要是不跟上你,那可就危险了——以后你要注意”
“……明白”
我完全被冻住,停在那里,看着头上飞过的12部MIG-21。
1981年 10月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哈雷专区 阿尔施塔特基地
“那么,你怎么看?”
在位于基地内居住区我的私人房间里——阿克斯曼放宽领带问道。床上散落着我的内衣和避孕用具。
‘您是指……什么?’
在旁边浴室里冲热水澡的我问道。头上淋下来的温水,顺着虽然我并不希望变大却在一年里丰满起来的双峰淌落下来。
不必担心谈话会被窃听。室内已经被阿克斯曼的部下,事先就扫除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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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克斯曼像是在愚弄我一样问道:
“不要装傻哦。你清楚的吧,你的哥哥,现在就在某个地方还活着。”
‘……’
“你在什切青那次战斗里使用的强化装备留下的记录,我找人确认了。偶然还真是可怕的东西啊。算了,本来想着念你的努力告诉你来着——这个就不说了,你怎么不说话”
‘属下以为您没有必要告诉属下’——
“理由呢”
‘属下,不想和哥哥再见面’
“明明不是那么想和他再会么?和哥哥再会,那不是你活下来的目的嘛?”
扬起一条眉毛,阿克斯曼问道。我像是甩开什么一样答道。
‘属下是作为向国家安全部化身的您宣誓忠诚的人——即便是现在也不敢造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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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那约定,现在应该还在继续。只要属下为您效劳,您就应该不会对哥哥下手——虽然为什么哥哥他会配备到第666战术机甲中队,这一点属下不知’
“原来如此。来龙去脉算是说通了。”
手臂伸进国家安全部军官制服里,阿克斯曼高兴地点头。
“为了我的名誉我先多说几句,他配备到第666战术机甲中队,这件事我可没动什么手脚。恐怕他是成为卫士后,军队的反体制派,为了支持爱丽丝蒂娜而把他编入第666战术机甲中队。他对国家安全部有着很深刻的恐惧——就像你一样啊”
明明就是夺去我纯洁,拉拢我进入国家安全部的凶手,居然还恬不知耻的这么说——我忍住怒火,心中编织要说的下一句话。
顺着谈话的趋势,阿克斯曼也许能回答我的疑问——
‘……您说哥哥,他和反体制派有关系?’
“就现在来说,可能性是零。他相信爱丽丝蒂娜是国家安全部走狗的传闻,憎恨她。看来因为发生了那件事,他对周围人产生了不信任感。”
我心里察觉到了安心和苦闷。哥哥也因为那次(逃亡被捕)事件而痛苦。不过,也就是借着这一点,拉开了他和那女人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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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国家安全部来说,他是求之不得的有犯罪前科样本。人们对他人的不信任感越深,我们的统治就能更进一步。只要不相信他人,任何人都不会想着去击溃这众人一心的体制。”
阿克斯曼发出高兴的声音。我没有点头,但内心却完全同意。所以,东德才要维持这腐朽的体制。
“但是,考虑到他会发现真实情况的可能性很高。不管怎么说,爱丽丝蒂娜都应该会引诱他。嗯,虽然她终究需要什么契机……”——
‘原来如此’
“是不是不安啦?你的哥哥,在那女人手里——反体制派给予的,也许会和你自己刀兵相见的……啊,还是说,你自己也要加入他们?”
我停止淋浴。经过几秒迷茫一样的沉默后,对阿克斯曼明确的说道:
‘不。属下相信哥哥。相信他不会触及那么危险的行为’
“……”
‘而且,如刚才说的一样,属下是您和国
家安全部的鹰犬。属下别无选择,自身也不希望如此。属下只知道哥哥他安全的活着,与属下一样走上了卫士的道路,被告知这些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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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分接近理想的回答反而会让人不相信哦?更不要说你脑筋灵活这一点。”
‘您多虑了。’
“好吧。最近也会碰面,到时候就知道了。还有,你要继续接触那个内务部的少将。我们的行动可能会被泄露到西方。所以才会把你召集到这座基地。”
‘明白’
“作为间谍你很有能力。拿出自信。即便是取悦兄长你也可以做到吧”
‘承蒙夸奖。但是属下……’
‘你放心,我早晚要找机会让你和你哥哥再会。期待着这些,继续完成任务吧。’
阿克斯曼换完衣服,向浴室里的我摆手,离开了房间。门被关闭的同时,私人房间再次回归寂静。
毫无感觉的看着从全身的皮肤上滴落的水滴,我孤单的说道:
‘果然,还是那样……’
在恐惧和不安,安心和喜悦交织在一起形成的感情中,我咬紧嘴唇。
◇◇◇
p157——
在少见的湛蓝天空下,2部MIG-23【大耳猴】在跑道上着陆。
我完成训练飞行回归后,将自己的机体交给整备班,看着机体的背后。跳跃单元的可变飞翼结构收起的同时缓缓上升——只能被形容为完美的姿势控制。那肯定是——
“那就是,传说中的‘狼人’大队吧,小队长……?”
作为部下的女卫士,惊讶的问道。比我还小一岁,所属和我一样是第1003战术机甲中队。
“听说,他们是装备MIG-23的国家安全部最强战术机甲部队,半年前在艾泽纳赫的事件中,阻止了国家人民军的MIG-21逃亡……”
‘……说的是啊’
我略微点头。当然,没有表现出自己对“狼人”大队知道更多的情报。
指挥官是贝娅特丽克丝·不莱梅少校,她是个手段高超的卫士。据说是爱丽丝蒂娜的同年。而且,我听说这个大队与阿克斯曼的柏林派对立,是莫斯科派事实上的私兵,和苏联也是关系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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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和她有过多的瓜葛。虽然知道我和阿克斯曼关系的人没几个,但在莫斯科派看来我是敌人。而且,他们处于追杀逃亡者这个立场,这一点就使我厌烦。
“是,是吗……”
部下用带着畏惧的目光看着MIG-23。
她害怕并非没有道理。第1003战术机甲中队是被指定为武装警察军预备兵力的战术机甲部队,有对BETA战斗经验的人包括我在内也不过3人。对人战经验者一个都没有。对人战和对BETA战需要的技巧大大不同,因此那装备MIG-23的“狼人大队”肯定是被训练为首席精锐的部队。
武装警察军和国家人民军一样,在像这座阿尔施塔特基地一样无需担心卷入BETA攻势的易北河以西的基地群里配备预备的战术机甲部队,对新人卫士进行训练,以方便补充前线消耗的战斗力。
“‘狼人’大队,为什么配备到这种后方基地……?”
‘我想,大概是刚完成边境警卫任务在回归途中吧……’
“原来如此,您说的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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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狼人大队的MIG-23,带着精悍的影子从空中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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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回答着,她慌张的从我面前离开。在这座基地,作为曾向西方逃亡的叛徒,我的名字也为人所知。自从有了部下以后,我总算不用再像一样那样受到阴湿恶心的欺负,“甜蜜陷阱【honey trap】”任务的频度也减少了,提高技巧的烦恼也消失了。但和往常一样,和我能私下谈话的人还是完全没有。
我叹息一声,看着MIG-23消失后的蓝色天空。
不经意间我感到乡愁——学生时代,这样的天气大好的休息日,我经常和哥哥一起去附近的公园。他陪我练习演技,和我散步,在草坪上一起吃便当。
可是,我没有流泪。但不是因为我忘了真正该怎么哭的方法。
现在的我有着微小的希望。
(哥哥还活着。当了卫士,配备到了第666战术机甲中队……)
哥哥还活着,就是说我之前的努力并不是在做无用功。对我来说这就是莫大的成绩。
可是,与快乐一样,我也感到了不安。
(第666战术机甲中队里,有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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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蒂娜应该也想着早晚有一天把哥哥拉拢过去。如果相信阿克斯曼说的,哥哥陷入了对人的不信任,憎恨爱丽丝蒂娜,但我认为这种情况不会长期持续。哥哥是个温善的人。只要给他一个应当保护的东西,他就会简单的流向那里。更不要说他认为自己已经在那次事件中失去了我——应该会作为补偿,他会去保护什么人。
恐怕,这将以参加反体制派的形式实现。爱丽丝蒂娜那样长于掌控别人的人,肯定会这么做。
现在,反体制派不会进行显眼的行动。但是,距离叛乱未遂事件已经过去3年的时光,他们在持续恢复力量也是事实。也许会利用BETA的入侵带来的不安,再次行动。这样继续下去,哥哥一旦被爱丽丝蒂娜拉拢,就可能出现最糟糕的情况。
(如果,哥哥,被那女人勾引了……)
我不敢妄下断言说没有可能。如果哥哥认为我死了,爱丽丝蒂娜抓住这个空隙乘虚而入。不,不一定只是爱丽丝蒂娜,只要是除我之外的其他女人,这都绝对不可原谅——
进一步说,也许哥哥在那之前战死的可能性也很充分。第666战术机甲中队的确被人赞颂为“东德最强”,但由于经常出入激战区,损耗率绝对不会低。如果真变成这样(哥哥战死),我从前的努力就都付诸东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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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必须尽快和哥哥见面……)
我有一种如同全身被烧焦的焦虑感。但是,我不能允许自己显露出这些。昨天,在我的私人房间里和阿克斯曼交谈的对话在我脑中复苏。
(如果被抓住弱点,就会被阿克斯曼超出以往地进一步利用……)——
阿克斯曼肯定会算好一切,然后造成这种情况。如果在这里我自己说出来想和哥哥见面,阿克斯曼大概会用我的想法代替之前的约定,要求我进一步对他忠诚。
也许,阿克斯曼将来会把我送入第666战术机甲中队,经由我的手将哥哥变成情报合作者,企图从内部瓦解中队。从昨天的谈话里听到的来看,他应该多少有这种想法。也许正是这样,阿克斯曼才不会阻止哥哥编入第666战术机甲中队。
(但是,如果变成这样,我就可能在国家安全部的掩盖下——伪装从前的经历,和哥哥再会)
不能说我没有感觉到诱惑。但是,如果这样做,哥哥就会被国家安全部的锁扣上。从前为了保护哥哥不受国家安全部的侵害我才下地狱,这次我却要把哥哥拉进国家安全部——只能认为是丑陋,邪道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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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有堕落到那种地步……)
处在全身被锁扣住的感觉中,我紧握双拳。
(虽然身心都已经被污秽,但至少我想保护这些……)
但是,要怎么做才好——我找不到答案。
因为国家安全部的权力太强大,即便我抛开一切和哥哥逃跑,我也不认为能成功。向反体制派叛变也不可能——这次我们两人一定会被国家安全部杀掉。
我之所以没对阿克斯曼说知道哥哥还活着的事情,不仅是为了不让他发现我的弱点,也有这个谜团的原因。
怎样才能从这片地狱中,拯救哥哥和我?至少在得出答案以前,必须保持现状——虽然我忍不住不安和恐惧。
(所以,在见到他之前,我要作为卫士生存下去。现在的我,有这份能力……)
现在我因为以对BETA战为任务奔走于战术机甲部队中。没有像“狼人”大队那样完成对人战训练。阿克斯曼这么做肯定有他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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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作为卫士,在和BETA的战斗中,想活得堂堂正正像个人是可行的——这就是我最后的容身之所。
(所以,你等着我,哥哥。我肯定会找到出路。我一定要把我们两人的幸福,夺回来……)
我移开视线,不再看这片方才MIG-23消失不见的蓝天,转身走向机库。因为要进行中队下一次作战行动的简报会。所以我必须要在进行简报会之前洗澡更衣。
这次简报会,阿克斯曼预定也要参加。
30分钟后——我在简报室里,和中队其他卫士一样,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
“您说,不让我们继续进行对BETA战的训练,投入在东西德边境线上,进行积极的治安维持任务……?”
“正是这样”
对
于第1003战术机甲中队指挥官惊讶的提问,讲台上的阿克斯曼却浮出和往常一样的微笑,同时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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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对BETA战的激化,有必要令投入前线的战术机战斗力保证充足。但由于平民对BETA的恐惧也在蔓延,向西德逃亡的事件也呈现出增加的倾向。为了对应这两种矛盾,作战总部命令预备的战术机甲部队部署到易北河西”
几乎所有的卫士们表情都凝固了。我当时肯定也是面色苍白。对于国家安全部而言,所谓“在东西德边境线上,进行积极的治安维持任务”,含义只能是——
“话虽如此,为了确认效果,首先派遣一个小队程度的人员。因为是作战行动基于国家安全部谍报部门获得的情报,具有高度的政治性,人员选拔就在我们这里进行。目的地是东德西南部,格拉专区的萨尔费尔德基地”
我感觉像是被匕首盯着脖子。也就是说,我已经是内定人选了。不,应该说阿克斯曼把我编入这个中队,是从一开始就这么打算好了。
不过,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可以确认一下吗?”
中队长问道。他也是对BETA战的有经验者,是作为卫士却仍然有良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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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西德边境线上,进行积极的治安维持任务’具体上是什么意思?下官是不是可以认为就像外面传闻说的一样?”
“问得好。为了不让你们误会,我就把话明说了吧。”
阿克斯曼心情不错,点点头,没有向其他任何人,而是和我视线交汇,张嘴说道:
“猎杀逃亡者”
阿克斯曼明确而简洁的答道。
“你们作为国家安全部武装警察军的光荣卫士,为了维持社会主义体制,必须抓捕企图流亡的反社会主义东德人——有什么问题么?”
1981年11月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格拉专区 萨尔费尔德基地——
“——第1003战术机甲中队萨尔费尔德基地派遣小队,出发!”
在昏暗中,4部MIG-21拉着蓝色的火焰起飞。
时间是午前4时12分(0412时刻)。萨尔费尔德基地位于人称谢弗山的广阔山区,这座山形成了东西德南部边境线。山地的大多数面积是高度超过600米的森林地带,在这个时间段,连山间点缀的微弱路灯也看不到。虽然不同于在严密警戒的的边境线附近,但想突破条件是一样的。
所以,逃亡者们才在南部边境,利用这个时间段——就像我们在别的地方的曾经的做法一样。
‘……!’
我忍住心里沸腾的不快感,作为小队3号机,在黑暗中跟着2号机。
作战总部通告阿克斯曼下达的命令简单明了。
本日凌晨,南部边境线松讷贝格~巴德·洛本斯泰因(Sonneberg~Bad Lobenstein)区间,推测有超过20人的逃亡者开始结队行动。上峰认为,逃亡有东西两方的逃亡支援组协助,有边境警卫队的内奸提供了安全的逃亡路线。派遣小队就在当地配合第12边境警卫团严密的完成任务。另外,边境线的对面,已经确认有西方的战术机甲部队展开。可以随意使用武器。但是一定要谨慎,避免与西方发生武力冲突。
p168
考虑到计划的规模和情报的精确度,逃亡者集团内部的人肯定向国家安全部密告了计划的一部分。也许有情报合作者混入了逃亡支援组内部。
‘……为什么,选中了属下’
那次简报之后,我造访了阿克斯曼的办公室,去追问他。
‘属下一直都以对BETA战为中心向战术机甲部队转属。您为什么……’
“倒也没什么太深的含义”
阿克斯曼困惑的说道。
“要是硬说的话,大概也是和下一次任务有关之类的。这次作战对你来说会成为一次很不错的经验。”
‘这是怎么说的?’
“我想着,让你去贝娅特丽克丝的‘狼人’大队赴任”
我凝固了,这太勉强了。也就是说——
‘您让我,去监视贝娅特丽克丝·不莱梅少校和“狼人”大队的动向?’——
“说的对。‘狼人’大队是莫斯科派的底牌。是莫斯科派赖以应对各种局面的战斗力。你去监视他们,报告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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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言不发。的确,去“狼人”大队赴任为前提,对这次作战是有益的。在任务上,去“狼人”大队赴任后,不能出现任何差错,所以还是要先积累经验为好。
但是,我心里有自己的顾虑。
到“狼人”大队赴任,意味着我会与这样猎杀逃亡者的任务会扯上更深的关系。这实在让我提不起兴趣。而且——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哥哥,我不知道……)
“你放心,就算恶名昭彰的狼人大队,也不会总是杀平民的。他们之所以重视对人战,是为了防备国家人民军和西德,以及我们”
‘……’
“而且,恐怕你去‘狼人’大队赴任后,不是由我,而是由贝娅特丽克丝送你进第666战术机甲中队。我想他们不是那种会误判你价值的人。”
‘也就是说,属下要当双重间谍,去监视第666战术机甲中队和“狼人”大队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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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我们来说,像你这样优秀的人才,手里可不多。当然,那时候你也会从特别任务中解放出来”
我把视线移开阿克斯曼。
阿克斯曼说的话,确实说得通。但是,总是深谋远虑的阿克斯曼,却不会只想到这么多的——
“你不必多虑。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可选项的。”
阿克斯曼用食指顺着我额头的棱线(向下走)。接着解开野战服衣襟的扣子。
“这次的任务,你也可以选择合适的手段,不去脏了自己的手。因为交给你们的任务,终究只是捕捉逃亡者。我也祝你成功。”
‘……是’
从野战服里溢出的胸部被阿克斯曼玩弄着,我隐藏着一个想法向他点头。
正是这样,我决定了——
(我不会让逃亡者团队出现牺牲者,完成这次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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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我为了救出哥哥,牺牲了许多人,但至少对和我没有关系的人,我不想下手。
出击后没多久,派遣小队分离成2个分队,提高引擎功率的同时,顺着山林和边境沿线跳跃。
即便战术机搜索能力再高,对于人来说,也需要一个小队在几十公里的范围内搜索。本来单纯的大范围搜索能力也很有效率,但为了阻止我们逃亡大范围搜索禁止使用。地面上的边境警卫队士兵们也因为同样的理由不被允许单独行动。因为眼前的目的地太宽广,而逃亡者中往往还包含边境警卫队的士兵。
我扫一眼战况窗口——第12边境警卫团在边境的非军事区附近展开,实施警戒。上空还有数架无人机展开。但是,另一面,西面的上空,不知道是不是清楚情况,展开了一个小队的战术机甲中队在实施警戒。这是对我们的出击有所反应。或者说,是西方的逃亡支援组等着接收逃亡者。
(我真希望你们能逃亡成功……可是,我不能让你们逃走……)
一年零八个月前的记忆在我脑中复苏。内容是在与眼下展开的景色一样的黑暗森林里未能成功的逃亡行动。事情和那时候一样,但我却站在相反的立场——胃液涌上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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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G-21会大范围共享数据,因此一旦发现就不会放过他们。而且,如果发现失败,让他们逃跑了,必然导致国家安全部的统治强化——结果来说,会导致不幸的人进一步增加。
不过,逃亡者们想法我很清楚,痛及骨髓的清楚。因为我也曾是其中一员。
恐怕他们中一部分人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会给祖国带来什么,才会行动的。可尽管如此,他们也是为了保护家人和同志、还有自己的信仰,才要从腐朽的体制中逃脱——
(所以,至少我要让你们当中一个人也不会牺牲——就像我和哥哥一样,为了给他们活下去的机会。逃亡团体中,也很可能包含逃亡者自家的小孩……而这些孩子,他们是无罪的)
接下来的瞬间,红外线感知器有所反应。我背后感到发冷,一言不发的作出反应——我向着布设在警戒线的边境警卫队和非军事区中间,山林的一角转移目光。
没错。许多热源反应,在危险地形的森林中尽力的奔走。
边境警卫队一动不动——完全离开了警戒线——再过不到5分钟,他们就能到达非军事区——我们,不,是我必须有所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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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施塔特03呼叫阿尔施塔特01,发现目标!现在开始阻止行动!地点请参照数据链!’
“——01明白!别让叛徒跑了!”
‘04,跟我来!’——
“——明白!”
这是叛徒对叛徒的丑恶追踪。我表情歪曲,和部下一起让机体急速降下。在树木上方让机体进行掠地飞行。
山岳间回响起尖锐的喷气声。逃亡团体不会没有注意到我们。但是,我视线前方的热源反应群体却没有停止,还在继续向非军事区靠近。如果到了非军事区,东西双方就都不能实行武力,他们的逃亡便会成功——
(……!战术机能接近的程度,是不能阻止他们的。恐吓射击也是一样的——不过,如果我直接向他们射击——)
在这期间,热源反应仍然快速的向非军事区靠近。因为我们不被允许侵入非军事区的上空,如果真是这样现在应该被迫转向。但一旦侵入,很可能就会导致与西德的战争。
逃亡团体一个劲儿的向在山林里走动。看来逃脱路线已经定下了。恐怕在事前有人观察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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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
‘阿尔施塔特04,你立即回归,和非军事区保持距离!然后向逃亡团体的侧面发射120MM榴弹!’
“——03,你在说什么……!?”
我强拉机体来了180度翻转——顺势跳跃单元的喷射口向前方喷射,在紧挨着非武装区边境线前的地方停下,向逃亡团体前方连续发射120MM榴弹。
山林中发生爆炸——许多树木倒下。这应该从物理上能阻断他们的逃脱路线。我预测,虽然在非军事区附近使用火力破坏地形,可能会在以后成为政治问题,但既然有阿克斯曼当后盾,我就不会被追究责任。
发觉到我用射击摧毁了路线后,逃亡团体停下了。
在我背后的非军事区另一侧上空,同样有2部F-4在注视着我们。
事后处理很快开始了。
p175
我的分队阻止了逃亡团体后几分钟,边境警卫队立即赶到,包括阿克斯曼在内追赶而来的国家安全部人员到达。我接受阿克斯曼的命令,让部下回到基地,自己留在现场——我推测他是为了确认事实才来的。
逃亡团体的人数为20人,其中3人是孩子。是一个家庭的兄妹,15岁左右的哥哥和略小的妹妹,以及还没长出脖子的婴儿。看到他们一脸污泥的样子,我不自觉的移开视线。理由也不必多想。
即便如此,我内心还是有些安心。我在没造成牺牲者的情况下,完成了任务。至少,我没有终结他们的人生——
逃亡团体中除了婴儿以外,所有人都被铐上手铐,集合到森林的一角。边境警卫队的士兵们,为了防止他们逃跑用枪口指着他们——
“原来如此,看来情报是正确的”
阿克斯曼高兴的看着逃亡团体。嘴边浮起开心的微笑。
“但是,即便有边境警卫队的内奸,可一次让这么多人逃亡,还几乎就要成功……你们也真是不容易啊。值得表示敬意。”
被搭话的逃亡团体首领没有回答。但是,他眼里带着愤怒,瞪着阿克斯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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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克斯曼说的没错,这么多人试图逃亡,过去也不多见。因为逃亡者人数越多,失败的几率就会越大。因为人数的增多会增加情报合作者混进来的机会,逃脱边境的时候动作也会迟缓。
也就是说,考虑到这些,并为逃脱增加了许多成功机会的逃亡计划,被我们确实的击溃了。今后这也会使逃亡支援组的活动被迫停滞吧。
“但是,在其位谋其政,这是我们的工作。不要把我们往坏了想。而且,你们就是因为这名卫士,才让所有人保全性命的。我看你们应该感谢她。”
当然,这说的是我。逃亡团体的视线投向我——我却无法离开视线。
“你们把这样的小孩洗脑,作为维持国家体制的道具……”
逃亡团体中的一人声音颤抖着说道。
“你们就连点羞耻心也没有么!?东德这个国家腐朽到骨头里了,怎么就不明白呢!”
“这些,我们都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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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像是保护我一样的话,阿克斯曼像是开了一个有趣的玩笑一样答道。我的内心闪现出不安——现在这样,阿克斯曼说的明显说得太多了。
“但是,如果我们允许你们随便行动,跟风的人就会增多,东德这个国家就消灭了。不就是这样嘛?谁都不想被BETA杀掉,谁都不想给西方当挡箭牌,想快逃出这国家——你们的想法我很清楚”
阿克斯曼同情的对那男人一行点头。
“不过,这样真的合适吗?东德一旦灭亡,还没有完成战争准备的西方各国也得跟着灭亡。这样一来,人类早晚要完蛋。也就是说,我们是牺牲你们来保护全人类的。你们不是东德的敌人,是人类的敌人。这一点也有点自知之明。”
这是阿克斯曼的哲学,也是真实情况的一部分。国家安全部对西方的谍报也证明了这些情况——但是逃亡者还是继续反驳。
“这种监狱一样的国家存在本身就是人类的灾害。没有你们,也许还能获得西方的协助……!”——
“现实是残酷的。西方让我们东德化为战场。他们却不希望自己的国家化作战场。你们想说,不在乎让祖国荒废吗?也许他们会毫不犹豫的使用核武器。可不能离开东德的人怎么办?我们的体制,在这一天到达之前,会给所有市民以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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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所以就应该允许这样的行为……!”
“说实话,你们的意见我已经听烦了。差不多我也该回去在软床上睡个好觉了——所以”
带着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阿克斯曼吸了一口气,转向我这边。
“丽姿,你去射杀所有大人吧”
‘让,属下……?’
我的思考冻住了。我不明白,这个男人,他在说什么……
“没听见我说什么吗?”
我无话可说,阿克斯曼掏出自己的手枪,像是告诫一样继续说道。
“让你来杀。因为是你抓住他们的。那么一定要对职责负责到底……”
‘等,等等……!’
我不自觉的抗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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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任务,目的应该是捕捉逃亡团体!肃清他们,对我们的利益……!’
“情况有变化”
阿克斯曼冷淡的说道:
“方才,我得到了报告,关于他们背后的关系,已经知道大概的情报了。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没用了。而且,也有必要让反体制派和逃亡支援组织,知道我们的恐怖”
为了杀鸡给猴看所以要杀掉所有人——阿克斯曼是这么说的。我像是寻找推脱的理由一样盖过他说的话。
‘可属下是卫士,这种职责应该交给边境警卫队……’——
“作为卫士之前,首先你是我的狗”
‘……!’
“在‘狼人’大队,有着更加残酷的任务等着你。这点事情都害怕可就不好办了。你不想在那里失败吧……?”
我感觉像是被逼到死胡同。不能取得“狼人”大队的信赖,就不能到第666战术机甲中队赴任。这样一来,我就没法再见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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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我这么做,我就——尽管,至少我还想做个人——
‘如果我在这里说讨厌……’
“杀了你再杀你哥哥”
阿克斯曼直截了当的答道,拿起手枪指向我。我无话可说。
“如果你在这里抗命,早晚你会背叛我。而且,还是在致命的节骨眼上。既然如此,还是在这里杀了你为好”
枪口贴了上来——我不知道阿克斯曼的认真到什么程度。但是如果他真有此意,不仅是我,哥哥也会被杀。
‘你放心,只对大人处分就可以。孩子没有罪过’
孩子没有罪过——我觉得这像是免罪符。我从那时候已经抛弃了父亲、母亲、同志们。对于孩子们,他们和当时的我处于一样的立场。如果脏了我的手,能让这三兄妹活命……
听了我和阿克斯曼的话,逃亡者们脸上失去了血色。
‘请把全体大人列成一排’
我忍住呕吐感,对一起在场,用自动步枪面对逃亡者们的边境警卫队士兵们痛苦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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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们弯下膝盖,两手放到腰后——’
这种姿势,人自然会向前倒。
我放弃了之后的一切思考,跪着的17个成年人从后脑部分被相继打入子弹,机械性的射杀在进行——
扣下扳机的同时,红色和灰色的物体四散溅开。失去力量,目标向前纷纷倒下。他们的后脑部分产生了红黑色的空洞。孩子们尖叫起来。
‘……完毕’
最后一发枪响结束后,我带着难以救赎的罪恶感转向阿克斯曼。硝烟和氨的气味在刺激神经。我的头发和缎带上沾满了飞溅的鲜血,血雾为漆黑的强化装备涂上几层红线——我没有向地面并排的死尸投向视线。
“很好”
阿克斯曼满足的答道——我像是被救赎一样点头。这样一来丑恶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