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阿真你换衣服了?那件学生服怎么了?”
“……没有啦,发生了一些事。”
可恶,贝丝那家伙,居然做出监护人的举动,帮我送忘记带的东西来。枉费我已经下定决心今天一整天要穿着浴袍的……!
对了,虽然发生了一些事,不过我得向小凛报告才行。
在那之后过了一段时间,现在已经是放学后了。放学后的会议室——在权田原组的集会上,我终于和小凛重逢了。实际上我们已经整整六个小时没见。
虽然我现在其实很想聊些更传情达意的对话……不过,还是得先报告屋顶发生的骚动事件才行。
于是我告诉小凛,屋顶的门锁似乎在相当久之前就被弄坏,似乎有人在那里打架,自己和流一赶过去时已经打完,现场有一群应该是番长派太保残党的人和女子三人组在,流一迷上了女子三人组,而其中一名女子是我家的女仆——
小凛歪着头,脸上写着“??”。
“也就是说,整件事是怎么回事?”
“天知道,其实我也一头雾水。”
“也就是说——阿真喜欢女仆吗?”
我滑了一跤。
“这结论是怎么来的!女仆是我最憎恶的人种!!”
我强烈反驳,吓得小凛退缩了一下。
“我以为既然你们家特地请了一个,应该是很喜欢女仆才对……而且男生之间好像也很流行那种风潮。再、再说那跟女流氓比起来要可爱得多……”
小凛一这么说,附近的流氓立即起了反应,发出“呶噢噢噢噢!女仆好萌——!”的怪声满地打滚。吵死了!
“话说在前头!现实的女仆才没那么好!虽然是代替死去的母亲照顾我,但是年纪明明差不了多少却自以为是监护人,这种女仆最差劲了!”
——糟了!
我发觉说错话,视线从流氓转向小凛。
啊啊!都怪我搬出死去的母亲这种伤感的字眼,小凛的表情瞬间变得伤感了!?
小凛擅自想像我丧母的境遇,擅自想像我的心情而泪眼婆娑了起来。所谓的想像力或许是温柔的别名。
“阿真……你过得很辛苦吧……呜呜呜……”
一点都不辛苦,因为我早就振作起来了。
枉费我们一直见不到面,好不容易终于可以讲话了,为什么非得看小凛这种表情不可!得赶快换个明亮的话题才行!
“话说回来,小凛房间是用哪个牌子的萤光灯?我一向都用Panaaonic的Pa-look Premier(情急之下尽力想到最明亮的话题)。”
——这时候会议室的门发出声音打开了。只见一群教师匆匆闯进来,我还在想是什么事,他们已一把抓住了小凛的手。
“咦?”
“组长,有紧急议题!”
“现在马上召开教职员会议,请你过来!”
“咦咦咦咦咦咦!?今天我几乎没上课一直参加会议!还有非决定不可的事情吗!?”
“这件事权田原组组长不在就无法决定!”
我不自觉伸出一只手大喊:
“小凛!”
“阿真!”
小凛也回应我。不过,怎么会这样?在教师们拉扯下,她的身影在转眼间远去!!
“小凛————————!!”
“阿真————————!!”
小凛还真是配合啊!
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我维持一只手伸向远方的姿势无力地跪下。
我的头发出“兹卡斯”一声摇晃了。
“吵死了!又不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面了。”
我一转头,只见铃音握着拳头。她动手“吐槽”了沉陷在悲剧中的我的头。
原来铃音也在会议室啊!我顾着关心小凛,都没注意到她。
“……欸,你刚刚是不是特别用力敲我的头?〈兹卡斯〉不是吐槽适用的音效吧?这声音有点像吉翁尼克公司新开发的MS喔。兹卡斯。”
超痛的。
“天知道呢?谁教我总觉得莫名火大。实在不清楚——”
“没天理……一切都太没天理了……我和小凛的对话包含叙述在内还只有稿纸三页半而已……”
“拜托不要把实际对话换算成稿纸好吗?你也太强了。”
“我跟流一的对话可是接近十页喔!这不是很奇怪吗!!这种分配是要造福谁啊!?”
“现在的老师最奇怪好吗!”
我被铃音投以有如同情可怜人的视线了。
看来我有点精神错乱了。我要冷静啊!
我挺直背脊。
“对了,铃音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仔细想想,从早上就一直遭到干扰而错失机会不是吗?
虽然那件事只想告诉我,不过这间会议室还满大的,附近的太保都发出“呶噢噢噢噢!女仆好萌——!”的怪声在地上打滚。※“雪——————!”大概暂时不会从迷途之家回到现实了。这样看来,女仆从客观角度来说或许是很厉害的。(译注:‘水月’的剧情。雪是指女仆琴乃宫雪。迷途之家是日本东北地方的奇谈,在‘水月’指山中的异空间。)
“哦,对喔!”
铃音似乎也忘了这件事,表情傻愣愣地敲了一下掌心。
“怎么,是什么要紧事吗?我一直很在意呢!”
“不是啦……虽然那件事相当重要,不过我一看到老师和权打情骂俏,不知道为什么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们才没有打情骂俏呢!
“好,那你就现在告诉我吧!”
“好,那我说了。”
铃音张望周围以后,悄悄地朝我凑近脸。她应该很不想被别人听到吧!
铃音虽然表情很凶恶,但是该怎么说呢,皮肤好白、头发也很飘逸。虽然她的个性不像是会保养的人,不过嘴唇也很漂亮……脸一靠近,总觉得小鹿乱撞。
——这时候会议室的门发出声音打开了。只见成群流氓匆匆闯了进来,我还在想发生什么事,他们已经来到我们身旁大喊:
“老、老师!不好了!!”
毕竟是在这种时机出现,吓得我心脏差点发出悲鸣。
铃音也跳起来远离我。
“怎、怎么了!砸场吗!?”
虽然我姑且这么反问,不过我根本不认为会有人砸场。
因为权田原组虽然是流氓,但目前并没有抗争对象。
不过,只要碰到紧急情况还是会先怀疑是不是砸场。
这就是流氓的风格吧!
虽然我并不是流氓。
“对!就是砸场!”
我吓得心脏差点吐出※瑜珈烈焰。(译注:〈快打旋风〉达西塔的招式。)
“砸、砸场?对方到底是谁?谁来砸场了?”
“是!女仆、忍者和女教师率领大批人马往这边杀过来了!”
“女仆!”我大叫。
“女教师!?”身旁的铃音也大叫。
我和铃音吓得心脏差点击出※石破你侬我侬天惊拳。(译注:见G钢弹。)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很有默契地同时吓到了。
“咦?该惊讶的部分是哪里?我觉得忍者才是最令人惊讶的……”
这倒也是。我之所以吓到是因为挂心女仆贝丝,那么铃音是为什么吓到呢?女教师……?
——这时候会议室的门发出声音打开了。只见女子三人组匆匆闯了进来,在她们带头下,成群太保涌了进来。
会议室一阵冲击,怒号声响彻室内——然后满地打滚的流氓被一口气踢开了。
这是不折不扣的奇袭,但冲击之所以这么大,不光是因为这样而已。
因为第一线是三名女子——分别穿着女仆服、白衣、女忍者装束。Cosplay女的袭击——简直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混沌情况?
混沌!啊啊,对喔!原来屋顶那群家伙是Cosplay过来的!
“权田原凛子在哪里!”
看似教师的白衣女这么说了。
“……似乎不在。嗝。”
虽然这家伙最意义不明——忍者装束女回答。她左手握着一升瓶,加重了混沌。
然后,我发现那个女人了。我家的女仆……!
“贝丝!你在这里做什么!?”
“铁子阿姨!你在做什么!?”
我和铃音的声音重叠了。
““咦?””我和铃音互看。
然后,我比较白衣女和铃音的脸。铃音称白衣女“阿姨”——发色虽然比铃音浅一点,不过白皙的肌肤,以及足以压迫观者的凤眼——两个人的脸就像是对镜般长得一模一样!
至于另外一项差别就是——我看了白衣女的体型,战栗了。铃音要是继续成长的话,也会变得这么波涛汹涌吗……DNA的螺旋构造在脑中辘辘旋转。那引领我的心潜向宇宙,以及生命的奥秘。
“原来你读这所学校?”
唤作铁子的白衣女也诧异地眨了眨眼睛低语。
“咦——”贝丝发出蠢声。
“原来是铁子小姐的外甥女?这么一来,我们——还挺像开母姊会呢!”
母姊会?她居然又摆出母亲的面孔、摆出监护人的面孔。
我明明早就放下妈妈的事,就算没有非亲非故的外人照顾,也能够自己一个人包办大小事了……
嗯?母姊会?这么说这个Cosplay女忍者是什么人?……难道是!
她那张脸,仔细一看——不就是小凛家的女管家志津小姐吗!?
这到底是什么情形!?
——这时候会议室的门又发出声音打开了。只见银色男子匆匆闯了进来,他跳得半天高,一边旋转一边降落在会议室排成口字型的桌上——以蹲马桶姿势。
“慢着,那边的女人!”
不用说也知道是神风流一。
他集众人注目于一身,大声主张:
“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
……所有人都混乱之至。流氓、来砸场的太保、我们及三名女子,统统有如时间冻结般僵住了。
砸场、cosplay监护人、以及告白……本来就已经够混乱的状况,流一却将之导向更混乱的境地。
接下来发生的变化——流一对象不明的告白,居然让铁子和志津脸红低头了。
竟然会因为那种乱七八糟的告白出现这种反应!?到底有多禁不起别人告白啊!
不过,有个女人不为所动,兴趣是去秋叶原的外国人——贝丝。
这个差劲透顶的外国人曾经大发豪语表示美少女游戏是日本文化的极致,透过假想恋爱历经过无数爱的告白,没道理会因为这种状况而动摇。
“很遗憾,我不萌比自己弱的男人。”
她这么说完便大胆地笑了。
“虽然我的原则是不对美少女出手……呵,既然这样,那正合我意。”
采取蹲马桶姿势的流一可以说已经进入迎战状态。他的双手双脚明显使力……不妙。
“等等,流一!别对那个女人出手!”
“孔明,你能够指挥的只有恋爱而已!”
怪鸟飞天——流一扑向贝丝了。
不管是谁,就连来砸场的太保都一动也不动地关注两人。
感觉就像是两军作战时,双方武将报上名号决斗一样。
〈四天王〉神风流一作为权田原组代表应该没有不足之处,但是……
眼看流一破风逼近,贝丝只是稍微往旁滑开几步。贝丝采取的行动就只有这样,女仆服裙摆随之飘扬的优雅动作。
至今迎战过无数太保,总是在空中自在飞翔,以华丽且正确无比的打击作为必胜战法的男人流一——这时在空中突然慌张地摆动双手双脚,狼狈不堪地坠落在贝丝前一刻站立的位置。
太保和流氓都愣怔地关注这幅景象,神情就仿佛看到魔术一样。流一肯定是第一次在他们眼前这样出丑。
面对站起来的流一,贝丝就仿佛在陪他玩一样不乘胜追击,反而稍微拉开距离,浮现游刃有余的微笑俯视他。
流一的表情像是到现在都还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现象。
只有我理解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事。
恐怕是贝丝突然从流一的视野消失吧。在空中眼睁睁失去目标的流一陷入恐慌,也没采取护身倒法就直接落地了。
我听她本人说过——虽然是今天在屋顶时才首次亲眼目睹。
就算在视角范围内,还是有人类的眼球难以察觉的死角,也就是盲点。
五十岚家的女仆贝丝似乎从经验明白了这点。
“流一,那家伙看起来或许跟我们同年纪,但是内在可不一样!这女人是历经无数战场的妖怪姥姥!前正牌佣兵!!”
周围噪动了起来。“这是哪门子女仆……”就连这样傻眼的反应都显得空虚。本来父亲就是因为中意这点才雇用她当女仆的。
“她在中东可是拥有游击战的早慧天才〈不需要迷彩的金发鬼〉的别名、活生生的传说,不可以跟这种家伙战斗!”
“很帅吧!我的中二病个人档案!!”
“佣兵!?那又怎样!我是学生!!”
但是,我的制止似乎反而火上加油,只见流一奋力站了起来。
“为了跨越那种标签,我们改变了学园,不是吗!!”
“!?”听到这句话,我不自觉大受冲击。
因为我一直以为,他这个人只要受女生欢迎就好。
我一直以为他之所以协助权田原组,纯粹只是为了小凛而已……原来并不是这样。
“虽然我不清楚原委,不过你说的话很有趣呢,蹲马桶的流氓先生。”
“我叫做神风流一。我就让你瞧瞧更有趣的东西……你不是恋爱对象,而是〈敌人〉……你休想再继续嘲笑这所学园。”
然后他再度摆出蹲马桶的姿势。贝丝不动,也不像在屋顶时那样使用铁扫把。只是静静地,朝流一投以试探的视线。
悄然无声的会议室内,空调声听起来格外地响。
在流一屈起的双脚蹲得更深的瞬间——
他有如解放的弹簧般飞了起来。
没有任何花招或把戏,就只是飞踢。
舍弃了华丽与装饰,就只是快速。
流一仿佛化作直线飞去的枪。
“!?”
全心全意、不顾一切地快——贝丝甚至来不及感觉死角。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喊迟了一刻响彻室内,会议室为之振动了。那或许是众人震慑于他的怒号而发出了颤抖。
但是,贝丝冷静得可恨,以最小的动作应付他的速度。
刹那间,我看到流一露出不甘心的表情。
流一的飞踢通过了挪开半步的贝丝侧面。
贝丝的掌心捕捉到流一的脸,流一被那只手挡下而停住。贝丝的手将流一整个人往反方向推回去——将那具身体从头砸向了会议室放置的桌子。从贝丝下手之重,看得出她是来真的。
不锈钢桌子伴随着轰隆声倒下,流一摔在地板上。然后他再也不动了。
仿佛被那场对决结果点燃了导火线般,会议室另一角有人起了口角。
“铃音,你不回家在做什么!?你又在当LADIES吗!”
大声怒吼的人是铁子。
“……跟阿姨无关吧!”
“怎么可能没关系!老师的女儿竟然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情……”
铃音狠狠地朝铁子瞪了回去。
“原来你是在意面子啊!?”
“虽然我不知道姊姊家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姊夫到底是怎么教育你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这家伙,这跟老爸没关系吧,就算你嫌我,也不许说老爸的坏话——!!”
铃音突然像猛兽一样扑上去扬起拳头。
“呜哇,你竟敢真的对阿姨动手!?”
铁子迅速回避,然后——
“自己被讲就无视,父母被讲了就恼羞成怒吗?少天真了!你做了欠骂的事,父母被骂是当然的吧!!”
——赏了铃音一记铁拳。
铃音挨了接近反击的猛烈一击,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两人虽然长得很像,差别却不是只有三围而已。跟身为成年人的铁子比起来,铃音的身体小了一圈。她飞到了流一倒下的那一带,跟他叠在一起。桌子再度发出轧轧声响。
就在众人愣怔的关注下,两个〈副座〉被击倒。会议室一阵骚动。
但是,流氓和太保还没有正式起冲突。
走廊上响起匆促的脚步声。
“似乎是砸场!动作快!”是一朗的声音。
“真太郎,是小弟,小弟来了!”
出去巡逻的一朗和阿菊,以及分散在食堂及赌场的流氓都回来了。
“是四天王!”原本渐渐胆怯起来的会议室流氓们欢呼了。
“看来奇袭失败了。先暂时撤退吧!”
贝丝环视其他人和太保这么说了。
“既然我方占优势,就这样继续一口气打到结束不是很好吗?”
虽然志津小姐这么说了,但贝丝瞥向倒下的流一,说:
“撤退比较好,那帮〈四天王〉似乎不是普通人物。”
“好,你们听着,撤退!总之,今天就先回家吧!”
太保们依照指示,顺从地离开会议室。女子三人组也有如退潮般跟在后面。
铁子转身面向这边放话了:
“我们代表监护人组成家长会组织‘迪拉兹舰队’,向这所学园宣战!明天放学以前,把脖子洗干净等着吧!告辞!”
包含我在内,会议室已经没有半个人有力气追过去了。
明明还没正式起冲突,却已经充斥着未战先败的气氛了。
*
我呆滞地杵在原地,一回过神来就发现流氓们略显不安的视线集中在我身上。
不管是谁都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好歹是人称〈副座〉的我必须出面收拾残局才行。
对
喔!首先应该做的是……
“各位,带流一和铃音去保健室!”
幸好新设了保健室!我从来不曾像现在这瞬间如此庆幸。虽然还没有保健老师,不过应该已经配备药品了。
倒下的两人感觉伤势严重,特别是被狠狠砸向桌子昏过去的流一的安危教人在意。
流氓们转眼间就聚集到倒下的两人身边。
“哇咻咿!哇咻咿!”
那些流氓仿佛把两人当成神轿一样抬了起来,于是我尖叫了:
“笨蛋!我从来不曾像现在这瞬间如此强烈觉得你们是笨蛋!情况这么严肃还喊什么‘哇咻咿哇咻咿’!!轻一点搬!!小心搬!要是撞到头怎么办!!”
那两人不要紧吧?——内心的不安逐渐扩大。虽然是打架,不过要是撞到头或伤到内脏的话,有时会造成严重后果。
“喂、喂!我没事好吗!?搬流一就好了!!”
铃音猛然坐了起来,好像说了些什么。但是,我的头发烫了。
这两个人要是有个万一的话,我会懊悔不已吧!
“铃音!你看你的嘴都流血了!根本就不叫没事!好了,大家动作快!搬快点!快归快,但是要小心绝对不要摇晃到他们!特别是下楼梯时要注意!要是敢摔到就逐出门户!!”
嘴居然流血,简直是七龙珠嘛!
“是,大哥!”
“我不是大哥!我是老师!”
然后我们浩浩荡荡地有如大官出巡般,尽管很急却不忘小心地前往保健室。
“所以说!”
被包扎得像木乃伊的铃音大叫了。
至于隔壁床昏迷的流一已经超越木乃伊,简直像蚕茧了。狭小的保健室涌进了大量的流氓,陷入阿鼻叫唤的恐慌。
“我不是说了我没伤得那么重吗——!”
流氓们惊慌失措地包扎,结果一不小心包得太过火了。铃音的剑拔弩张让流氓垂下头。
“笨蛋,大家做得太过火了!都变成像凌波零了不是吗!要知道状况不是福音战士而是七龙珠!!”
但是,没有及时制止而放任他们胡搞的我也有问题,看来我果然脑筋一片混乱。铃音不光是被缠上绷带,全身还被无意义地涂上冰凉的消毒酒精,冷得一边发抖一边盖上棉被。
“是,老师,可是我们不知道伤势怎样,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流氓声音虚弱地辩解。
这种时候果然只能靠我努力了,为了拯救宝贵的生命……!
“幸好还有意识。我要问诊,你们到那边去。”
“扮、扮医生游戏!?老师意外地大胆……”
“呆子!笨蛋!赶快到那边去!”
我把流氓赶出保健室。转眼间保健室就恢复了该有的寂静。很好,这样就能跟患者独处了(化为蚕蛹的流一除外)。
“喂——老师……听我说啦——”
“喔,那当然。来,开始问诊了。”
我和铃音在床上面对面。
虽然我对医疗一窍不通,不过身为精英的我,健教成绩一向是最高评等,所以应该没问题才对。而且,我也懂得急救,就算是人工呼吸也难不倒我。
“你有没有哪里痛!?”
“嘴痛。”
“嘴吗?不过嘴是黏膜,是属于好得快的部位,先放着不管应该不要紧吧!应该还有比嘴伤得更严重的部位才对!毕竟血都从嘴里流出来了!象是内脏!”
“只是因为舌头破掉流血而已。”
“……嗄?”
说到嘴流血,一般不都是像这样肚子咚地一声挨揍,当场“咳哈!”吗?
“不对不对,我才没被揍到肚子咧!挨揍的是脸好吗!”
“……就算那样,毕竟你挨揍以后飞得那么远……”
“我只是自己往后跳减轻冲击而已。”
“那你几乎没受伤嘛!”
“所以我才那样说啊……是老师你自己听不进去——”
我当场颓然跪下。然后我按着自己的胸口吐气……喂喂喂,心脏还跳得很剧烈喔!
我们两人静了下来。
内心深深感到白忙一场……不管是过度惊慌失措的我,或是嚷起“哇咻咿哇咻咿”的流氓,其实都只是想设法化解沉重的气氛吧。总之先大闹一番,暂时不去正视事态的严重性。
自称家长会的莫名其妙家伙率领太保残党袭击我们,然后我们打输了。虽然他们主动撤退,留下的我们却清楚地烙下了败战意识。
——然后他们扬言明天放学后还会再来。
不过,哎,幸好大家平安无事。
“真是的,不管是我还是那边的流一,要是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慌了手脚的话,在毒蝮学园就生存不下去了。你们干嘛那么惊慌。用不着担心啦!”
铃音浮现吃惊的表情,忽然别过脸去。
“啊……不是啦,你们就是因为担心我才会慌张的吧。抱歉……”
“……哎,是这样没错。”
我因为放心的关系而放松,有气无力地回应。
“像我这种人根本用不着担心啦,笨蛋。”
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区隔床铺的布帘徐徐摇晃着。
要是她着凉就不好了,于是我站起来关上窗户。
仿佛以此为信号,她开口了:
“对不起,那个穿白衣的女人,是我的亲戚。给学园添麻烦了。”
我想起定期集会时铃音的态度。她变得心浮气躁,就是从那次会议提到〈坂本铁子〉这个名字时开始的。
还有,那个白衣女唤作铁子。这么说——那个人就是小凛找来的训导专家了。
本来就担心对方会不会误解,没想到已经太迟了!偏偏就是她成为太保残党的首领,在学园掀起内乱。
之前就觉得要是放着太保残党不管,总有一天会发生这种事。不能放着无法融入权田原组的他们不管,那样只会产生新的弱者。所以我们到处巡逻,想要找出他们与之接触。
没想到竟然会以这种情形失败收场。
变革后的学园——前途似乎充满黑暗。
走到穷途末路时,前方有我家的女仆、还有据说是铃音阿姨的教师。
仿佛在嘲笑我们:就连我们改变了学园的举动都很幼稚……
“铃音,你没回家吗?”
我针对铃音和坂本铁子小姐对话中令人在意的部分发问。
铃音默不吭声。但是,我好像能够隐约想像她没说出来的原委。
我并不晓得具体的情况,但是掠过脑海的,是笼城合宿那晚——碰触到她一部分心情时的事。
私底下的她是胆小鬼。她一定发生过许多悲伤的事情,使得她那么做吧!
她贬低自己,以避免和他人正面交流。
她逃避被人期待。
既然从一开始就无可救药的话,也就不会受伤了。于是她一直戴着LADIES的面具。
那些仰慕她的小妹,成为她逃避的避风港。
所以被她的阿姨铁子小姐一质问,就逃走了。
‘自己被讲就无视,父母被讲了就恼羞成怒吗?少天真了!你做了欠骂的事,父母被骂是当然的吧!!’
铁子小姐这番旁人听了都会心痛的严厉话语,却是正论。
努力要成为精英的我,与一面扮演LADIES贬低自己一面努力上进的铃音有几分相似。
所以,我想深入她的内心世界。
“你不和铁子小姐好好谈谈是不行的。”
“像我这种人的事,跟老师你没关系吧……”
她别过脸去,给了我悲伤的答覆。
“你不要说那种话。你不是责任编辑吗?你是和我一起战斗的伙伴。我的责任编辑并不是那么没价值的人!”
听我这么说完,她颤抖了。
对一直刻意背负LADIES标签的她来说,〈责任编辑〉这个头衔应该很沉重,同时也很重要才对。
我想止住她的颤抖,于是抓住她的双肩。我的脸凑近她的脸,近距离面对面。眼睛与眼睛的距离拉近了,她的眼眸略显不安地摇曳着。
“不许转开眼睛喔。”我叮咛她。
她应该已经有所累积,足以对自己抱持自信了才对。
‘为了跨越那种标签,我们改变了学园,不是吗!!’
流一的声音在脑中重播。
她必须跨越她加诸在自己身上的负面标签,恢复原本的自己才行。
她必须用言语击退那个叫做铁子小姐的人。
“你别再贬低自己,抬头挺胸地向那个叫铁子的人表达自己的心情好吗?虽然我不知道详情,但是铃音真正的模样并非毫无价值,并不至于让那个人失望。我这个同伴向你保证……就算万一这点无法传达给对方了解,我也不会瞧不起铃音。我和铃音依然是一起战斗的同伴,我、还有这所学园都不会舍弃你。这所学园应该是这样的地方才对。”
她的眼眸摇曳,就算没有回应,我也感受得到她的不安。
“在这所学园根本就不需
要害怕失败,不是吗?”
我及这所学园的学生——铃音的同伴必须带给她不畏失败的勇气才行。
为了让渺小的我们跨越巨大的障碍———要不然改变学园就没有意义了。
总觉得铃音要是不战胜铁子小姐,我们就会败给那群太保残党集团,失去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这所学园……
铃音应该能够解开铁子小姐对这所学园抱持的误解才对。
这是一场解开误会的战斗。
就像是要确认那确实存在一样,铃音的手叠在抓住她肩膀的我手上。
“……你不会背叛我吧?”颤抖的声音这么问我。
“任侠之绊浓于血。”
好像有一首演歌的歌词是这样。
“……像我这种人……”
平常总是干脆爽快的铃音表情扭曲皱成一团了。那是她真实的表情。所以我更加用力握紧她的肩膀。
“铃音既不是笨蛋也不是没价值的人,这句话不是说过好几遍了吗?你只要恢复原本的自己就好。”
“原本的我……”
她的双肩放松了,然后一直束缚她表情的紧绷有如融化般松缓了。平常总是表情凶恶的她——这时我第一次看到她露出真正的笑容。有段时间,我看她看得出神。
然后,我和她互相凝视了相当久一段时间。
突然间,她的脸急遽泛起了红晕。我才想“怎么了?”就被用力推开,从床上滚了下去。
“混、混帐东西!距、距离太近了啦!!”
“咦?”
距离太近……我和铃音的距离感不是一向都这样吗?
应该说向来不都是铃音主动靠过来的吗?
但是,我一要回到她面前,就又被她推开。
“哇!笨蛋,不许过来!”
“咦咦!?”
为什么她突然变得这么冷淡!?从床上滚下来的我受到打击而颤抖。
……可恶,我就是赌气也要爬到床上去!
“你干嘛这么想靠近我啦——!”
见我逼近,铃音惨叫了。她的脸从来没有这么红过。
“为什么!?”
被曾经以为是朋友的女同学当着面惨叫,这种心灵创伤弄得我快哭出来了。
“我们不是朋友吗!!不是同伴吗!!不是作家(志向)和责任编辑吗!”
“哇,等一下!拜托等一下!给、给我时间做心理准备!胸、胸部!”
胸部?搞什么?只见她按着自己的胸部,红着脸大叫。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异常地惊慌。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突然从背后传来模糊的惨叫。
转头一看,只见隔壁床用绷带缠成的茧猛烈地摇晃了。
从绷带膜里面传来流一的声音。
“这、这是什么——!看不见前面!好白!除了白还是白!然后身体竟然不能动呀”
“啊,忘记流一了。”
“孔明——!孔明救我——!!”
趁我被流一引走注意力时,铃音跳出床外逃出保健室。
这样不要紧吧——她能勇敢面对铁子小姐吗?
在流一挣扎的茧旁边,我听着她的脚步声。
她一定没问题的,因为她是我可靠的责任编辑。
然后我必须说服贝丝,告诉她权田原组并不是坏流氓才行。
*
夕阳从走廊窗户照了进来,当走廊染成深橘色时,凛子终于脱离教职员办公室了。她的脸显得憔悴,为了走路而摆动的双手双脚晃啊晃地一点力气也没有。仿佛就连凛凛威风的任侠表情也因为疲倦而削去一样。
校内静得出奇,走廊也没有学生往来的身影。
虽然她不可自拔地想找人说话,但是搞不好组的活动已经全部结束,大家是不是都已经回家了呢?
好想跟阿真讲话喔……好想跟阿真补给香醇的能量转换成明天的活力喔……
他是不是已经回去了呢……
凛子这么想,一边东张西望一边走向鞋柜。没有半个人。凛子沮丧了。
凛子之所以忙碌不堪,是因为她身为组长,是全校学生的〈门面〉。没有任何人能代替凛子统合全校学生,也没有人能代替凛子担任全校学生代表出席教职员会议。就连真太郎都无法代替她。
虽然他也尽他所能要减轻凛子的负担,但是凛子一方面也希望他专心投入文艺社的活动。因为他有明确的梦想。
所以小凛不能向任何人诉苦,自己的泄气话会变成全校学生的泄气话。为了让大家都能积极向前,小凛必须积极向前才行。
那究竟是难受还是不难受,对任侠来说都无所谓。
那是虚张声势,而那能够带给大家勇气。所以她一点也不像女孩子地赴汤蹈火。弱小的人如果不能拿出勇气,变得更加懦弱的话,根本无法上进。
“……向阿真或铃撒娇是唯一的奖励呢!拜托不要连那都剥夺……”
凛子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喃喃自语。
“啊,组长!找到了、找到了——!”
在背后响起说话声,吓得凛子不禁肩膀抖了一下。
……刚刚的喃喃自语应该没被听到吧?
凛子转头一看,只见阿菊从无人的走廊另一端迅速跑了过来。
“什么啊,这不是阿菊吗!”
凛子丹田使力,发出流氓的声音。
“你今天比平常更有气魄呢,组长!”
心情极佳的阿菊说了。
嗯,既然别人都这么说了,那就没问题。自己还能努力。
“你好像在找我,有什么事?”
“嗯,对对对,没错!”阿菊笑咪咪地说了。
是什么呢——小凛没什么好预感。
“有事报告!刚刚组长在教职员办公室的时候有人来砸场了!!”
“砸场!?”
“就是啊——吓了小弟一跳呢!曾经是番长同伴的太保残党造反了。毒蝮学园要内乱了!”
凛子立刻想起真太郎之前的报告,午休时间在屋顶发生的打架事件。那就是前兆。
内乱——又将掀起暴力冲突了吗?凛子内心暗自感到厌倦。自己必须以任侠身分亲自打头阵才行。
学园现在明明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为什么阿菊会显得那么开心?”
“因为这是向真太郎展现小弟优点的好机会嘛!如果是打架的话,小弟就能帮上忙了!!”
“优点?”
小凛愣怔地一反问,阿菊立即露出挑衅的眼神看着凛子。
“组长——凛子你啊,对真太郎来说并不是特别的人吧?虽然你们之前有互相约好要一起进东大,不过那个约定几乎已经取消了吧?毕竟凛子和真太郎好像都已经对东大没什么兴趣了。既然这样,你们就只是普通的儿时玩伴而已,没有什么是确定的对吧!”
有如失去血色般,凛子的思考一片空白了。
“在那次跟番长抗争时,小弟觉得自己配不上真太郎,所以一度想要放弃真太郎。可是,仔细想想事情并不是那样吧。小弟认为那场抗争的意义,就在于告诉大家不管是谁都有实现梦想的力量。因为小弟不是猴子而是人类……所以小弟要成为不会被任何人瞧不起的偶像!然后,小弟也要抓住真太郎!!任何人都休想对小弟说不可能!!”
在笑容满面的阿菊身上,已经看不到一丝过去支配她的自卑感阴影,浑身洋溢着乐观的能量与行动力。
就好像在嘲笑凛子一样。
宣战布告——她并没有做出偷袭的小人举动——接到阿菊的宣战布告,凛子连前一刻伪装的任侠面具都戴不住,整个人冻结了。
阿菊不等凛子回答就转身了。她的背影表示“该说的我都说了”,充满了占上风的自觉。
“就是这样!小弟也很感谢组长;但是,这点我绝不让步!先说好,铃音也不知道对真太郎怎么想喔!那我走了!呵呵呵,今晚我要熬夜制作秘密武器溜溜球!”
她朝鞋柜的方向跑走了。
窗外夕阳西下,走廊有如吹熄蜡烛般迅速变暗了。
“咦咦咦……”
凛子扶着墙壁撑住瘫软的身体。
“这个发展是怎么回事……”
仿佛带给自己温暖的事物突然开始远离自己一样。
‘没有什么是确定的。’
话、话的确是这样说没错,不过这样,简直就像横刀夺爱……不对,也不算是横刀夺爱啦,毕竟阿真并不是我的东西,不过这么说……
‘都是因为你不赶快抓住阿真才会变成这样。’
凛子内心最强悍的部分这么说了。
‘抓、抓住?居然要我抓住男孩子!这种事……啊哇哇……’
占据凛子内心大半的怯懦部分畏惧于自己强悍的部分而颤抖了。
自己想怎么做?该怎么做?
现在她身为流氓明明正忙……
不对,都是因为流氓不可爱的关系。
只要
没有这种束缚,自己和阿真肯定能轻易跨越暧昧关系。
凛子想找人倾吐心声苦水。总是倾听她的烦恼,无论何时都会帮助她的人——真太郎、铃音。但是,这次已经不能再依赖这两个人了,因为身在问题中心的人就是他们。
——对喔,铃音或许也喜欢真太郎……
那个可靠的挚友——假如自己是男生的话说什么都想娶她,最喜欢的挚友,一想到她,凛子就对自己失去了自信。
“好、好像整个世界都与我为敌……”
无力感支配了她,她实在不认为自己赢得过那两个强敌。
冷不防有个名字仿佛电击般浮现在脑海中。
馅子小姐,不对……精子小姐……也不对,江碕玲绪奈。
不知道是真是假的IQ314少女。
事到如今只能借助天才的力量。
陷入恐慌状态的她忙不迭地操作手机。
*
“欢迎回来,小真。晚餐想吃什么呢?”
一到家,贝丝就理所当然地出来迎接。我大吃一惊,不自觉地怒吼:
“还吃饭,吃屎啦!”
“饭跟屎是吗?那是新开发的咖哩饭?”
“少跟我装蒜!你来学校做什么?”
我明明打算以冷静的口吻化解她对权田原组的误解,但是一看到贝丝嘻皮笑脸的表情,就不自觉粗声粗气了起来。
在从鞋柜通往客厅的狭长走廊上,我和贝丝面对面对峙。
贝丝以笑容打发瞪着她的我……我不知道她拥有怎样的人生经验,但是只不过年纪比我大一点就这么游刃有余的样子教人忍不住发火。明明连身高都比我矮。
“就情境来说就像这样吧……勇者一行人来到某座村庄,那里正苦于魔物侵扰,可怜的村长对勇者说‘请务必助我们一臂之力’,‘好,包在我身上!’,然后缔造传说……”
“我们不是魔物!”
“对,这么说来我也想请教一下,小真在那个叫什么权田原组的流氓集团里面做什么?我听说放学后干部在会议室集合,结果过去一看竟然是小真,吓了我一跳。”
“你问我做什么……我是那些家伙的同伴。”
虽然我是文艺社的人,到现在也还是对自称流氓有所抗拒,但是我们毫无疑问是同伴。
听了我的回答,“是吗?”贝丝蹙眉了。
“主人命令我调查权田原组,如果判断确定有害的话就摧毁掉。”
果然……是这么回事吗?
我深呼吸稳住情绪。
“那是误会。权田原组不是普通的流氓,是任侠。他们不是恶人。”
“……因为是任侠不是流氓就没问题,这种话怎么想都像是明明就内裤外穿却坚称那是裤子一样!现在的您跟‘这又不是内裤,才不羞耻呢!’的动画是同样水准!难道您不觉得羞耻吗!?”
“不要突然搬出莫名其妙的动画!”
贝丝一脸“说出想说的话了……”的满足表情。
枉费我有心要冷静谈谈,这家伙却把人当笨蛋!
“他们似乎为没有法纪的学园带来和平,还让偏差值稍微提升了一点……我已经自行调查过权田原组的事。还有您口中的任侠也是。”
贝丝终于以正经的表情开口了。
“然后我秉持专业女仆的判断,决定摧毁它。所以不管小真用再多冠冕堂皇的话主张任何事情,我一概不听。所谓的专业就是这样。”
“……咦?”
枉费我卯足了劲想要费尽唇舌解开贝丝对权田原组的误解——却劈头就被拒于千里之外?
“你凭什么那么霸道!?”
“小真对这次的事实在太不负责任了。”
对着激愤的我,贝丝毫不留情地直说了。
那句话完全出乎我预料之外。
“不负责任?我吗?”
“对。贝丝是专业女仆,不能听小孩子的藉口。”
“为什么!?”
尽管本来打算冷静谈谈,但是听了那句话——把我当成小孩子的话,我还是暴怒了。
“你为什么说我不负责任?那不是小孩子的藉口,我不是小孩子!!我自认有好好负起责任……”
“那是您对责任的认知太天真了。您明白贝丝说的责任是什么吗?要是您不明白的话,就请您问问您的心。”
“问我的心……?”
——这好像是贝丝第一次以命令口气对我说话;所以,我不自觉听话地省察自己——责任。我对流氓、以及学园所有学生的责任、角色、立场……
在我想出来以前,贝丝就告诉我答案了。
“权田原组是一群好人,因为是一群好人所以想在那里努力……所以东大就无所谓了吗?”
我为之愕然,哑口无言了。
东大——这个词在我思考之外,甚至感到怀念……那是我的起点。
“简直笑死人了。当初就是因为小真发下豪语要进东大,并且一直照目标努力,所以才答应您离谱的要求,同意您转进毒蝮学园的,不是吗?我是没听说过您当初说要去东大的理由是什么,不过您倒是很轻易就变卦了嘛!”
贝丝不屑地继续说:
“要是陪这种人胡言乱语瞎耗,同胞会战死。”
“因为,那是……”
那本来是为了见小凛。
扣掉这点以后,顶多就是我的精英要素增加,可以更志得意满,此外就没有其他意义了。
是为了女生。
这种不光彩的动机——爱面子的我不可能说得出口。
我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露出弱点。
因为我非得是完美的精英不可。
仿佛要继续追击陷入沉默的我般,贝丝进一步说了:
“说起来,权田原组是一群好人这件事本来就跟我们没有关系。贝丝的判断基准是对小真有益还是有害……将小真对毒蝮学园执着的源头统统摧毁,然后要小真转学到普通学校,这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吧?”
方才不知不觉间低下头的我听到这句话,吃惊地抬起头。
——我已经自行调查过权田原组的事。
关于我和权田原组,她究竟调查得多深入?
将我对毒蝮学园执着的源头毁掉,意思是……
“那名叫凛子的女生应该是在欺骗小真吧?就我的经验来说,用冠冕堂皇的话统率组织的头目一向城府很深喔。毕竟是人类嘛!”
“小凛不是那种人!小凛是发自内心为大家着想的任侠!”
“任侠、仁义,那些是用来美化自己、骗笨蛋听话的绝佳说词吧!而且流氓应该也是因为这样才会从以前就爱搬出那套说法。”
她一副言尽于此的样子——到最后始终不肯听我说话,就这么转身背对我了。
“总之,我不会听现在的小真说话,因为小真您不负责任。但我将那个权田原凛子视为引诱小真走向恶途的坏朋友,该怎么做要等明天才决定。”
贝丝转过头来,留下好战的浅笑。
“明天放学后我们会过去的,因为必须尊重学园的时间表。”
结果居然要以暴力冲突解决!
跟这种以前靠厮杀赚钱的家伙。
她的背影远去,从走廊朝客厅方向消失了。
我冲上楼梯,奔向父亲的房间。
命令贝丝的人是父亲,就算贝丝不听我的主张,只要说服父亲就好了。
但是,父亲的房间是空的——这是当然的,这个时间应该还在工作吧!
仿佛看透我的焦虑,贝丝的声音从楼下响起了。
“主人出差了,预定明天傍晚左右会回到这里。”
这不稀奇。身为商社社长的父亲一年到头都搭着直升机四处奔波,住家之所以选在这种乡下地方,也是基于“这样一来住都心跟住乡下也没什么差别”的豪迈理由。
“开什么玩笑!”我用力捶墙。要是被那家伙听到声音和动静的话,实在很难看,但是我无法不这么做。
之前,我还自以为是地开导铃音,要她跟她阿姨好好谈谈……
“……我却连拜托对方听我说都办不到,不是吗!”
*
为什么心里会这么不平静呢?
关了灯的昏暗房间里,睡不着的铃音坐起上半身思考。在她身旁,借她寄住的打工前辈睡得正熟。对方当然是同性。
虽然说是寄住,但是应该没给前辈添太多麻烦才对。房租用打工的钱出一半,家事也几乎是自己替这个懒惰的前辈接过来做。客观来说应该可以算是对等的室友才对。
但是,贬低自己的铃音却不管怎样都把自己当成食客、麻烦人物、碍事者。结果厨艺及家事技术在本人不知不觉间愈来愈精进。她的个性就是这样磨练出来的。
她一边小心避免吵醒身旁熟睡的前辈,一边按住自己的胸口。
就在那时候——从真太郎要她维持“原本的自己”那时开始,心里就格外不平静。
自己总是妄自菲薄、矮人一截地看着周遭。
然而对
百合地狱团那样的人,却大方地照顾他们,藉此充实渺小的自尊。
所以她很高兴能够以〈责任编辑〉的身分,帮真太郎那样的人工作。
她打从心底满足于〈责任编辑〉的立场。
但是,一旦要她暂时放下自卑与〈责任编辑〉的角色,恢复原本的自己——在那瞬间,和真太郎互相凝视的自己,心隐隐作痛了。
她想要更靠近同样坐在床上的他,她想凑近身体。
突然涌现的这股感情让她感到害怕,心跳加速。于是,她推开他了。简直莫名其妙。
真正的自己对真太郎究竟抱持怎样的心情呢?
这是——
“……就是恋爱啦!”
“恋、恋爱!?”
睡在旁边的前辈突然开口,吓了铃音一跳。
前辈翻身了。
“谁知道……?只是随便说说罢了……不懂……Zz——”
前辈立刻又发出鼾声,“噗!”还放了一个有违淑女的响屁。
不行,这个人不能指望。
不过,像我这样的人要恋爱……
“我才没那个胆子咧……”
而且现在也不是想那种事的时候。自己必须思考的事,其实不在那里。
真太郎要她向铁子阿姨展现真正的自己。让阿姨认可现在的自己,就等于是让阿姨认可这所学园吧!
人和人接触来往,就会成为勇气,这所学园教会她这个道理……
要将这点传达给阿姨。这么一来,战斗或许就会停止。虽然还不清楚情况,但是阿姨毫无疑问扮演了太保残党的中心人物。
要传达。
“……总觉得这样好像老师喔。‘传达’……”
没问题,就算失败,真太郎和学园的大家都会接纳自己——
——这时她并没有发觉。
没发觉自己的表情自然地绽开变成笑容。
没发觉长久以来支配自己印象的凶气从那张笑容消失,表情肌肉不再紧绷。
没发觉染上脸颊的些微热度。
在只看得见星星和月亮的黑暗房间里,她自然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