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
长久一直以来困扰你的烦恼，终于消失了。
你应该是会很开心的吧？
长达一个礼拜的期末考结束。之后，我马上被叫去了教职员的办公室，而且还是校长室哩。
校长跟主任都在里面，除了导师谷山老师之外，还有其他各科目的老师也都排成一排站着。当然，小柊也在。
校长的桌子上，摆着我的答案卷。上面标记的都是九十分、八十分这种很高的数字。
我虽然有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果然如此啊」这种认同的感觉其实比较强烈。
「这是怎么一回事？」
校长很努力地以冷静的语气开口问道，但他的话里满是怀疑。
「这是，那个……」
我回答不出来。连我自己都还不清楚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大致上虽然可以理解，但那情况却不能在这里说明。
我移动眼神，看着小柊。她点点头，用眼神示意表示她知道我想要说些什么。
「你跟木元二叶很要好吧，位子也是一前一后是吗？」
校长刻意绕了很大一圈，委婉地说道。虽然我知道他也不想这么说，但听了还是很不舒服……
「请等一下！」
大叫出声的不是我也不是小柊，而是谷山老师。
「校长，这家伙……佐佐木不是会做这种事的孩子。佐佐木上课总是很认真，不仅如此，他的品行也不差，其他学生不想做的事情，他都会率先跳出来做。只不过，每次刚好都没有得到好的结果而已……他绝对不是那种会作弊的家伙——」
「老师，够了。谢谢你。」
我自己打断了谷山老师想要庇护我的话。因为，不管老师讲得多么热诚，校长脸上还是一副怀疑的表情。
「我突然考这么高分，当然会被怀疑啊。当然，我绝对没有作弊，但大家不相信，我也可以理解。」
校长直到最后，都还是维持「我也不是在怀疑你啦」的态度。因此，最后决定让我单独一个重考，结束这场风波。
「这样好吗？」
谷山老师很体贴地问道。「很好啊」我这么回答。
「——对了，你是怎么偷看的呢？」
老师笑着说道。我马上就知道他在开玩笑。我打从心里想，能遇到这位导师真是太好了。
走出教职员办公室后，小柊急忙地追上来。
「佐、佐佐木同学……对不起……我、我什么也说不出口……」
斑比的眼睛浮现了泪水，一副泪眼汪汪的样子。
「没关系啦。请你什么都不要说。二叶虽然知道，不过其他人我想等重考完之后再跟她们说。」
两天后的星期六，举行了重考。
所有的问题我都答得出来。
「骗、骗人……这一定是骗人的……」
「就说不是骗人的啦。」
「哇！哇！哇！我什么都听不到！」
终于登上全学年最后一名宝座的妮娜叹着气说：
「太厉害了！佐佐木同学，你很努力呢！」
不懂得怀疑人的光拚命称赞我。
「是、是啊！佐佐木同学只要肯做就会办得到呢！不枉费暑假时跟我两个人——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念书，你的努力得到回报了！」
小柊虽然在称赞我，但听得出来她在强调跟我独处的事。
「啊？你们是认真的吗？」
奈奈同学酷酷地吐槽。
「……」
二叶沉默，没说什么。
星期天，我们在管崎家集合。现在我给大家看的是我期末考的答案卷。大家虽然有不同反应，但最后的结论都是一样的。
「这是超能力吧？」
我再确认地问了一次。
「那当然是啦。」
「是、是吧……」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可能了啊。」
「……」
「是吗？我觉得这是佐佐木同学努力的成果耶。」
「光，你很碍事耶，去外面玩吧。」
「对、对不起，我不讲话了。」
之后，很自然地由奈奈同学取得对话的主导权，话题才又继续发展下去。
「感觉就像是《※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呢。」（译注：美国科幻小说。描述心智障碍的主角在接受脑部手术后，急速变成天才，后来又因副作用变回智能障碍者的故事。）
「那是什么啊？」
「一部很有名的小说喔。就像现在的与四郎同学一样，也是主角突然变聪明的故事。那个主角……与四郎同学，你有没有被陌生人进行人体实验啊？」
「怎么可能……不过这也很难说。但是，我想应该没有吧。」
「具体来说是什么样的状态呢？」
「确切的变化就是记忆力上升，洞察力跟思考速度也因此跟着变快。」
「呜哇……那种讲话的方式，听起来好恶心喔。」
「不过，像这些困难的字眼，你都能滔滔不绝地讲出来呢。」
「果然有新超能力者登场了呢。」
奈奈同学以不容许反驳的眼神瞪着在场的所有人。
「应该是吧。」
「大概吧。」
「我、我想应该是的……」
「……」
奈奈同学露出满意的苦笑，这真是一种高难度的表情啊。
「真是的，接二连三地卷入这种麻烦事……你真是会给人找麻烦耶。」
「对不起……」
「没关系啦。没办法，只好帮你罗。当然，你要以十倍偿还——」
「是吗？」
以甜美的声音提出反论的，是奈奈同学的母亲——管崎百子妈妈。她端着刚烤好的苹果派走来。
女神大人跟菩萨大人的母亲是无庸置疑的大美女。两个女儿部继承了她栗子色的头发。百子妈妈很可爱地歪着头。
「可是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她又加了一句话。天使的眼神突然变得严肃。
「哪里奇怪啊，妈妈？」
「唉呀，小奈。你好久没跟我讲话了呢。」
「别、别管那些了啦。你觉得哪里怪？」
「小奈你还真迟钝呢。小叶应该已经发现到了吧？」
「什么？」
有点坏心眼的圣母跟即将变成恶魔前的堕天使一齐看向二叶。二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之后，一副觉得很麻烦的样子开了口：
「……让眉毛仔变聪明要干嘛？」
「我才想问呢。是说，这跟我又没关系。」
「不过，我考虑的点也跟二叶一样。」
「啊？什么啊，连与四郎同学都有意见？」
「我虽然不否认超能力是原因这点，不过居然能够变聪明，这就像是奖励一样呢。」
「……没错。不知道有什么企图。」
『这跟之前的状况不是一样吗？」
「……既然如此，这到底是什么样的能力？」
「瞬间记忆能力之类的吧？」
「这样的话，不就代表我可以使用这种能力了吗？但是我的力量是让手指——」
「所、所以说……是那个啦！暴走了啦！就跟之前一样。」
「……这种想法有点讨厌耶。」
「是啊，一点都不合理，这不像奈奈同学。」
「你这只狐狸猴……」
正当聪明组（包含我在内）的争论白热化之际，我们身旁——
「奈奈妈妈，这个点心好难吃……」
「对不起唷。」
「没、没那回事！这很好吃！呃，对不起……妮娜同学没有恶意，只是味觉比较奇怪……」
「什么！小柊最近太嚣张了吧！」
「嚣、嚣张就嚣张！比起某个味觉白痴，我可好得多了呢！」
「不准说与四郎的坏话。」
「我说的是你！」
「好好好，不要吵架。小娜，要不要在上面淋番茄酱试试看呢？」
「呃……那样很恶心耶，妈妈。」
「光，拿蕃茄酱来。」
「要试喔……」
「等、等一下，妮娜同学，不行！太失礼了！而且，你自己的那一份不是已经吃完了吗？」
「还有剩嘛！」
「啊，请不要拿走啦！我绝对不给你！」
「不要那么小气嘛，你明明那么有钱。你这个小气矮冬瓜。」
「你、你、你说什么！怎么可以对老师这么说话——」
「吵～死～了——！！」
我把你们全部都赶出去喔！——奈奈同学以整条街都听得到的声音大叫，四周静了下来。能够统合这个自由奔放超能力集团的，只有她了吧。
「小奈，不能讲粗鲁的话喔。」
「就算粗鲁我也要讲！妈妈你啊——」
「小奈？」
「唔……」
能够让恶魔的愤怒平静下来的，只有百子妈妈了吧。
因为主持人出局，所以我接棒代理主持。
「百
子妈妈。」
「什么事？女婿大人。」
「恕我失礼，请问这次的事跟百子妈妈有关吗？」
「没有。我完全没接触这件事喔，真的。」
「那百子妈妈认识我们跟安娜夫人之外的超能力者吗？」
「认识几个，不过大概一只手就数得完了。」
「那之中有人的能力是『让人的头脑变聪明』吗？」
「没有。」
「是吗？谢谢你。」
我摸着下巴，咬着嘴唇。我试着寻找着各种可能性，但却看不出犯人的样子。我甚至觉得，犯人这个称呼也不太对。
「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结果，我们又回到了原点。
「与四郎！你真的变聪明了呢～」
妮娜这句话的语气不知道是佩服还是悲伤。
啪！沮丧的堕落天使拍了拍桌子，再度复活了。她以占有她半个脸大的超大凤眼看着我。
我了解她的意思。
「看你的样子，你知道我接下来会做什么吧？」
「嗯。」
「什么时候？」
我看着贴在墙壁上的月历确认，回答道：
「十二月八日。」
「地点呢？」
「我的房间。」
「时间呢？」
「『我』要到晚上八点后才会回到家。所以只要抢在那之前，想几点来都可以吧。」
「你有记下来吗？」
「没有，因为被禁止了。」
「我知道了。」
「小奈，你在说什么呢？」
百子妈妈问道。奈奈同学看了她几秒钟之后——
「我要好好地发挥力量。」
她大胆地笑了。
「妮娜。」
「来了来了。」
「要出门罗。」
「去哪里？」
「过去。」
奈奈同学拖着妮娜走出客厅——
然后，她们又马上回来了。
从十二月八日回来。
接着，奈奈同学马上下了指令。
「妮娜，去我房间睡。副作用应该快要产生了吧。」
「知道了。」
「光，你去照顾妮娜。虽然症状会很严重，但你不要惊慌喔。」
「啊，嗯。」
妮娜跟光一起去了奈奈同学的房间。
奈奈同学紧接着又看向百子妈妈。
「……妈妈，对不起，我刚刚的讲话态度太傲慢了。」
百子妈妈露出温柔的微笑，没有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她在我对面坐下，终于进入正题。
「请你告诉我至今发生了些什么事。」
「好。
包括那个『梦』的事情。我把头埋在便当里睡觉的事。在厕所睡觉的事。跟小柊混浴的事。被奈奈同学教训两次的事。跟光一起偷窥人家告白的事。吃过的食物、喝过的饮料、看过的电视节目、穿过的衣服……
我把我所记得的全都说了出来。
就连二叶在我房里过夜的事，我也毫不隐瞒地说了。
奈奈同学途中——特别是讲到混浴及我跟二叶的读书会时——虽然愤怒得咬牙切齿，但还是忍耐下来，听到了最后。
从头到尾，都没有听起来能够让我变聪明的要素。
「白跑这一趟了……」
「没那回事。要是奈奈同学没有从『未来』回去警告我的话，我一定会更慌乱的。」
「……我倒觉得那样还比较像你吧。」
奈奈同学看着二叶。
「你怎么看？」
「啊？」
「啊什么？你有在听我讲话吗？」
「嗯。我有在听。我也……不知道。」
「……啊，是吗？老师呢？」
「我、我也不知道。除了洗澡之外的事……啊，如果那是原因的话怎么办……」
「不要哭啦。要是一起洗澡脑袋就会变聪明的话，大家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嗯，有关这件事，再另外找时间念你，还有与四郎也是。」
「「……是。」」
「总而言之，只能等犯人出现了。」
说完这句话后，奈奈同学结束了紧急会议。
然后，就像是在监视着我们的行动一样，那家伙出现了。
她就站在我的门外。
她个子有点小，身材纤细。
黑色的长大衣一路长到牛仔裤的膝盖位置。
对方将鸭舌毛帽戴得很低，遮住了眼角，也完全盖住了头发。身上虽然穿着中性服装，但我知道，她不折不扣是个女生。这判断的依据不是因为她下巴或嘴唇的柔软度异于男性，而是至今接触的过程跟我的直觉。
这家伙就是犯人。
我们彼此保持沉默，像是在监定对方似地互相打量着。
「你是谁……？」
「你觉得我是谁？」
声音听起来有点高亢，果然是女生——而且还是与我差不多年纪的少女。她的语气很沉稳，态度看起来也很冷静。
「你是来找隔壁邻居的吗？」
「不是。」
「我想也是。如果有事找我的话，就先报上名字吧。」
「我不告诉你。」
如果是之前的我，这时候一定就会投降，抱着头抱怨着「我真是完全搞不懂你」吧。但现在的我，头脑很聪明。
「你有不能说的理由吧？」
我马上提出这样的问题，但少女什么也没有回答。
我继续提出很多问题，甚至投出了正中直球，开门见山地问：
「你是超能力者吧？」
「是啊。」
「让我变成这样的是你吗？」
「不是。」
第二球判定是坏珠。既然如此，接下来就投变化球。
「你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知道。」
「是你弄的吗？」
「不是。」
「其实我猜对了吧？」
「不是。」
「装儍也没有用喔。你的目的也是结婚或者是基因之类的吗？」
「完全不是。」
界外球！是说，包含第一个「不是」在内，已经五个坏球了耶。我虽然变聪明了，但这样继续一来一往谁受得了啊。
「到底是怎样啦？我已经完全搞不懂了！」
「不要生气嘛。我没有想要跟你吵架啊。」
少女的表情跟脸色都没有改变。然而，我却觉得她好像认为像这样跟我对话很有趣似的。我可是一点都不觉得哪里有趣啊。
「我说啊，要是有人堵在自己家门口，讲些听不懂的电波语言，不管是谁都会生气的喔？」
「我本来也打算早一点来打招呼的，可是中途有人打扰，只好今天才过来。我是不得已的。」
「啊？」
「管崎奈奈……那个人果然是头号麻烦人物。要讲到这件事的话，妮娜·范伦提才……」
少女碎念着。
「喂，你也认识奈奈同学跟妮娜吗？」
「认识。」
「你打算对她们怎么样吗？」
「要看事情跟状况。」
「你敢就试试看，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握紧拳头，进入备战姿势。她像是想要避开跟我之间的争论似地说道：
「骗你的啦。我不是过说我不打算跟你吵架吗？」
「……算了。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少女本来靠着门，听到我的问题走后，便站直身子正对着我。
「在不远的未来，你将会被迫面临一个很大的抉择。」
「抉择？」
「请不要做出错误的决定。」
少女从我身旁走过。
「等一下。」
少女停下脚步。但她没有回过头。少女背对着我回应：
「什么事？」
我从浮现在脑袋里的几个问题之中，挑出一个提问。
「喂……啊，更正。请问……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谁知道呢？」
少女再度踏出步伐，离开了我的视线。
明明可以追上去，但我的脚却钉在走廊上，一动也不动。
很奇妙的，照理说我和这名少女应该是初次见面，但我却从她身上咸觉到一种熟悉感。
直接了当的说话方式，冷静的语气，凛然的动作……我觉得自己好像认识她。
应该是说，她很像某个人。
第二天，我跟奈奈同学在平常的十字路口会合。我马上就把神秘少女的事告诉了她。
「啊？什么跟什么啊？」
「我也搞不太懂。」
「真的不是那女孩做的吗？她应该只是在说谎吧？」
「我也想说有这个可能，但又觉得应该不是。」
「哦……是喔。」
奈奈同学丢下这么一句话。
「是喔……你的感想就这样吗？」
「既然对方什么都没说，我们再怎么认真地想也没用
啊。而且，我总觉得这次的事很麻烦呢。」
「你、你怎么这么说……不是说要帮我的吗？」
「那，我就帮你吧。」
「拜托你了。」
「与四郎同学要下的决定就只有一个不是吗？」
话说完，奈奈同学挽住了我的手臂。
噗通，我心脏的跳动声大得夸张。
「跟我结婚，或是单身一辈子。就只有这两个选项罗。」
「……原来如此。」
我非常能够理解。虽然我面临的选择并不是奈奈同学或单身，但一论及我的决定，的确会演变成这种情况。
——真讨厌啊。
我心中慢慢涌现厌恶的情绪，因此，我放开了奈奈同学的手。她咂了一下舌，对我投以冷淡的视线。不过，还不到恶魔的程度。
「与四郎同学，最近有点奇怪呢，应该是说，很乏味。」
「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啊……嗯，不过最近局势变得很奇怪这点的确是事实。」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
我知道奈奈同学讲的意思。她应该是不爽我的掩藏真心大作战吧。不过，要是我打开遮住我真心的盖子，把一切都讲出来的话，也不是什么好事。就算我宣布说我超喜欢大家，也只是给大家添麻烦而已。所以，现在这样最好。
「话说回来，期末考是谁赢啊？」
我换了个话题。
「当然是我赢啊。」
「这次差几分呢？」
奈奈同学瞬间沉默，脸上的表情从恶魔变回了原来有点忧郁的真面目。
「……一百二十分。」
「啊？」
「奇怪的不只有与四郎同学呢。」
「真是烦死了。」天使喃喃自语，夹杂着叹气声。她那双美脚的步伐拉大，即使看到站在转角的二叶，也沉默地迅速经过，往学校走去。
到了学校之后，我把「神秘少女」的事也告诉了其他女生们。
「总觉得，不是很懂耶……」
光歪着头。
「嗯……我不太了解。对、对不起……」
小柊也歪着头。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打不倒大魔王啊……」
妮娜为了别仵事在烦恼。
到了教室，我也把这件事告诉了二叶。
但，她只回了这么一句：
「……是喔。」
然后又转回前面。我马上伸手，抓住她的肩膀。
「就只有这样吗？」
「……我没有其他话好说。」
「嗯，是也没错……」
二叶又想要转回前面，我抢先一步说道：
「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我虽然没有立场讲别人，不过，你从这件事之前就有点奇怪耶。」
在管崎家开会的时候，正确来说，是奈奈同学从『过去』回来时，二叶的样子就怪怪的。她的心思好像不在这里，就连对奈奈同学都无法冷澈地反驳。
「你有什么挂心的事情吗？」
「……」
「呃，先别管我的事。该怎么说呢，你最近变得很奇怪，这让我觉得浑身不太对劲，不，应该说……令我很担心。」
「！」
本来垂着眼睛的二叶，突然抬起头看向我。但她随即又别开了视线。总是击中我眉心之间的子弹，这回却在外套胸前的位置就失去了方向。
「或许你很不擅长讲话，但有什么烦恼的话，还是要跟我说喔。不是跟我说也行，奈奈同学也很担心你呢。」
二叶动动眉毛，抿起嘴唇。然后，她慢慢地开口：
「……现在还不能说……但我会跟你说。」
「嗯，我知道了。」
「那时候……」
这时，她止住了话语，看着我的眼睛。她的眼神流露出悲伤，宛如在恳求般地看着我。
实际上，也的确是是恳求。
「不要生气喔。」
她很快地说完之后，又迅速转头往前。虽然我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还是如此回答：
「知道了。我向神发誓，我不会生气的。」
二叶没有回头，维持看着前方的样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之后过了几天——
山田通知我有关圣诞派对的详细内容。
「我们在社办举行。」
他的提案是布置社办，然后带料理跟点心来，开个手工料理的派对。
这家伙在这方面真的是很有本事呢。
当然，大家都很赞成。这应该是山田史上受到最多女生褒奖的瞬间吧。
「佐佐木同学，去买这些东西回来。」
山田拜托我去买东西。费用呢？他很直接地忽视掉我的问题。这场派对除了这件事之外，我倒是没有异议。算了，费用我先垫吧。这部分的钱我还有。
「知道了。周末我会去买。」
「你要自己一个人去喔。」
「……好啦，我知道。」
由于上述原因，我决定要出门去采购。
叮咚。
正当我在玄关穿鞋子的时候，我家的电铃响了。
我直接打开门应对。
「哪位——」
最后的「啊」，堵在喉咙里出不来。
二叶站在我眼前。
她穿着雪一样的白大衣，以及玫瑰般鲜红的裙子。
嘴唇上还涂着一层淡淡的口红。
我最惊讶的是，她那头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扎成一束，垂在她的右肩上——就像奈奈同学有时候会绑的发型一样。
我被她吸引住，就连话也讲不出来了。
「早安。」
二叶说道。二叶跟我说早安，这又让我的大脑活动完全停止。
「……啊，嗯，早安……不对，什么？你怎么了？」
「嗯……」
她挑挑眉，嘴唇抿成一条线。二叶的脸部肌肉在抽动。
虽然我不是很懂化妆，不过她脸部肌肉动得那么频繁，我还真担心她的妆会不会花掉呢。
「你、你要喝咖啡吗？」
二叶轻轻地摇摇头。
「呃，那么……」
我搔搔头。
虽然我表现出困扰的样子，但其实我已经决定好下一句话要说什么了。
我没有忘记山田的忠告。
虽然我脑中也浮现了其他藉口，但结果，我还是兴奋得说溜了嘴。
「我现在要去买山田拜托的东西……」
「……」
「你要一起去吗？」
「……嗯。」
二叶轻轻地点点头。
「也可以。」
很久没听到这么有二叶风格、一副很了不起的讲话方式。
我的心跳漏了几拍。
我们走出公寓往南边走，但在这之中并没有对话。
二叶走在我后面距离大约三公尺左右的地方。我本来想要跟她并肩一起走，因此放慢步伐——
「赶快走。」
——她却踢了我一脚。
「知道啦，不要踢我。」
我火大地大步向前。
「走慢点。」
「你到底想怎样啦！」
走不到十分钟，我们就到达了车站。烟火大会时在站前广场，我跟二叶约见面的那座奇怪铜像，今天依然健在。
「话说回来，二叶，看烟火的时候，你把法兰克大热狗的蓄茄酱洒到我衣服上了耶。」
「不是，那是你自己撞过来的。」
「才不是哩。是你丢过来的。还说什么还好没沾到浴衣之类的鬼话。」
「……还好没沾到浴衣。」
「……」
我们搭电车，在距离五站左右的地方下车。那是离我们住的地方最近的都会区。
街道上一片圣诞景象，到处都可以听到圣诞歌。
我们进去的百货公司也都是圣诞节的气氛。玩具卖场满是来帮孩子买礼物的父母亲，宝石饰品专柜则是挤满了情侣们。不过，今天大家大多只是来找心仪的东西而已，并没有要掏钱购买的意思。圣诞夜的那天，人一定更多吧。化妆品或女装专柜几乎看不到男性，杀红了眼的……啊，不是……是冲劲十足的女性们，在这里东挑西拣。
二叶有时候也会停下脚步看衣服。但出乎意外的是，她看的都是很可爱的衣服．虽说感觉满意外的，不过她今天的衣服也是这种风格，平常她又收集很多少女漫画，所以也不算是太意外吧。
「你可以慢慢看啊。」
我一说，二叶的表情马上变得很严肃。
「我没在看。」
「不要生气嘛。而且你明明有在看吧？如果看到喜欢的，可以去试穿一下啊。」
「……」
「哦，你在犹豫，在犹豫喔？」
「谁、谁在犹豫啊！」
山田拜托我们买的是——小棵的枞树，以及装饰在枞树上面的铃铛、棉花、星形的饰品，还有同样是要在教室内作为装饰的小灯泡、色
纸、纸盘子、纸杯……等等。把全部的东西都买齐之后，才发现没有想像中的那么花时间。
「要不要去吃个午餐？」
「嗯。」
我们走在路上寻找想进去的店。从大楼之间缝隙吹来的风好冷，我的手好冻。虽然想把手放进口袋里，但两手提着东西，害我不能这么做。
「……我帮你拿一袋吧？」
二叶难得地这么说。
「抱歉啊。那，这个给你。」
「我不要那个。」
「拜托啦。这棵枞树小归小，但是很重耶。」
「所以我不要。」
结果，二叶的双手放进口袋里搓着。
我们在寒风中走了一会儿之后，找到了一间咖啡馆。
「就在这里吃吧。」
二叶看着我，又看着店里。
「不要。」
话说完，她就走掉了。我实在搞不懂，明明是很时髦的一间店，她到底哪里不满意？
又走了一会儿之后，这回换二叶找到了一间店。
「吃这里。」
「……换别的地方吧。」
「为什么？」
「其实呢，之前『变身』成我的光跟奈奈同学曾——」
这时我才发现到。
刚刚二叶拒绝的那间店，是二叶跟光看完电影之后去的店。
是吧？我本来想问，但二叶已经走在好几公尺前。
虽然这样很顺利地找到了两间店，但之后就一直无法决定下个想进去的店。
我想要去「有好喝咖啡的店」，但二叶却不退让，坚持要去「烤鱼看起来很好吃的定食店」。
「是说，一般都是倒过来的吧？定食店都是男生去的啊。」
「谁管啊。」
「呃，也不关我的事啦。」
我们来来回回，终于决定要去吃义大利面。这决定算是比较偏向我这边，所以我有点小满意。
我点了奶油蛋黄义大利面，二叶点了肉酱义大利面跟凯萨沙拉。她本来好像打算两个人一起共享沙拉，但我讨厌吃蔬菜，所以婉拒了。
「是莴莒、培根跟起司唷？」
「莴苣我也不敢吃。」
「你到底敢吃什么啊？」
「汉堡排？」
「我是说蔬菜啦，笨蛋。」
料理马上就端上桌，那味道……
「嗯……老实说，很微妙呢。」
「是吗？」
二叶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不停地动着嘴巴吃。
「……嗯，不过对你而言，跟高级钣店的套餐比起来，不管是哪间店的菜都很微妙吧。」
「唔……」
在我快要忘记这件事的时候，二叶又捅了我一刀。换个话题吧。
「我、我知道比这里更难吃的店喔。与其说是比这里难吃，应该是说不管是哪间店都比它好吧。」
「……在哪里？」
「国道旁的一间吃茶店。妮娜常常去，也常常会带我去。」
「常常？」
二叶一边的眉毛挑起，眼神变得更锐利了。
「……不是常常啦。偶尔，真的只有偶尔而已喔。」
「……你的饮食就这样交给别人决定啊？」
「照、照你这么说……好像也是啦……」
二叶把剩了一半以上的沙拉放到我面前。
「快吃。」
「我开动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办法拒绝她。我果然还是不喜欢莴苣。
饭后，我们又追加了咖啡。我喝热的，二叶喝冰咖啡。
「你果然是猫舌头吧。」
「……不是，我只是喜欢天气冷的时候喝冷的，天气热的时候喝热的而已。」
「不愧是怪咖。」
「……闭嘴，单纯的笨蛋。」
二叶加了很多奶精跟果糖，然后用吸管搅拌均匀。杯中响起喀啦喀啦的冰块声，咖啡从黑色变成了咖啡色。
看到她的咖啡，我不禁想起第一次作的『梦』。
那如假包换是我想像出来的世界。那个场景就像现在这样，我和温柔又开朗的二叶——我称呼为「二叶同学」的那个人——面对面喝着咖啡。
那时候的她，喝的是杏桃茶。
那是因为当时我还不太了解二叶，所以擅自想像了二叶喜欢的东西。
下次，我能好好带她去提供美味冰咖啡的定食店吗？
我想着这些无聊的事情，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
「二叶。」
「……什么事？」
「你有话要跟我说吧？」
搅拌着咖啡的二叶，手突然停了下来。
「……嗯。」
「我也有话要说。」
「啊？」
「我也有话要说，所以就一起说吧。这样我觉得比较公平。而且，这样你也比较容易说出口吧。」
二叶喝了一口咖啡，稍微调整了一下椅子的位置。
有如子弹般的眼睛有点柔弱，看起也很温柔。
「我有两件事……不，是三件事要说。」
「拜托你，从简单的事情开始。」
「我先讲吗？」
「我先讲也可以。可是那之后，你就要一口气讲三件事不是吗？」
「……我先讲。」
「嗯。」
尽管如此，一叶还是迟迟没有开口。她的脸部肌肉一直在抽动，身体也静不下来地动来动去。
我耐心地等待，等了五分钟。终于等到了第一句话。
「……就是今天。」
「嗯嗯，今天正好一年呢。」
二叶惊讶地睁大眼睛。
「你、你早就知道了吗？」
「我昨天想起来的。这也是因为头脑变好的缘故吧？话说回来，昨天是我生……」
好危险，我差点说溜嘴。我拚命地把话吞回去。
「……干嘛？」
「啊，咖啡好好喝。」
「那不重要。你想要说什么？」
二叶探出身子迫近我。她完全活用了作画时会用的远近法，使我觉得她那双眼角上吊的大眼睛离我好近。她一直看着我，令我觉得自己快要被她的大眼睛给吞噬。她不是瞪我，不是轻蔑地看着我，也不是抬头看我，单纯只是很有兴趣地直直地盯着我。这家伙，今天的表情还挺丰富的嘛。
「不……没什么。」
「你还不是一样。」
「这我不太想讲啊。」
「快说。」
「就是……昨天是我生日。然后，我就想起那埸试镜会是在生日隔天。」
「真的吗？」
「我干嘛骗你啊。」
「……是吗？」
二叶放松了挺起的肩膀，嘴巴咬住吸管。
「……嗯？第一件事结束了吗？」
「结束了。」
「我可以说感想吗？」
「不需要。」
「那，接下来怎么办呢？」
「换你了。」
「好，很好。」
真的轮到我讲的时候，换我紧张了。我喝了一口咖啡，调整了椅子的位置。
「喂，二叶。我变了吗？」
「……跟什么时候比？」
「跟我还是笨蛋的时候比。」
「……嗯，算吧。」
「果然如此啊。」
我自己也有自觉。
我变聪明之后便开始大量阅读。我沉醉在读书的世界里，不停地读。
之前都还无法理解的文字排列、故事、知识、情报、法则全都能理解了。这刺激让我兴奋地几乎全身都在发抖。
当我还是笨蛋时所看不到的东西，现在都看得到了。
不知道的事情，现在也都知道了。
这种喜悦，跟我第一次领到打工薪水的时候一样开心。
「这么说你可能会生气，但我很喜欢现在这种状态。我甚至会觉得，这是不是神给我的奖励呢？」
「……」
「更进一步说，我根本不想变回原来的样子。」
「为什么？」
「如果有这种头脑的话，我想去念大学应该也不是梦吧。毕竟我还是很懂憬大学啊。」
「……是吗？」
「虽然我真的很感谢奈奈同学跟妮娜拚命地在帮我找出原因，但老实说，原因一点也不重要。我只希望现在这种状态能够持续下去……这样会不会太轻率了呢？」
「嗯，很轻率。」
「也是啊……」
「不过——」
二叶一口气喝宪了所有的冰咖啡。
「如果你觉得开心，我不会有意见的。」
「——！」
糟了——我的本能发出了危险信号。
我的盖子快要打开了。
不对吧，二叶。讲话不要那么可爱啦。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我的本能激烈地鸣着警笛。
嘟噜噜噜噜——
结果我的手机响了。
「喔哇！」
手机跟我心中的警示巧妙地连结在一起，害我不禁
吃了一惊。
「……干嘛？」
「呃，没什么，我只是吓了一跳……」
「……有电话，快接。」
「啊，喔。」
手机显示来电者是山田，我当然装作没看到。
嘟噜噜噜噜——
又是手机来电。这回是奈奈同学打来的。嗯……该怎么办呢？
「是狸猫打来的吧？」
「啊？」
「她刚刚也一直打电话给我。」
「接罗？」
「……你接。」
「喔，嗯。」
我按下通话键。
『为什么用管崎同学的电话打，你就接了啊？』
是山田的声音。
「我才想问你，为什么你会用奈奈同学的电话打给我？」
『当然是因为我们在一起啊。』
「什么？为什么奈奈同学会跟你——」
『这不是重点，东西呢？』
「买好啦。重点是，为什么奈奈同学会跟你——」
『那，现在马上拿来社办。』
「……为什么？」
『因为我们正在准备。』
「啊，是喔。」
所以才会在一起啊。
『总之你赶快来啦。』
「啊，等一下——」
山田单方面地挂断了电话，只留下嘟嘟嘟的空虚声音。
这家伙真麻烦耶……
我不是不想去准备派对，想去的念头反而比较强烈。但我跟二叶还没聊完，总觉得不该在现在结束对话。
呃，到底该怎么办呢？
我看着二叶，二叶也一脸很不高兴地瞪着我。
「走吧。」
她站起身。
「去哪里？」
「学校。不是要准备派对吗？」
「你怎么会知道？」
「狸猫传了简讯给我。」
「啊，原来如此。可、可是，我们要谈的事情呢？你还有两件事没讲啊。」
「那个……已经没关系了。」
我们离开店，前往学校。
我完全没想到二叶居然和奈奈同学交换过手机简讯信箱。
下了电车，我才想到有个新的问题。
社办里除了奈奈同学之外，其他人应该也都在吧。因为这场派对可是召集了所有社员。
要是现在我跟二叶一起过去，一起出现的话——
……这情形不会有点糟吗？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哪里糟。但我能够断定这肯定很有问题。这并非透过头脑深思远虑的结果，而是基于本能做出的判断。我嗅到了路途的终点有死亡的味道。
在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已经快接近学校了。愈接近学校，我就愈紧张。二叶快步地往前走，在我的想法还没找到答案时，她就一把打开社办大门。
正如我所想像的，所有人都在．奈奈同学、妮娜、小柊跟光还有山田全都在。
大家停止谈话，看着出现在门那端的我跟二叶。他们虽然都一脸惊讶，但只有一个人——只有奈奈同学还是面露微笑。那张微笑彷佛是从魔界转生，降临于世的强者所露出的笑容。
「与四郎同学？」
「你、你误会了。我跟二叶是刚刚在门外凑巧遇到的。」
「才不是。」
二叶冒出一句话。
「嗯，不是。我搞错了。我会说刚刚在门外遇到是因为觉得事情真的才刚刚发生而已，其实我们是在校门前偶然遇到的。」
「并不是。」
二叶又补上一句。
「啊～不是啦，我又搞错了。我们不是凑巧遇到，是因为事前就有约略表达出觉得这个时间点去比较好，所以用凑巧这个字眼可能有点语病。」
「我们一起买了东西，然后一起吃了午餐后才过来。」
二叶淡淡地说出了真相，然后很快地在窗边的指定席坐下。包含二叶在内，神影社的所有人都以足以让我结冻的冰冷眼神看着我。其中，山田的表情看起来跟大家不太一样，他像是对我感到很没辄似的。
「啊啊，对了。这棵很重的枞树，要放在哪——」
「与四郎同学？」
「……什、什么事情呢？」
奈奈同学努努下巴，指着讲桌。
「表演落语（单口相声）。」
「…………啊？」
「现在马上在这里表演落语。你不是很喜欢落语吗？」
不愧是以身体力行「虐待狂」三个字的人。她不仅了解如何在对方的肉体上施加暴力，也熟知怎样有效带给对方精神上的痛苦啊。
「我、我虽然喜欢落语，但还算是业余的……嗯，应该说就是个外行人……」
「与四郎同学，你的答案是？」
「……汪。」
我跪在讲桌上，拿着麦克笔，代替扇子。
眉毛仔亭猴之助，初舞台，开幕。
「嗯～嘴巴上说是讨厌讨厌，其实根本就是喜欢的嘛。人类，有很多讨厌的东西，比方说我就不喜欢青椒跟莴菖——」
「啊，是『豆沙包好可怕』吧。」
小柊很直爽地插话。
「没错。小柊也喜欢落语吗？」
「没、没错！我也很喜欢落语！这、这是很棒的事情吧！」
「我不知道这棒不棒啦……」
「什么是豆沙包好可怕？豆沙包是食物吧？」
妮娜问着小柊。
「就是那样的故事。」
「怎样的故事？」
奈奈同学问道。
「不，奈奈同学，这就让不肖猴之助现在来讲起吧——」
「呃，就是聚集在长屋里的人讨论着自己害怕的东西。其中一个人说『我超怕豆沙包的，光看我就怕』。」
「等一下，小柊，讲到这就好——」
「然后呢、然后呢？」
「因为众人都很讨厌他，所以就很坏心地故意想要『给他豆沙包』。其实他一点都不讨厌豆沙包，反而还很喜欢。那个人说了谎。」
「那，最后怎么了呢？」
「大家很坏心地拿了一堆豆沙包来。他装作很害怕的样子，一边嚷嚷着『好可怕好可怕』，一边把豆沙包全部扫下肚。结果等他吃饱了之后，他又说：『现在我害怕茶了』。」
啊啊，连结局都讲出来了……
「唔～嗯，我不是很懂。」
「我也是。再说，为什么要把喜欢的东西说成讨厌呢？喜欢就说喜欢，讨厌就说讨厌，直接说不就好了吗？」
「那、那就是这个故事有趣的地方啊。」
「唔……」
狸猫小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露出邪恶的笑容，看着天敌狐狸小姐。
「我打从心底觉得你是我的好朋友唷。」
「……我也是。」
「感觉就像是到死也不想跟你分开，想要一直在一起呢。」
「……我有同感。我希望你能够活久一点。」
「唉呀，我好——开心喔。我好憧憬你那率直的一面呢。」
「我也是。老实说，我很嫉妒你那丰满的胸部。」
……这场攻防战，等级也太低了吧。奈奈同学的太阳穴浮出血管，看起来不停地在抽动。然而我却觉得她看起来兴致很高昂，只有我这么想吗？
奈奈同学最后丢下一句「我果然还是搞不懂，好恶心」，就对豆沙包游戏感到腻了。
「那，与四郎同学，继续吧。」
「呃……这、这么高的障碍，就算是职业选手也跳不过去啊……」
「不用管那么多，快点。」
「唔唔……」
就在这时候……
「来罗——！」
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社办的光，走进了社办里。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
光抱着一个很大的盒子，放在桌子上。
「那是什么？」
我开口问，但光只是「呵呵呵」地笑而不答。
我看向其他人，小柊也跟光一样笑着。山田不太高兴地皱着一张脸。鬼姬奈奈公主也拿掉了鬼的部分，变回原来的美丽公主。二叶则看着窗外。而妮娜忍不住露出太阳般的笑脸，打开盒子。
「当当当当！」
「啊……」
我一看就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我想，大家应该也都知道吧。
盒子里，是一整个蛋糕。
我马上看向二叶。
二叶还是看着窗外，她那顽固的脸，就是不愿转向这边。
「虽然晚了一天，但还是祝你生日快乐！这是奈奈做的喔。」
「那就不敢保证好不好吃了呢。」
「啊啊？怎么可能……不过，这也很难说啦。因为没什么时间，最后的装饰是交给妈妈去弄……但就算是这样，也不可能会不好吃的啦。」
「我、我说，之后再到我的饭店盛大举行……」
「我的生日是下个月——」
「与四郎，你怎么啦？干嘛发呆啊？」
还问什么怎么了，这当然会呆住啊。
所以，我才不想讲嘛。
「啊～与四郎在哭。」
「不、不是啦！我、我怎么可能会哭啊！」
这当然是骗人的，一定是骗人的啊。
我再度看向大家。除了二叶跟山田之钋，大家都在笑。二叶跟山田的心里，一定也开心地笑着吧。
特别是二叶。想出这个点子的人就是你吧？不，除了你没有别人了。我真的搞不懂你耶。这样一点都不像你，不是吗？
像这样的事……
「我一点都不高兴。我很怕蛋糕耶……」
我抬起头，看着天花板。
不这样的话，不适合男子汉的东西就会从我脸颊滑落。
穿过天花板、穿过云端、穿过天空，我直视着一定存在于某个地方的国家。
我对着现在住在那里的人说道：
谢谢你们生了我。
能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是太好了。我实在是太幸福了。
这些毫无虚假，全都是我的真心话。
「快点，吃吧。」
「嗯！不过，在那之前……」
光在蛋糕上插上跟年龄数字相同数量的蜡烛。
「——啊，没有火耶。有没有人有打火机还是火柴啊？」
没有人有，所以大家都看向山田。
「……我、我知道了啦。一定要留一份蛋糕给我喔。」
山田为了找东西点火，跑出了社办。
这时，奈奈同学看着我。
聪明的我马上发现了。
「总觉得自己点火感觉颇微妙的……」
我笑得贼贼的，手指凑近蜡烛。
然后，我使用了超能力。
——应该是如此的，不过……
「…………咦？」
「怎么啦？赶快点啊。」
我又再一次使用了能力。
明明用了——手指头却没有出现火焰。
「奇、奇怪……」
「与四郎，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出不来。火出不来……」
我不能使用超能力。
社办里本来被和平幸福的气氛所包围，但现在却悄然无声。
大家都一脸呆滞地看着我。就连二叶也不再看着窗外，而是看着我。
我没有特别要说给谁听，只是兀自喃喃地说着：
「……骗人……的吧？」
人生在一瞬间就会改变。
要破坏一个东西，也只要一秒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