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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座城市某处,有个自动贩卖机贩卖一种果汁,喝了之后宛如全身麻醉般感受不到疼痛,可以拥有K-1武术家一般的强健体魄,仿佛吃下兴奋剂感受不到孤独,情绪会变得十分亢奋。(注:K-1是日本自一九九三年开始举办的格斗赛。)
投入一百二十元,按下已经卖光的可乐按钮,听说就会有颜色白得比可尔必思汽水更白的罐子跑出来。只要喝了那个,任谁都可以打倒WBC现任重量级冠。所以,要是看到自动贩卖机的可乐卖光,不论如何,要试着去按那个按钮。如果因此跑出了纯白色的罐子,应当毫不犹豫地喝下去。因为世界第一的庞大幸福感会包围喝的人,他也会变成最强的人类。(注:WBC为World Boxing Council的缩写,意即“世界拳击理事会”。)
只要一百二十元就可以得到这个的话,应该用不着犹豫吧。
这么神奇的果汁传闻,在九月下旬传遍我就读的初中。
新闻社的阿船也正拼命想要探究这个传闻的真相。
至于我,实际上真有这种果汁的话是很想喝看看啦,可是我连得到这果汁的最低条件一百二十元都没有。
要问我为什么这么穷,请去看看我房间桌上那个把小毛巾当成棉被躺在上面的艾莉雅丝的穿着吧。
漆黑的暴露皮衣,加上黑色皮靴。
是艾莉雅丝逼我去公仔服装专卖店买的。
我跟店员编了个借口,说:“我妹缠着我买公仔的衣服给她。”然后一边红着脸一边买回家去。说到为什么买衣服给艾莉雅丝,这是作为解决先前不倒翁大人事件的奖励。奶奶的遗书上面,写着:“春男,你要好好奖励协助你的伙伴们。”于是,我当然也送了块带骨肉给镰子。我问它送软糖好吗?它摇头回应我,露出想吃一次带骨肉的表情凝视着我。透过表情,我大致可以了解镰子的想法。这种能跟狗沟通的能力,真叫人觉得可恨。就这样,我的钱包空空如也。明明我身为初中生有很多想买的漫画或游戏。
“秋季时尚的主题是,性感的贫民窟。”
艾莉雅丝发表了莫名其妙的主题。
我好怀念第一次见到艾莉雅丝时,她身穿如公主般层层迭迭的荷叶边礼服的模样。要说那礼服跑哪去了,好像是在她逃离暴君奈奈子房间的时候,因为妨碍行动而脱下丢了。我曾想过应该还在奈奈子的房间里,而去找过一次,但为时己晚。纯白色的礼服被纵向撕裂,成了包裹受伤机器人手臂的替代品。奈奈子的房间对玩具来说,依然是战国乱世。身为兄长,只能一心祈祷妹妹的房间终有一天会天下太平。
“贫民窟是什么意思?”
“春男你真是个小孩子呀。也就是说你太危险了喔。”
一面这么说着,艾莉雅丝一面转过身体,用自己的手抱起丰满的乳房,像写真女星一样搔首弄姿。
“你可以用手机拍下来喔。”
谁要拍呀!
即使神奇果汁的传闻在学校蔓延开来,但是来找我的男生一定都是谈恋爱模拟游戏,我说我没玩过那款游戏,来找我的人就会说:“请一定要告诉我你的感想。”然后把游戏光盘塞给我。我已经变成在恋爱模拟游戏方面具有高度影响力的教主等级评论家——少女大神了。真是无可奈何。
于是即使进入秋天,我还是不可能受女孩子欢迎。
新闻社依照不同年级做了一个问卷调查,我在“好像会写长篇大论情书的男生”、“好像初恋是跟恋爱模拟游戏的男生”、“好像会一整晚谈论恋爱话题的男生”这三项主题,夺得三冠。我把刊有这个结果的校刊拿给艾莉雅丝看,她笑我:“春男,有够逊的啦!”这是我不喜欢上学的原因之一。那个问卷“好像初恋是跟恋爱模拟游戏的男生L”,得票数仅次于我的第二名是人称“草一”的草野一郎,也是最常借游戏给我的男生。虽然他好像很懊恼自己不能在这个项目夺冠,但他可是美少女游戏界的秀才。这样的草一当然玩了很多恋爱模拟游戏,而且,还说务必跟我交流。所以,他总是借那些我没买的游戏给我,不过到了第二学期后,他再也不曾拿游戏来借我了。
跟草一同班的朋友,跟我说他已经舍弃了二次元。那个秀才应该不会舍弃二次元的。话说回来,我也差不多要舍弃美少女游戏了。
虽然对那些来找我评论的朋友过意不去,但毕竟我在七十个游戏里面跟六百五十名以上的女生两情相悦,已经觉得很腻了。
如果有玩家怀疑这样怎么会腻,请务必把我的“少女游戏大神”的称号送给他。“少女大神”这种过誉的昵称,女生厌恶的程度远超过蟑螂。如果有天生受虐狂的玩家想在被女生视为小虫子的视线中度过校园生活的话,我很推荐这个昵称。
星期五放学后,我朝着在校门等我的杜宾狗镰子挥手。因为周休两天见不到面,所以镰子的尾巴注入了三天份的爱情热烈摇晃迎接我。真是可爱的动作。跟我一起走到校门的好几个同班同学,有个人说着:“奇怪?大家快看那边。”用下巴指了指门口。嗯?一个高个字男生旁边围了五、六个女生。“那边怎么了?”有人这么问,另一个人就解释起来:“那个人就是新闻社的问卷调查中,夺得‘最想被他拥抱的男生’第一名。”“喔喔,我知道他叫桑岛。”“听说那家伙不管是学姐学妹,只要是女生都可以下手。是男性大敌!”“有人因为少女大神这个绰号,就变成了女性大敌呀!”“哈哈哈哈!”“喂,你们这些家伙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呀!这样说一点都不夸张,搞不好这学校的所有女生都会被那个家伙泡走。”“那种家伙看了就不爽!”“哈哈哈,你这没异性缘的人在嫉妒人家喔?”“你很烦嗳!”
我正在思考回到家之后要跟艾莉雅丝玩什么游戏。因为,我无法加入友人间聊得正兴高采烈的对话。最近,我对自己有了一个发现。由于我对同年级的其它班学生没什么兴趣,所以知道名字的人就只有草一而已。不过,只要我能记住自己班上所有同学的名字,这样就够了。
校舍大门到校门口之间的距离很短,就在我靠近校门口的时候,朋友们对我说:“少女大神,再见啰!”“祝你跟镰鼬幸福快乐!”这句玩笑话让镰子心情很好地猛摇尾巴,尾巴摇到留下旗子的残影。紧接着,比手机闹铃还要吵人的声音朝着镰子与我身边大叫:
“呜哇!又来了!好可怕!”
包围着那个叫什么岛的家伙的女生,看到镰子就大声嚷嚷。
“而且,至少要戴个项圈吧!”
别的女生也开始吵闹起来,不太懂这情况是不是针对我。女生像是撒娇似地喊着:“好可怕!”然后紧抓住那个男生的手臂。我对镰子使了个“走吧”的眼色,也许给它一袋软糖就能让它心情变好吧。现在的镰子可是处于相当愤怒的状态。尾巴动也不动,还往下垂的镰子是很危险的。
我打算无视那些吵闹的家伙走人,后面就有人出声喊我。是个有如帮外国家庭喜剧配音的男性嗓音,抑扬顿挫,感觉很亲切。
“好帅的狗。是你的狗吗?”
我回过头去,处在喧闹女生群中央的高个子男生,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正看着我。
“谢谢夸奖。这不是我的狗。”
“哦,真羡慕你可以跟狗一起放学回家。嗯,下次我也跟你们一起回去吧。加上帅气狗总共三个人,啊,因为是狗,所以应该说两个人与一只狗吧。”
“好呀,我无所谓。”
初次见面的男生,突然说下次我也跟你们一起回去,真是个怪人。总觉得那脸上的笑容,笑得快让我跟镰子抓狂。很难说是不是美女的一个女生,露出无聊的表情说:
“咦!桑岛同学,与其跟这种人一起回家,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吧。听我说,你认识这个人吗?他的绰号叫做少女大神,是个超宅的恶心鬼喔。”
粗暴的话语有如吐口水般直接冲着我来,这是在攻略美少女游戏时无往不利的天才少年的不幸。我把要镰子咬烂这些女生的指令梗在喉咙深处没说出来。念书、上下关系、交友、讲某人的坏话……在初中要忍耐的事情多如牛毛。
“哦,少女大神?所以说你是外国人啰?”
桑岛露出跟学生向老师询问数学方程式时差不多的正经表情。
如果这不是无聊玩笑话,而是认真的,那么桑岛这个人八成是个笨蛋。对着长得就是一副纯日本人的我提出是不是外国人的疑问,这家伙当然是头一个。真要说起来,桑岛还长得比较像混血儿。
“哎呀,桑岛同学你真爱说笑,还是一样这么可爱呀。不过这种傻傻的地方我也很爱。”
围绕在他身边的女生眼中,他这种愚笨之处应该也成了优点吧。连不聪明这一点都可以爱,这就是恋爱的神秘处之一。
“桑岛同学,我说呀,我们快点离开吧。我觉得这只狗一点都不可爱,大型狗看起来就是脏脏笨笨的。对了,我家有很可爱的小狗喔,来我家看小狗吧。”
这句话气得我火冒三丈。虽然我不想跟别人在校门口吵架,但是
我已经忍无可忍。等我回过神来,自己的嘴巴已经在动了。
“喂,那个笨女生!随便你要说我是宅男还是恶心鬼都可以,可是不准你说镰子的坏话!它没做错什么吧?它也不肮脏,脑袋也很聪明!你给我道歉!对镰子好好道歉!”
女生一脸吃惊,对身边的其它女生说着“什么呀,少女大神啰嗦死了”之类的话。这家伙没救了。对这种人发火,根本是白费力气。
我丢下他们不管,跟镰子大步走开。我回头对着桑岛说:
“你叫桑岛对吧,我看你反正很受女生欢迎,别理这些人,找个真正温柔可爱的女生,两个人一起放学比较快乐喔。不管怎么样,这些人的个性都太糟糕了。”
女生们议论纷纷的声音从我转身往前走的背后传过来。“真是气死人了!”这句话要是改变强弱,就可以产生许多种变化。不过,这个坏话大合唱,却因为桑岛接下来的发言而陷入沉默。
“喂!我呀,也这么觉得呢!你介绍温柔可爱的女生给我认识吧!”
我惊讶得停下脚步,转过身去。自以为很帅的男生,被人说个性差劲的一群女生,这些人的表情真有看头。然而,比这些更引人注目的,则是桑岛的表情。随着微风摇曳的纤细发丝底下,他露出应该只对好友才会展露的特别笑容。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我对着如果要在校庆表演相声,铁定比较适合担任装傻者的男生点了点头,然后跟镰子一同离开了校门。
桑岛——我很久没有去记其它班的男生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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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迷上下午一点播出的狗血爱情连续剧,艾莉雅丝没再跟来学校。我跟镰子一同回到有艾莉雅丝在等待的房间路上,我说:
“镰子,你最喜欢吃软糖是吗?”
“汪。”
“镰子,你喜欢吃鱼吗?”
“汪汪。”
“镰子,是外貌协会的吗?”
“汪。”
我一边跟镰子说话,一边度过了放学后的片刻时光,镰子似乎听得懂我在说什么,汪一声就是肯定,汪两声就是否定。
“镰子是因为喜欢好看的人,所以才喜欢我的吗?”
“汪汪。”
“这样呀,那你是喜欢我的长相之外的地方啰?”
“汪。”
“你觉得我长得帅吗?”
“汪汪汪汪。”
我不知道汪四声是什么意思。我决定要积极正面思考,当成是我帅到让镰子非得连说四个对。就算是我误会了,我也希望它的意思不是在连说两次不对。
我与镰子并肩走着,正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后面传来有人呼唤我的声音。
“春男同学。”
回头一看,是新闻社的问卷调查中,“最想与她交往的女生”项目并列第一的小鸟儿,她笑脸盈盈地走了过来。顺带一提,另一个第一名也是我们班上的美少女。
夏天之后,其中一个转变,就是她称呼我的方式从“田中同学”变成“春男同学”,我称呼她的方式则从“小鸟儿同学”变成了“小鸟儿”。因为觉得尴尬,在班上同学面前,我还是跟以前一样叫她小鸟儿同学。只有两人独处的时候才叫名字,我觉得实在很不好意思。小鸟儿倒是不在意,不管谁在旁边都是叫我春男同学,到现在也没注意到我对她的称呼会随时地而有不同。真有小鸟儿的风格。
“我们一起走吧,好吗?”
我点点头,小鸟儿弯下身子,头低到跟镰子相同的高度。
“好可爱的狗狗,它叫什么名字?”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女生说镰子可爱。
“它叫做镰子。”
“哦——镰子呀,好有意思的名字。”
小鸟儿温柔地抚摸着镰子漆黑的毛皮,镰子露出无所谓的样子看着脚边的蚂蚁队伍。我想,镰子大概不喜欢女生摸它吧,我觉得从它的表情就看得出来。它是只非常喜欢男生的杜宾狗。
“对了,我们之前演的话剧呀,现在决定要原封不动地参加初中地区话剧大赛了喔。”
“真的吗?太好了。那话剧真的很好看呢。”
“我很高兴听到看过的人这么说。呵呵,我也很庆幸自己有参与演出。”
“嗯,等到地区大赛的时候,我也可以去看吗?”
“嗯,可以可以。嗯,可是可是呀,说不定我会紧张到讲错台词,因为,我会想到……春男同学正在观众席上的某个地方看着我。”
说完这话的小鸟儿满脸通红,听到这话的我更是不好意思。如果眼前没有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当作军用犬而大为活跃的杜宾犬在,我简直就想当场下决心找小鸟儿约会去了。
“下次的地区大赛,对话剧社来说很特别喔。”
小鸟儿像是要公布秘密一般,尽管压低声音还是充满力地道说。
“特别?什么意思呀?”
“写这出话剧剧本的人,其实呀,是我们学校以前的话剧社指导老师喔。”
“哦,这样呀。有这么厉害的老师呀。”
我一点都不了解这样有什么好特别的,于是等待小鸟儿继续说下去。
“那个老师呀,虽然是在学校教书,可是以前写了很多剧本,得到许多好评。在舞台剧的圈子里,好像曾经还挺有名的。据说那个老师,很喜欢让儿童了解话剧的乐趣何在。”
虽然我很在意她说话一直用过去式,但还是用现在式提问。
“好棒的老师喔。现在他是在哪所学校教话剧吗?”
“没有耶,他已经没教了。这届地区大赛举办的当天,就是那个老师的忌日。他写的最后一部剧本,就是我们这次表演的剧本。”
“原来如此,所以才很特别吧。”
“是呀,很特别。”
听说新藤香奈子老师来学校任职,并担任话剧社新任指导老师后,同年九月那位老师便过世,才四十多岁的样子。虽然没见过面,不过小鸟儿很伤心那位老师已经不在世上。她说她非常喜爱那位老师创作的剧本。
我悠哉地走着,然后一边等红绿灯,一边听这个故事。
红灯,绿灯。就在我要跨出脚步的时候,小鸟儿的声音变小了。
“我觉得好奇怪喔。我的眼睛突然不见,却在公演当天早上春男叫醒我的时候恢复原状了。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呢?”
万一小鸟儿察觉到跟不倒翁大人倒地了有关的事情,那可就麻烦了,所以我专心地附和她的话,等待话题转移。女生真的很厉害,不对,也许是小鸟儿才这样。就在我们走过行人穿越道上好几个白色油漆画出来的横条时,话题非常完美地瞬间转变了。
“啊,对了对了。昨天隔壁班的桑岛同学跟我表白,要我跟他交往,我吓了一大跳呢!”
小鸟儿干脆来了个让我吃惊的坦白发言,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开场白,犹如一颗炸弹爆开一样。她口中的隔壁班桑岛同学,不就是刚刚那个在校门口的帅哥吗?
“然后呀,我跟他说‘不好意思我不能跟你交往’,拒绝了他。”
我与小鸟儿并肩走在悠然步行的镰子后方。镰子从大约距离二十米远的地方回头看着我们,似乎也同样对小鸟儿的话充满兴趣。
“接着,桑岛同学跟我说:‘最想被他拥抱的男生和最想与她交往的女生,两个项目的第一名在一起的话,感觉不是很棒吗?我觉得这样挺不赖。’我一头雾水,搞不懂他的意思。”
真像是浮云般让人抓不清方向的桑岛会说的话。可惜的是,那家伙智力低下的情况似乎越来越严重。
“然后呢,我一拒绝他之后,他就问我是不是在跟二班的田中交往。”
我还在想是哪个田中。二班的田中就只有我一个。
我被口水呛到了。重点是桑岛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吗?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对我知之甚详的样子。小鸟儿继续说道:
“好像是因为隔壁班在传春男同学到我家过夜啦,我们两人每天接吻啦之类的谣言,传得很厉害的样子。”
先前在班会开始之前发生的那件事情应该传遍整个年级了吧。班上的女生跟男生,虽然认为小鸟儿是在开玩笑,但看样子隔壁班大概是照单全收,又大肆加油添醋了一番吧。
“桑岛同学呀,跟我说什么‘难不成我被甩了吗?明明我才是最适合小鸟游的男生’之类的话,我因此气得脑充血。因为我跟春男同学正在交往一事,桑岛同学好像根本没放在眼里。”
什么!可能是我内心受到震撼,平坦的地面走起来都差点要跌倒。镰子好像也一样大为吃惊,刚刚慢慢摇着的尾巴瞬间在空中停止不动了。
“抱歉,这样你很头痛吧。我居然说春男同学在跟我交往。”
“不会啦,我完全不会头痛。嗯,完全,完全不会。”
“太好了。那么,下次如果还有男生跑来跟我表白,我就说我正在跟春男同学热恋,所以不可能接受,就这样拒绝对方好了。”
光是跟小鸟儿一起走正路上,我的心跳就已经无法平静了,刚刚这些话更是让
我的心跳立刻拉起警报。镰子回头,眼神严厉地监控着我明显露出高兴情绪的脸。如果我更浑然忘我,那心跳指数大概会逼到破表然后变成平稳的水平线吧。我努力控制脸上的表情肌肉,但是部份肌肉不受控制地断裂,表情稍微紧绷一点,露出诡异的微笑。
我在十字路口,跟回家方向不同的小鸟儿道别。她对我挥着手说:“春男同学,镰子,再见啰!”尽管我挥手挥到手臂几乎掉下来,镰子却毫无反应。镰子很明显地不爽,所以我试着询问它:
“如果可以,你想把跟美少女说完话后就露出好色表情的春男咬得稀烂吗?”
“汪!”
镰子以足以回荡在整个住宅区的声音吠了一声。
汪一次就是“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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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日平静地过去,又到了开始新的一周的星期一。为了把光盘还给在周末要求我论游戏而半强迫借我游戏光盘的朋友,我往隔壁班走去。
我想我差不多该停止接受恋爱模拟游戏的评论邀约了。我没参加社团,没去补习,而且在家也没念书,还牺牲睡眠时间来玩美少女游戏。这么玩真的好吗?有时候晚上我会因为这个问题烦恼到失眠。况且,在我失眠的那一晚,艾莉雅丝铁定会说要唱大人的摇篮曲给我听,然后穿着约会专用内衣裤跑到我床上。于是情况变得更是让我一夜不得安睡。
我把光盘跟写有评论的笔记本撕下来的内页交给隔壁班美少女游戏的同好,对方小题大作地对我鞠躬,大声说:“非常感谢少女大神。”因此这班的女生也对我投以“真恶心”的视线。拜托好不好,不要把我当教祖一样膜拜啦!
就在我想要回班上时,无意间看到了草一的桌子。
草一大概是下课时间去洗手间了吧,位置上没有人,但别有好几个他喜欢的格斗游戏徽章的尼龙斜背包挂在桌子旁边,所以他一定有来学校。格斗游戏受欢迎的角色通常是帅气男角与性感型可爱女角,不过草一喜欢的角色却是穿着一条超短热裤,浑身肌肉的俄罗斯人角色。必杀技是用像原木一样粗壮的手臂抓住敌人,朝地面重击好几次之后再放开。如果可以依序转动方向钮两圈半再同时按下三个按钮,敌人的体力值会只剩下三分之二。
我心想自己应该没有光盘要还询求我感想的草一了吧,便离开桌子正要走到走廊上的时候,后面有人叫住了我。
“喂,你等一下。”
听到这个没什么精神的声音,我回过头,就看到桑岛那端正的脸庞浮现出笑容。才刚被小鸟儿拒绝,那个接着地方都市传说出现的奇怪男生。
“干么?”
“你就是田中对吧?上星期我们在校门口见过。可是,听说你跟小鸟游在交往。”
尽管我觉得他接续词“可是”的用法怪怪的,但我还是决定不要放在心上。如果跟桑岛交谈连这种地方都要计较,那大概就讲不下去了。我想起好像有哪个男生说过,桑岛的日文能力只比幼儿园大班的小孩好那么一点点而已。
“唔,啊,是呀。”
虽说是小鸟儿自己乱讲,我想我还是配合演出吧。
“哦,你们是谁先表白的?”
桑岛露出洁白牙齿微笑着问我。问话的感觉是很天真无邪啦,可就是让人觉得很麻烦。为什么我非得跟前不久才讲到话的男生说这种事情不可?我选择无视,桑岛则继续说着:
“小鸟游真是可爱呀,看起来很温柔的样子。我问你,你们接过吻了吗?”
我的忍耐到了极限,我讨厌啰嗦的家伙。
“我们从诞生到这个世界之前,就有条红线连接着彼此了。所以,哪有谁先表白,我们在很久以前就彼此相爱了。”
我这么一说完,桑岛立刻哑口无言。太棒了。看样子这家伙也是有笑容之外的表情存在。不过,我究竟是在说什么呀。走廊上有女生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大声尖叫地走了过去。这下子八卦又要传得乱七八糟了吧,加油添醋到不知道什么口味的新调味料要诞生了。
我丢下桑岛,回到自己班上。我似乎可以感觉到,背后的桑岛露出困惑的眼神。大概是因为我回答的语气很像在开玩笑吧。
最想被他拥抱的男生第一名,现在应当死命地用脑袋思考吧,思考我那无聊话语的意义。虽然本来就没有意义可言。
这么说起来,我对新闻社还有另一件事要申诉。明明还是初中生,搞什么“最想被他拥抱的男生”这种问卷调查,真的很糟糕。应该来个“最想跟他牵手的男生”之类的就好了。虽然初中生对性很感兴趣,但比较起来,纯情更加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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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船来邀穷光蛋的我去电玩中心玩,说如果只是五百元的话可以请我玩。于是,我答应眼着也去了。
个别机台的麻将游戏区的椅子喀喀作响。弹簧故障的椅子,除去会发出叽叽声的缺点,坐起来的感觉蛮舒服的。
“阿船你说要请我玩,感觉挺恶心的。你到底有何意图?该不会要找我一起拍大头贴吧?”
“当然不是。简单来说,就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帮忙?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有听说有种果汁喝了之后可以暂时变得非常厉害的传闻吧?新闻社想要挖相关消息,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于是,有人提议把这镇上所有自动贩卖机可乐卖光的按钮都按下去试试看。所以,请你一定要帮我们新闻社,今天深夜,可以跟我一起去巡镇上所有的自动贩卖机吗?”
看样子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我不想接受这像是惩罚的要求。我是善良的初中生,不会做出在半夜跑出家门这种不良行为。阿船,因为你是我朋友我才跟你说,别干这种事情了。反正只是传闻,不过是普通的地方都市传说嘛!”
“不要说得这么无情嘛!新闻社的问卷调查,不是让少女大神登上一堆排行榜吗?”
“王八蛋!就是那什么鬼问卷,害得我心灵严重受创。如果你还有点良心,那就介绍美女心理医师给我。我需要心理治疗。”
粒子粗糙的脱衣麻将游戏的画面上,重复播放着宣传影片。穿制服的女学生脱衣的动作停在即将解下胸罩的时候,画面就跳掉了。阿船把一本杂志放到机台上面。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什么东西啦!嗯?这个是?”
发出惊呼的我,面前放着的是怕镰子生气而最近完全没买的《清纯月刊》最新一期,收录满满的千金小姐泳装写真。
“阿船,这个好赞!”
“呼呼呼,如果今天晚上你肯帮忙,我就考虑把这个送你。”
我只花了两秒的时间就开口作答:
“我明白了,我们就一起去查明地方都市传说的真相吧!”
“奇怪?你刚不是说你不会做出半夜出门这种不良行为吗?”
“我是个身心健全的初中生,所以晚上最好出去外面四处走走,见识见识社会。”
“怎样见识社会呀,你这个身无分文的家伙。总之,你答应就好。我们一起努力,找出喝了会变强的果汁吧。”
然后,我接受阿船的招待,跟他玩了格斗游戏。看样子《清纯月刊》要等到半夜寻找的行动结束之后才会交给我。如果现在就给我,我一定马上回家。
在游戏中心,五百元一下子就没了。我丢下专心玩着射击游戏的阿船,朝着代币游戏区定去。如果有人掉一枚代币那就好了。
就在代币赛马游戏区里面,我看到了熟人——草一。
战战兢兢坐立难安的草一两侧,有三个来自镇上出名坏学校的高中男生,他们把制服围在屁股上。虽然我觉得那些人看来笨笨的,不过每天晚上老在玩美少女游戏的我大概也是差不多德性。我的成绩只能去念那所烂高中。
我看着草一的样子,发现他从钱包里拿出好几张纸钞,交给其中两个高中生。高中生非常开心,露出“只好放过你啰”的表情,从草一的面前离开了。我走进赛马游戏区,对草一打招呼:
“唷,草一。”
一脸忧郁低着头的草一,抬起了脸。一看到是我,尽管感到讶异但表情立刻变得开朗起来。变脸速度比红灯变绿灯还快。
“咦,少女大神?好久不见了。”
“嗯,真的好久不见。草一,你最近好像没有计划开个讨论美少女游戏感想的座谈会呢,都没有借游戏给我。”
“嗯,实际上我已经不再玩恋爱模拟游戏了。家人老是在念要我多读书,所以最近都没玩游戏。”
比我还矮了一个头的草一,扭扭捏捏地低下头摸了摸银色框的眼镜。他好像没有注意到,摸眼镜是他在说谎时会出现的习惯小动作。
“你连电视游乐器都没玩,还来游戏中心呀?”
“嗯,是呀,念书累了休息一下。”他用我勉强听得到的细小声音说道。
“刚刚跟你在一起的是高中生吧?你是不是有拿钱给他们?”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细瘦的肩膀微微颤抖。
“你看到了呀?
嗯,那些人是我最近认识的高中生。因为我跟他们借钱,所以还钱给他们。”
我认为他没有说实话。草一现在也在摸他的眼镜,我的朋友真好懂。
“这样呀,是你的朋友呀。下次我也找他们一起玩吧。上个月跟这个月发售的美少女游戏,我家里都有喔。因为有很多朋友等着要听我玩过的评论呢。”
草一小小地应了声“嗯”,然后笑了。眼镜深处,有如发抖的小动物般的双眼显露出内心动摇。
接着草一说:“我还要去补习,先走了,再见。”然后走出了游戏中心。有如营养不良的小猫叫声,残留在我耳朵深处。
一瞬间他的背影看起来比身高二十公分的艾莉雅丝还娇小。
尽管我很挂念草一,但还是回到了正在玩射击游戏“新宿警察二十四小时”的阿船身边。画面上为了保护市镇和平的警官,面对着拿匕首的流氓还有拿小刀的小混混,使用机关枪拼命扫射。好像除非警官体力归零,或是流弹打死二十个以上居民,否则游戏不会结束的样子。为了维持和平,首要之务就是要开除这种警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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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是被勒索了。我得帮他才行。”
凌晨零点我到了约好的公园,然后跟阿船兵分两路开始找果汁。我们锁定包夹着我们初中的冷清真幌车站闹区一带,还有住宅区的河畔一带。非常粗略的范围。由于要进行彻底搜查,所以没有可以提高效率的寻找方法。我在河边找,阿船去车站那边,三个小时之后再到公园集合。虽然我可以先回家,看个电视之后再去公园就好,但为了对报导地方都市传说拥有极大热情的阿船,我决定还是至少认真一点做个样子。嗯,也是为了当报酬的那本《清纯月刊》啦。
我一边跟艾莉雅丝说话,一边走过夜晚的住宅区。
我向艾莉雅丝提起今天草一的事。
“也就是说,他果然是被勒索了吧。”
“没错。我看过的某本漫画里面,也有类似的情节,就是拿钱给别人。实在太老套了所以一看就知道。”
“真是老套呀。”
老实说,我没有找自动贩卖机的干劲。这是当然的。比起不清楚到底存在与否的纯白色罐子的地方都市传说,我更在意朋友草一的事情。
坐在我肩膀上的艾莉雅丝把头发往后拢了拢,随风摇曳的发梢弄得我耳朵发痒。我一边说着“很痒耶”,一边朝艾莉雅丝那边转过头,然后就看到生锈的栏杆。我们走到市内第一名笨蛋高中了。
我在月光下透过模糊的栏杆看着操场,然后停下脚步。
“怎么了,干么突然停下来?”
艾莉雅丝顺着停下脚步的我的视线,看着操场。
“奇怪?那是什么?”
操场上,有个赤裸上半身的人正在跑步。就算远远看,也看得出来是个身高超过两米的壮汉。
“唉呀,那应该是热衷练习的运动社团社员吧。”
“什么社团啊?”
“我哪知道。上半身光溜溜的,应该是棒球社吧。”
“为什么上半身光溜溜就是棒球社?”
“因为棒球不是输了就要一件件脱掉衣服吗?”
“那是野球拳。”
就在我跟艾莉雅丝闲扯淡的时候,壮汉已经用跟镰子并驾齐驱的速度朝着我们眼前的栏杆冲过来。
就在要猛力撞上栏杆之前停了下来。如果那样直接撞上来的话,后果应该不堪设想吧。铁网栏杆,还有栏杆前面的我们都一样。
“啊哈哈哈!”
壮汉豪爽大笑。仿佛岩石般隆起的胳臂,抱着那宛如雕刻块块分明的腹部,大笑着。
我感觉到就在我耳边的艾莉雅丝,被对方的态度吓到瞠目结舌。
我也觉得这家伙怪怪的而往后退。肌肉成块状的男人,戴着副一点也不搭调的银框眼镜,那眼镜看来很眼熟。不是眼熟而已,那张就在巨大肌肉构成的身体之上,似乎已经失去理性的笑脸,就是草一的脸。
我透过生锈的栏杆跟对方说话。
“你是……草一吗?”
“啊啊,没错我就是草野一郎。哎呀,这可真是奇遇呀,这不是少女大神吗?啊哈哈,怎么了吗?这种夜半时分,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嘿嘿嘿。”
草一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笑个不停。嘴角还挂着条滴下来的口水。
“你的身体怎么了?”
“嗯,身体还是老样子呀。因为皮肤的颜色还是肤色嘛。听我说喔,如果到火星去的话,说‘给我肤色的颜料’,应该会跑出绿色颜料吧。啊哈哈。”
看来即使发问也得不到正确答案,但我还是问了。倘若眼前这个亢奋的壮汉是草一,我就不能后退走人回家去。
“草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唔——因为呀——啊哈哈哈哈,这里是我讨厌的那些家伙念的学校嘛。啊哈,因为,那些家伙呀,有时候会把我的钱拿走,明明是足球社的还这样。所以呀,我要把操场弄得凹凸不平。这样一来,足球社的那些人,就会很头大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由于学校栏杆的前面就是公园,草一这像是坏掉喇叭的笑声,应该不会影响到附近的居民吧。草一边笑边凝视着我,很开心地问我:
“我对操场又打又踢,足球社那些人会很头大吧。”
“他们不会头大的。最头大的一定是认真练习的足球社社员,拿走你钱的那些人,大概也不会认真练球,所以根本不会在乎。”
即使我不肯定但还是这么说。我不认为会找初中生拿钱的高中生,会对社团活动多认真勤奋。
“哦,不会头大呀。啊哈哈哈,这样子呀,是这样子呀。那么,要怎么做那些家伙才会头大?”
“你就直接去找那些家伙又踢又打一顿不就好了?”
紧抱着我耳朵的艾莉雅丝清楚地这么说道,不过草一可能以为是我说的,缩着肩膀,露出懦弱的笑容。
“啊哈哈哈,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那些家伙太恐怖了,很会打架,我打不赢的,而且那些家伙打人很痛。我不喜欢。啊哈哈。”
这么说完,草一朝着他附近的铁杆挥下拳去。铁杆有如糖做的,软绵绵地弯曲了。
“啊哈哈哈,而且那些家伙踢人很痛非常痛。啊哈哈哈哈哈。”
他把滚到附近的足球用单脚踩了下去,足球发出啪的一声干燥的声音后破裂了,当场地面就出现一个深达十公分的窟窿。
这个懦弱的壮汉,就算得到了如此超乎常人的强大怪力,面对讨厌的对手,还是会感到害怕。
想打赢现在的草一,就算是去年的K-1冠军应该也办不到。除非是好莱坞电影里面史蒂芬席格等级的高手。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草一毫无预警地朝着操场中央跑去。仿佛崩溃一样边笑边双手朝天高举,望着天空,在那里不停原地踏步,以非常快的速度踏着。
我让艾莉雅丝坐在肩膀上,走进了操场,接着看到一个纯白色空罐在地上滚动。
“春男,你看这个!”
“嗯,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地方都市传说。”
空罐子的侧面有块随风哗啦啦翻飞的白色破布。大概是喝了果汁之后,草一破掉的上衣。
在过了五分钟之后,草一跳过栏杆之前,我与艾莉雅丝一直看着这个亢奋大笑的壮汉。
这五分钟之间,我的耳背感觉到紧抱着我的艾莉雅丝的体温。带着秋天气息的风有点大,皮肤感觉冷冷的。这风应该是告诉我们,接下来气温会越来越低吧。我发现自己是因为感受到艾莉雅丝的体温,所以才保持冷静。
“春男,我们必须救他才行。”
虽然常说些黄色话题,可是艾莉雅丝有时候也是既温柔又正经的。她碰触着我耳背的胸部,体温一定跟我一样都是三十六度上下。艾莉雅丝在我的肩膀上。软绵绵的艾莉雅丝,温度虽然比便利商店的肉包还要低,但是由生命体传来的温暖,真的很不可思议呢!能感受到温度之外的其它温暖。只不过要注意右肩会僵硬。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差不多该走了,再见。”
草一面对我们挥手。他要去哪里?我想跑上前去,但他已经冲刺到栏杆边,以超人般的跳跃力跳过了棒球社团设的五米以上的挡网。
我想把纯白色罐子带回去,一拿到手上,罐子却像沙子一样散开来,从手掌中流泄而下。这种超现实的事情,毫无疑问一定是非人类所引起的。我一边想着地方都市传说“贩卖强壮的自动贩卖机”就是我们接下来必须解决的新事件,一边踏着沉重的步伐回家。
于是,我当然忘记了三点还要在公园集合的约定。
《清纯月刊》不用说也没拿到手。
——————————
“少女大神,你太可恶了吧!不是说好要在公园集合的?”
第二天到了学校,一进教室阿船就凑上来。
“抱歉,因为我专心找自动贩卖机找到都忘记了。”
“真的吗?”
“是呀。最重要的是情况如何了?你有找到可疑的贩卖机吗?”
“没有,我看到的每台自动贩卖机都很正常,可乐都没卖光。我只有在找零的地方找到十元硬币。”
我不由得想起昨天草一的样子。下课时间一到,我马上跑到隔壁教室,想要确认草一有没有来学校。我有很多话想跟情绪不亢奋的草一好好说。
“对了,少女大神,六町目贝比·鲁斯发生大事了。”
所谓的六町目贝比·鲁斯,是个特别喜爱大联盟的大叔经营的棒球打击练习场。正田为是位于地方都市郊外的打击练习场,所以占地非常宽广。远远看去还以为是高尔夫球练习场,只要挥杆不用捡球。中间有一百一十八米,两侧有九十五米,比广岛市民球场还大。
“真的很不得了,死球弄得救护车都来了。”
这并非不可能,不过好像是我弄错了。阿船无视于此,继续说着:
“洋基队二十七号个人练习区,昨天有个家伙一整个晚上轰出了六十支全垒打。”
洋基队二十七号个人练习区,是打击练习场的大叔老板基于兴趣,根据纽约洋基队的贝比·鲁斯在一九二七年赛季中击出六十支全垒打的纪录所设置的。里面的球速是打击练习场最高的一百五十公里,还有可以发出内角边缘的厉害控球力。
“而且只花了六百元。”
那里的消费是一百元打十五球的良心价格,六百元就是九十球。
“有十球是超大界外球,还有五球好像是徒手接住在玩的样子。”
“那还有十五球呢?”
“那家伙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握球棒。明明站在右边的打击区,握球棒的方式却是右手在下,左手在上。在很少人光顾的二十七号个人练习区冒出个握球棒方式反了的人,老板似乎还赶紧过去教学一番。所以,在教学期间持续出球出了一百元。”
我想起草一小学时打躲避球,被女生投的球正中脸部而流鼻血,后来被送到保健室的事。由于草一很不擅长棒球,我们甚至还自订规则,说如果球掉到守外野的草一半径三米之内就算出界。
“为什么阿船你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看到了呀!我正在调查打击练习场里面的自动贩卖机,那家伙就出现了。”
贝比·鲁斯的确位于阿船搜索自动贩卖机的区域中。跟我分开之后,草一就跑到棒球打击练习场去了。
“身高两米以上,光着上半身的肌肉男。不过不像喝醉的样子,情绪始终很亢奋。有这种客人上门,老板也夸奖对方的身材很像全垒打王,从人家击球之前老板就开始双眼发亮了。”
在贝比·鲁斯最常击出全垒打的老顾客,都不知道能否一个月击出十支全垒打,肌肉男却花一个晚上就登上全垒打排行榜第一名,留下前所未有的全垒打纪录之后离开了。据说排行榜上面好像是留了个“萨吉”的名字。我觉得自己好像知道这名字的由来,是草一喜欢的格斗游戏中俄罗斯人角色的名字简称。
贝比·鲁斯的贝比,是因为他有张娃娃脸,才有了这个绰号。
老板因为这个肌肉男有张跟身体不搭调,像是初中生的长相,所以擅自替他取了个“贝比·萨吉”的绰号。阿船似乎是看肌肉看傻了眼而没注意到,虽然那张脸上的表情非常开朗而难以辨识,但只要仔细一瞧,就会发现那是隔壁班的草一。
草一到学校来了。我没有社团活动,一放学就朝着草一班上走去。我在走廊边的逃生梯前面等他。隔壁班看来也刚结束班会,学生接连走了出来。虽然我看到草一在教室里面,但在他出来之前桑岛先走出教室。桑岛与我视线一交会,不知为何平常总是上扬的嘴角竟然垂了下去。我从桑岛的视线感觉到某种像是敌意的情绪,他是哪根筋不对了?
桑岛身高比旁边的学生高了一颗头,一走近我就闻到一股甜甜的味道。他好像喷了香水,闻起来香香的。可是明明是个初中生,喷那种东西来上学好吗?总之先问他是什么香水吧。
“哎呀,这不是田中吗?你还是老样子,名字啦长相啦都很土。”
突然间,他变成一个非常没礼貌的人。
“你向全国姓田中的人道歉吧!”
虽然不好意思,但我没空理桑岛。我把视线转移到教室内,桑岛也没放在心上继续跟我说话。
“对了,你跟小鸟游进展到哪里了?要是分手了,要马上通知我喔。我知道喔,知道你喜欢她。我知道我也想跟小鸟游接吻。所以我都知道喔,我跟田中你就是所谓的情敌,所以我们不可以太要好,对吧。”
这个人“我知道”的事也太多了。尽管我觉得身边怪胎多得要命,但桑岛是脑袋最不正常的。我很想带他去脑神经外科,检查看看他的脑袋有没有异常。
“不要在走廊说这种话啦,被女生听到,人气会下滑的。你不觉得说这种话很不好意思吗?”
“你在说什么蠢话?你应该最懂的吧。因为要争夺心爱的女孩,必须跟情敌明确宣战才行吧。”
“我才不懂。”
这个让人有距离感的怪异美少年,应该要拜托他随身带个翻译啦。我搞不懂他到底想说什么。
“总之,我不能跟你当好朋友了。因为我一定要得到自己心爱的女孩。”
“我知道了啦。我都这样说了,你就快给我走开啦。”
我们学校首屈一指的美少年桑岛,是个自信满满的笨蛋,上了初中,明明每个人都必须学会顾虑他人、配合他人等等,但看样子这些东西他完全没有学会。一点都没有。不管是在哪所初中,铁定都会有个小白。一般情况下,这种人会遭到排挤,很可能过着非常凄惨的学校生活,但是,我们学校跟其它初中不同之处,在于这个人同时也是学校首屈一指的帅哥。我真担心全校女生日后看男生的眼光。
“春男同学。”
我跟桑岛在逃生梯前面走廊上交谈时,外面的风从缝隙灌了进来。小鸟儿一边挥手,一边走了过来。
“唷,小鸟游,你今天也好可爱呢。”
桑岛一面拨着随风摇曳的刘海,一面对小鸟儿说话。这家伙心口如一;心里想的事情大概在下一秒立刻就会不经思考地化为声音脱口而出吧。某种意义来说也是很厉害的人。
“诶诶,春男同学,我们一起回去吧。”
花花公子遭到忽视,桑岛最好吹吹秋天的冷风稍微冷静一下脑袋。
“抱歉,小鸟儿同学,今天我有点事情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
“咦,这样呀。是吗,我想说难得话剧社今天不用练习,想找春男同学一起回去。”
小鸟儿发出非常悲伤的声音,惹人怜爱的模样令我胸口瞬间揪痛。
“抱歉,下次我一定会跟你一起回去的。我也很期待能跟小鸟儿同学一起回去。”
“嗯。”
她的表情瞬间转变,如花朵绽放般开朗明亮。她那随时变化的表情,真想永远看下去。
由于我跟小鸟儿同学沉浸在两人世界,桑岛只好无所事事地站着。他还不回去呀?放学的女生邀他:“桑岛同学,我们一起回家吧!”他却像个想要的玩具得不到而耍赖的小孩,直接就用“我不要”拒绝了,听到这句话的女孩子们,对他说:“那下次再一起回家喔!”一点也没把他的态度放在心上就走了。看起来不管桑岛对女生说什么,应该都不会遭人讨厌吧。这间学校的一部份,就像是桑岛专用的后宫。
从教室出来的草一进入了我的视野。草一的视线一度对准我背后的某个人,面无表情,但是与我视线交会后,无表情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及时的微笑。虽然我并没有特别介意,可是我的背后就只有小鸟儿跟桑岛而已。
“小鸟儿同学,不好意思我先走了,下次见。”
就在我跨出脚步的同时,仿佛认命被人当背景的花花公子发出像是打弹珠般得意的声音。处于爱情之中,他是那种随时会忘却气馁的男人。
“小鸟游,别管这种家伙了,跟我一起回去吧。好吗?我送你到家门口。”
“春男同学,等一下。”
小鸟儿无视花花公子。我担心她的眼里是不是没有桑岛的存在,那这样桑岛就连背景还不如。
“怎么了?”
“我想我还是,希望你在学校的时候跟平常一样,叫我小鸟儿就好了。我不喜欢还要加上同学的说法。”
好可爱。如果有男生听了小鸟儿这么说却连个微笑都没有,那么那个人一定是颜面神经麻痹了。最好去看一下整形外科。这时背景说话了:
“小鸟游,你希望别人叫你小鸟儿吗?”
“不好意思,桑岛同学,我们没有这么熟,请你不要装熟乱叫我。我觉得不舒服。”
出现了!小鸟儿的炸弹宣言有如家传宝刀般,随便靠近的话可是会被炸伤的。你瞧,桑岛的表情。始终遭人无视,好不容易以为得到回应了,结果却是这么一句话。他的脸色变得像是冷却过后的火山灰一样灰白。
我心情愉快地对小鸟儿挥手,把这一
幕丢在背后。站在宛如酒窖的冰冷走廊角落,花花公子这样子真的跟背景没两样了。
全校爱慕桑岛的女生有机会了。因为心灵刚受伤的异性是最好的猎物,这话说的就是桑岛呀!
草一的表情不知为何有种阴沉。
我邀他一起回家,他听了虽然在瞬间露出开心的表情,但立刻又低下头去。
“谢谢你找我一起回家。”
草一看着走在前方的镰子摇个不停的尾巴说道。镰子的臀部结实无赘肉,肌肉线条宛如雕刻般地刻画出来。肌肉隆起的大腿,甚至连尾巴都仿佛充满了肌肉。要是老实跟镰子说,我应该会没命吧。
“干么说这么见外的话啦!对了,今天你有什么事情吗?”
“嗯,我今天也要去补习。怎么了吗?”
“没有啦,我想说要是你没事,你也好久没来我家玩了,想找你来玩电动。”
扶好眼镜之后他露出介于微笑与疑惑之间的表情。
“……谢啦。请你下次务必再找我。”
草一完全没有对我的邀约感到头痛的样子,一副就是“等会要补习所以真可惜”的态度。我不能开口要他跷掉补习班。
“嗯,一言为定。”
一走到上下学必经的宽广大路,就能看到当作行道树的成排银杏。明明没什么风,银杏的叶子还是掉了满地,让人有种“秋天到了”的感觉。地方都市也是可以享受到季节变化的。虽然不是在山上也不是在海边,行道树依旧能传递出季节的转换。然而,不管是充满食欲的秋天也好,还是艺术的秋天也罢,我只要能跟其它初中生过一样的日子就好。至于阿船,不论哪个季节,他的春夏秋冬都是充满食欲的。我询问草一我最在意的事情:
“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遭人勒索了?”
草一脸上没有吃惊之色。他只是低着头,开始说明。他这次不再撒“还钱给别人”这种谎。
“整个暑假,我天天都要补习。每天我妈都跟我说,初二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念书才行。我从小学开始就一直在看一部漫画,那一天我去补习的路上,在书店的展示区发现那个漫画的最新一集出了。虽然我有带钱,可是我不想把那本漫画拿去柜台结帐。我想到班上男生总是炫耀自己从哪里偷了什么,如果偷到更多、更贵的东西,就会像英雄一样引人叫好。所以,当时我想如果我也能偷到这本漫画,感觉上一直乱糟糟的心情可能就会消失了。因为你是少女大神,我才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我是个胆小鬼,想说如果偷东西成功了就会变得强悍一点。于是我偷了那本漫画。我心脏狂跳,把漫画书夹在腋下,一直在店里走来走去。只要店员看我一眼,我就担心他是不是察觉我想偷书。虽然班上都在传这家书店的监视器是假的,但监视器看起来就像是一直在追踪我的猛兽眼睛。我想说不定实际上店里的客人中还有穿便服的警卫混在里面,明明那间书店那么小还挤了一堆人。就这样大概过了三十分钟,我迅速把漫画放进斜背的包包里。我站在贴有写着“偷窃是犯罪行为,一经发现立刻联络警方与学校”的纸张旁边,觉得那些字看起来就像某人写的“轻松获胜”。就在我把书放进包包走出店外的时候,我也认为自己这次“轻松获胜”了。可是,那些高中生都看到了。我完全没有发现。我走出书店之后,他们就来找我,跟我说要是希望他们保密,就要借钱给他们,每个人都要借一点钱。不对,是我的钱就被拿走了。我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草一脚步的前方落叶四散,每走一步就会发出啪嚓啪嚓的声音。偷窃不会让人变强悍,也绝非什么英雄行径。更不会让自己有所改变,只会慢慢变成一个坏蛋而已。这样会变成不偷东西就没有刺激,能炫耀的事情只有偷窃的大笨蛋呀。即使下再次提醒草一,现在的草一一定也懂了。草一重重踩在落叶堆上,每走一步,干燥的叶子便发出破碎断裂的啪嚓啪嚓声,听起来有如他后悔莫及的内心正在呐喊。
“最近他们都使唤我去买冰啦或是买汽水什么的。”
“草一,我昨天,碰到一个上半身打赤膊的肌肉男。那个人情绪十分亢奋,拥有强到乱七八糟的体能。关于那个人的体能,六町目贝比·鲁斯的老板也很感动得赞不绝口,说是贝比·鲁斯再现,是史上最强的日本制大炮。那个人似乎自称是萨吉就离开了。萨吉就是草一、就是你对吧?”
“嗯。”
草一的回答比我预期得要快,他应该记得昨天在操场跟我说过话吧。我一问他,就发现他的记忆似乎有部份是模糊的,好像完全不记得我肩膀上坐着艾莉雅丝的事情。虽然昨天因为肌肉男的存在太强烈,让我一时不由得疏忽起来,但万一草一发现到艾莉雅丝的存在,那可就危险了。看样子应该是安全过关了。顺带一提,那个果汁的效果似乎只能持续一个晚上。
“现在,街头巷尾正在流传一个地方都市传说,说这座城市某处,有个自动贩卖机在卖一种喝了之后就会变成最强的果汁。最常听到的说法是按下可乐卖光的按钮,就会跑出来一个没有标签的纯白色罐子,喝下就会变成最强的人。草一,你是在哪里买到果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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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吃完晚餐,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后,我想起草一的事情就忍不住叹气。结果还是不知道果汁是哪来的。草一说:“我不知不觉就拿在手上了。”可是,这八成是在说谎。因为草一出现了每次说谎时就会有的摸眼镜说话的小动作。要是草一不想说,我也无计可施。问题在于,以后要怎么做才能让那些高中生不再来找他要钱。话先说在前头,我只是个解决地方都市传说事件的终结者,这类问题不是我的专长。可是朋友的麻烦不分专长不专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还有我也必须让草一停止喝那种果汁。虽然是没有根据的地方都市传说,但是这种果汁如果一喝再喝,似乎会有不好的下场。想要知道下场有多惨的人,就去问负责跑都市传说的新闻社员阿船吧。好像是所有肌肉遭到破坏,整个人会爆瘦之类的。情绪会无法复原,一辈子都必须当个很难与人交流的小白活下去之类!我听阿船说的是这种让人怀疑又害怕的说法。总之叫人头痛的说法多如牛毛。我每叹口气,感觉灵感就跟着凋落,什么好办法都想不出来。
“喂,春男!你是怎样啦?一直在那边叹气,干么?欲求不满呀?”
我连吐槽“为什么叹气就是欲求不满”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为了先前你说过的那个叫草一的男生吗?”
艾莉雅丝仿佛看穿了一切。我告诉她今天从草一那边打听来的事情。
“那么,首先要让那些高中生别再接近草一对吧。”
艾莉雅丝一边抱着胳臂一边站得直挺挺的。麻制的短裤底下延伸出苗条炫目的洁白大腿,细肩带背心上面看得到乳沟。真是个没有季节感的性感公仔。
“这很棘手耶,该怎么做才好?”
“春男你很傻,不是有个很简单的方法吗?”
我问“什么方法”,艾莉雅丝马上就提出了交换条件。
“如果你让我帮你挖耳朵,我就告诉你。”
帮我挖耳朵,是艾莉雅丝的怪异兴趣之一。身高二十公分的艾莉雅丝,挖起耳朵来非常顺手,似乎对用棉花棒清耳朵一事乐不可支。某天她凑巧看到我在挖耳朵,就说:“哎呀,让我来啦!”从那之后她好像每天都想帮我挖耳朵。老实说我已经没有耳垢了。而且她一旦开始挖,没挖个十分钟是不会住手的,所以让她随意挖的话也很不得了。因为我先横躺,再让艾莉雅丝坐在我的侧脸上挖我的耳朵,万一我随便乱动害她失去平衡的话,棉花棒说不定就会直接剌破耳膜。光是想像我就背脊发凉。于是,最近我都尽可能地拒绝她。
“……我知道了啦,只能挖一下子喔。”
“太好了!既然春男是傻蛋,那我就帮你吧。这种小事我马上就想到解决方法了。”
如何解救放学后遭到高中生勒索金钱的初中生?这么容易就能想到方法?
我有这么蠢吗?
你应该也知道吧?知道的话希望你能教教我。我会用被挖过头而有点刺痛的耳朵好好听你说的。
——————————
没想到还有这一招。
艾莉雅丝的方法如下:
“放学后,你让镰子跟在草一的身边不就好了?如果他们要草一去游戏中心,就叫草一带着镰子一起去就行了。那些死高中生一定会吓得要死,搞不好会反过来把钱包丢在地上逃走呢!”
第二天放学后,我立刻把这个办法告诉在校门口的镰子。聪明的镰子,认真地点了好几次头,最后对我“汪”一声表示了解。看样子地方都市传说终结者小队中,最笨的好像就是我了。
草一担心地看着我与镰子。
“少女大神,这样真的没问题吗?那些高中生总是三个人一起结伴出现。”
没问题的。能跟镰子对抗且势均力敌的,只有今年夏天结束前出现的不倒翁大人而已。即使是柔道社跟空手道社的高中生大举进攻,镰子应该也不会陷入
苦战吧。就算战斗现场有非营利单位的动物保护团体在场,大概也不会谴责这是在虐待动物,反而会叫来救护车吧。当然,是为了那些被镰子打倒的人叫的。
“镰子,请多指教喔。”
草一懦弱地这么说,镰子立刻摇起尾巴,脸颊沿着草一的大腿磨赠。
害怕的草一似乎因为镰子这个举动而冷静下来。他说:“镰子,你真可爱。”然后脸颊的线条放松了。镰子平常不会跟我以外的人亲近,它应该是为了让草一安心,才装出亲近人的样子。镰子真温柔。如果它不是狗,我很可能把它当异性而爱上它。
草一马上就到了高中生找他去的游戏中心。
“我会在这里看着的,你就放心吧。镰子会跟着你的。”
草一露出微笑,仿佛是硬挤出来般地笨拙。
“谢谢。如果高中生不再来勒索我,我有个恋爱模拟游戏想找你一起玩。等我买来再一起玩吧。”
“包在我身上。从女主角到隐藏角色,我在第一轮就全部攻略完毕给你看。”
“嗯。”
草一慢慢走进游戏中心。宛如朝着绞刑台走去的死刑犯,一步两步用力踩上那个地方。与肩膀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草一呈现对比,镰子一派从容。我的伙伴真可靠。与高中生一战之前,我祈祷游戏中心的店员不会说“狗不能进来”之类的话。我希望镰子造成的牺牲者数目能减到最小。
“哈啰哈啰。”
艾莉雅丝躺在旅馆提供的高级小平巾上面心情大好。小手巾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收下来的礼物,一直放在我家的储藏室里面,艾莉雅丝总是说软绵绵摸起来很舒服的圣乔昆棉花最棒了。我不清楚毛巾的材质,所以一头雾水。只要艾莉雅丝觉得舒服,怎样都好。(注:圣乔昆棉为产自美国加州圣乔昆谷的棉花,特点是纤维较长且带有光泽。)
“春男真有一套。在实际谈恋爱之前,还要先仔细模拟过。”
才不是这样啦!是因为感觉永远也不会有真正谈恋爱的机会,所以才要模拟。
“因为,跟计算机画的女生谈恋爱明明就很无聊,你不是为了真正的恋爱才在研究的吗?”
艾莉雅丝如果这么认为,那我应该也没必要纠正她吧。恋爱模拟游戏就这层意义来说是挺有趣的,这种趣味可以跟草一共享的话就好了。
“若你要谈真正的恋爱,我随时都可以奉陪喔。”
出现了,性感写真的母豹姿势。艾莉雅丝在登山背包里面,屁股朝着我这边翘起。虽然我很想直接拉上背包的拉链,可是艾莉雅丝以认真的口吻转换了话题。
“希望草一他呀,不要因此受到恐吓就好。”
艾莉雅丝从登山背包探出头,笑了起来。我也仿佛受到她的影响,露出灿烂的笑容。
“嗯,希望如此。”
我与艾莉雅丝的视线前方,有三名高中生正在玩某种壮汉一味破坏城市,打倒警察与自卫队的机台游戏。草一慢慢走近他们。他们好像发现草一了,还有镰子。
高中生说着:“钱呢?”同时伸出来的手,遭到镰子一口咬住。这是正当防卫,先下手为强。如果要告饲主,就让谷崎便利商店的老板去哭吧。虽然,我不认为跟初中生恐吓取财的高中生会想依据民事与刑事法条提告。
在我与艾莉雅丝的眼前,大概只花了2D对战格斗游戏两场比赛左右的时间,镰子就收拾干净了。它对着企图逃出游戏中心的高中生屁股狠狠咬下去,还赏了他们的脸几个头锤。
麻烦最好是彻底解决。这次真的很快就搞定。
三个高中生在游戏中心后面的小巷子里被镰子击倒,完全丧失战斗意志,双手抱着自己身体跌坐在地上。草一对着他们开口,尽管口吻懦弱、声音发抖,还是开口了。
“不好意思,请你们以后不要再跟我要钱了。对不起。”
至今都是被害人的草一在最后弯腰鞠躬,然后走出了小巷子。
艾莉雅丝一边拍手,一边回到了登山背包里面。我给镰子葡萄口味的软糖当作奖励,然后面对草一,伸出右手举起大拇指。
草一笑了。这次的柔软笑容感觉比刚刚更笨拙。
离开游戏中心之后,虽然我还有话想说,但草一说了句“抱歉,我要补习”就走了。
“今天晚上,我打电话给你可以吗?”
“你能出来吗?我想当面谈。”
“嗯,好呀,没问题。你想去哪里谈?”
我没想过要去哪里,对了,我有个很想去见识的东西。
“那晚上十点在六町目贝比·鲁斯碰头好了,怎么样?”
“好呀,我会去的。这还是我第一次晚上出门呢,我们这样好像不良少年喔。”
“平常你都很认真去补习,偶尔也要放松呀。”
草一愉快地嘴角上扬,露出宛如秋季晴空的安稳笑容。
我望着草一远去的背影,登山背包里越来越吵闹。
——————————
“真好呀。这样你可以去搭讪夜不归宿的女生,跟人家说‘来我家住一晚吧!不过我们要做快乐的事情’对吧。”
一打开拉链,在背包里面听到我说话的艾莉雅丝就以开玩笑的口吻这么说道。就连艾莉雅丝也晓得,这种偏僻的地方都市,晚上根本没有离家出走的少女会在街上游荡。这里不是闹区,晚上“六町目贝比·鲁斯”也只有在家待不下去的棒球狂老板在而已。
“前阵子,我看了深夜播的纪录片喔。”
“你看了什么?”
“少女内心的黑暗,还有性病的恐怖。”
也许这些都是必须正视的问题,但是艾莉雅丝与我思考这些事情也是无可奈何吧。学校的健康教育也有学过。艾莉雅丝对健康教育课本很感兴趣,这么说起来她也挑剔过:“健康教育课本明明采用《清纯月刊》的内容就好了,就学习‘性知识’来说,《清纯月刊》强多了。”
希望艾莉雅丝没有打电话到教育部抗议。《清纯月刊》含税售价八百八十元还附DVD,价格远远超过初中健康教育课本定价标准的最高金额。
如果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初中教科书的定价,那也是因为艾莉雅丝问:“做得这么烂的课本要卖多少钱?”我才去查的。想要深入了解的人,请务必到教育部网站查询喔。
还有五分钟就到晚上十点,六町目贝比·鲁斯里面一如预期有好几个棒球爱好者,我见到了草一。他应该是直接穿着家居服就跑出来,身穿绒质上衣跟运动长裤。
“好厉害呀,那个排名。”
位在夜晚住宅区里的打击练习场,灯光闪闪形成光线洪水。虽然明亮但除了偶尔响起清脆的击球声,基本上是座安静的娱乐设施。很有礼貌的顾客们,睁大眼睛盯着全垒打排行榜的板子。打击练习场露出钢骨的墙壁上面,挂个板子写着【贝比·萨吉合计全垒打六十支】。四处都听得到“那个人是外国人吗?”的声音。
“哦,那个呀。”
“草一,当贝比·萨吉的心情怎么样?”
“嗯,是呀,好像有点过头了。”
“有什么关系嘛。这里的老板开心得要命呀。”
“少女大神,是谁告诉你的?”
“你知道我班上有个叫做东舟道的胖子吗?”
“嗯,大家都叫他阿船对吧。”
“是呀。他有看到贝比·萨吉打出全垒打的样子。”
“哦……原来如此。我都没发现他在看。”
草一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看着排行榜板子,用手机拍下照片。
“阿船同学有发现是我吗?”
“怎么可能?你看起来完全不像同个人。”
“少女大神你就有发现是我呀。”
回头看着我的草一,表情瞬间看起来像个女孩子。我觉得即使单论草一的一些细微举动,也完全没有男生的样子。居然有果汁会让这样的草一变成肌肉男。
“总之,会发现的人就是会发现吧。我的视力可是有二点零呢。”
我笑了。我半开玩笑的口吻也更炒热了现场开心的气氛。
“这是美好的回忆呢。本来应该是没有人愿意相信我的。”
来到打击练习场,却完全没有进入练习区,两个初中男生只顾着聊天。如果老板投以怀疑的眼光就麻烦了,所以我一边用放在那里的凹陷金属棒练习挥棒,一边跟草一说话。不知为何我觉得难以启齿。
“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也想要变成肌肉男一次看看呢,这是男人的梦想,不要管那些说肌肉很恶心的女人啦。所有的男人,一辈子都应该体会到蛋白质营养补给食品有多难吃。草一,拜托你,告诉我啦!要去哪里才弄得到那种果汁。”
边看着我笨拙地挥棒,草一边回答:
“嗯,现在你可以跟我一起过去吗?”
没想到贩卖传闻中神奇果汁的自动贩卖机,位于打击练习场后方,就在那家偏远地区才有的连锁便利商店的前面。那天到贝比·鲁斯寻找的阿船没有发现,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过了深夜零点,便利商店一打烊,自动贩卖机也会
同时关掉电源。偏远地区的冒牌便利商店真的很恐怖。
“我就是这里买的。”
有一台自动贩卖机,就像是跟哪里都没有连接的电线杆一样,静静地伫立着。
微弱的灯光照着分成三列的塑料瓶和铝罐。
靠近一看,真的有。传说中的卖光的可乐。
从钱包拿出零钱,投币进去。小小的LED显示板浮现出了120。
我看了看草一的脸,他似乎比我更紧张。他用力地点点头。
大概是这种紧张转移了吧,我也呼出了一大口气,然后按下可乐那亮着红色“售完”字样的按钮。
沉默。
这片刻正因为弥漫紧张,反而显得可笑。
没有跑出纯白色的罐子,当然也没有出现设计成红色罐子的可乐。
实际上大概是十五秒吧。我回头看着草一,草一的双眼在银框眼镜后方睁得大大的,好像看到什么而大吃一惊。
“怎么了?”
“奇怪,上面显示零罐。”
顺着草一的食指指出的方向看过去,我看到了自动贩卖机的LED显示板。大概像是一百元打火机横放的大小,是横向的长方形屏幕。
【剩下0罐】
显示板浮现出这几个红字。好亲切的自动贩卖机。都显示“售完”了,根本不需要提供剩下几罐这种信息。就算没有卖光,我也不想知道库存剩下多少。一般只会显示投入金额与找零金额的地方,显示出文字,让人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草一,这边的自动贩卖机会告诉客人还剩几罐吗?”
“我第一次买的时候,是因为我在六町目贝比·鲁斯打不到九十公里的球而气得要命。我心想可乐居然卖光了是怎样,然后试按看看,结果跑出了那个白色罐子。那个时候有显示剩下六罐。第二天,我碰到你,然后又在游戏中心拿钱给那些人,于是心情不好又到这里买果汁。因为我知道喝了之后心情就会变得舒畅。那个时候显示剩下五罐。喝了之后,晚上就在操场上遇见你。虽然不过是前天的事,可是我只剩下模糊的记忆。就像是做梦一样,我记得不太清楚了。我只隐约记得,当时非常开心。”
“那么,剩下的五罐跑到哪里去了?”
“不对,剩下的是四罐。”
草一这么一说,就从斜背的背包里拿出白色罐子。
“因为那天我买了两罐。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要先买下来。”
我跟草一要了那个白色罐子来看。真的是纯白的,虽然是做成正常的易拉罐,但看起来就是个节省标签费用的三百五十毫升的罐子。
“这一罐总之就先不要喝,留着吧。”
“嗯,好呀。”
“不好意思,草一,这一罐可以借我吗?”
“嗯,可以呀。”
就像是对待跟朋友借来的掌上型游戏机一样,我小心地收好罐子。草一喝过之后的感想是:“舌头有像是灼伤的刺痛感,不过味道很像高价的提神饮料。”身为初中生的我,不曾喝过提神饮料之类的营养补给饮料。草一之所以知道味道如何,应该是因为他每晚喝了再熬夜努力念书吧。所谓高价的提神饮料是多少钱呀?
“对了,有没有其它人知道这里有卖这个?”
“……我想应该没有。”想了一下,草一肯定地说。
可是,这个时候我的调查还不能结束。尚有果汁消失的谜团,不能放过这个线索。
“草一,你有跟谁一起去过六町目贝比·鲁斯吗?”
草一立刻低下头去,口齿不清地低声说道。好像是想尽办法才让声音变成句子。
“我跟成宫去过。”
“成宫是谁?”
“就是那群高中生的头头,成宫圣司。”
这么一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那群高中生的名字。成宫呀。这家伙也是先前被镰子咬得遍体鳞伤的人之一吧。
“你跟那个高中生去过吗?”
“嗯,可是那个时候我没买果汁。”
从头到尾我都是当成参考在问他的。我不认为成宫这样子就会知道果汁的秘密。六町目贝比·鲁斯的老板可能会知道,最有嫌疑的就是会来补充自动贩卖机的厂商。
但是,我不想去考虑,知道果汁真相的人或许是个出乎意料的家伙。所以,老实说成宫很可疑,明天开始我要把他列入追查名单里。
若是出乎意料的人物,那就没我的事了。我只要能靠自己维护这座城镇的和平,就能够收工回家休息了,要是还有意料之外的犯人冒出来,那我只好束手无策。因为,比起名侦探偶然散步经过事件现场,我还比较适合当第一个发现溺水尸体的倒霉善良老百姓。
——————————
“好粗喔,而且好硬。感觉很震撼的样子。”
当然,我绝对不是在看什么成人影片。这是艾莉雅丝针对那罐果汁感觉到地方都市传说的气息所发表的心得。的确里面有东西,铝罐也可以说很硬。
“这个真的是地方都市传说吗?”
“错不了的。”
“我问你喔,艾莉雅丝。”
“什么事?”
一面抚摸着金发,艾莉雅丝一面回头。
“如果拥有不会输给别人的强壮身体,人会去做什么呢?”
“这什么意思?你是说买走剩余果汁的家伙吗?”
“嗯。”
艾莉雅丝以“这有什么好说的”态度回道:
“总之,会先大闹吧?因为拥有太多力量了。”
颇有道理。如果只有一晚能变成最强的人,那么也许那段时间就会想跟金刚一样拼命大闹。因为即使是在班上身材特别瘦小的草一,都可以变成超过两米的肌肉壮汉。
艾莉雅丝的推测果然无误。第二天学校出现了真幌市发生怪事的传闻。就在艾莉雅丝保养完头发,我悠哉地边凝视着果汁罐子边喝可乐的时候,那家伙正在市内随心所欲地大闹。
“我的头发真的很美对吧?哎呀,洗发精广告要来找我拍也没关系喔。”
“艾莉雅丝要洗的话,一罐洗发精就可以洗一辈子了。”
说着这些话的我与艾莉雅丝,真的非常悠哉。
第二天,学校有个传闻传得沸沸扬扬。我询问消息灵通的阿船,他这么跟我说:
“我的天呀,吓死人了。操场的足球球门变成像是麦芽糖一样软绵绵的,上下学走的那条路,水泥路面就像碎掉的仙贝一样裂得乱七八糟。LAWSON的招牌,一个晚上就被换成了了7-11的招牌,早上送便当去便利商店的快递厂商也吓了一大跳,差点就把7-11的便当在LAWSON上架贩卖了呢。”
虽然说明的内容有很多食物,但我大致懂了。
“然后,有人目击到干下这些事情的犯人喔。出租车司机没有载到客人,所以沿街揽客,正好看到前面有人正在搬运上方装着7-11招牌的铁柱,据司机说那个人身高超过两米,不对,应该是接近三米吧。总之,就是有个巨大得不象话的肌肉男在路上跑,所以出租车司机在那之后开车不专心东张西望,最后撞上了护栏。那里的7-11跟LAWSON之间的距离有五百米。我认为司机看到的跟我在贝比·鲁斯看到的是同一个人。”
阿船的猜测应该是错的。他在贝比·鲁斯看到的是喝了果汁的草一,做出交换了7-11跟LAWSON铁柱招牌这种蛮力举动的,是喝了果汁的另一个人。如果这个某人昨天晚上是第一次喝这种果汁,那么剩下的果汁就是草一有一罐,某人有三罐。
“结论就是,今晚开始我又必须去搜索真幌市区了。”
“你说的搜索,是要以新闻社社员的身份去追那个神秘男子吗?”
“当然是呀。你不要阻止我。这可是现在这所初中里,大家都想知道的热门话题。”
“你快住手啦。要是找到了,在你拍照的瞬间,那家伙要你把底片交出来而攻击你的话怎么办?而且既然有那种肌肉巨人存在,就算不主动去找,应该也会真相大白吧。”
“少女大神你太天真了,这一定跟地方都市传说有所关联。”
“什么意思?”
阿船用面纸擦去眉头变成水珠的汗,双眼有如快门般地啪嚓眨了眨。这是阿船打算接下来要滔滔不绝时的习惯动作。虽然已经秋天了还是有种闷热感。
“传说喝了就会变成最强的果汁在这真幌市某处的自动贩卖机买得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肌肉男铁定就是喝了那种果汁的普通人。所以,白天应该会过得很平静。那家伙一定是打算在晚上才喝果汁,然后在市内大闹。”
虽然他下巴的线条像是圆规画出来的圆形,跟菱角分明的锐利完全搭不上边,但是他的直觉可是比圆规的尖端还要锐利。阿船注意到这是地方都市传说了。然而,我并不打算告诉他这是正确答案。可以变成最强的果汁,一百二十元就买得到,这对他反而是充满危险的信息。
“今天晚上如果你要来帮忙搜索,那么先前答应要给你的东西,也就是这个月的《清纯月刊》,送给你也无妨。”
3
在伟大的使命之前,我必须先压抑自己的欲望。我边哭边拒绝了阿船的要求,这次的地方都市传说我应该要独自去查明真相,于是我来到了街上。
说是地方都市传说,不过这勉强归入稀奇古怪、扑朔迷离的超自然现象的范畴。继上次的不倒翁事件之后,这次大多也选在夜晚外出侦察。
现在是真幌市内的宁静住宅区,晚上十点过后。如果有认真值勤的警察在场,那么距离他们一百米前方就会有个他们应该会尽责盘查的可疑男子,也就是我。现在我的样子非常夸张。老样子必备的晒衣竿,这次的装备是一百八十公分的硬铝竿。在电线杆路灯的灯光底下,晒衣竿表面散发着诡异的银色光芒。而且,头上还戴着职业机车赛车厂商的全罩式安全帽,没有光泽的雾面黑色也因为夜晚的灯光诡异地闪闪发光。说到为什么要戴安全帽,并不是拿来当护具,而是接下来要跟肌肉男对峙进入战斗状态时,万一有人目击到,不至于让我的真实身份曝光。上次是在晚上的学校内决战,所以不用担心有人撞见,不过艾莉雅丝建议这次可不能大意。
在搜索的途中,我看到包月停车场的圆形不锈钢镜子,对自己这身装扮忍不住叹息。我身上穿着骑士装,尺寸有点紧。虽然是放在储藏室里的东西,可是说到为什么会有骑士装,这是因为奶奶的兴趣是骑摩托车,我曾经看过她骑哈雷摩托的照片。
总而言之,尽管模样可疑,可是我拥有要守护这座城市和平的强烈意志,这鼓舞了我几乎要消沉的心情。
顺带一提,艾莉雅丝跟镰子一起行动,与我兵分二路。
并非镰子不想跟这种打扮的男人走在一起,也不是艾莉雅丝不想待在我身边。而是一旦镰子发现肌肉男的踪影,会先以嚎叫声通知我,这样找到目标的机率就能简单地变成两倍。
每走一步,黑色的皮衣就把身体包得越来越紧。由于平常没有戴安全帽,戴起来感觉很不对劲,有如戴上太阳眼镜的黑暗视野也很不习惯。视野前方的便利商店看起来宛如住宅区唯一的光芒绿洲。耀眼的亮光照在背上,我看到一对男女朝着这边走过来。就在我心想着要躲起来的瞬间,却觉得男女看起来很面熟,不由得停下脚步。我在安全帽底下小小惊呼了一声“啊”。
男女应该也注意到有个戴着全罩式安全帽的可疑男子正在看他们吧。高个子的男人走到面前,对我投以“你这家伙是怎样”的怀疑视线。
对我来说,这比遇到这次的主角肌肉男还要让人惊讶。因为这对男女是桑岛与小鸟儿。
桑岛对着小鸟儿使了个眼色,感觉上应该是在说“我们快走吧”。
我非常想问为什么小鸟儿会在晚上十点过后还跟桑岛这种人在一起。但是,小鸟儿也没有跟我交往,我不能说出这种话。何况我还这身打扮。
“你拿晒衣竿要做什么呢?”
真有小鸟儿的傻呼呼风格。即使是个怪模怪样到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她有疑惑还是会开口问对方。
但是,我不能回答。我不能开口说话导致自己身份败露。我正想要与他们错身而过之际,听到了桑岛的声音。他说出了非常像他会说,有如表现优良的幼儿园小孩会说的话。
“小鸟游,不可以跟他说话。被陌生人带走可就危险了。”
我回头看,小鸟儿的大眼睛正睁得圆圆地看着这边。当她心有疑问时,那双大眼睛常常会睁得圆圆地凝视着对方。让人深深了解到眼球又圆又美一事。
“我们走吧。”
桑岛这么说完后握住小鸟儿的手。我看到这一幕,心里就有什么爆发了。等我回神过来,已经开口了。
“你们是初中生吧!”
我努力不用自己原本的声音跟口气说话以免身份暴露,用像是透过鼻尖发出来的尖锐声音说出怪腔调的日语。不久之前,我还在小鸟儿的房门前,一个人演独角戏。当我要演好几个角色的时候,因为心想要让小鸟儿比较容易了解到是换人在说话,所以自我挑战能发出多少种音色,结果就产生了奇怪的声音。在旁边看着我练习的艾莉雅丝爆笑个没完。所以,我决定收起怪声音,演独角戏的时候绝对不用。那奇怪的声音现在首度派上了用场。
“你们是男女朋友吗?”
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呢。可是,如果不问就走了,我想我一定会挂念这回事,会觉得有没有找到肌肉男都无所谓了。看到走在一块儿的小鸟儿与桑岛,实在令我心烦意乱。
桑岛收起亲切笑容的脸显得僵硬,露出看到变态的眼神。
“你该不会脑袋秀逗吧?”
真的没有比桑岛说的话更让人听来费力了。应该是因为他说话方式有某种愚蠢的感觉吧。他具有即使对别人严厉以待也不会惹人生气的特质。
“你们约会完毕要回家了是吗?”
找人骂自己这样会被人识破的。发出就像吸了氦气一样的可笑声音真是凄惨。不过,硬是挤出怪声音而不让身份曝光的这种专长,我还有点自豪呢。
我一看小鸟儿的脸,她就一脸紧张,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视线盯着我肩膀的后方。
“喂,喂喂!那个人是你的变态同伙吧?对不对!”
桑岛以像是碰到格外严重大事的,口吻说道,声音当中没有惧怕的感觉。
即使如此,他还是想要保护小鸟儿似地伸出左手,一边瞪着我一边往后退。他的眼睛说明了一切。眼神从看到恶心东西,变成了看到恐怖东西的样子。要是在山上碰到身高三米等级的棕熊,也许就会露出这种表情。
嗯?变态同伙?
我终于回头看了自己的背后。
“你好呀,晒衣竿男孩,你那根晒衣竿发出很讨人厌的气息呢。本大爷不由得就受到吸引跑过来这里了。嘿,看起来要是被那个打到,本大爷的果汁效力就会消失的样子。难得感觉这么爽,我可不希望发生这种事。你那根竿子就交给本大爷吧!不快点交出来的话,下场可是很凄惨的喔。”
主角出场了。
赤裸上半身情绪亢奋的肌肉男出现了。全身各个部位的肌肉宛如气球般膨胀,腹肌像是一格格的巧克力一样块块分明。脖子以上有张小到不协调,浮现出血管,看起来像是高中生的脸庞。
在我的身体完全转向肌肉男之前,他就赏了我一个毫不留情的攻击。真是个头脑简单的暴力份子。
“快点把竿子交给我!”
举起的拳头有如铁锤般用力敲下。我瞬间以与肩同宽的距离用力握住晒衣竿,高举过头摆出防御的姿势,双手之间的晒衣竿接住了对方的拳头。肩膀与上臂流窜一股仿佛遭到球棒殴打的闷痛。面对地方都市传说的元凶,较为硬化的晒衣竿是不会折断的,可是我的上半身剧烈地摇晃起来。我只能用右手握住竿子。肌肉男立刻又施展第二击,瞄准我的身体而来的拳头大幅度挥动。明明眼睛清楚看到拳头的轨道了,但身体就是动不了。我无法闪避,单手把竿子往下挥,挡住了上钩拳般打过来的拳头。手臂仿佛灼伤般都麻痹了。抓着竿子的右手,握力在瞬间急速下降。就跟夹娃娃机差不多。对方的拳头媲美以时速一百公里飞过来的二十磅保龄球。
“你们快走。”
明明我都已经自顾不暇了,还用怪腔调对着小鸟儿与桑岛这么说。尽管我在意他们俩为什么会走在一起,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种事情的时候。要是不专心应战,身体就会被打到像压扁的空罐子。
我视线角落看到桑岛牵起小鸟儿的手,拔腿狂奔。这样我就能安心战斗了。
“嘿,晒衣竿男孩,你挺行的嘛。不错!这样打起来才好玩。”
这不是电玩的对战型格斗游戏。这是真正的战斗。这家伙到处挥舞的拳头,当真能够破坏这座城市。被迫享受这种事情的话那我就头大了。
“哇啊。”
短短一声惨叫,我回头往后看,似乎是小鸟儿跌了一跤。肌肉男对着分心注意小鸟儿的我大吼:
“喂!不准东张西望!”
肌肉男仿佛要踢飞地球一般,以超快的速度朝着我冲过来。
我是个笨蛋。由于担心小鸟儿,所以盯着她那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好一会儿。失去了完全闪避的时机。左手握着竿子前端,右手手掌抵着竿子正中央一带,以身体前倾的姿势遭到肌肉男的擒抱。一阵冲击让头、肩、手、胸感觉像是被打穿一样。要是从新干线跳下来,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看得到夜空,看得到房子的屋顶,看得到民宅的水泥外墙,看得到反过来延伸的电线杆。我察觉到自己仰着倒地,竿子宛如流星飞向空中。
“你还满能承受本大爷的擒抱嘛。不过,你重要的武器飞走了喔。啊哈哈,起得来吗?”
之所以能够立刻起身,果然还是因为感觉到地方都市传说的元凶就在附近吧。力量正从身体内不断涌现。即使如此,还是费了番力气才站起来。
“你看,你的竿子在那边喔。”
顺着肌肉男笑着用拇指指着的方向看去,竿子落在前方二十米远的道路角落。
“结
束了。那就拜拜啰。”
穷途末路。我把力气注入徒手的自己,改采防御姿势。我的脑袋无法思考,甚至没能想到,自己即使透过防御,但挨下那样的拳头,恐怕连一下子都撑不了。我只想到直接挨拳头的话就惨了。可是,只要这段时间小鸟儿与桑岛可以顺利逃走就好,总之我只求如此。
就在肌肉男的拳头高举到正上方之际,有个黑影缠上他的手腕。由于自己处境过于凄惨,加上透过全罩式安全帽看出去的视线不好,我还以为这是自己晕眩而产生的幻觉。
“好痛!”
肌肉男的手腕被镰子咬住,干得好呀镰子!
“这只笨狗是哪来的!痛死人了!”
我穿过疯狂大闹企图甩开镰子的肌肉男身边,朝着晒衣罕跑去。真不可思议。本来以为应该动弹不得的身体,因为伙伴出现又恢复了力气。尽管如此,依然无法全速奔跑,光是以慢跑的速度前进就十分费力。
还有十米。
不适合奔跑的骑士装,黏在身上沉重得让人不舒服。
还有五米。
我弯下身子,准备让手扑上竿子的时候,有某个黑色块状物体像颗乒乓球似地飞了过来,强烈撞击到地面上的声音传人我的耳朵。我整个人呆住了。黑色的身体,那是镰子。它一动也不动,不知情况如何。等我回神过来,肌肉男已经宛如一堵墙伫立在晒衣竿的面前。
“真可惜。那根竿子本大爷要定了。”
将镰子投掷过来的那只手,毫无疑问地捡起竿子,折成两半。而且还轻松地弯曲晒衣竿,一下子就把晒衣竿变成了像是垒球的铝块。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这段期间我所做的事情,就只有弯曲膝盖,把身体挡在镰子前面企图保护它,视线从未离开过肌肉男。我很清楚即使我这么做也成不了盾牌,伹没了竿子我也无法攻击。
“看招。”
肌肉男把变成铝块的竿子丢向空中,然后以截击踢飞出去。
这么说来,我突然想到草一有说过勒索他的高中生是足球社的,可是我对宛如炮弹飞出去的铝块束手无策,只能任凭它重重击中自己的右肩。真的痛得乱七八糟,连呼吸都很困难。透过全罩式安全帽看出去的世界,变成了昏暗的鼠灰色。肩膀遭到重击,身体转了半圈,趴着倒地,我没有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姿势变成了面向水泥道路。头上传来听起来很开心的声音:
“差不多该真正做个了结了,我玩得很痛快。自从得到这个身体之后,世界上全都是些不中用的肉脚很没意思。不过,晒衣竿男孩你也是,也只是个肉脚而已啦。嘿,让我看看你长啥样子。”
肌肉男那起重机般的手臂抓住安全帽,然后往上举。
全罩式安全帽里面充满剧烈的喘息。我还以为是谁呼吸声这么大,才发现是自己嘴巴冒出来的。如果他能替我拿掉安全帽,我会大为感激的。我好想大口吸气。肌肉男那大如平底锅的手抓住我的安全帽,把我有如晴天娃娃般吊了起来。
忽然我在视野的角落看到了小鸟儿与桑岛。他们怎么没离开?因为被肌肉男吊起来,所以视野高度接近三米,看得非常清楚。小鸟儿好像是脚行动不便,桑岛扶着她正在往前走。他们似乎正在观察这里的情况。看到这一幕,我心里想的居然是我也想扶小鸟儿一起走路,醋劲大发的时机真是不适合。但是,如果他们还在这里,这种情况下安全帽就不能被拿掉。即使小鸟儿的脚扭伤了,但是让别的男生照顾她,我觉得很不是滋味。我涌现出些微的力量。我让身体如弓般后仰,用右脚踢中肌肉男的脸。仿佛光脚踢飞铁桶般硬得要命。肌肉男痛得咕哝一声,压缩着我头部的力量逐渐消失,身体弯了下去。我以为得救了,不一会儿,肌肉男那像是炮弹的拳头就用力捶进我的身体。我对着他脸的那一踢,根本就没有造成伤害。只不过像是有脏东西跑进眼睛,让人一时没力而已。感觉就像是这样。
肌肉男的铁拳直直嵌入我的腹部,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肚子里面爆炸一样传来剧痛。我的身体从正中间弯曲成了“<”字形,以像跳高选手般的姿势被打飞出去。只不过,重重飞去的方向是身体后方。
就这样直接猛力撞上了石墙。
“唔!”
伴随着光是呼吸就让人想哭的疼痛。而且,这么闹事下去,很有可能有人会报警。我必须在这里尽快把事情解决,我也不认为自己身体可以承受更严重的伤害。
站不起来。好不容易才跪着,直起了上半身。
我看到镰子果敢地正与肌肉男对峙。不愧是镰子,不仅是速度,强健体魄也是这个城市最强的。镰子似乎正以它的敏捷完全避开肌肉男的攻击,正在替我争取时间。它好像在对我说,要我趁着这段时间攻击肌肉男露出空档的背后。
我盯着在我脚边,有如口香糖的圆形硬化铝块。镰子对不起,已经完蛋了。我没有武器了。
虽然我在心底祈祷会发生卖竹竿的小货车开过来的奇迹,但是,在过了晚上十点的住宅区,大概不会出现吧。这种时间出现的话,一定会遭人抱怨制造噪音的。即使如此,我还是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认真听听看会不会从哪里传来卖竹竿的货车音乐声。就在这时电线杆的角落忽然传出了声音:
“春男,把那个本来是晒衣竿的铝块拿在手上。就算它形状改变了,它还是晒衣竿,你可以把奶奶的力量灌进去里面的。”
是艾莉雅丝。尽管她是我小队中的参谋并非战斗人员,但她充满威严的一句话就解救了战况。即使卖竹竿的没来,情况还是好转了。
“……我……知道了。”
花了多久时间呢。不,我想实际上花不到半分钟吧。虽然缓慢得像是在开玩笑,但我能够站起来了。
我抓住铝块,比平常更用力,把它想成是企图从自己手中逃走的鱼儿之类的。双手接着就像是设成震动的手机颤抖起来。
求求你,接受我的力量。
用力地,紧紧地握住。然后,宛如打躲避球的要领,使尽全力把那个铝球投了出去。使用惯用的右手,运用整个身体投球。不是靠肉体,而是靠精神力投球。
命中把镰子逼到路边的肌肉男背部正中央。
肌肉男跪了下去,投球的我也像是在投手丘上失去平衡的投手一样跪地。他回过头来,知道是我投的,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哈哈哈,干得好呀!你真是厉害呀,晒衣竿男孩,你真的很强对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很好,我很开心喔,晒衣竿男孩。那么,明天晚上十点,我们在真幌市初中的操场再来比一场吧。记得带竿子来喔。”
明明身体大到让人想用“超巨大”来形容,却像猫咪一般柔软。他从完全跪地的姿势跳起来,无声无息跳过家家户户的屋顶离开了。
皮衣到处都摩擦得破破烂烂。我坐在地上,呈现放松的姿势。镰子走到我身边,艾莉雅丝爬上我的肩膀,在我罩着安全帽的耳边以性感的声音说:“你没事吧?”我露出受够了的苦笑,说:“快死了啦!”这种赌命的玩笑不能干太多次。我发觉艾莉雅丝露出担心的表情。对哦,因为面罩上充满雾气,她看不到我的脸。艾莉雅丝正把脸凑到全罩式安全帽上头,我赶紧以她听得到的音量说道:“总算没事了。”低沉地感觉像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镰子检查过我的样子之后,眼尾有些下垂。这就是它的笑容。
这次真是战况惨烈。要是那个肌肉男没有主动离去,我输定了。输了的意思也就是我无法保护好这座城镇。古今中外的英雄,连一次败仗都不能吃的。不败传说真的很可疑,一次都没输过真难以置信,我不由得觉得一切都是谎言。
大概休息了五分钟吧。
我抚摸着镰子身体,确认它是否没事。好像有些小伤。
我正想开口说“幸好你没事,镰子”的时候,就看到小鸟儿与桑岛朝着这边走过来。于是,我又恢复了先前怪腔调的说话方式。
“幸好你没事,镰——”
忽然想起小鸟儿知道镰子的名字,我不能叫出这个名字。
“康门贝尔。”
在我肩上的艾莉雅丝察觉到小鸟儿与桑岛的存在,规矩地在我肩膀坐下动也不动。就算说错话,她也不能吐槽我“为什么是法国起司啦”之类的话。
镰于也很聪明。我该怎么解释才好呢,即使它被叫成康门贝尔,也像是已经用了这个名字好几年似地摇着尾巴。
“你到底是谁?你是在保护我们吗?”
桑岛一面照顾小鸟儿,一面走得更靠近。小鸟儿露出害怕的表情,轻轻鞠躬说了句:“谢谢你。”看样子尽管小鸟儿脚痛,他们还是专程回来向我道谢。
“虽然我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不过谢啦。你还好吧?”桑岛说。
小鸟儿以宁静的眼神凝视着我,感觉乌云罩顶充满阴霾,一如我看到投向肌肉男的那原本是晒衣竿的铝块的样子。唉,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女生看到在这么大场面的战斗,使用的武器居然是那种东西,不可能会开心的。虽然我忘记了
,但我还是非常在意她跟桑岛走在一起的事情,所以忍不住说出无聊话。
“要是女朋友受伤了,男朋友就应该好好把她送回家去。她应该是你很宝贝的女朋友吧。”
而且,我还在“女朋友”跟“男朋友”的地方加重语气。我真是有够蠢的。自己说这种话,感觉挺空虚的。不过我再说了一次:
“送她回家。”
桑岛细细的眉毛往上扬。
“喂,先不管这个,你告诉我,你还有刚刚那个巨人是什么来头?”
“不要多管闲事。今天回家之后,就忘了这一切吧。”
我模拟可疑新兴宗教创始人的感觉这么说道。他们不能知道我是谁,也不能被卷入。
“没事吧?”
我走到小鸟儿面前。她圆圆的大眼睛凝视着我,仿佛穿透面罩上的雾气,看到了我那应该不可能看到的表情。我不由得害怕起来,赶紧别过头去。
“康门贝尔,走了。”
说完,我站了起来,以比走路还快,比跑步还慢的速度,从他们两人面前离开。镰子跟在我的后面。虽然感觉到桑岛在背后“喂”的声音,但我加以忽视。
“把小鸟儿交给那个看来有点笨笨的帅哥好吗?说不定他把人送回家就变成了大色狼欺负小鸟儿。”
坐在肩膀上的艾莉雅丝,恶作剧般地说道。
“这是没办法的吧。”
“春男,你不必再用那种怪腔调说话了。”
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不由得笑了,艾莉雅丝也笑了。
这是没办法的吧。桑岛跟小鸟儿外表看来很配,所以我非常在意他们两人在这种夜里走在一起,也无法用平常的口吻说出这个想法。
初二的秋天,我初次尝到——吃醋的滋味。
因为满脑子想的都是小鸟儿与桑岛的事,所以没能注意到艾莉雅丝看着我的侧脸欲言又止的。我真的很迟钝。
首先,第二天我一到学校,阿船就十万火急地跑来找我。大概是太赶了,他脸上还稍微浮现出了汗水。
“我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
“英雄。”
“一休?”
“不是一休,谁要找一休呀。我现在精神很好,因为终于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啦!”
“我找到我身为真幌市初中新闻社的记者,奉献剩余所有初中生涯也想要追踪到底的采访主题了。
“这不是很好吗?那你说说看,是什么主题?大胃王特集?大猩猩的生态?还是街上的可爱女生?”
“我刚不是说过是英雄吗?”
阿船在班会开始之前的教室,从登山用品名牌的背包里,拿出甜面包吃了起来。虽然他吃过早餐才到校,可是在抵达学校之前就消耗掉了,于是肚子又饿了。食欲果然跟他的体型相呼应。
“我看到了喔。昨天晚上,正当我为了找自动贩卖机在街上闲逛的时候,在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拿着晒衣竿,跟壮汉大战的英雄。”
过度惊讶,让我只能凝视阿船的脸。他刚说什么?
“虽然那个壮汉跟我在六町目贝比·鲁斯看过的家伙感觉有点不一样,但总而言之是个身穿名为肌肉的钢铁盔甲,情绪亢奋得乱七八糟的家伙。有个全身漆黑,头戴全罩式安全帽的人在跟那个家伙战斗。那个肌肉猛男,铁定是大闹真幌市到处破坏东西的犯人。”
“阿船,你听我说,那个什么晒衣竿英雄一定是你看走眼了。是你太疲劳眼花了!”
明明身体庞大,却能避人耳目目击到各种事情。也许阿船拥有恰巧会待在出事地点的才能,身为新闻社记者,这一定是人人想要的资质。可是这种资质,或是脂质,我不知道阿船到底有多少。如果他把初中生活全部奉献出来,那我可就头痛了。我企图要让阿船失去对晒衣竿英雄的兴趣,说道:
“那个拿晒衣竿的人,应该是脑袋有问题吧。铁定不是你说的什么英雄。”
我以轻松的态度轻描淡写,阿船的双眼立刻同时眨了眨。这是他要开始说什么狂热话题的前兆。
“就算是少女大神这么说,我还是会生气的。你应该对晒衣竿英雄一无所知吧?不要说他的坏话。那个人正默默地保护我们的城市。虽然全身黑这种打扮确实有点可疑,不过身为新闻社社员的直觉告诉我,那个人一定是英雄没错。”
阿船一面口水四射,一面汗水冒个不停。他还是依旧有种闷热感。这时传来开门声,班导走进教室,班会开始。
越过阿船那巨大的背影看到班导新藤香奈子老师,她的胸部今天也像是要把套装的纽扣给撑飞一般。我一边看着她一边思考着阿船的事情。
尽管阿船在闷热状态下说的那些话,让我一直觉得郁闷,但他激昂的情绪也传达给我了。一定是英雄没错。谢谢你阿船,我在内心感谢着。所以,能否请你把你的初中生活就继续奉献给食欲就好了?
我这么个小小心愿,在我打开阿船传来折得像是火柴盒的纸条之后就绝望了。
【今晚十点,在我们初中的操场上,晒衣竿英雄与肌肉男要展开第二回合战斗。这是最重要的极机密消息,不准走漏出去。你马上就能知道英雄有多厉害了,要不要去看?】
小鸟儿明显对我态度冷淡。她不像平常对我道早安,先前只要下课时间她都会跟我说昨天的电视节目哪个好看,今天却每每与我视线交会后就只是抱歉地低下头去。如果她变得态度冷淡,这也是她的权利。因为,她昨天跟桑岛两人单独在一起嘛。虽然不是说两个人在一起,就算交往了。我本来是觉得他们有什么,但是今天小鸟儿的行为让我十分介意。我死都不想去问桑岛昨天的事情。而且,昨天应该不在场的我,却知道桑岛与小鸟儿两人一起回去,根本是自掘坟墓。
“小鸟儿同学,要不要一起回家?”
小鸟儿的眼睛确实瞄到我了,这是我们今天第一次好好对上视线。脸颊转为苹果般红色的小鸟儿点了点头,很用力地点头。放学后,我们一起走出教室。
平常我们的对话总是有如公园源源不绝的喷水池,现在却完全没有交谈。如同冬季停止喷水的喷水池一样,明明对话多寡跟季节无开。
我们两人一边望着走在前方的镰子结实臀部一边走着。
“秋天到了呢。”
“嗯,是呀。夏天结束了。秋天过后就是冬天了吧。”
“是呀,秋天后面一定是冬天没错。”
“这样呀,冬天呀。那冬天过后就是春天了吧。”
“嗯,是春天。”
“这样呀,谢谢你告诉我。”
好惨的对话。就算我玩过好几十款恋爱模拟游戏,也没有男女角色出现这种对话。虽说是无意义的交谈,但我只要跟小鸟儿在一起就觉得开心。不过,我怀疑小鸟儿的想法并非如此。果然是跟昨天的事情有关。如果不能一心让女生开心,不能了解女生的想法,那么在恋爱模拟游戏里面,结果就只有一种——以失败收场。
“桑岛同学,很受女生欢迎对吧。”
为什么偏偏要提起桑岛呢。
小鸟儿突然停下脚步。
我回过头去,看着小鸟儿。
“我被他抱了。”
小鸟儿的话语如硝化甘油炸药爆炸了。
我听不懂。怎么回事?
“我,呃——被桑岛同学抱了……对不起。”
最后的对不起已经带着哽咽了。
“拥、拥抱这回事,唔,对初中生来说还太早了吧?可是,听说时下的初中生,有很多女生已经有经验了,该不会就是那个吧?”
“是他紧紧抱住我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昨天我遇到他们两个人之后发生的吗?
“你说紧紧抱住……他很用力吗?”
“嗯,因为事出突然,等我回神的时候已经那样了。”
“事出突然?那个王八蛋居然用尽力气硬是抱住你!我饶不了他!”
我转过身。决定要找到桑岛家,带着球棒而非晒衣竿上门去把他痛殴一顿。
“没事的,桑岛同学很温柔的。只要我一觉得痛,他就会连续问我好几次:‘你还好吗?’”
小鸟儿的炸弹今天集中轰炸。我听到这句话:心想不跑进防空洞的话必死无疑。当然,不是我的身体而是我的内心。今天晚上,我应该会泪湿枕头吧。我的哭意现在已经涌上来一半了。
“他紧紧抱住我的肩膀。”
“咦?肩膀?”
“嗯,是昨天的事情。平常我要补习,总是自己一个人回家。不过昨天在回家之前,听到新闻说真幌市晚上有人会破坏许多物品,所以补习班老师就要求回家路线相同的同学结伴走。于是我才会跟桑岛同学一起回家。然后,我们真的碰到了那个在破坏东西的人。正当我们想逃走的时候我却跌倒了,脚都扭伤了。你看。”
话一说完,小鸟儿把右脚踝的袜子往下拉,露出了绷带。她说现在贴着药布舒服多了。
“就是这样。然后,就出现了一个戴着黑色安全帽的人,跟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