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羡慕你。
过去,一位少女曾对恩奇都说过这样的话。
少女羡慕恩奇都,因为其永恒不变的存在。
当时的恩奇都无法从逻辑上理解对方的话语,不明白少女在对这个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改变形状的泥土人偶诉说着什么。
但是,根据那位少女的说法,无论姿态如何变化,『恩奇都』这个存在是不会改变的。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今后会遇到多少人类,就算被神定罪,恩奇都的本质一定不会改变。
纵使走向死亡,纵使回归大地,恩奇都永远都不会改变。
少女说过,只要世界上的人类和土地没有消失,恩奇都就永远是恩奇都,这一点是她最为羡慕的。
不断变化的少女,被施加了不得不变化的诅咒的一位少女——纵使诅咒缠身,少女在与命运抗争的同时,向恩奇都许下愿望。
希望,你不要忘记。
少女只是,如此祈愿。
希望恩奇都不要忘记自己的事情,我『们』的事情。
不断变化的自己,或许不久之后就会忘记一切,少女恐惧遗忘甚过死亡。
正因如此,她才希望恩奇都『不要改变』。
少女希望,至少有一个人能够一直记得自己(复数)的事情。
恩奇都跟她约好了。
尚未获得人之形态的他(她),在得造之后第一次学习了『约定』这一系统,并且将其作为自己的基干。
事实上,恩奇都记住了少女的话语和祈愿。
每次与少女见面,她都会高兴或者落寞地询问自己『你还记得我(复数)吗?』,恩奇都怀着不可思议的心情听着。
然而,别离的时刻终究会到来。
按照诸神的旨意,恩奇都离开了作为自己第一个朋友的少女,被送往了乌鲁克城一侧的森林之中。
尽管如此,恩奇都还是一直听着少女的话语。
因为,已经约定好了。
为了将她们的信息烙印在自己的记忆领域里,恩奇都每天都会启动听觉传感器和记忆模块,认真地对少女的话语进行记录。
但是,离别之日。
恩奇都最后从那位少女口中听到的话语是——
——『……你是……你是谁?』
在这之后,恩奇都遇到了以沙姆哈特(翻译者注解:乌鲁克的神妓)为代表的诸多人类,改变了形态,脱离了诸神的掌控,开始了自己的冒险。
但是,恩奇都绝对不会忘记自己第一个见到的『人类』——那位少女的话语,以及她们活着的记录。
与沙姆哈特同吃同住的时候。
被沙姆哈特送出森林,与那位王者相遇的时候。
和那位王者激战三天三夜的时候。
恩奇都绝对不会,忘记少女她们的事情。
奔跑着穿过乌鲁克麦田的时候。
搭乘芦苇之筏沿着普拉图姆河漂流的时候。
奔跑着穿过埃里都的森林的时候。
吉尔加美什宣布要开辟黎巴嫩杉树林的时候。
知道那个森林的看守者,就是自己最初的友人——那些孩子们的时候。
坚信如果违背神之理杀死看守者,自己总有一天会悲惨地死去的时候。
与看守者敌对的时候。
吉尔加美什险些被森林看守者杀害的时候。
亲手击败看守者的时候。
即使在自己亲手解体的过程中,直到昔日友人的形体消灭的时候——
恩奇都,绝对不会忘记少女她们。
在暧昧的过去的记录,或者说是记忆中,只有少女她们的话语清晰地烙印在恩奇都的肉体和灵魂之上。
但是,也有想不起来的事情。
在交换约定之前,和少女初次见面的时候,绽放的花朵的颜色。
由于想不起那个颜色,恩奇都的系统不断发出异响。
× ×
现在 Neo·伊什塔尔神殿
「……我有件事情想问问现在的你……如果不让伊什塔尔闭嘴,恐怕很难做到」
伴随着略显寂寞的话语,恩奇都的一击被灾厄之光挡下了。
虽然光芒闪耀,但其中蕴含的是凝聚了疾病、热浪一集战争这些符合现代的灾厄的概念的能量洪流。
如果转换为攻击架势的话一击就能破坏城市一角的魔力,全部转入防御架势扛下了恩奇都攻击的狂战士。
在恩奇都这个神造兵器面前,这是正确的判断。
纵使拥有接受了女神·伊什塔尔的加护的哈尔莉的魔力,光是防御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因为之前使用了令咒,作为守护巨怪的力量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了,不过,原本『没能完成守护』的结果已然印刻在了世界上——现在的对手,就是传说中击溃了守护的那位英雄本尊。
相性上是最糟糕的情况,但狂战士硬是扛下了攻击,不让恩奇都突破神殿,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此地并非黎巴嫩的杉树林,而是女神·伊什塔尔坐镇的神殿的正面。
狂战士以其庞大身躯难以想象的敏捷与恩奇都周旋,无论恩奇都是正面突破还是针对弱点发动袭击,它都能以毫厘之差与之持续抵抗。
不清楚双方展开了怎样的攻防战。
就这样打得难解难分,就在复仇者的毒蛇与天之公牛的缠斗即将结束的那一刻——
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贯穿了恩奇都的全身。
「这是……」
这是包括自己生前在内,从未体验过的奇妙感觉。
在几秒之前应该还不存在的东西看,突然渗入了恩奇都的增幅气息感知领域。
与令咒带来的瞬间移动不同,好似否定了『不存在』这种因果,将其改写为『存在过』的形态,令人脊背发凉。
最让恩奇都吃惊的是——
『某人』出现的地方,是在神殿上部操控周边空间的女神·伊什塔尔本人的正后方。
从女神的样子来看,她似乎也注意到了比恩奇都晚几秒出现的某种存在。
女神的意识转向身后,似乎在说着什么。
「令人惊讶。那位的隐身能力竟然能瞒过我的雷达」
在由衷佩服的同时,恩奇都推测那是拥有Assassin灵基的存在。
虽然也确认了其他Assassin的灵基在斯诺菲尔德显现,但那位与伪Assassin完全不同,是一个暧昧却有着异常沉重的存在感的英灵。
尽管蕴含着如此巨大的存在感,但直到刚才还完全隐藏在世界之中。
仅凭这一事实,就足以想象那位Assassin拥有非同寻常的力量。
无论如何,情况很有可能会发生变化。
恩奇都这样分析之后,使用『变化』的力量改变了自己的能力。
立刻无法理解地提升了魔力的值,开始一点一点地将Mana摄入。
无论在什么时候发生任何事情,都能在那个瞬间将最强的一击砸在女神·伊什塔尔身上。
× ×
Neo·伊什塔尔神殿上空
「什么玩意……?那家伙……」
提亚·艾斯卡尔德斯分析着眼下的魔力流向,被轻微的惊愕所包围。
他所观测的神殿周围的魔力流动,在某个时刻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最关键的是,拥有神性扭曲了空间的女人造人,在她的身后涌现出影子。
从神殿的阴影处,以渗透的形式悄然出现在世界之中。
人影的出现虽然只是如此简单的事,但对于拥有能够正确看见魔力流动的眼睛的提亚来说,从那个瞬间开始,察觉到世界的颜色似乎被重新涂抹了。
好似眨眼间世界就从白天回到了夜晚,受到如此冲击的提亚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我 ore』的话……如果是弗拉特的话,他会明白发生了什么吗?」
不由得想要寻找已经不存在的半身。
提亚静静地凝视着神殿,然后将视线转向峡谷。
这是,刚才聚集了数十个人的地点发生了变化。
其中的一大半都消失了,那个位置只剩下不到十个人。
「……面对如此激烈的乱战,难道就不想逃走吗……埃尔梅罗教室?」
提亚回想起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深爱的『容身之处』。
他沉默了一会儿,让一颗小型卫星绕着自己旋转。
提亚一边制造出几颗每旋转一周魔力就会产生剧烈变化的卫星,一边静静地等待时机。
根据情况,为了将这片土地上的一切化为尘土而做好准备。
× ×
Neo·伊什塔尔神殿上部
「什么?!……伊什塔尔大人!」
注意到身后异变的哈尔莉,为了保护伊什塔尔想要挺身而出。
伊什塔尔一边用手制止了她,一边说道。
「好吧,哈尔莉,你继续压制住那个废物,哪怕有一点漏洞,他就会直接冲进来」
「好,好的!」
虽然心
中残留着不安,但哈尔莉并没有违抗女神的指示,专心为狂战士提供魔力。
伊什塔尔背对着哈尔里,目光投向神殿内部的黑暗。
女神也立刻承认了。
出现在眼前的『某物』,是对于自己来说具有危险力量的存在。
尽管如此,女神仍是天空的化身。
面对世界中渗出的,带有骷髅面具的影子团块,他的脸上浮现出无畏的笑容,以傲慢的态度对待来者。
但是,周遭的风和大地的魅惑状态仍然没有被解除,翻腾的大地和带有粘性的风,将那仍然意图贯穿女神的枪头挡在了空中。
或者说,曾经被魅惑的东西真的有了自我。无需伊什塔尔的干涉,作为拟似生命体,按照自己的意志蠢动着。
「是在说……晚钟吗?」
伊什塔尔重复着来者的话语,眯起了锐利的眼睛。
「自称吉尔乌苏德拉的幽谷之守卫者……是跟那家伙相连的影子呢」
他的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警戒的程度也慢慢提高了。
如果说,对于恩奇都的警戒充满了基于憎恨和厌恶的攻击性,那么对于眼前的来者则是真正意义上的警戒,酝酿着强烈的敌意,想要看穿对手的一切。
女神应该是知道的。
只要是那座『幽谷灵庙』的看守者,就能对身为神的身体植入(赋予)死亡的概念。
「你不容许身在异乡的我自诩为『神』……是这个说法吗?」
女神挑衅一般地问道,影子静静地晃了晃身子。
「非也」
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这个空间内所有的『影子』都在晃动。
不对,实际上,那或许并不是错觉。
「吾出离幽谷的旅途,仅理解其理由」
话音刚落——
骷髅面具翻转过来,哈桑在空中制造了漆黑的影子。
× ×
斯诺菲尔德 西北部 地下
在按照一定比例开凿的人工洞穴中,有多个人影在蠢动。
Saber和阿娅卡,还有Rider和她的御主们,使用魔术照亮黑暗的同时,在洞穴中行进着。
「真没想到,竟然有如此规模的地下通道……」
对于Saber夹杂着佩服和惊讶的话语,Rider赞同地点了点头。
「嗯,我也很吃惊。短短数日,从溪谷到南边的沙漠,完成了如此规模的工程」
「哎呀,咱们教室的前辈之中有挖掘专家和操控地脉的高人,这次来参加圣杯战争真是帮了大忙呢」
凛一脸轻松地说着,阿娅卡惊讶地问道。
「莫非……这个洞窟是你们自己挖出来的吗?」
「如果说利用魔力是『自食其力』的话,那确实没错。不过嘛,大圣杯周围的地下似乎也布满了结界,所以没能如愿挖掘」
「连大圣杯的位置都掌握了吗?」
「唉,跟冬木比起来容易理解。说起来,他们好像连隐瞒的意思都没有呢」
凛有些不悦地回答道。
冬木出身的魔术师,有很高的概率是圣杯战争的经验者。
Saber通过普雷拉蒂所展示的幻术『亚瑟王在冬木显现』,已经知道了过去发生在冬木的事情。
那么,这位名叫远坂凛的魔术师是否亲眼见过亚瑟王呢?
「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很在意这件事,阿娅卡告诉我‘这件事稍后再谈!’,所以我一直都在忍耐状态啊」
虽然Saber的表情很严肃,但话题却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开始向他这边倾斜。
「话说回来,Rider也完全习惯了那个发型呢……」
听到名叫考列斯的青年的话语,Saber歪了歪脑袋。
「哦?原本是不一样的发型吗?」
对于这个问题,行进中的Rider本人做出了回答。
「嗯,我受召显现的时候是生前的发型,戴着那个时代的装饰……御主认为那个样子在城市中实体化时会很显眼,所以让我重新盘了头发」
「这样啊……哎呀,我也经常穿现代社会的服饰,其中道理我理解」
Saber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然后流畅地说出了这句话。
「这就是为什么,你的发型与吾之祖王很像吗?」
远坂凛突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目光锐利地瞪着Saber。
面对凛的视线,Saber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哎呀,Rider阁下的真名我已经知道了。更重要的是,如果要给同为尊贵之人打理头发,我觉得我能想到的应该就是吾之祖王呢」
「我刚才就很在意……你果然是圆桌的相关人士吗?」
「如果粉丝也算相关人士的话,那当然是相关人士咯!祖王亚瑟的相关者……听起来超棒的!谢谢夸奖!」
看到Saber毫不拐弯抹角地给出了接近真名的提示之后,凛向阿娅卡头来了怜悯的目光。
「……你也不容易啊」
「果然,在圣杯战争中,Saber是很普通的……不是这样吗?」
对于向自己确认这一点的阿娅卡,凛却采取了委婉的说法。
「之前我看到他站在警车上演讲的画面,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和脑袋出了问题呢」
「……是这样呢」
阿娅卡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另一边,Saber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
「哎呀,如此说来……差不多该筹备歌剧院的修缮费用了」
但是,她这话只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一股奇特的恶寒掠过了在场所有人的身体。
「……怎么了?」
「都小心点!」
向众人发出警戒的,是一个名叫斯芬的年轻人。
「现在……周围的气味开始逆转了」
虽然不太清楚所谓的气味,但阿娅卡能够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从……西南方向过来的吧?」
眯着眼睛的Saber向周围的众人发出警示。
「嗯嗯,我的随从魔术师也发出了警告啊」
「这个地下……收到了某种侵略……不对……是被吞没了?」
× ×
Neo·伊什塔尔神殿 上层区域
■■■■开始把世界翻转过来。
与黑烟和雾气有明显区别。
与其说是涌现,不如说是周围的光被一个点吸了进去的光景,一边渗入神殿,一边扩大了暗之领域。
黑暗包围了伊什塔尔,从他的视野中夺取了一切光明。
在连触碰肌肤的风的流动都消失无踪的情况下,伊什塔尔的背后有一把黑色的利刃正在逼近。
但是——攻击被轻易地化解了。
Neo·伊什塔尔神殿的一部分墙体被『魅惑』所操控,伊什塔尔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情况下抗住了不可见的刀刃。
刀刃被墙体反弹的声音被吸入黑暗之中,两把利刃从完全不同的方向同时逼近伊什塔尔。
但是,无法触及。
伊什塔尔仍然没有移动,用自己周围因魅惑效果而浮空的石头和装饰品挡住了刀刃的连击。
Assassin释放的黑暗之刃没有厚度的概念,按理说,不论是钢铁的盾牌还是战车的装甲,刀刃都能够穿透并且夺走对方性命。
如果是拥有强大魔力防御的英灵和魔术师之流,是可以抵抗这种攻击的。到此为止,作为英灵之间的战斗还处于常识范围内吧。
但是,暗击的浪潮并未停歇。
两击同时发出之后,不可见之刃从女神的头顶,脚下以及背后三个位置同时袭来。
发出三声碰撞声,再次被吸入黑暗之中。
在那声音完全消失之前,四之斩击攻向了伊什塔尔。
但是,无法触及。
五之斩击。
六之突刺。
十之刀刃。
二十。
一百。
一千。
最终,Assassin使出了全方位的连击,不仅是石头和装饰品,连空气本身,或者说物理法则都被女神所魅惑,将刀刃触及他的肌肤的因果从世界中排除。
如果对手是一般英灵的话,这般攻击应该已经让对方的灵基归于黑暗了吧。
然而,尽管眼前的这位不过是沾染于此世的残响,却是神残留在世间的神性的一部分。
本就不是一个英灵能够对付的存在。
「我还以为你要搞什么把戏……真是个无趣的戏法」
在黑暗之中,伊什塔尔向Assassin如此告知。
「你以为将我的身姿和声音隐没于阴影之中,就无法向周围施展魅力了吗?没用的,我的魅惑和五感没有关系。因为这个世界注定会被我的存在所魅惑」
『影子』令空间本身的色彩和光辉消失,领域也随之扩大。伊什塔尔举起双手,意图将其驱散。
「傲慢啊,晦冥之舟人」
女神所说的话语已经超越
了言灵的范畴,变成了世界之理本身。
「如果对手是普通英灵的话,应该多少能听懂吧。如果你有心的话,说不定就能在没有被从者发现的时候击杀御主。比如那个看上去结实过头的复仇者,我也不太清楚你能不能解决他,但他的御主是人类,用现在这种把戏应该可以收拾他」
这是人类的理想还是其他动植物的理想并不重要。
女神的话语,对于星球的表层而言是理想的。
「不过……」
女神·伊什塔尔说乌鸦是白色的,那么黑色的乌鸦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从结果而言,就算乌鸦这个物种从地球上消失了,也没有人会注意到。
「不要以为在天空面前,有影子投下的领域呢」
以否定渗出之黑暗的形式,通往神殿身处的通道中出现了光辉。
蓝色的,澄澈之光。
地上产生了苍穹,明星一般的、浅色且眩目的光辉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并且——光辉之中浮现出一个影子。
「现在的你,看上去好多了」
那是一个佩戴着骷髅面具的刺客,他的身体被无数枚重组为刀刃形态的青金石贯穿。
灵核被击碎了,已经感受不到作为英灵的脉动。
「听到晚钟的,好像是你的耳朵才对吧」
影子是影子,是一种现象,因此不能存在于光本身之中。
并非从眼球而是从世界本身之中夺走光,Assassin穷尽所能的技艺,被女神的权能轻而易举地击溃了。
或者说,女神是这么认为的——
女神有一个根本性的误解。
暗杀者扩大的影子。
无数次出现的,不可见的斩击。
这绝对不是这位暗杀者的本质。
「……?」
女神·伊什塔尔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这时的他,终于察觉到了异常。
摧毁了暗杀者的灵核,这种感觉不会错。
但是,看不到灵基崩溃的任何碎片。
不对,不仅如此——
最先是怀疑,接着是些许动摇,最后变成了苦涩的焦躁。女神的表情和神气发生了变化。
「你……意图扭曲『理』吗?」
「非也」
如影的暗杀者,发出了声音。
理应死去之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灵核被击碎,理应不存在之人的声音,确切地在伊什塔尔的耳边低语着。
从女神耳边传来的声音,好似在遥远过去的世界某地的低语的残响,因为距离遥远,因此以层层叠叠的形式传入了女神的耳中(翻译者注解:山谷回音)。
「吾,将要在此结束被刻录为副本的从者的(暂时的)旅途」
明明应该是全新说出的话语,却给人一种作为很久以前被告知的话语被铭刻的错觉。
「……!」
「借与无穷之影的一个碎片,现在乃是返回幽明境界之刻」
伴随着这句话——从暗杀者的遗骸中,产生了数量惊人的『影子』。
影子好似黑之爆发一般扩散开来,再次开始吞噬光明,将诞生在神殿之中的天空染成了比夜晚更加深邃的黑暗。
超越言灵,压制神明的异质之技。
这本来就不是一骑Assassin能够驾驭的力量。
但是,真正的暗杀者,做到了。
以自己的『死』作为诱因,首次发动的自我牺牲宝具。
宝具发动的结果不是死亡,而是作为死亡的结果确定一个因果。
作为幽弋之哈桑,与『影』同化的自己的技艺的究极奥义——
将所有时代、所有场合都存在的『死』的概念和自己的灵基同化,只有这位哈桑才能使用的宝具,如今在世界之中显现了。
「——冥想神经—— Zabaniya」
× ×
曾经,有一个■■。
与后世所说的暗杀教团性质完全不同的集团。
也就是说,经由没有任何信仰的人们的双手,作为实现他们欲望的利刃——『影』而被培养起来的一个■■,拥有魔术和诅咒,炼金和科学的全部,被改造成■■■,经历了无数的■■■,最终将孕育了自己的组织■■■■■了。向即将堕落的■■伸出援手的,仅仅只是善良的■■和■■所拥有的纯粹的信仰之心,因此■■——
■■■■■■■■■■■■■■■■■■■■■■■■■■■■■■■■■■■■■■■■■■■■■■■■■■■■■■■■■■■■■■■■■■■■■■■■■■■■■什么也
■■■■■■■■■■■■■■■■■■■■■■■■■■■■■■■■■■■■■■■■■■■■■■■■■■■■■■■■■■■■■■■■■■■■杀死
■■■■■■■■■■■■■■■■■■■■■■■■■■■■■■■■■■■■■■■■■■■■■■■■■■■■■■■■■没救了
■■■■■■■■■■■■■■■■■■■■■■■■■■■■■■■■■■■■■■■■■■■■■■■■■■■■■■■■■不能得救
■■■■■■■■■■■■寻找
■■■■■■■■■■■■■■■■■■■■■■■■■■■■■■■■■■■■■■■──────────────
于是,他踏上了前往幽谷的旅途。
他的目标是山脉的深处,掌管冥界与现世之狭间的灵庙。
过去的大半,早已融化、消失在虚无的深处。
他的过去,从本应作为英灵铭刻在世界上的灵基情报中融化消失了。
实际上,星之记忆是无法蒙混过去的,然而纵使世界感知到了,如果不被任何人所认知,那也是一样的。
当然——包括身为英灵的他自己。
留在他心中的,只有半系统化的自我,以及临终前自己全部献出的理想。
——「混蛋」
生前,他在旅途中抵达了山之灵庙,灵庙里有一位伟大的存在。
——「汝想要用那双被烙上不容许毁灭之影的手,抓住什么?」
——「以为先行赎罪就能得到救赎吗?明明知道汝之觉悟无法抵达任何地方,还希望永远在幽明的夹缝之中彷徨吗?」
身为人类,身上却笼罩着冥界本身的阴影,乃是死亡的化身。
他在遇到这位大人的瞬间就明白了『我会永远成为这位大人的影子』这件事。
不是下定决心,而是接受了。
为什么自己会被塑造成与常人不同的,具有特异性的存在呢?明明活着没有意义,也不畏惧死亡,为什么还要继续走下去呢?
所有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自己成为眼前这位大人的影子。
仅仅如此,原本以为会一直怀揣到冥府的疑念就全部消失了。
他没有因为感动而抽泣,也没有在浓密的死亡面前胆怯,只是淡淡地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心中只有安逸。
不知道自己被创造出来是为了什么,但终于到达了该到达的地方。
——「那么——交出首级」
断罪的话语,闪烁着银色的光辉。
以及穿过脖颈的,锐利而充满慈爱的风。
生前的他最后感受到的东西,在被阴影淹没的记忆中过于鲜明地闪烁着光芒。
对于大半陷入影子之中的灵基来说,这是比任何事情都清楚的。
这样就足够了。
作为永远徘徊在影子中的一个诅咒继续存在下去。
踏上无止境的苦难旅途的理由,仅此一个便足够了。
没有尽头的道路并不是诅咒,而是历经漫长旅途之后终于得到的祝福。
或者说,他的精神性在那个时刻已经不是人类了。
然后——
他的人生就此终结,一个『影子』深深地烙印在了这个世界上。
× ×
Neo·伊什塔尔神殿前方
「这是……?」
恩奇都注意到神殿内的异变正在进一步发生。
与世界同化的自己的气息感知,现在清楚地检测到了异常。
刚才渗出的气息再次消失了。
但是,恩奇都依然感知到了异常。
他所感知到、听到、看到的是遗忘无法比拟的异常状况。
世界的气息本身消失的异常。
充盈Neo·伊什塔尔神殿内部的神性,其中的一部分像是被蛀虫洞一样唐突地消失了。
不仅如此,那个气息消失的范围慢慢地扩大,世界本身消失无踪了。
颜色、声音、气味、魔力——充盈神殿内部的神气被影子吞没,看到了这幅光景的恩奇都,瞬间停止了动作。
狂战士似乎也一样,它转动庞大的身躯,瞬间从恩奇都身上移开注意力,朝着神殿内部释放出『灾厄』的光芒。
从哈尔莉的头顶,女神·伊什塔尔的正侧面穿过的虹色光辉。
然而,当虹光碰到神殿内
的『影子』的瞬间,并没有产生爆炸和冲击波,甚至连微风都没有产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
现在是攻击背对着自己的狂战士的好机会,不过恩奇都并没有攻击狂战士毫无防备的后背,而是将魔力施加自己头顶的巨大金色锁链之上。
「狂战士!」
注意到这一点的哈尔莉向狂战士发出指令。
倘若是接受女神加护之前的她,也许会因头顶掠过的灾厄光辉的照射而失去意识。
不过,现在的她好歹是女神·伊什塔尔的祭司长。
没有必要担心背后的伊什塔尔。
因为通过超越魔力link的『女神之加护』的连接,哈尔莉明白狂战士不会伤害女神。
不知道是处于这种加护,还是纯粹的成长,她压抑着本能所感受到的恐惧,想和狂战士一起完成作为伊什塔尔的信徒的任务。
「不是Lancer,也不是我背后的暗杀者!阻止那个『锁链』!一定有什么东西在『那玩意』里面!」
「我也有同感,就这么干吧」
这时,女神的声音从哈尔莉的背后响起。
「!女神·伊什塔尔大人!万分感激……」
回头看向女神的哈尔莉,倒吸了一口凉气。
女神·伊什塔尔的周围,通往神殿内部的通道完全失去了色彩和光,只有一片漆黑的空间。
也不清楚是空间还是墙壁。总之,因为没有任何光的回馈,完全无法确定深度。
不单单是光,声音的回音,甚至魔力都感知不到的漆黑的境界线。
只要踏出一步,自己的身体也会消失,这种确信的预感朝着哈尔莉袭。
伊什塔尔竭尽全力压制着想要在这里扩大影响范围的影之领域。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个暗杀者模样的存在释放的宝具,与作为神灵的伊什塔尔势均力敌。
「如你所料,危险的是鱼叉和锁链哦」
似乎是为了让瞪大双眼的哈尔莉安心,伊什塔尔如此说道。
仿佛在说Everything is ok似的,女神平淡地发出了与『影子』毫无关联的指示。
「如果是那种程度的鱼叉和锁链,还不如让那个废物本人变化形态,那将是更加强大的宝具。不过,特意在高楼顶部构造那样的机械装置……就算是残次品,也是有某种企图的……」
还没等女神说完,『影子』爆发性地蠢动起来。
侵蚀光明的虚无,正是世界本身对于伊什塔尔之统治的反抗——
神殿内的影子获得了实体,开始侵蚀周围的光。
伊什塔尔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状况,轻轻挥了一下手。
刹那间——魅惑了空间本身的伊什塔尔周围的空气和墙体被拧动,女神头顶的石阶宛如柔软的花瓣一般开始绽放。
「稍等片刻,我去陪这个无礼的暗杀者玩一玩」
「伊什塔尔大人!?」
面对自己的信徒,女神始终面带无所畏惧的笑容,说出了一个荒唐的情报。
「对了对了。你也得小心哦,要是你碰到了那个影子,我也会死掉的」
「呃……」
「这片森林已经被影子包围了」
然后,影子开始喰食世界的光。
神殿周围的森林中的嘈杂声消失了,沉默和黑暗渗透进了整个世界。
从树荫下,从卷起的树皮背面,从黑色浊流的飞沫下,从伊什塔尔之前就一直魅惑、操控着的沙土的缝隙中——
仿佛所有地方的『影子』都在增幅,就像在说那才是正确的样子。
但是那带有死之色彩的影子,甚至没有夺走哪怕一只攀附的昆虫的生命。
被苍穹照耀的大地的『影子』,其否定的东西只有一个。
因为天空的女主人只有一位,他企图用虚假的光笼罩大地。
「要上了,玛安娜!」
伊什塔尔如此喊道,他从敞开的屋顶跳向了隐现的天空。
于是乎,构成神殿的青金石和黄金装饰物一齐蠢动、浮在空中、朝着女神的身边聚集。
那些珍宝变成了描绘出两道美丽弧线的弓形船,载着伊什塔尔的身体飞上了高空。
但是,『影子』没有坐视不管。
仿佛凡有光之地便有影子一样,出现在世界之中,追逐着令万物目眩的伊什塔尔这一光辉的『影子』集群。
与其说是黑色之物涌向天空,不如说是漆黑侵蚀了天空,追逐着朝各个方向飞行的伊什塔尔。
周围的空间和地形、甚至是风的流动和空气的密度都被女神魅惑并且支配,他不断地以毫厘之差规避无法贯穿神之力的『影子』集群。
优雅地、华丽地、还有大胆地。
但是,这场追逐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玛安娜原本是可以随心所欲地在世界上翱翔的天之舟。
但是,因为还没有完成转变为神代,所以能够维持最高速度的范围仅限于神殿和森林。
与之相反,影子是与那个新世界抗衡的存在,『影子』一直存在,直到世界的终末。
如果影子执拗地穷追猛打,耗尽神气和魔力的伊什塔尔迟早会被追上,这一点是不言自明的。
然而,这是以伊什塔尔不战斗作为前提的情况。
「哎呀,挺赶趟的呢」
看到下方缠绕着古伽兰那的巨蛇,伊什塔尔伸出手来,就像一个小学生试图拿起一根合手的木棍来回挥舞一样。
「来吧,希塔!」
那是挑战神明之人射出的诅咒巨蛇,海德拉的化身。
但是,不知怎得,逐渐取回全部权能的女神的残响,甚至魅惑了那条巨蛇的存在方式,将其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存在。
模仿毒蛇的气场聚集一处,将诅咒全部反转,变作了小蛇的形态。
像在避开『影子』一般地驾驶着玛安娜在天空中疾驰的伊什塔尔伸出手,七条蛇便缠绕在他的手指上,就这样相互盘绕,构成了一个『祭具』。
那是模仿七条蛇的石之钉头锤。
伊什塔尔用一只手轻轻握住了这把看上去凶恶无比的武器。
「啃食吧!」
话还没说完,伊什塔尔就将玛安娜驶向了高空。
天之舟不断飞升,似乎是直指星辰之海和金星。
然后,『影子』也随之延展。
不知真假,『碰到的话神也会死去』被伊什塔尔本尊如此评价的影子。
如同巴别塔一般,高耸,一座漆黑的高塔拔地而起,只是为了触及高天的神明。
在过山车一般的轨道上急速转弯的玛安娜,眨眼间开始冲着影子高塔的顶端俯冲。
女神·伊什塔尔乃是众神之一,不容许靠近神之领域的高塔。
不对,不是这样的。
并非众神。
要让这个世界明白天空是自己的,是伊什塔尔的领域——
伊什塔尔只是顺着玛安娜的气势往下砸去。
『七头之战锤 希塔』
据说伊什塔尔自诞生之时就握在手中的,模仿七蛇的战锤。
传说中只要存在就能讨灭敌人的战锤,女神·伊什塔尔将全身的力量和神气注入其中,将其砸向了影之高塔的顶端。
何等耀眼的光芒啊,在那个瞬间,从特定区域仰望天空的观测者喃喃道。
金星增加为了两颗。
留下一瞬间的辉光,玛安娜和战锤希塔击溃了影子,将其压向地面。
女神再次降落在神殿之上的时候,为了就这样让影子连同暗杀者的灵基一同消散而用尽了全力。
伊什塔尔忘记了一件事。
那绝不是巴别塔。
既然是哈桑·萨巴赫,就不可能堆起这样一座塔。
所谓的影之塔,不过是伊什塔尔自身的光辉所产生的傲慢高度的表现罢了。
所以,光辉是无法消除的。
「……真是的,冥界的玩意,还真是相性差到家了!」
女神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掐住了『影子』往上看去,他的注意力转向了天空中的神兽。
想要完全消灭这个影子,恐怕需要倾尽神殿的全部力量。
为了处理这件事,首先要解决不安定因素。
「古伽兰那」
女神向一直保护着神殿不受巨蛇之群侵扰的天之公牛,仅是如此告知。
「趁我压制这家伙的时候——把『锁链』的源头,破坏掉」
这并不是什么逼迫的命令。
他的语气很轻松,好似在吩咐心爱的狗狗‘把丢出去的球捡回来’。
然而,这是从女神的口中说出的,新世界之理。
这一瞬间,包括政府在内的美国多个气象观测系统都观测到了飓风『伊南娜』的异常动态,但不到几分钟就从数据库中删除了这些结果。
不过,就算有记录,也很明显会被当作是捏造或者恶作剧。
因为这是明确的『行动』。
即便是魔术师,也不会立刻相信吧。
一直处于奇怪停滞状态
的台风,来了一个后撤步(back step),距离后退了两公里,发生了这种事情。
插在巨兽足部的几支箭。
以伤口为起点,涌出的巨蛇的气息。
外侧是漆黑之泥的胀气,内侧则是杀死了多位英雄和怪物的剧毒,擒住了神代巨兽的后腿,将其束缚在大地上,连同神性一同腐烂。
但是,这种事情不能成为拒绝女神命令的理由。
天之公牛不顾自己的腿被扯断了一部分,就那样使劲地往后退去。
仅仅是在背后飞行,大地就留下了深深的伤口,猛烈无比的狂风在森林中呼啸。
台风形态的巨兽一边俯下身子,一边张开大口吸气,将暴风雨的概念浓缩在体内。
原本应该处在暴风雨中的斯诺菲尔德,此刻却笼罩在一种难以置信的晴朗和寂静之中。
但是,闭门不出的人们并没有察觉这种异常。
有一部分头铁的人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但那也只是暂时的。
因为——所有不安的空气都消失了,一切都太平了的做梦一般的光景仅仅维持了四秒半。
下一个瞬间,雷鸣和暴雨汇聚而成的死亡浊流,从巨兽的口中呼出。
以神兽的嘴部为起点,以惊人的速度形成了巨大的龙卷风,向着斯诺菲尔德最高的建筑物的楼顶冲去。
已经以相当于『从西向东』的规模吐出的,竭尽全力的物理现象。
如果地面上被神兽释放的风暴如此横扫,估计还没等到黑幕们的计谋得逞,城市就已经不复存在了吧。
即便是余波,其威力甚至超过了一般的台风,吹向了森林和城区。台风的bless本体以每秒两百米的速度,裹挟着真空的刀刃和化作冰块的水滴,甚至还有雷击,将水晶之丘的顶层吞没。
「呃……抽到了下下签吗……!」
站在楼顶上的是身为希波吕忒的御主之一的朵莉丝·卢森德拉直冒冷汗,与此同时,她令魔力在全身流转。
然后,她抱起了留在屋顶的捕鲸炮(Harpoon Cannon)旁边的,凝视着西部森林地区的银狼。
银狼想要抵抗——但察觉到对方没有敌意,便停止了挣扎。
「虽然没想到结为盟友的对象是合成兽,但是盟友的御主要是死了那就头疼了」
尽管之前和远坂凛战斗留下的伤还没痊愈,不过朵莉丝强行扩展了魔术回路的路径从而加速全身的硬化。
「不对……大概不会死的。抱歉咯」
虽然已经意识到多半葬身于此,朵莉丝还是用自己的全身护住了银狼,就在这个瞬间——雷风的吐息抵达了屋顶。
此乃神兽之力。
此乃天空之伟业。
仿佛确信司掌万象的女神·伊什塔尔的胜利一般,声势浩荡的神罚一击。
这无疑是宣告女神治下的神代之复古的福音。
然而——
反抗时代变革之人,还有一位。
「—— ——」
无言无语的咏唱在屋顶上回响,突然产生的魔力屏障使得狂风消散了。
「……?」
朵莉丝转头一看,只见一位少女站在那里。
稚气未脱,只能说还是个孩子的少女。
朵莉丝最初来到此处的时候,就觉得不可能和她本人共同战斗。
虽然是个孩子,但她将自己的魔力全部用于自己的从者的『遗骸的维持』,持续地强行阻止其化作灵子消散这种事情。
朵莉丝考虑到她年纪尚小,无法释怀,便只告诉她的随从前往溪谷地区,自己则是同Lancer御主(银狼)待在一块。
所以,少女来到此处就意味着那位英灵的遗骸终究回归了灵子。
朵莉丝是这样认为的,不过——
缇妮·切尔克。
作为英雄王的御主,亦是在这场圣杯战争中成为第一个败北者的少女。
她的双眸中闪烁着强光,看到这一幕的朵莉丝立刻改变了想法。
她是一位魔术师,站在这里挑战西边森林之中的那位『神』。
「我的族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作为祭品,被献给这片土地的十二个哥哥和九个姐姐。
尽管缇妮接受了作为献身于土地的诅咒之『关联』而活下去的事实,但记忆中也并非完全没有与家族的回忆。
姐姐教会了我很多笨拙的,却有像是人类一样的游戏。
哥哥想尽办法让幺妹缇妮逃离命运。
战场上哪有时间去回想这些事情。
明明知道是大忌,可是脑海中满是这样的事情,缇妮带着明确的愤怒大声喊道。
「所以,那片土地……土地……我的族人!再也不能让任何人夺走了!」
只是,仅仅,在欲望的驱使下,少女发出来在第三者看来毫无道理的呐喊。
「哪怕是神明大人,也决不容许!」
——如果是幼童,多少会有这种习惯。
真是讽刺啊,缇妮如此思考着。
现在的自己,就像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本来这片大地就是这颗星球的东西,断言作为人类的我们要保护大地,也只是迎合人类一方的说法罢了。
吉尔加美什王所说的『整片大地都归于我的庭院』,那句话到底是英雄王的傲慢,还是说吉尔加美什王把自己看作是站在人类和星球之间的调停者?
事到如今,少女已经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了,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
即便缇妮现在不是为了土地守卫者一族,而是出自傲慢和任性的愤怒——少女现在站在此处,是为了用自己的意志反抗『神』。
还是个孩子的她的魔术,以覆盖水晶之丘上层的形式构造了坚固的魔力屏障。
这个防护结界的强度能够抵抗足以摧毁大厦的冲击。
那庞大的魔力,不仅是源自自身的魔术回路,还利用了自地脉中流淌而出的力量。
但是,少女操控的魔力量过于巨大,从地脉中补充魔力的速度跟不上消耗,屏障的强度仅仅维持了几秒钟就开始衰减了。
天之公牛的吐息并没有停止,就在少女和朵莉丝认为天命难违的时候,银狼发出了响亮的嚎叫。
于是——刻在银狼身上的一画令咒发出了红色的光芒,涌现出了更加夸张的魔力。
× ×
「!」
恩奇都避开了天之公牛的攻击所造成的余波,虽然尚未被大地捕获,但还是落在了浮在空中的巨大鱼叉上面,他感受到与自己以魔力通路相连的银狼发动了令咒。
不过,这对于自己的灵基没有任何影响。
不如说,恩奇都确定了庞大的魔力会穿过自己的魔力通路回到城市那边这件事。
银狼是在无意识中发动了令咒,将其运用在了什么地方吗?
恩奇都仔细排查了几秒钟,掌握了具体情况,他回头看了一眼城区,小声地说道。
「谢谢你」
「……我由衷地感谢,你是我的御主这件事」
× ×
「!」
缇妮感受到了银狼的令咒的光辉,与此同时,自己的体内也流入了夸张的魔力。
——你……把令咒的力量……交给了我?!
这是违背圣杯战争常识的行为。
按理说令咒的力量,是对从者使用的。不可能用在没有魔力连接的其他御主的强化上。
不过,缇妮想起来,现在的自己是个例外。
缇妮为了阻止吉尔加美什的亡骸的崩坏而持续催动魔力。
为了防止她在这个过程中导致自身肉体的损毁,恩奇都将自己的身体和银狼的魔力通路暂时连接了。
冷静思考一下,恩奇都仅仅是将手放在了少女的肩膀上就做到了那样的事情,实在是不寻常。不过作为结果,银狼通过恩奇都成功地将自身令咒的魔力传输给了缇妮。
据说令咒的力量可以实现接近魔法领域的空间转移。
令咒的魔力瞬间扩展了缇妮与土地融合的身体的魔术回路,并且为了不破坏少女的身体而变作了强韧的回路。
作为其结果,魔力屏障的规模极大膨胀,令迫近的豪雷和浊流的龙卷全部挡在了外面,天之公牛的攻击被化解了。
三秒之后。
屏障的消失和神兽吐息的中止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虽说是令咒的力量,但是构筑一道能够抵抗那个神击的屏障,哪怕是几秒钟的时间,都是极限了吧。
「……谢谢你」
千钧一发之际,缇妮确定神兽停止了吐息。然后她对自己身旁的银狼表示了感谢。
「……」
银狼看向少女,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缇妮想要守护的东西。
少女的眼神似乎在担心躺在最顶层的床铺上的那位,对于她来说是『从者』的存在。
察觉到银狼意图的缇妮在它的身旁蹲了下来,抱住了它的身体接着说道。
「能做的事情,我已经全部做了。……我认
为应该是都做了」
缇妮一边回想着几分钟前自己的『某个行为』,一边强忍不安,眯起眼睛,仿佛在忏悔着什么似的喃喃道。
「虽然有赌的成分……但是在这之后,将由大地来决定命运」
× ×
Neo·伊什塔尔神殿周围
自己的吐息被抵挡的天之公牛。
它的心中涌起的不是困惑,而是单纯的愤怒。
被召唤到这个神秘日渐淡薄,消失的世界的古伽兰那。
感知不到除了伊什塔尔以外的,与苏美尔相关联的神性,神兽对于那位天空的女主人的忠诚才是它存在的意义,也是它的喜悦所在。
尽管如此,自己却无法执行女神的命令。
对于并不仇恨神明、曾经毁灭了自己的『土块』——名为恩奇都的『道具』的恨意之类的,与伊什塔尔的命令相比不值一提。
正因如此,天之公牛才会因为强烈的愤怒而浑身颤动。
愤怒并非针对任何人,而是对于没能执行伊什塔尔的命令的自己。
神兽仰起头,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那个声音以各种各样的形式传到了星球的背面,在东方被认为是原因不明的地鸣,在欧洲被认为是宣告末日的Apocalyptic Sounds,令人恐惧不已。
在位于神兽脚下的斯诺菲尔德,天之公牛的咆哮具体表现为数百声雷鸣和狂风的呼啸。
仅仅十秒左右的时间,周边地区就降下了超过一万次的落雷,透过窗户观察屋外的人们大部分都昏死了过去,没有魔术保护的手机和录像设备在这短短的十秒之内全部被摧毁。
接着,天之公牛开始大口吸气。
不仅是周围的台风,连构成自己身体的神性本身也被神兽注入其中,想要呼出数倍于之前威力的吐息。
神兽明白——无论以何种形式,伊什塔尔都爱着人类这件事。
因此,它做出了这种决定——在女神命令的范围内,杀死的人类的数量应维持在最低限度。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必要这样碍手碍脚了。
被守护阿卡德的众神所封印的,应女神·伊什塔尔的愿望被释放到地面上的,破坏概念的具现化。
这头神兽为了完成『彻底的破坏』,正在使出拼上全身全部力量的一击。
如果用英灵来类比,相当于是英灵宝具的伟业。神兽将自己的全部存在转换为狂风向外吐出,在狂风侵袭的地方再造自己的存在,拟似的超高速移动。
用一句话解释就是,维持一个台风所包含的巨大质量和能量,以每秒396米的速度朝着对手猛扑过去的野兽一击。
神兽在吐息的同时,以庞大的身躯为武器,直接撞向敌人。
台风的移动速度与在木星平流层肆虐的狂风的速度不相上下。
那种存在化作现实的时候,其影响不仅仅停留在此处,对于整个地球都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吧。
不过,倘若是女神·伊什塔尔的神殿就另当别论了。
无论神兽如何行动,都遵从既定的规则,在天之公牛的攻击并不会伤及女神以及神殿。
正因为神兽本能地理解这一点——
天之公牛作为神之代行者,成为了行使破坏的一个系统,赌上自己的全部存在,意图破坏『敌人』。
神兽大口吸气,正要将自己的神性凝缩到肺部的一点的那个瞬间——
「……如果是『我 ore』,一定会这么说」
从天之公牛的头顶,传来了一个小小身影的声音。
「那个动作,空子太大了」
提亚淡淡地说道——
提亚·艾斯卡尔德斯将绕行于自己周围的几颗保龄球大小的『卫星』,借着古伽兰那为了吸引周围的空气而卷起的狂风,砸进了神兽的胃里。
然后,崩坏的连锁开始了。
或者说——这种连锁早就开始了。
在古伽兰那进行第一轮吐息之前。
在那位暗杀者确定暗杀伊什塔尔的那一刻开始。
× ×
Neo·伊什塔尔神殿周边
『影子』已经浸蚀到了森林的地下。
讽刺的是,最先注意到这一点的,是身处比浊流更加『地下』的隧道中的Rider阵营和Saber阵营的众人。哦对了,还有那位被浊流冲走的吸血种。
幽弋之哈桑制造出的庞大的『影子』,现在已经停止了进一步的扩散。
不过,只要有光和遮挡光的形体存在,影子就不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从构筑神殿的石料缝隙、森林树木的内部再到人类的体内,『影子』悄无声息地持续浸蚀着光所不能企及的所有地方。
与混杂在浊流之中的泥不同,是另一种漆黑。
既感受不到魔力,也感受不到诅咒,可以将其描述为虚无的块状物在森林之中蠢动。
「怎么这样……」
看到眼前这一幕的哈尔莉,恶寒穿过全身。
明明是异质的存在,却感受到不到任何魔力的『影』之海。
这些东西已经以隐藏于浊流之中的形式浸蚀于神殿周围的森林中。
阻止了『影子』对于女神·伊什塔尔的直接浸蚀。
然而,那即是目的,又是诱饵。
女神挥舞的战锤的魔力,确实持续地击溃着袭击他的影子。
但是,女神也无法将其抹去。
虚无一般的黑暗,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包围世界。
从浊流之中涌出的影子开始包围森临终的数目,将其涂抹成连厚度都无法辨识的黑色影绘。
好似要让世界本身否定自天空洒落的光辉。
仿佛要把新生的神代直接沉入星球的影子之中,将其隐藏起来一般。
× ×
柯尔兹曼矫正中心
「……真没想到,他的灵基居然能将神明喰食到那种程度」
自己一句‘照你喜欢那样去做’就送走的英灵,正行使着某种力量。
通过魔力通路感知到了这一点的法尔迪乌斯,根据神殿周围的观测数据理解了眼下的状况。
那位英灵的灵基之核已经被破碎。
尽管如此,他却仍然存在,这实在是矛盾。
法尔迪乌斯确信,这恐怕就是那位英灵连身为御主的自己都不曾告知的宝具的力量。
作为宝具发动的结果,那股力量看似来似乎正在与司掌神殿的神性相抗衡。
「太惊人了。通常情况下,暗杀者的灵基力量应该很弱才对……」
法尔迪乌斯淡淡地喃喃着,将附有令咒的右手伸向虚空。
「您既可靠,也是威胁……请容许我采取万全之策」
假设——处在灵基被击碎的状态下英灵,可以通过宝具的力量继续显现的话,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
这种情况无论从魔术角度还是从圣杯战争的系统的角度都是捉摸不透的,但是作为一种可能性,还是应该设想一下。
法尔迪乌斯驱动自己的一画令咒,使之发出光芒。与此同时,他向自己的从者下达了『ダメ押しの一手』。(翻译者注解:中文没有对应的成语,意译是①填「空眼」围棋术语;②嘱咐、再三嘱咐; ③追加得分 棒球术语)
「我本来想把这三画令咒都保留下来,罢了,就将它们奉献给您吧」
「我以令咒下令,使用自己的全部,讨灭西部森林的灾厄」
令咒的力量确确实实地发动了,但是就连这个命令,也完全感受不到来自从者的抵抗和叛意——
「这下真的就此别过了,暗杀者」
法尔迪乌斯苦笑着,没有任何悔意地向那位英灵告别。
「我一直保持着最大限度的警惕……」
「直到最后的最后,我似乎都低估了您」
× ×
Neo·伊什塔尔神殿
魔力爆发性地膨胀起来,在伊什塔尔的眼前浮现出之前气息完全消失了的暗杀者的身姿。
女神确认了这一点,对融合了众多影子的暗杀者说道。
「真是可怜啊,最后的最后,你的御主竟然背叛了你」
影子一言不发,女神却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你现在的感觉,是被令咒命令的,没错吧?你的御主命令你把灵基全部注入宝具」
伊什塔尔耸了耸肩,他的声音中所包含的情感,与其说是嘲弄,不如说是怜悯。
「果然人类这种东西,我不好好管管是不行的呢。因为人类很快就会被欲望所迷惑,做出愚蠢的行动」
即便如此,女神也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以神之权能继续压制不断涌现的影子。
幽弋的哈桑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在作为影子的增殖的起点的神殿内,一张骷髅假面继续浮现。
影子没有对女神说话。
死亡没有回应圣者。
仿佛早已无话可说。
好似在说,一切都已经完成了。
但是,傲慢的女神并没有意识这一点。
如今,还没有。
× ×
神殿前方
面对从浊流中涌出的众多虚无,哈尔莉一瞬间胆怯了,但她还是想起了自己的使命,向狂战士发出了指令。
「Lancer就在上面!狂战士!」
在她眼前出现的,是被狂战士所展开的屏障和伊什塔尔所操控的大地所束缚,因而停滞在空中的巨大鱼叉,以及站在鱼叉之上的恩奇都的身影。
恩奇都将自身宝具创造出的无数条锁链伸入神殿,然后把锁链缠绕在鱼叉的枪头之上。恩奇都牵引着鱼叉,试图强行将其推进神殿。
不对,或许这个时候,目的已经完成了一半。
将满溢神殿的女神·伊什塔尔——美索不达米亚众神的神性,通过锁链灌入鱼叉之中。
「……!他在干什么!」
哈尔莉惊讶万分,同时直觉告诉她。
任由恩奇都继续下去,女神·伊什塔尔和『影子』之间的拉锯将会不复存在,而且恩奇都的力量可能会大幅提升。
就在这一刻,如果稍有吝啬,那位英灵就会触及伊什塔尔的领域。
「狂战士,我以令咒命令你!」
女神的祭司长没有丝毫的犹豫。
没有绝对的优势。
从现在开始,走错一步就有可能招致致命伤害,作为魔术师,作为接受了伊什塔尔的加护的身体,作为狂战士的御主,她确信这一点。
因此,她喊了出来。
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即便是舍弃生命也在所不辞。
「使出全部力量,将女神·伊什塔尔的敌人……那个Lancer,击碎!」
她并不知道,这个命令对于狂战士而言,是多么的残酷。
× ×
神之时代与人之时代的狭间
尽管涂抹的顺序相反,不过其与巴比伦尼亚文明的繁荣时期非常相似。
因此,身处斯诺菲尔德这片土地上的,真正的狂战士——芬巴巴,好似在梦境中一般,在世界中继续飘忽不定.
这是一场噩梦,也是一场令人心情愉快的梦,又好似过去的完全再现。
尽管已经神志不清,『她』也被无数狂灵的浊流吞没,但是突然间,她的意识在梦境中浮现了。
映入眼帘的,是天空。
在巨大美丽的金色桥梁之上,伫立着一个身影。
那是,芬巴巴很熟悉的友人。
和自己所知道的形态完全不同。
但是,她很清楚。
不会错的,那一定是——
「恩 奇 都」
在呼唤那个名字的同时,令咒的魔力流入了少女的『梦』。
「不 行」
世界立刻被涂抹了。
少女的意识被接近三千个『声音』的块状物所涂抹、覆盖,被塞进了意识之海的最深处。
除了少女一人以外,其他的『声音』都很明白眼前所见之人的形态。
那是,仇敌。
「不是的」
那是讨灭了我们的,可恨的仇敌。
那是没有原谅我们的,可怕的仇敌。
那是没有拯救我们的,残忍的仇敌。
那是想要拯救我们的,愚蠢的仇敌。
「恩 奇 都 是」
都怪他,全都是他的错。
我们什么都没能成为。
没能够成为人类。
没能帮上神明的忙。
没能守住女神的庭院。
就连变成怪物,都不被允许。
「把 我 们……」
必须杀了他。
那是御主的命令。
那是女神大人的命令。
那是众神的命令。
那是人类的命令。
那是世界的命令。
那是森林的命令。
那是我(わたし)的命令。
那是我(ぼく)的命令。
那是那些孩子们的命令。
各位、大家都是如此希望的。
「——」
将其杀死。
将其破坏。
将那个可怕的『人类』破坏吧。
让那个悍然的『泥土人偶』死去吧。
没有意义的,没有慈悲的,没有理由的,徒有痛苦的消失。
× ×
「—— —— —— ——」
狂战士的咆哮响彻神殿周围。
与天之公牛不同,其规模并不足以震动整个世界。
不过,正因为如此,凝聚着浓重的杀气和疯狂的呐喊朝着恩奇都袭来。
「……啊!」
与那咆哮一同到来的,是分成七种颜色的光。
狂战士所背负的圆环发出耀眼的光,七色之光向恩奇都倾泻而下。
千钧一发之际避开攻击的恩奇都,顺势在地面上的树林里穿梭,想要牵制住狂战士,然而被哈尔莉以令咒强化过后的狂战士并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灾厄之光横扫周围的树木,不留死角地照射下来。
只有哈尔莉和伊什塔尔所在的神殿没有被灾厄之光侵袭,但是狂战士也不会容许恩奇都移动到安全地带(神殿内)。
描绘着七色之光和金色的轨迹在森林中飞来飞去的神造兵器的追逐戏。
灾厄之光在空中制造了作为灾厄的火焰龙卷以及寒流生成的冰墙,限制了恩奇都的移动范围。
当恩奇都用手刀破坏出现在眼前的冰柱的瞬间,他意识到冰柱中含有另一种灾厄——那是瘟疫。
明白瘟疫对于自己来说是致命物品的恩奇都,用尽全力改变自身的移动轨道——不过,看穿了一切的就看守者(狂战士)。锁定了恩奇都使出全力一击。
从疑似右臂的部位放出的冲击波,狠狠地撞击了恩奇都的身体。
森林里的多颗大树被这种冲击掀翻,重重地撞在了因伊什塔尔的魅惑而隆起的大地之壁上。
因为是森林的看守者,所以直到现在为止,即便被浊流吞没,狂战士也没有采取破坏树木的行动。
但是,由于第二画令咒,那个制约条件被解除了。
虽然恩奇都受了伤,但离毁灭还很远。
理解了这一点的狂战士,毫不留情也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左臂,想要将恩奇都归于土块——
突然,一个身影跃然眼前。
「狂想闪影 Zabaniya——」
黑色的头发呈放射状扩散,将狂战士那巨大身体的四肢缠绕起来。
「你是……」
对于恩奇都的话语,位于头发中心的无名Assassin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她的眼神中却带有强烈的意志。
「……和『你们』的盟约,应该还有效」
「这是……」
正当恩奇都想要回话的刹那——
森林一角的地面突然向上隆起,泥土好似火山喷发一般爆开。
然后——从烟尘中飞出的,闪光一般的人影以惊人的速度冲破了黑色的浊流,斩断了狂战士巨大的躯体。
伴随着光辉的一击。
来者一边切开那个接受了多重众神加护的,拥有远超钢铁硬度的狂战士的皮肤,一边将斩击送往天际。
虽然还称不上是致命的攻击,但失去平衡的狂战士仰面倒下。它庞大身躯砸在地面上所造成的,震耳欲聋的响声笼罩了斯诺菲尔德的森林。
无名Assassin随即解开了头发,落在了漂浮于浊流中的半截横木上。
接着,使出斩击的男人也降落在从浊流中冒出头来的岩石堆上,只见他微微一笑。
「没错……我们是盟友」
Saber将那把因为刚才的一击而斩断的装饰剑扛在肩上,对恩奇都如此说道。
「是我主动提出结盟的。如果你们遇到了危险,我一定赶来相助」
金发的Saber露出少年般天真无邪的笑容,毫不胆怯地断言道。
「老实说,我都快忘了这件事!」
× ×
数十秒前 斯诺菲尔德西部上空
「之前你吞下去的玩意不用还给我了」
提亚·艾斯卡尔德斯面无表情地看着巨大的台风,平静地说道。
在轨道上与Lancer战斗时释放的,能够摧毁洛杉矶的魔术。
天之公牛吞下了那颗『卫星』,将其蕴含的庞大魔力吸收到体内。
提亚毫不犹豫地发动了在刚才自己打入神兽胃部的另一颗『卫星』内植入的魔术。
「——『空想异谭/忘却乃祭典降临 A Clockwork Abbadon』——」
一瞬间——世界的一部分静止了。
并不是说时间停止了,只是物理意义上的停止。
通过魔术操控物质和魔术,甚至是概念的加速和减速的提亚,凭借『卫星』中植入的魔术(使临界的分子运动接近停滞状态),对天之公牛的心脏位置——也就是产生大量积雨云和狂风的热源『台风之眼』进行了直接冷却。
虽然也有人类的科学家设想过‘朝着台风撒下干冰进而抑制风速’这种事情,但根据
计算得到的结果是,精准地撒下相当于十几架大型喷气式飞机的分量的干冰,才能控制几米的风速。
但是,将消灭了北极地区的大部分浮冰的提亚的秘术纯粹用于冷却的术式,对天之公牛产生了爆炸性的效果。
古伽兰那所蕴含的能量变得迟钝,发出异响,冻结,停止。
随着强风而来的水滴瞬间冻结,连变成雪的时间都没有。
在维持台风本身的形态的同时,开始在空中构筑世界最大规模的冰雕。
将整个内华达州都包围起来的巨大台风,仅仅因为魔术的一击就连锁性地在原地停下了脚步,如此这般究极超现实主义的光景。
不过——古伽兰那乃是神兽。
作为暴戾的天空之化身被赋予了形体,乃是『众神之蹂躏』的具现化。
无论是寒流还是热浪,倘若是地上之理所构成的存在——那就用兽之理和神之理予以否定,扭曲,践踏。
正因为能够实现如此伟业,古伽兰那才得以存在于天空。
不需要理由和道理。
因为根据女神的权能产生的结果即是全部,所谓的道理是在那之后产生的。
多达数千、数万、数亿道的雷光照耀天际,令人联想到世界伊始或者终末之日的霹雳开始在世界上轰鸣。
将积攒在自己身上的魔力全部变作雷电,一边吸收着周围的Mana,一边使缠绕在自己身上的积雨云的漩涡尽数闪耀。
将存在压缩到全长500公里左右的雷光之漩涡,着实令人联想到天之公牛身上缠绕着的金色铠甲。
「……真是个怪物」
提亚咂了咂嘴,令飘浮在自己周围的『卫星』回转起来。
不知其中蕴含着怎样的魔术式,卫星的周围开始被青白色的光所笼罩——
就在他释放出令斯诺菲尔德的土地持续腐朽数万年,化作荒野的魔术的前一刻,从飘浮于高空的提亚的下方,一股可怕的魔力洪流奔涌而过。
「以神一般的力量……披挂雷霆吗?」
那是一位手握与身高一样长的巨弓的复仇者。
「海神将克里特的牛皮强加于你了吗?」
在高空观察的提亚,发现那就是之前从城市工业区不断射出毒蛇之魔箭的从者。
——几秒钟的功夫就抵达了这里吗?
在提亚看来,这是超乎常理的速度。
复仇者的身体已经开始与人类分离了。
虽然还是人形,但对于能够看到其内在的提亚来说,那个复仇者已经是不可言状的个体了。
他把从开膛手杰克那里多来的恶魔灵基与自己的血肉融合在一起,以奇迹般的平衡压制着神性、黑泥、蛇毒,甚至是异乎寻常的魔力。
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的,已经不是人类,不是应用,也不是神了。
为了成为复仇者,连自己的灵基都舍弃了,想要羽化成新的某种存在的怪物的身姿在此显现。
从那由涅墨亚的狮皮制成的布料缝隙中,传出了夹杂着诅咒的话语。
「……我习惯了,对付牛这种东西 」
复仇者的话语听起来很冷静,但又带着某种扭曲。
映入他——阿尔喀德斯眼中的,到底是天之公牛,还是作为雷霆化身的神王的身影呢?
「你这家伙,再也不会发出星裂之雷鸣了」
接着,他射出的一箭没有像之前那样产生巨大的蛇形魔力。
因为那细细的箭矢中,被注入了足以产生临时的海德拉的魔力。
象征着达到音速的冲击在周围卷起强烈的风。
但是,当察觉到这一点的瞬间,箭镞已经触及了天之公牛的足部。
足足有小型城市那么粗壮的,天之公牛的右前足。
神兽膝盖的周围——在天空与大地的夹缝之间,突然消失了。
「作为神之供品,从海中出现,包含着神之怒火的,可怜的牛啊」
实在是太过荒唐了。
好似被针炸锅的水气球从那里消失了一样。
箭镞击中神兽的瞬间,包含在箭矢之中的一切,均否定了天之公牛的存在。
阿尔喀德斯把从战神的军带处夺来的神气注入箭镞的尖端,突破了同样被神气庇护的神兽的外壳,箭矢中包含着庞大的诅咒、蛇毒以及魔力——三者并没有相互吞噬,全部只为了破坏天之公牛而发挥作用。
「作为向人的供品,回到克里特的土地上吧」
名为阿尔喀德斯的魔人,复仇者,此刻正在此处完成。
被蛇毒和诅咒侵蚀,以生命和理性作为代价。
只不过,曾经的伟大英雄落入了又深又窄的螺旋之穴。
等到大祸铸成,斯诺菲尔德的土地之上恐怕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了吧。
只有一位——
除了那位,拥有向复仇者复仇的权利的,拥有半神之力的女王。
× ×
Neo·伊什塔尔神殿上层位置
「——!」
哈尔莉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位骑着巨马的英灵。
从应该是Saber灵基的那个存在破土而出的大洞中,以稍迟一步的形式跃出地面的女性从者。
大洞的周围被不知是谁的魔术所制造的略高的冰墙所保护,使得蹂躏森林大地的黑色浊流无法流入。
「Rider……?为什么这么强大……!」
在身为御主的她的眼中,英灵的Status好似蜂巢的图案一般被放大了。
明白了Rider所拥有的力量,哈尔莉立刻摆好架势,让披挂琉璃色铠甲的蜂群在自己周围展开。
在英灵面前,所谓蜂刺根本不值一提吧。
但是,作为女神·伊什塔尔的祭司长,哈尔莉没有战斗以外的选择。
「嗯……」
无数的『蜂』披挂着令人联想起蓝色铠甲的甲壳,成群结队地挡在了希波吕忒的面前。
女王判断出这些虫子是被魔术师操控的使魔,她环顾四周,看到了神殿上层入口位置附近有一个少女的身影。
「是那个神殿的巫女……吗?」
希波吕忒灵巧地调转自己坐骑的方向,只消一蹴便来到了神殿入口附近。
「看来您就是守护这座神殿的巫女!因为是战时的缘故,请您容许未下马的造访!」
希波吕忒本人作为阿尔忒弥斯神官长的女儿,从立场上而言,既是女王又是守护神殿的战士长。
尽管崇拜的神有所不同,但也不能舍弃敬意而大闹一通。
因此,女王平淡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不会否定您的信仰!但是,根据我和御主的盟约,我不能对毫无意义地玩弄人世,蹂躏民众的古老神明视而不见!因此,我是请求神之残响归还太古之地之人!」
希波吕忒堂堂正正地向女神宣战。
在那周围,应该是伊什塔尔的巫女所操控的蜂群散开了——
希波吕忒令巨大的斧头在手中显现,策马疾驰的同时,单手挥舞着战斧。
女王的攻势与由台风引起的强风碰撞,反弹产生的强风将成群的蜜蜂吹到了远处,希波吕忒骑在马背上,向巫女宣告道。
「无论是作为战士还是王者,都不希望无益之杀生。请容许我通过去往神殿内部的道路」
希波吕忒如此宣告,紧握缰绳,意图无视巫女的回应直接冲过去。
去往神殿身处的通道上方有一个不断产生黑影的骷髅假面,这一点令希波吕忒颇为在意,但就在女王思考着是否无视它的瞬间——
从希波吕忒的头顶,传来了神圣而傲慢的声音。
「真是不敬,西之战神的女儿」
「!」
「或者,月之女神的神殿的战士长……应该这样称呼你吗?」
希波吕忒抬头望去,只见坐在空舟上,手持七蛇模样的战锤的女神·伊什塔尔。
「你也不是为了守护人类才被阿赖耶召唤出来的吧?区区圣杯战争的从者,为了人类将我驱逐?真是个令人笑不出来的玩笑。」
女神的周围散发着光芒。
他的周围没有耀眼的光轮,而是平静而通透,抬头仰望青空之时能够感受到的清爽的光芒。
蛇杖所产生的能量的奔流,以及女神自身所产生的光辉。
伊什塔尔凭借这两样东西,不断抵御着从四周袭来的无穷无尽的影子。
神。
即便凭依在小圣杯(菲莉亚)之上,他也是与自己这些从者不在一个层次的存在,希波吕忒早就明白这一点。
然而,女王还是寸步不让,她骑在马背上瞪着天之女主人,如此说道。
「被召唤的理由无关紧要!吾之身体常为受虐者之盾,吾之双臂乃是抗争之利刃!此乃吾对月之女神和战争之神(父亲)之誓言!」
将希波吕忒堂堂正正的宣言和刚才女神的话语结合在一起,身为伊什塔尔的巫女的哈尔莉,立刻意识到Rider的真身——
「你是亚马逊的……女王」
另一边的伊什塔尔被眼下的希波吕忒
大声反驳,垂下眼睛叹了一口气。
「真实的,那个废物也是,这个可恶的暗杀者也是……」
接着,女神睁开了眼睛,眼眸中浮现出冰冷的光芒,用尽全力使出了『魅惑』之权能。
「你们这些家伙,太低估我了」
神殿周围的大地好似倒塌了一样,巨大的神殿也随之浮空。
连接巨大鱼叉前端的锁链依然存在,而从捕鲸炮射出的金色锁链则好似连接城市与空中要塞的吊桥一般,浮现于世界之中。
「啊……」
连希波吕忒也被惊到了,为了不从晃动的神殿中掉落,她重新调整了战马的站姿。
「以为我没有发现吗?在地下打洞的鼠辈们」
迄今为止的神殿基盘,其下放的地面被挖出了好几个洞,从中可以看到几个蠢动着的人影。
「原来如此,你们认为神殿提升了我的力量呢。……这是事实没错,但是,如果你们认为只要破坏掉神殿就能杀死我的话……果然是大不敬啊」
伊什塔尔如此说着,举起了战锤。
女神在那仅仅存在就能给敌人带来死亡的战锤之上,加上了自己的魔力。
「不过嘛,让从者充当诱饵,胆子还挺大的。先将你们粉碎,让你们从我的世界消失,我中意这样的人类哦?」
女神用发自内心的语气说着『我不讨厌』,意图把死亡砸在位于神殿下方的魔术师们的身上。
「卡里翁!」
Rider高呼战马的名字,战马随即一跃而起。
在呼啸的狂风之中,仿佛自己的重量已经不复存在,希波吕忒将飞来的树木和狂风卷起的大地碎片作为踏板,在森林的空中高速移动着。
「龟裂吧战带!迪亚马提亚!」
希波吕忒解放了作为自己宝具的战神阿瑞斯的战带的力量,将代替战斧的长弓拉满。
神气从战神的军带中溢出,与满溢神殿之物不同色调的魔力注入了箭矢。
随即射出的箭矢笔直地朝着女神·伊什塔尔攻入,女神用手中的战锤挡开了那注入神气的箭头。
与此同时,女神展开的壁垒也被打碎。
「真可惜呢」
女神无畏地笑着,朝着在空中不断飞驰的希波吕忒说道。
「如果是月之女神(阿尔忒弥斯)或者西之战神(阿瑞斯)的领域(时代)的话,早就把我击穿了」
然后,就在为了挡开箭矢而横砍的战锤就那样朝着希波吕忒砸去的时候——
就在这时,无数道『诅咒 Gandr』从下方的神殿飞来。
「!」
虽然没能打破屏障,但飞散的诅咒碎片也迷惑了女神的视线,Rider为了保护神殿顶层的人们,抓住这个时机骑着战马着陆了。
神殿上面出现了两个人影。
分别以红色和蓝色为基调的服饰是这两位女子的特征,可以看出她们都是经验丰富的魔术师。
「总算赶上了。只有我跟你两个人到达了神殿,这我可不乐意啊?」
对于蓝衣魔术师——露维亚的嘲讽,凛毫不犹豫地回敬道。
「哎呀,不愧是鬣狗呢。我觉得在地下摸金是你的拿手好戏,所以才走了这种门路呢」
「不是说了很多次了吗?地上最优美的猎人,这样称呼我才对」
「都到这种时候还来纠正我的人可算不上……优美,看招!」
二人相互挖苦的时候,凛也没有停止攻击,不断消耗着在自己周围展开的宝石射出魔力子弹。
几乎是同一时刻,露维亚也消耗了大量的宝石,展开了魔力弹幕和屏障,牵制住了空中那位女神的行动。
二人周围有『影子』在蠢动,似乎在窥视某种东西,但是并没有要袭击二人以及希波吕忒的样子。
「对了,这种『影子』是什么玩意来着?」
「虽然很在意,但它没有伤害我们的话,就先不管吧!如果是友方的话,不就赚到了吗?」
「哎,都到这一步了,确实再怎么在意都没辙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对于『影子』,凛和露维亚都始终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警惕。
她们两人都是通过身为魔术师的感觉来理解『影子』的。
充斥在神殿周围的『影子』,是与深刻的死亡相连的存在。
同时,那个死之概念不一定是针对自己这边的。
只要不贸然出手,它们对于自己就是无害的。
二人如此判断之后,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于浮在空中的『女神』身上。
「自称伊什塔尔女神……真是太俗气了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跟神话的描述一样」
凛如此挑衅道——但不可思议的是,女神·伊什塔尔愣住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凛,他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的表情。
「?啥?我的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以为女神立刻会进行反击的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只见女神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他开口说道。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不是这个容器(人造人),而是『我』跟你」
「哈?跟美索不达米亚的女神?开什么玩笑?要是跟做出这种事情的家伙打过照面,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看着愈发混乱的凛,女神自顾自得意地点了点头。
「……所谓的单向违和感,恐怕指的不是此处,而是与你的缘分……是这么回事呢。那行吧……你可以给我消失了」
嗯嗯,女神点了点头。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挥动战锤,朝着二人砸了下去。
猛烈的冲击波从天空降下,千钧一发之际,希波吕忒射出的箭矢抵消了冲击——与此同时,一直处于暂时好转状态的『影子』从地上涌现,以吞没神殿的气势膨胀着,向伊什塔尔攻去。
「啊啊可恶啊,太烦人了!灵核都碎掉了,你这家伙什么时候才会消失啊……」
说到这里,女神突然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消失,冷静了下来。
他驾驶着玛安娜飞向高空,与那群『影子』拉开距离。
空中的女神再次瞪着『影子』,喃喃道。
「啊啊……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Rider和凛,还有露维亚三人,趁着影子狂潮扰乱女神注意力的时机,暂时躲进了神殿内部。
「御主,为什么要暴露身姿?既然你们二人已经抵达了神殿……」
希波吕忒向自己的御主中的两人提出问题,凛如此回答道。
「实在抱歉,Rider。我们的作战计划是从内部破坏祭坛来着……」
自诩『地上最优美的猎人』的露维亚耸了耸肩,接上了话头。
「在这座神殿的祭坛上,摆放着大量在斯诺菲尔德出售的宝石,既没有触媒,也没有审美意识呢」
「硬要说的话,那个女人,狂战士,以及那个愚蠢的台风,这三样东西替代了神器,稳定了这片土地的神性」
听了凛的补充说明,希波吕忒瞪着天空喃喃自语道。
「……那么,要阻止世界的变质,则需要……」
「我认为把这种神殿一同粉碎的话,变质的速度会减缓,权能也会稍微减弱……想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有消灭这三者中的一个吧」
凛如此断言道。
「台风啦,狂战士啦,不知是神或者诅咒寄宿的人造人啦。无论你选哪一个都是头彩,真是令人感慨」
「虽然不够优雅,但对付狂战士的御主的办法还是有的,没错吧?」
对于露维亚的提问,经历过圣杯战争的远坂凛摇了摇头。
「根据我的观察,那个御主……作为女神的巫女,她的魔力通路和女神是连在一起的。恐怕在杀死那个御主或者使其无力化的时候,御主的权利就会自动让渡给那位女神」
说到这里,凛顿了一下,就狂战士进行了讨论。
「七色的光环,伊什塔尔的领域的守护……根据玛丽前辈对于医院前方战斗的观测结果,以及和天之公牛的组合来看,可以确定那个狂战士是芬巴巴」
芬巴巴。
它是女神·伊什塔尔的庭院,黎巴嫩杉树林的看守者。在世界上最古老的英雄故事《吉尔加美什叙事诗》中,它是令吉尔加美什恐惧的怪物。
不过,据说它最终被与吉尔加美什一同来到森林的恩奇都击败,它被杀死之后,其怪物性融入了世界,在后来的希腊大地上广为流传,影响了戈尔贡等怪异。
「我已经拜托那个Saber阻止芬巴巴了……老实说,这个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
× ×
西之森林
尽管以毫厘之差避开了狂战士芬巴巴的一击,Saber还是被攻击的余波所产生的猛烈冲击吹飞了。
或许是收到天之公牛移动的影响,覆盖大地的黑色浊流不知何时消失了,被瘴气和毒侵蚀的树木半数倒在了泥泞的大地上。
原本这些树木应该会立刻腐烂,就算消失也不奇怪,但恐怕是女神的加护通过神殿作用到森林的结果吧。
勉强在附近的树上站稳
的Saber抬起头,朝着天空喊道。
「喂喂!神殿飘浮在空中,Lancer!难不成那就是传说中的,巴比伦尼亚的空中庭院吗?!」
这时,在空中横冲直撞,试图用金色的锁链束缚芬巴巴的手脚的恩奇都说道。
「怎么会呢。这不是庭院,不过是没有品味的东西而已。尤其是坐镇其中的女神」
「是这么一回事吗?但是,这周围涌起的影子是什么东西?说是这附近的地下被涂抹成了某种东西……」
四周的『影』正反抗着重力向天空伸展,一边吞食着光,一边追赶着在空中飞舞的女神。
「这是……幽谷之影」
无名的暗杀者喃喃道。
她也在继续牵制狂战士,将各种各样的宝具组合起来钳制对方的行动。
「伟大的尊者……这是将其命脉作为依代而产生的,通往冥府的入口」
「冥府?」
虽然Saber很在意无名Assassin的话语,但看到眼前的狂战士扯断了恩奇都的锁链,不由自主地举起了利剑。
「原来如此,眼前的这个超大从者扮演的就是冥府中那只刻耳柏洛斯吗?!被召唤到此地的我能够连续治退这么多怪物,真是令人心潮澎湃啊!」
「治退怪物吗……很令人怀念啊」
听到Saber的感慨,和他并排奔跑的Lancer如此说道。
这句话的深处,带着些许寂寞——责备自身的情感。
「怪物什么的……明明那片森林中的任何地方都没有」
「……」
听到这句话的Saber,保持着神速绕到狂战士的背后,然后一边急刹车一边转身,对恩奇都说道。
「我不清楚怎么一回事……那个从者,对你来说不是怪物吧」
交谈的同时,Saber开始准备宝具。
「嗯……她……她们,是人类哦」
Saber一边将魔力注入自己的佩剑,一边问道。
恩奇都也一边将魔力集中在自己的四肢,一边回答道。
「她是教会我生命之存在方式的恩人……同时也是我的,最初的朋友」
这番话好似是讲给他自己听的,但是他的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
面对散发着灾厄光芒的巨大怪物,恩奇都说『她既是人类,也是朋友』,Saber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并且举起了利剑。
「这样啊,把你的朋友喊成怪物,实在是抱歉!我立刻改正!」
Saber微笑着,将魔力的光辉朝着佩剑收束。
「那个金闪闪的家伙也好,这个家伙也好……你的朋友,每次都是这么厉害的家伙,真是令人心潮澎湃!」
以任何方式既不冒犯也不恶意的说法。
「我和Assassin牵制住狂战士,你也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吧!」
「!」
从迄今为止的行动来看,Lancer的目的并不是打倒狂战士——理查明白这一点。
但是,自己并不可能为此责备他Lancer。
理查认为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基于自己的意志,所以不管Lancer做什么都是自由的。
「应该没有比这里更加令人心潮澎湃的地方了。真正的我……现在这个瞬间应该还在炼狱中被灼烧,更何况这是我生前的愿望。所以,无论身处此地的我是伪物还是复制品……这些都没问题。更重要的是,『俺』如今站立在这里。」
Saber说出了和刚才关于阿娅卡对埃尔梅罗教室的众人所说的话语类似的话。
为了一个目的,立场不同的人们聚集在一起,发生了一场大战。
虽然事情很棘手,但与此同时,记得心潮澎湃之事。
对于作为Saber显现的,现在的自己来说,刹那的冲动才是最重要的,是值得自己拼上性命的一切。
以英灵的身份再临,在短暂的时间中奔跑的现在——每一秒的内心的动摇,正是自己生前积累的结果。
如果自己被以其他灵基(比如Rider)召唤的话,可能会有一种不同的、更强的『王』的思维。
不过,这次是以骑士身份显现,不久前也得到了向圣杯祈愿的目的。
结盟与共斗是自己承诺的。
不过,除此之外的时候,理查决定听从自己内心的想法。
这样的他,不可能阻止同盟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甚至根本就不想阻碍。
「我们的时间很短暂,归还座之后,记忆也会消失!但是,『记录』就像书的一页(page),虽然暧昧模糊,却会永远铭刻!」
利剑的光辉增强,照亮了湿润的大地。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和无名Assassin对峙的狂战士朝着这边仰起上身,它背上的光轮开始发光。
「总有一天,哪怕是人类和行星全部迎来终焉之后也可以。如果真正的『我』被容许从炼狱中出来,迎来阅读那本『书』的日子……」
好似要直截了当地接受这一切一样,Saber发自内心地开心地笑了。
「至少,想要添上一行值得骄傲的文字,不是吗?」
就在狂战士自光轮中射出虹色灾厄的那个瞬间——
「——『永远遥远的胜利之剑 Excalibur』——!」
光辉支配着森林,架在空中的黄金锁链仿佛与这光辉产生了共鸣,放出了光芒。
佩剑因无法承受宝具的力量而粉碎四散——作为交换,直达天际的斩击要狂战士的身体截断,灾厄之光也随之烟消云散。
最初在森林里结成同盟的时候看到的,以树枝构成的Excalibur。
当然,树枝和普通的剑有着天壤之别,但即便抛开这个不谈,从恩奇都的角度来看,这也是一件相当完美的宝具。
对于圣杯战争没有目的意识的英灵,寻得了自己的愿望,与御主正是签订契约。
虽然恩奇都不知道其中详情,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在这场圣杯战争中,Saber似乎凭借某种东西取回了本来的力量。
恩奇都看着他的背影,自己也露出了平静的笑容。
「感激不尽。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同盟』啊……」
恩奇都一边将微妙偏颇的知识刻入自己的肉体,一边将视线投向浮在天上的『鱼叉』。
然后,他将手伸向大地,令Saber周围的地面发出耀眼的光芒。
「!」
出现在惊讶的Saber周围的是——恩奇都在自己的宝具,『民之睿智 Age of Babylon』中创造出的各种名剑·宝剑的复制品。
「微薄的回礼,随便挑吧,用坏都没问题」
任何一件都是Saber生活的时代根本无法见到的宝具——Saber抓住了其中一把代替之前已经粉碎四散的佩剑,毫不犹豫地开始挥洒自己的魔力。
「多谢了。……跟你那位金闪闪的挚友相比,你可真够大方啊」
Saber说出了既是玩笑又认真的话语,恩奇都露出了他(她)少有的苦笑,飞到了空中。
重整架势的狂战士的严重,映出了恩奇都的身姿。
它被狂气和令咒的力量囚禁的现在,连理由都无法思考的情况下,伸出了右臂。
曾经杀死自己的神之楔。
可怕的武器。
可恨的敌人。
但是,如今的他背对着自己。
在它那被金属覆盖的手臂伸出的前方,飞在空中的嫩绿色人影中,有一瞬间浮现出小小花冠的幻影——察觉到这种错觉的,唯一的一块灵魂,立刻被塞进了无数憎恶与恐惧的深处。
给带来死亡和毁灭之人,带去更深的死亡和毁灭。
简单直白的复仇之理只会把狂气引向一个方向。
就在一切都被负面情感吞没的那个瞬间。
光之斩击再一次笼罩了狂战士的视野。
× ×
恩奇都一边感受着背后Saber宝具的闪光,一边跳跃。
尽管Saber的宝具威力惊人,但根据恩奇都的计算结果,这样无法击败芬巴巴。
在御主与从者的关系之上,他感受到伊什塔尔与芬巴巴之间通过神殿连接着强大的通路。
如此一来,除非控制神殿或者剥夺满溢此地的伊什塔尔的神性本身,否则就无法破坏狂战士的灵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的芬巴巴比自己生前和吉尔加美什一起讨伐的是偶更难打败。
——尽管如此……
——或许那个时候,恐惧感太过强烈。
如果只是强敌,吉尔加美什是不会胆怯的。
芬巴巴真正恐怖的地方,在于其内部蕴含着的,出自众神有意为之的人类的疯狂——在更加内侧的地方,真正拥有着的,人类的心。
如果是与神殿相连,在伊什塔尔的完全控制下的,现在的芬巴巴——如果是被令咒的力量盖住了人类之心的状态的芬巴巴,吉尔加美什或许不
会出现动摇。
不过,作为替代生出了作为神之仆从的侧面,芬巴巴确确实实地得到了大大超越从者之框架的力量。
正因如此,没有时间犹豫了。
现在的自己,只是将Saber当作牵制敌人的工具利用一般。
这等于说,作为工具的自己,为了到达自己的目的而使用他人。
认识到这般事实的恩奇都,灵基深处的齿轮发出异常响声。
但是,这种异响并不能成为他(她)停下的理由。
自己『这次』的行动是否正确,目前还尚不可知。
未来永劫,就算发生几次同样的奇迹,就算遇到吉尔和芬巴巴,或许到最后也无法实现愿望。
是为了拯救友人,还是将拯救强加于他人?
即便如此,既然下定了决心,既然决意把自己当作工具使用,就应该坚持到最后。
——「你也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吧」
恩奇都想起了Saber刚才说的话。
御主也希望如此。
「说起来很轻松啊」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抱怨,但声音却充满喜悦,在恩奇都的记录回路中,过去的景象出现了。
现在已经是尽头的景色,乌鲁克的街道以及那个时代奔驰流转的记录。
那个时候的自己,是怎样的呢?
是作为神的工具而存在,还是作为朋友的道具而陪伴他,还说是将此身献给更多的人——
又或者,只是为了自己的愿望而活吗?
如果是作为英灵能够客观地看待生前的自己的现在,或许能够做出回答,但是恩奇都判断那个演算没有意义。
现在的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杉木之森外侧的最尽头的景色,将置身于其中的自己抵达的现在,传达给『那个孩子』。
正因如此,为了实现这个愿望,必须再次破坏恩奇都。
芬巴巴赌上性命继续守护的东西。
赐予人类加护和支配的那位女神的理。
为此,绝不吝惜此身。
即便用尽自己所有的灵基,也要穿过这一瞬之幻。
恩奇都将其设置为这才是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与吉尔相比,更大方……吗?」
恩奇都又想起了刚才Saber的话语,自顾自地喃喃道。
「哎呀,是这样吗?」
被伊什塔尔扭曲过的大地所束缚,完全停止了行动的巨大鱼叉。
恩奇都落在了鱼叉之上,用手贴住了鱼叉——神造兵器将自己的灵基与之融合。
现在正是,将名为女神的兽抓进笼子里的时候。
「或许是因为我太过浪费了……吉尔他才变成了节俭的人吧」
如同建筑物一般的巨大鱼叉重新取回了光辉——
缠绕在一起的大地四散开来,鱼叉的枪尖和柄部分作十六个份,好似撒网一般在森林上空扩散开来。
足足十六根蕴含着恩奇都魔力的鱼叉,以惊人的气势撕裂了满溢神气的大气向前突进。
但是,好像不容许那种行为,在世界中响起了猛烈的咆哮。
「—— —— ————」
察觉到恩奇都的魔力膨胀的狂战士,尽管被Saber的宝具击倒在后方,但还是伸出了左手。
和字面意思一样,它的左臂无视了物理法则扩张开来,扩展到巨树一般大小的手指想要将十六根鱼叉以及与之相连的无数锁链缠绕并粉碎。
但是——
「——异想追忆 Zabaniya——」
无名的Assassin并不容许此事发生。
仿佛只需轻轻一碰就能摧毁万物的巨大手掌,在碰到挡在眼前的无名Assassin的瞬间,就如同烟雾一般消散了。
不仅是狂战士的左手。
Assassin自己的身体也如同清晨的雾气一般融化消失,全部被风吹散了。
「——」
两秒之后,当狂战士清醒过来的时候,它的左臂已经恢复到被延展之前的模样,没有受伤的Assassin正跪在地面上喘着粗气。
那是历代哈桑·萨巴赫中除了初代之外屈指可数的暗杀者,被称为『烟醉之哈桑』的首领的伟业。
那是一位擅长使用特殊的烟气麻醉、迷惑敌人的暗杀者。不过,这位首领真正的力量是迷醉自己、对手甚至是世界,抹去所有的『边界』,将自己变作字面意义上的,如同飘浮于世间的烟气一般的存在,融入世界。如果将其用于战斗的话,能够将对手的所有攻击全部归于无。
这位首领最后为了保护民众而解除了术式,并且因此殒命。知晓了传说的无名Assassin对山之翁这般存在方式抱有敬意。
虽说是无名的暗杀者,但无法完全模仿那位首领的绝技,据说那位首领将自己化作雾气,并且维持了七天七夜,如今的她使用了大量的魔力仅仅再现了几秒。
尽管如此,她的行动确实改变了战况——说她是决定胜负的因素之一也不为过。
作为她这一行动的结果——恩奇都射出的『鱼叉』分裂并缠绕在神殿之上——终斯诺菲尔德的街道和神殿,如今在这里,终于被神代之锁连在了一起。
× ×
数十秒之前 斯诺菲尔德西部 空中
「!」
感受到从脚边延伸过来的光芒,伊什塔尔转动着玛安娜。
女神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自地面向天空伸展的宝具的斩击,看着释放宝具的Saber,他皱起了眉头。
「那个Saber……虽说是星之圣剑的『仿品』,但那个宝具属实是夸张过头了吧?」
虽然不至于造成致命伤,但那个Saber无限连发着对于芬巴巴可以造成有效打击的宝具,以自身灾难性的魔力量为豪的女神也开始察觉到那夸张过头的违和感。
「这个『容器』找来的那个叫做阿娅卡的孩子……或许比我想象的还要棘手……」
话还没说完,女神又转过身去,挥舞战锤。
光辉闪耀,大范围的『影子』被横扫。
七头之战锤(希塔)所引发的冲击非常惊人,如果将其用在人类社会上,就威力而言,只消一挥就会给城市造成致命打击。
影子集群一边浸蚀着光明一边扩散,它们包围在伊什塔尔的周围,好似要将天空覆盖如同黑夜一般的黑暗之中。
然而,即便如此,女神·伊什塔尔的威光也没有蒙上阴影。
「……我已经看穿你的意图了,晦冥之舟人」
他站在玛安娜之上,以压倒性的神性拒绝周围一切的影子,如此说道。
「你将『死』之概念同化于灵基本身」
女神所魅惑的周围的大气化作巨大的透明手臂,挡住了迫近的影子。
「如果你的灵基就此崩坏,那么你的灵魂就会流入我的体内,自动地将我与『死』进行同化……」
女神用右臂轻轻挥动蒙上阴影的希塔,大气就像阳光一般闪耀着光辉,将侵染战锤的那部分影子从世界中消灭。
「你自己变作晚钟本身,以拉上对手一同殒命的方式坠入冥界。这不是最不适合圣杯战争的宝具类型吗?」
虽然是轻蔑的言语,却没有嘲弄的色彩。
虽然始终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但女神已经承认了。
倘若真是如此,自己也不会平安无事。
哪怕是苏美尔的众神,也不一定是不死的。
倒不如说,伊什塔尔与冥界的关系很深,他也是拥有几次『死』之经验的神性。
关于他与冥界的最有名的传说,便是《伊南娜下冥府》。
天空与冥界互为表里,掌管冥界之神,便是伊什塔尔的姊妹,埃列什基伽勒。伊什塔尔与这位姊妹神处于敌对关系时,进入冥界的伊什塔尔被其姊妹神所杀害——类似的神话比比皆是。
因此,既然自己显现了,那么埃列什基伽勒的属性也有可能显现。
伊什塔尔不能无视自己的『死』。
如果是作为完全的神在此显现——又或者待到星球表层的涂抹完成,『升华』到足以完全迎击即将出现的盖亚之抑止力的Level之后,甚至可以否认从冥界复活的传说中的,一定的『死亡』。
不过,即便达到了那种程度,能否抵御盖亚的力量还得另说。
然而,现在的自己只不过是寄宿在小圣杯这一容器之中的,女神残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残响』,即便能够再现权能,也无法获得不死性。
倘若是根本连死这一概念都不存在的状态,作为幽谷看守者的初代之『死』的力量这才成为了必要的事案吧。
伊什塔尔明白,自己还没有抵达那个领域,虽然可以动用权能让『死』最大限度地远离自己,但如果『死』如同潮水一般涌来,自己也永无安宁。
「事到如今,不会追问尔等的动机。亦祝福尔等作为人类所刻下的觉悟」
伊什塔尔带着庄严的气息睥睨着所有的『影子』。
不仅是自己身边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