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极为私人的世界终结方式 日志五 这算是约会吗

某天放学之后,宗司与一乃相约在第三旧校舍的社团教室里碰面。

「没想到我人生首次约会的对象竟然是宗司。」

「我也想不到啊。以前还从来没跟你说过话呢!」

「唉唷,故意装作没听见首次约会这句话吗?」

「要是吐槽这一点的话,我一定会遭受二十倍的反击。」

「想不到你学习能力还满强的嘛!」

于是他们便按照前几天的计划,一起来到红茶与蛋糕相当美味的咖啡厅。

咖啡厅隐身在大道旁的巷弄间,不太容易找到。

「哇,好棒的店。」

「气氛确实很不错。」

「是吗……」

咖啡厅的店名是「沉睡绵羊」,重视气氛而统一以暗色系装潢的店内正播放着降低音量的古典乐。地板上铺着完全吸收脚步声的厚重绒毯,而冷气则略嫌稍强了一点。

目前店里的客人不多,而且看不到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学生。主要顾客的年龄层应该比学生还要年长一些吧。

这时候有面向走道的明亮座位与内部微暗的座位可供他们选择,而一乃主动选择了内侧的座位。不过宗司也没有意见就是了。

「有什么推荐的吗?」

在微暗的内部座位上坐定了之后,一乃便打开菜单这么问道。看来这里的价格也比学生能接受的范围还要高。跟其他咖啡厅相比,价位可以算是相当贵。宗司因此而发出一声低吟。

「告诉我的家伙说……其实都还满不错的。尤其是蛋糕更是好吃。只不过单价满高的,要特别注意一下。」

有关价格的情报的确没错。

「这样啊……我点个蛋糕套餐吧。你呢?」

「我只要杯红茶。」

「蛋糕套餐对吧?」

「你的问题和我的回答好像凑不起来唷!」

「有起司蛋糕和法式覆盆子塔,我两种都想吃啊!」

「那你就点两个自己吃嘛!」

「点蛋糕套餐比较划得来,而且一个人点两个蛋糕感觉上又有点太多了。」

「这里的价格确实有点高,所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对穷到不行的我来说,这蛋糕套餐就已经是我负担不起的惯格了。何况乱花钱的话,我妹妹会生气。」

「是吗?那我们就以符合游戏同好会的方式来决定吧!玩游戏输的人要听对方的话,你可以接受吗?」

「玩游戏吗?是可以啦,不过可别玩什么,猜我内衣颜色』的游戏哦!」

一乃的眼睛霎时为之一亮。

「你倒是很喜欢这种低级的游戏嘛!就对我的内衣这么有兴趣吗?还是说你有非常变态的嗜好,就是想让我在公众场所露出自己的内衣呢?怎么,你如此想污辱我吗?思春期的男孩子可真是令人头痛啊!我看你一见到女生就会自动想象她全裸的模样并且发出淫笑对吧?你一定连在脑髓里流动的液体都是黄色的,唉……真受不了大色狼宗司啊!」

「咕呜呜呜呜呜呜呜,在即将一决胜负之前就被你骂得狗血淋头,不过一开始是自己失言,又无法反击回去……」

「没关系啦,我原谅你。」

一乃轻轻撩起自己的黑色长发。

「没错!我,森冢一乃,十六岁,是个心胸开阔、能以笑容接受宗司变态兴趣的女孩。」

「可恨哪……都是你平常的雷行举止就充满情色暗示,害我在无形之中受你影响……」

宗司非常沮丧地抱住自己的头。

「真可悲。」

一乃这时候开始以怜悯的眼神紧盯着宗司看。

「吵死了,全都是你害的!」

「你怎么可以这样误解我,我可没时常说什么情色相关的发言唷!」

「明明就有。」

「我只有对宗司说过而已——对了,那就把这个当成游戏的题目吧!为什么我只对宗司说些色情相关的发言呢?」

「这不是游戏而是机智问答吧?」

「是游戏。」

「好啦!」

不想再争辩下去的宗司还是认真地考虑了起来。

「我有答案了……虽然不太想讲就是了。」

「说说看啊!」

「…………,因为你知道无论如何挑逗我,我也不可能突然发狂然后侵犯你。」

「虽然参杂着一些自虐的成分在,但倒是由此知道宗司大概被我逼到什么的地步了。」

「想笑就笑吧!」

他已经完全自暴自弃了。

「正确的答案是……」

一乃伸出手轻轻包覆宗司的手掌。

宗司也不由得抬起头来。他发现一乃的脸已经近在眼前,两个人几乎快要可以接吻了。

「……如果是宗司的话,就算被侵犯我也无所谓。」

她甜腻的呢喃声在耳边响起。

但跟呢喃比起来,哏前一乃那种美丽的模样更让宗司完全忘记呼吸。

他只能哑口无言地看着一乃。

在咖啡厅深处,微暗的座位,朦眬的照明之下……

没有表情的脸上,那双红色眼睛似乎能散发出能将人拖入黑暗当中的引力,而宗司也因为这股力量而无法动弹。

「一乃……」

「什么事,宗司?」

两个人毫无意义地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在时间似乎已经暂停的情况下,两人在微暗的桌子前凝视着对方。

「你……想对我做些什么事?」

由黑发飘散出来的淡淡花香,让宗司大大吞下一口口水。

但一乃还是没有开口说任何话。

这时宗司才注意到一件事——

「……咦?刚才那个游戏根本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所以一定都是你赢对吧?」

「你发现得太迟了。听完问题之后,在回答之前先发现这件事的话就算是你赢。」

「原来如此……那这确实不是问答而是游戏。戚觉我好像被骗了。」

「那是被骗的人自己笨啊!」

一乃这时候才把身子往后退。

当她离开时,她那头黑色长发又飘散出微微的花香。

「那刚才的答案是……」

「当然是随便说说的。」

一乃说完后便吐出一小截舌头来。

「这样哦……」

忽然感到异常空虚的宗司也只能认输,乖乖点了蛋糕套餐。

点完餐后过了一会儿,灰色头发梳得十分服贴的老店长便无声地将两人的餐点送了过来。

非常适合店里沉稳气氛的店长静静地将他们的红茶与蛋糕(起司蛋糕与法式覆盆子塔)放在桌上,然后以充满磁性的声音说了句「请慢用」之后,便再度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这家店真的很不错耶!」

「店长也很有成熟男人的味道,如果你也能变得跟他一样就好了。」

「找看再过一百年我也不可能变成那样。」

「思,不过宗司也有自己的魅力啦!」

「谢谢你的安慰哦……」

「不客气。」

说完后,一乃便拿起叉子挖了一口起司蛋糕放进嘴里,在舌头上扩散开来的起司味道让她不禁发出赞叹声。

「真美味!」

蛋糕果然跟风评一样相当美味。除了口味甜而不腻之外,浓厚的起司香味还一直残留在口腔当中久久难以散去。喝了一口套餐里的红茶,淡化嘴里味道之后,就可以重新感受一次起司蛋糕的美味。

而且虽说是套餐里的红茶,但同样发出相当诱人的茶香。由浓淡与温度都相当合宜这一点,就可以戚受到店长质朴但相当熟练的技巧。

「……嗯?」

这时候宗司却完全不动覆盆子塔,只是小口小口地喝着红茶。

「哎呀,不合宗司的胃口吗?」

「不会啊,很好喝。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懂口味有什么差别啦!只觉得你在教室里泡的和这里的红茶都很好喝。」

宗司一边苦笑一边这么说道。一乃像是有些难以接受般耸了耸肩。

「完全不一样好吗!再怎么说茶包泡出来的红茶也不可能比得上它啊!」

「是吗……」

「你的味觉也有问题耶!」

「吵死了……嗯?『味觉也』是什么意思?」

「这家店确实不错。『沉睡绵羊』吗?我会记住的。」

直接无视宗司的疑问,一乃再度将红唇贴到茶杯上。

「嗯……你喜欢就好。」

「明明很迟钝,但又能随口说出这种话,你也真是很那个耶……」

「那个是哪个啊?怎么觉得你话中带刺。」

一乃轻轻撩起黑色长发之后,再次无视宗司的问题。

「宗司,我想尝尝你的覆盆子塔。」

「好好好,我马上为您送上,公主大人……喏!」

宗司一边以讽刺的口气说着,一边准备将眼前的覆盆子塔往前推。

但一乃却已经像幼鸟般瞇起眼睛,张大嘴巴等待喂食。

「你想干么?」

「唉唷?

你不喂我吗?」

「……真的假的!?」

宗司吓得往上方看了一下,但那里除了阴暗的天花板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最后他像是放弃挣扎般叹了一口气,便用叉子挖了一口覆盆子塔放进一乃的嘴里。

「来……啊……」

「啊——」

宗司虽然不断告诉自己只不过是把叉子放进一乃的嘴里,但心里却还是一阵小鹿乱撞。

愈不去在意就反而愈是在乎,他的手也微微发起抖来。

当手指感觉到一乃鼻息的瞬间,手上的叉子几乎都快要拿不稳了。

宗司好不容易让一乃吃下蛋糕,接着他便放下叉子并用手掌遮住自己的脸。

心里有一种完成一件重大工作之后的虚脱戚。

这时即使在微暗的店里,也能清楚分辨出宗司红透了的脸颊。

「……实在太丢脸了,干脆杀了我吧!刚才根本就像一对白痴情侣一样嘛!」

「覆盆子塔也相当美味唷!」

被喂食的一乃反而一脸稀松平常地说道。

虽然她脸颊上也有一抹红霞,但宗司却因为阴暗的照明而没有注意到。

「来,宗司,换你『啊』了。」

现在两个人的立场互换,然后重复一次刚才的动作。

「啊——」

宗司以放弃挣扎的表情张开嘴巴。

「好吃吗?」

「不清楚……」

因为实在太丢脸了。

「哎呀,那是要我再喂你吃一口的意思吗?」

「才不是哩!」

「难道是没有用嘴巴喂你所以不满意吗?」

「更不是了!」

满睑通红的宗司忍不住站起身来大叫。

「宗司,不要在店里面大声嚷嚷好吗……」

一乃以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这么说道,接着便又挖了一口覆盆子塔送进嘴里。

「可恶…………这个恶魔!」

宗司再度无力地坐了下来。

「宗司……」

「干么啦?」

「来,啊——」

这次又换成起司蛋糕。

「啊——」

不过宗司这次就稍微能尝出味道来了。

确实是颇为美味的蛋糕。

「好吃吗?」

「应该吧。」

「是吗。」

虽然一乃的表情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但至少对宗司来说……

……她看起来是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两个人一边吃着蛋糕、喝着红茶,一边谈天说地,过了一阵子后才离开咖啡厅。

六月的天空这时依然晴朗,只有在天空的尽头处稍微能看见一点点红霞。

「你等一下要干么?」

「回家啊,那宗司呢?」

「我得去买一些晚餐要用的食材。」

「那就在这里分手吧!」

「了解,那再见啰!」

「思,再见。」

在店门口的两人于是分别往不同方向走去。

但开始走没多久,一乃就回过头来。

「宗司……」

她朝着宗司的背部这么说道。

「思?」

回过头来的宗司感到有些疑惑。

「我弄错了。」

「弄错什么?」

「应该是明天见才对。」

「啊啊……原来如此。」

宗司露出微笑,也对着一乃说:

「那明天见。」

「嗯。」

两人互相道别后,这次就真的转过身去各自往不同方向前进。

一乃过了一阵子后,才发现自己的脚步相当轻盈。

「哎呀哎呀……」

感觉那像是一种立刻就要跳起舞来的愉悦心情。

「哎呀哎呀,我也真是的。」

大概也只有宗司才会听出来她这句话里带有些微的兴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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