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赖耶识冥清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醒来了。
能看到窗外,太阳正一边闪耀着黄昏色一边躲入西山之中。因为醒来之前的最后的记忆是夜晚,所以冥清判断自己整整睡了一天。
「··················头好痛~」
一边摁住头一边确认时间。
下午五时三十七分——学校早已经放学了。因为想要全勤奖所以觉得有点遗憾,但也不是特别在意所以马上就转变念头打开房间的电视机。
——现在向您报道星期四的新闻。
「······诶?星期、四······?」
和同班同学的恋澄去游乐园玩的是星期天才对。要是这样的话就不是整整一天,而是几乎睡了整整四天。
睡了那么长的时间的话也怪不得会头疼。
「终于起来了吗」
伴随着话语,有谁进入了房间之中 。因为从声音知道是谁,所以冥清并没转向那边,而是将手臂高高地举起伸懒腰。
「连续睡了四天的感觉怎么样?贪睡鬼」
「因为睡太久了吧,头好痛」
「就知道会这样所以买回来了。不用客气,喝吧」
「嗯,3Q」
鬼姬在冥清的枕头边摆了装有碳酸水的塑料瓶。略微散发出葡萄柚(Grapefruit)的香味和发出嘶哇啊~~声的碳酸畅快地刺激着嗅觉和喉咙。
因恰到好处的刺激,思考慢慢地变清晰。
冥清开始询问那一天自己倒下后的事。
「这样啊。鸭乃回去了吗」
「嗯呣。好好地说了【遵守誓约】。是遵循古礼,彼此报上名号,交换了约定的决斗的结果。赌上了排名第三位的鸭乃家之名,不会再威胁妾们的生活了吧」
「听到这个就安心了。鸭乃家非常奉承我家对吧?我还在想要是【我还没输】地说着瞄准昏过去了的我,然后单方面地宣告胜利的话该怎么办呢」
「做那种不解风情的事的只有汝吧」
「不解风情?给我说不放弃希望啊」
「人嘴两层皮呢」
明明是拼命挣扎和丢脸的极致,却不知为何这么说的话听起来很帅气,真是不可思议。
「话说回来冥清,汝身体的状况怎样?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嗯~,好像没什么呢。因为是第一次连续使用《神灵附体》,所以还以为会出现某些影响的说」
「只是因极度的疲劳而熟睡吗。真是的,内心相当的担心呀?」
鬼姬用闹别扭般的眼神盯着冥清。
「汝,可是睡了四天啊。再不醒来的话该怎么办啊——地,汝知道妾这样想了多少次吗?」
「······抱歉了」
「当然抱歉了。不要再做那种傻事了啊?」
「我会妥善处理的啦」
冥清用一副发自内心反省那样的脸谢罪。
因为是真心地反省,所以今后暂时不会做同样的事吧,但发生同样的状况的话还是会那样做的吧。因为对冥清来说这个生活是赌上性命反抗、赢取的,比得上自己的性命的等级的重要的宝物。
是因为这件事鬼姬也知道吧,所以没有再说这以上的事,这件话题到这里完全地结束了。
这之后谈了冥清使用分身君逃出去的事,鬼姬绑架友巳进行追踪(Stalking)的事,睡着的时候友巳来探望的事,之前的联谊女生们有男朋友的事,那事暴露后佐藤&田中&铃木发现被耍了而发疯了的事等。
「呐~鬼姬,是恋澄的事的说」
被作为鸭乃的术式的核心的她的事,冥清无论如何都在意。
「那家伙现在是怎样的感觉啊?因为在术式发动前阻止了,所以觉得没有忘记我们的事的说」
确实术式没有发动。这一点毫无疑问。从鬼姬的话来看,睡着的时候友巳来探望了,所以觉得至少有关的全部人
并没有忘记。
但是,被作为术式的核心的八云会怎么呢?
就算说术式没有发动,但时间上相当的极限。
她与自己们不同只是普通人。是应当被保护的日常世界的人。而且还有刻在她身上的封印术式,所以等于没有对术式的抵抗力。
没有引起部分记忆的欠缺之类的吧?
「······没问题吧?没有忘记我的事吧?」
冥清孱弱地嘟囔。
被亲密的人忘记这种事,只是想象都会出现精神上的打击。
更何况她是朋友。
紧紧地抓住被褥,低下头。
「那么担心的话去问问本人怎样?」
「哈?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喂~,恋澄」
「话说在这里啊!?现在在这里啊!?」
从似乎很担心的表情突然一转,冥清充满了焦躁感。
这也理所当然。因为这房子里只住着冥清和鬼姬二人。
因为说白了就是同居。
「鬼姬同学,你叫我?」
「嗯呣,冥清好像有话想说呢。能过来一下这边吗?」
鬼姬这样说完后,随着从走廊传来吧嗒吧嗒的声音八云出现了。
「那么,因为妾还要准备晚饭呢。稍微离席一下」
「你别在同班同学的面前说晚饭之类的啊!一起住的事会穿帮——」
「已经知道了哟?因为听鬼姬同学说过了」
「我的青春完了啊啊啊~~~~~、!」
冥清抱住头倒在那里了。
开始裹在被褥里一段一段地嘟囔胡话。
「什么啊?算什么啊这是?刚在想好不容易危机消失了,这不是连恋爱喜剧也消失了吗······。和鬼姬一起住这事,偏偏让恋澄、让向我告白的女生知道了之类真是够了,算什么啊?在正想要对恋爱喜剧的神道谢的时候穿帮······。果然是神太过讨厌我了吧。什么时候遇到的就打他一发。······用《神灵附体》的状态」
因为是神,所以就算被做这种事也不会死吧,但即使如此也肯定会痛。
「不,可不会一发就完事。我尝到的绝望和痛苦才不止这个程度。《木术·印虎》连射后再来个《火术·凤凰烈哮》让他连原子核都不剩地变成灰······」
「在自言自语地说什么啊?来,苹果削完了吃吧。一直睡着什么都没吃吧?」
「··················」
「怎么了?」
「不,你对和鬼姬一起住这事什么都没说呢」
「因为她的父母也一起不是吗?」
看样子似乎是变成了这么回事。
——鬼姬非常感谢谢谢~~~、!
紧抱住想象中的鬼姬向她道谢后,冥清迎合了对方。没有笨拙地背逆使印象变差的必要。
「怎样?好吃?」
「嗯~,好吃」
咬了一口削给自己的苹果。
好甜。不太习惯用菜刀吧,虽然是多少有点走形的形状但非常甜。对空了几天时间的胃袋非常温柔。
「那个啊恋澄,之前的事的说······」
「啊,对了对了。冥清君,我也想谈谈之前的事呢」
对唱告一段落,刚想要宣告最想说的话的时候,八云打断了。
「对不起!」
「诶?」
「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啊,不······添麻烦的可是这边。把无关的你卷进来——」
「中途倒下而给你添麻烦了呀。因为明明发烧却还勉强去了······」
「······发烧?」
「嗯~,发烧。其实那天,发烧近四十度呢。尽管那样还兴奋着勉强自己,所以几乎不记得那天的事呢」
「啊,这样······」
「实在是给冥清君添麻烦了啊。而且连感冒都传染给你了」
「不,这个呢嘛~倒也没关系啦」
这样啊,不记得啊。
果然似乎是对术式的抵抗力低下的她出现了影响。虽然像是忘了自己的事那样,但似乎是欠缺了那一天的记忆。
这样的话,告白的事也理所当然——。
「恋澄,那天的事,真的完全不记得吗?连一丁点都不记得?」
「嗯~,虽然很遗憾。······虽然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这样啊」
那么没办法。
虽然忘了那个告白是挺遗憾的,但毕竟在自己心中还没有得出答案,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而且,虽说是她的本心,却是以被鸭乃的术式催着的形式的告白。这里应该算无效吧。
「嘛~,算了」
虽然有点可惜,但还有机会。的确还有非日常(恋爱喜剧)降临到自己身上的可能性。
这个生活仍能继续下去。有充分的时间让自己花时间、傲尽脑汁地找出自己心中朦胧的感情。
「什么时候得出了答案的那个时候,下
次由这边来说就可以啦。我还有时间。赢取的这个自由的时间」
「那么我回去了啊」
苹果全部吃完了的时候,八云站起来了。
「那么保重身体。学校见」
打开门后八云挥手。
冥清也迎合她轻轻地挥手,宣告感谢和辞别。
——吧当。
从门把上放开手,八云走向玄关。
出到外面穿过宅邸高大的门,然后停下来了。
「鬼姬同学」
「要回去了吗?」
「嗯~,打扰太久也不好呀」
「不用在意啦。吃完晚饭再走怎么样?」
「因为家人给我准备好了」
这么说着准备走过鬼姬旁边。
「这样啊这样啊,那样就没办法了呀。哎呀~,妾还以为一定是因为和冥清再呆在同一个地方会难为情」
「··················」
八云再次停下来了。
鬼姬将话语投向什么都没说地站住的八云的后背。
「其实是记得的吧?」
八云的身体微微地摇晃。
「记得多少?」
「······全部。那天发生的事的全部。从和冥清君的对话到自己卷入了奇怪的事,全部都记得」
如此类推。
「在那棵树中,汝有意识的吗?」
「虽然很微薄」
八云微笑了。
「老实说,吓了一跳呢。寻求的东西竟然离自己如此的近。《青鸟》的故事,说不定意外的不是编造的」
(注:《青鸟》为比利时剧作家梅特林克于1909年发表的梦幻剧。写一对兄妹迪迪和麦迪去寻找一只青鸟的故事。一路上他们经历了许多事情,让兄妹俩明白了幸福的真正含义。)
「不高兴吗?汝寻找的不可思议的事、非日常世界的居民就在眼前啊?寻求这个才在这半年间带着冥清四处跑不是吗?」
「虽然是这样啊」
八云冷淡地仰望天空。
「感觉似乎装作不知道会比较好啊。即使是为了冥清君」
冥清在这半年间,没有向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地过来了。特别是作为亲密的朋友的友巳、佐藤、田中、铃木都没有。而且连对自己或任何人都没说过,一直隐藏着。
这一定是因为想要守护现在的生活吧。
因为想要从多余的东西之中守护自己们吧。
那样的话,装作不知道会比较好。
想要守护不惜离家出走、不惜那样反抗也要得到的他的生活。
装作不知道,如以往一样相待会更好。
「这样啊······谢谢」
鬼姬对八云的关怀表示由衷地感谢之意而鞠躬行礼。
「能够体谅那家伙的愿望、心情真的非常感谢。无以言谢」
八云是没有任何力量的普通人。与自己们不同,是应当被守护的存在。
那个她替自己守护了。
替自己守护了主人的居所。
和以前一样。
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这是多么艰难的、需要勇气的事呢,不难想象。卷入不明所以的漫画般的世界,亲眼看到未知的现象,不是不可能不害怕吗?不是不可能不在意吗?
尽管如此——尽管如此她也替自己守护了。
鬼姬向八云的温柔与勇气献上衷心的感谢。
「这是最起码的回礼。让妾送汝一程吧」
等一会儿——地,鬼姬让八云等着然后返回宅邸。
不到数分钟就听到响亮的排气声,不一会儿工夫鬼姬就出现了。
「坐到后面来。啊,裙子要压在屁股下面哦。因为会被风吹起来」
这么说着向八云递去头盔。
「好好地捉住哟」
握住离合器切换排档,打开油门。
机械兽(摩托车)的咆哮,在即将夕阳西下的黄昏时分的嵯神市的山峦中回荡。
「那个恋澄」
「嗯、什么?」
「汝真的全部记得吗?那天发生的事,全部」
「是的,记得很清楚哟。这又怎样啊?」
「嗯呣。其实是汝们普通人,对术式的抵抗力与妾们——鬼和冥清们——阴阳师相比非常低下的呀。那样的汝,虽说发动是防止了,却竟然没有被差不多完成了的那个术式消除掉任何记忆,有点意想不到啊」
「啊~,什么啊。那种事。不是没什么好意外的吗」
没有被消除是理所当然的——地,八云微笑着回答鬼姬。
「为何?为何这么想?」
「肯定是因为不想忘记吧」
八云的脸颊泛红。
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无法忘记的、不想忘记的和冥清一起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