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马在街道上缓缓奔走着。
虽然尼克拉的速度可以更快,但他还是配合了艾尔莎的脚步。
如今已是日落时分,从远方可以见到昏红的夕阳。
「我们要彻夜赶路对吧。赛伦狄亚岛意外地还真大呢。」
「斯克蒂拉可是位于亚伽罗的最南端啊。到首都卡萨比亚要花一天的时间。」
街道一旁,有着一个写着「前方,伯爵领土」的显眼告示牌。
「这附近几乎都是大贵族的土地。不过最近国有化的比率变高了就是。」
虽然与过去相比,贵族的力量正逐渐衰退,不过在外地上依然健在。
「说是贵族的土地的话,不就会有关卡吗?」
「为了收取过路费,以前似乎曾经设过无数的关卡,但是现在都已经被取消了。不过,那可是我们出生以前的事了喔?附带一提,我今年十七岁。」
「这样的话我们同年呢。我以前从来没有出过天境国,所以对外面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
说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她骑马的姿势相当危险。听说在山脉繁多的天境国当中,人们很少会使用到马。
「喂喂,这句话还真让人想不到会是从派遣至他国的外典口中说出来的吶。」
「毕竟我连为什么要进行〈统一战争〉(Successiom)的理由都不怎么清楚啊。」
冲击性的发言让尼克拉险些坠马。
「以前听人家说,在神术师之中,一千人里面顶多就只有一名外典使(Denial),这个理由我总算稍微了解了。因为外典使(Denial)都在天境国内躲起来了。不过,你的知识量实在太糟糕了,趁这个机会我还是先告诉你一些吧。」
尼克拉重新拉好了缰绳。
「你应该知道在海的对面,大陆那边的大国——梅蒂奥莉绨帝国吧?」
「如果说是支配领域比三个赛伦狄亚岛还要大的这部份,我倒是知道。」
「因为那个大帝国对我们本岛起了兴趣。我想文件也有送到艾尔莎你的国家喔。」
梅蒂奥莉绨的使者在赛伦狄亚岛上巡回各国,并将如下列的外交文件递送了过来。那是在公历一五一五年十一月的时候。
请于公历一五一六年的最后一天以前,回答是否有意愿归入帝国的隶属之下。若是无法在这段期间内获得回答,我国恐会将军队送进贵领地。
「简单来说,就是『在一年内给我承认隶属于帝国之下,否则就要侵略你们』这个意思。」
「不过就算被命令说要臣服于他,也不可能这么干脆臣服就是了。即便是狗,在没有认定你是饲主之前也会咬过来的说。」
「就是这样。不过现在比较麻烦的,应该是赛伦狄亚岛上三个国家长年相互敌视这点吧。」
「赛伦狄亚王国分裂成学术国家亚伽罗、海洋国家弗拉构拉以及军事国家卡古托斯,似乎已经有三百年了?」
「是五百年。」
赛伦狄亚岛原先只有分为支配着全地域的赛伦狄亚王国,以及位于岛中央的山岳部分,身为宗教圣地的天境国两处。
而这个赛伦狄亚王国却在公历一〇〇四年的时候分裂成了三个国家。
位于赛伦狄亚岛的东北部,呈倒三角形状的学术国家亚伽罗。
位于西北部的海洋国家弗拉构拉。
位于南部的军事国家卡古托斯。
然后,至今依然位于岛中央的天境国以中立的立场存在着。
「可是,如果维持三国的现况各自独力对抗的话,三个国家都会灭亡的。」
「毕竟个别击破比较轻松嘛。」
「所以说,外交官们才会不断思考着仅限于战争期间的统一案。想反击敌方就得先将赛伦狄亚岛统一成一国会比较好,这点是不会错的。」
「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出现了该由哪个国家来掌握主导权的对立,对吧。」
艾尔莎似乎也总算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没错没错。虽说是这样,但如果为了防备战争的统一一事而造成战争的话就本末倒置了。所以才会请天境国居间调停,前来制定规则。」
从以前开始,凡是三国间有所争议,都是由天境国在中间进行调停的。
「他们规定由透过神谕接受了圣痕的五名正典使(Formula)来决定胜负。而这五人便是使徒(Shibirle)吧。」
「这点小事我还知道啦。毕竟提出使徒(Shibirle)这个提案的可是天境国呢。」
艾尔莎似是有些不大高兴地皱起了眉头,不过她的视线却是朝着马上的缰绳望去。看来她似乎真的不太习惯骑马。
「话说回来,你既然也是使徒(Shibirle)的话,身上应该会有圣痕吧?」
尼克拉一边让马继续奔跑,卷起了左腕的衣袖。
「喏,就是这个。」
虽说因为很小一个,不注意的话根本不会发现,但他的手上确实有纹样浮现。
「总觉得好像是颗痣一样呢。」
「别管这么多了。总而言之,最后便是决定由身上有着这种圣痕的五名使徒(Shibirle)与天境国交付过来的外典来解决。就算死了也禁止递补使徒(Shibirle)。」
「听说一个正典使(Formula)就能跟三百个步兵对等战斗,尼克拉你怎么样?既然能够被选为使徒(Shibirle),肯定能够战上五百个人左右对吧?」
「我也不曾跟这种数量的步兵战斗过就是了。而且,这这个比喻本来就是在许久以前,步兵还会正面向神术师挑战时的事了吧?如今这个世界上,在战争最前线战斗的神术师之间的实力差就能够直接左右战局胜负,不已是理所当然的事了吗。」
「没有碰上到打算偷袭你的士兵之类的遭遇还真是太好了呢。」
在与梅蒂奥莉绨帝国作战之前,仍有着失去优秀正典使(Formula)的危险。不过即使如此,一个国家最多也就五人。比起三国之间的全面战争远远要好得多。
由各国被选上的使徒(Shibirle)之间所进行的这场战役,在赛伦狄亚岛被称作〈统一战争〉(Successiom)。
「不过,使徒(Shibirle)之间的正式战斗似乎还没有开始对吧。明明都已经三月了说。」
距离帝国送来要求臣服文件的时间点都已经过了四个月以上。
而赛伦狄亚岛在表面上,却依然维持着和平。
「不如说,身为外典的我至今还待在天境国中也太奇怪了。」
艾尔莎的表情变得有些冷漠。
「其余两国可是立刻就领取外典了喔。难道原先你们打算不靠外典来获胜吗?」
「怎么可能。这可是亚伽罗的弱项呢。」
尼克拉的话语停顿了一下。
「流亡贵族公然说出国家的坏话也不太好吶。明天抵达之后再告诉你吧。」
「尼克拉是流亡过来的吗?」
尼克拉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我家是从卡古托斯逃到亚伽罗来的。拜此所赐,从那之后,我家就成了没有金钱,也没有土地的流亡贵族了。」
「其中应该有什么隐情对吧。该不会是与公主殿下的不伦之恋被揭穿了之类的?」
「才不是像那种罗曼史一般的有趣故事呢。十年以前,父亲特地向国王殿下谏言,希望他实行体恤人民的政治。却因为这样而被认定是对国王的反叛罪,派遣讨伐军前来捉父亲。之后才会带着一家人冒死穿越国境的。」
虽说是年幼时的记忆,他却能够清楚地回想起来。
不如说,是他「从来没有打算忘记过」会比较合适。
「如果不想说的话就不要说了没关系喔。我并没有挖开他人伤口的兴趣。」
「用不着介意。我也不打算对今后一同作战的同伴有所隐满。」
「那么,你们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地逃出来了对吧?」
「在逃跑的时候,我妹妹莉迪亚跟大家走散了,在那之后便一直没有看见她……」
即便经过这么多年,这件事依然清楚地刻印在记忆之中。
当时抓着妹妹的手的触感也是。
回过头,发现妹妹不见了时的绝望感也是。
「果然,这似乎是个令人难受的话题呢。」
艾尔莎露出了无论如何有些难为情的表情。
不过对尼克拉来说,这并不是如此悲观消极的话题。
「这个〈统一战争〉(Successiom)是个机会。」
「怎么说?」
「要是亚伽罗获胜的话,或许就能见到莉迪亚了也说不定。」
尼克拉坚信着妹妹依然平安无事。
而且他也坚信,只要没有了国境,就能够如愿与她重逢。
「所以说,我会以亚伽罗使徒(Shibirle)之一的身分,在〈统一战争〉(Successiom)中全力以赴。」
尼克拉使力握紧了抓
着马的缰绳的手。
◇
两人抵达亚伽罗的首都卡萨比亚时,已是天色再度亮起,人们出门工作的时间。
穿过架在护城河上的高架桥后,也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位于城门的盘查。
卡萨比亚被人们称作「赛伦狄亚岛之星」。其理由是因为将城镇垄罩其中的高耸城墙有着数处向外侧突出的地方,呈现☆的形状而得名。
若是从突出的部份,很容易对护城河外进行攻击。便是为了这般防卫上的理由才建造而成。
「移动了好长一段时间呢……呼啊……讨厌,害我都打呵欠了。」
进入城镇后,艾尔莎将大大的呵欠压了下来。
由于整晚都骑着马赶路,当然是根本就没睡。
「累了吗?不过,这毕竟还不至于是需要外宿的距离。」
听见这句话,艾尔莎脸上露出了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一般的表情。
「你该不会是因为有我在的关系才不好外宿吧?」
艾尔莎像是在窥探尼克拉的心思般地询问。
「剌客可是会毫不留情袭来的。我们怎么可能随便在旅社之类的地方外宿……」
说是这么说,但他对与初次见面的美丽少女一同投宿旅社一事有所顾忌也是事实。
即便是在骑马经过街道的期间,仍有行人被她所吸引。
桃色的长发与犹如硕大珍珠般的眼瞳,相当地引人注目。
「你好。」
朝向盯着她看的路人方向,艾尔莎露出笑容挥了挥手。
「不要做出太过引人注目的举动啦……就算这么说也没用吧。」
不知该不该说是天生的气质,她有着光是待在该处就能够改变整个气氛的力量。
「比起守护国家的使徒(Shibirle)还要引人注目还真是抱歉呢。」
「使徒(Shibirle)不被人注目也没关系啦。那只会造成被人盯上的不利点而已。」
尼克拉觉得自己对艾尔莎的个性开始有了一些了解。明明应该已经很困了,但她仍是相当多话。
「既然已经抵达城镇了,我差不多也想睡觉了说。这样对皮肤也不好。」
「再稍微忍耐一下吧。毕竟还是得去报告我把外典给带回来了。」
顺着街道朝向北方持续前进后,眼前所见的,是一座巨大的钟楼。
「那就是亚伽罗正典学院了对吧。听说亚伽罗的使徒(Shibirle)全都聚集在这里。」
「与其说是聚集在这里,不如说是被集中过来的吧。我也是在被选为使徒(Shibirle)之后,才在不久前从南部的别所学校转过来而已。」
亚伽罗正典学院,是国内最为优秀的神术师学校。
有着初等部、中等部、高等部依序渐进的课程,在这之上还有着研究机构。据说国内优秀的神术师大半数都出身此处。
「真是令人讶异,亚伽罗的使徒(Shibirle)首席居然不是出身自这个学院。这个学院的当权者该不会很无趣吧。」
艾尔莎露出像是淘气的小孩子般的表情看着身旁的使徒(Shibirle)首席。
「由于我们是从南方的卡古托斯流亡过来的,所以就直接定居在亚伽罗的南部,我也就在那附近的神术师学校就读了。不管怎么说,我家可没有钱让我在首都的学院里念书吶。」
如果以流亡的身分为前提来说,光是让自己能够接受神术师的教育,他就已经必须感谢双亲了。
「这建筑物简直就像是贵族的宅邸一样。看来这里学生的家世背景都相当不错呢。」「你说对了喔。亚伽罗的神术师,大半数都是贵族或大商人的孩子。」
用优质石砖打造而成的学院,看起来就像是皇宫一般。
「神术师能够将能力发挥出最大限度的期限,顶多也就到十几岁左右为止。如此一来,便必须从小施予英才教育才可以,而能够拿出这么大一笔钱的也就只有有钱人而已。所以说,身为学术国家的亚伽罗的使徒(Shibirle)会聚集在正典学院之中,要说当然也是当然的。」
骑着马继续前进后,可以发现行人的脸庞越来越年轻。这附近是学校密集的区域,许多学院的学生,或是附近大学的学生们都住在这里。
两人在学院入口处的马棚中下了马。尼克拉一副早已习惯的模样,艾尔莎则是一脸战战兢兢。
「那边就是教学大楼,学生宿舍就集中在那后面。我也是住在其中一个房间里。」
「导览明天再做就行了。我现在想要的就只有棉被而已。」
「首先,我们要先到会长那边去,以获得一间属于艾尔莎的宿舍房间。」
「唉呀,其实也用不着帮我准备一间新的房间就是了。」
艾尔莎脸上浮现出似是策画着什么诡计般的表情。
「怎么说?意思是你有准备住宿费吗?」
「我是想说,我就直接睡在尼克拉的房间里就行了。」
艾尔莎露出了猫一般的微笑。
「不可以啦。这边的规定就是男女房间要个别分开的!」
「我现在困了,已经走不动了。尼克拉,带我到房间里去。」
艾尔莎开玩笑地作势要抱住尼克拉的手腕。
他的心臓不禁像是要跳了出来一样。
「我说你啊,明明拒绝了握手,却能够毫不在乎地作出这种事吗……」
「因为握手是有特别意义的。」
附近走动的学生也开始用奇怪的眼光盯着尼克拉他们。
「稍等一下!周遭的人都在看我们了耶!」
「拒绝的反应还真强啊。就像是圣人一样。」
「说什么圣人,我才没有那么伟大。只是因为我出生于卡古托斯的关系……」
军事国家卡古托斯向来以硬派风气受到众人所知。
在这个国家中,若是调情的男女在众人面前出现,甚至会受到陌生路人的大声斥责。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变成圣人啊。」
艾尔莎用理解了般的表情微微点点头。
「就是这样,谢谢你能够理解。不过叫我圣人还是太过头了就是。」
「嗯,毕竟我可是很能了解他人痛苦的类型喔。」
「话说回来…………既然了解了,你也差不多该放开我了吧。」
「虽说能够了解你的痛苦,但我并没有说要放开啊。」
仿佛是连提出异议都感到疲累似的,尼克拉只是叹了口气。
◇
「啊~好紧张啊……」
来到学生会长的办公室前方,尼克拉露出了难以冷静的神情。
「为什么你会比我还要紧张?这不是你的学校吗?」
「因为我转来这里也没有多久,还没有从外来者的心情中跳脱出来,而且……这所学校的学生会长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持有的权利比政府还要大……」
「比政府还大?这说得不会太夸张了一点吗?」
「这是真的。你看,出战〈统一战争〉(Successiom)的使徒(Shibirle)们不是全都聚集在这所学院当中吗。而有权力控制这些学生行动的,正是学院的学生会。所以说,连政府都不敢违抗学生会。毕竟会长也是其中一名使徒(Shibirle)吶。」
「这么说来,要是使徒(Shibirle)拒绝参战的话,这个国家就完蛋了对吧。」
「另外,我个人也有着各方面的理由……」
「在房门前面烦恼也是没有用的。走吧,打铁要趁热。」
艾尔莎任意地打开了房门。没有办法,尼克拉也跟着走了进去。
身为学生会长的少女,正坐在踏入房间后刚好面对面的座位上浏览着文件。
她的脸上挂着留有些许稚气的温和表情。实在让人看不出她会是个同时担任着使徒(Shibirle)与学生会长身份的学生。
而在学生会长的不远处,一名蓝色头发的少女仿佛紧贴在她身边似的,面无表情地站在哪。
她的脸就像是用来装饰学生会长的宝石,洋溢着沉着之美。虽然她身为秘书,不过不知是不是她身高也比较高的关系,看起来反倒像是照护学生会长的大姐姐。
(不管来过几次,我跟这个房间还真是合不来吶……)
而且,这次还有着更加麻烦的要素。
「唉呀,这不是坚持要独自行动的使徒(Shibirle),尼克拉·冯·利塔同学吗。」
停下了手边的工作,身材娇小的学生会长似是愉快地这么说着。
虽然她的声音并不带剌,但发言内容却确实地包覆着恶毒。
「那个,我……平安无事地将外典带回来了……」
「唉呀,真是了不起。」
身为学生会长的少女「啪」地一声拍响了手。
外表年幼的这名少女在情感表现上显得有些夸张。但她的动作却又一点也不做作。
「真不愧是无视学生会,说要去拿外典便独自行动跑到外头的尼克拉同
学。虽然你说过就算是自己一个人也要动身前往,不过没有想到你真的会跑到外头去呢。」
「啊,果然还是耿耿于怀吗……」
如今在学生会露脸可是相当难为情的事,没有比这个更糟的了。
「会长……毕竟时间有限。虽说是这样,但是这个国家没有经过议会的审议就什么事情都没办法决定。明明在〈统一战争〉(Successiom)中不领取外典根本就没有意义……」
会比他国还要晚领取外典,也是因为这个议会制度的缘故。
据说是因为亚伽罗的法律并无法承认外典所持,所以需要在议会中进行协商。现今的制度也实在太不懂得随机应变了,尼克拉在心中这么想着。
「确实如此呢。所以在外典的受领一事上,我们学生会才没有仰赖国家的判断,直接做出决定。我也得到父亲的同意了。身为使徒(Shibirle)首席的尼克拉同学也确实成了外典的受领人。既然议会与国家的命运都与学院的使徒(Shibirle)相关,他们对待这件事也就没办法不留情面。只·不·过——」
学生会长用那双浑圆的大眼睛朝向尼克拉望去。
「比预定日要提前了五天,而且还是独自一人随意前往领取,实在让人无法接受吶。虽说尼克拉同学是代表我国去领取外典的,但意思并不是你可以一个人行动喔。你还真是个性急的人呢。」
「真是抱歉……我已经有在反省了……」
「大小姐,这样的作法会令人讨厌喔。尼克拉大人不也已经很为难了吗。」
站在她的身边,担任秘书的少女开口向她告诫。言语中虽然带有对主人的尊重,却似乎不怎么客气。
「开玩笑的。我这边也因为尼克拉同学的行动省下了不少工夫。」
「听到你这么说,我总算能稍微松一口气……」
「但·是·呢——」
学生会长用那依然带着稚气的脸扬起了微笑。
这个学生会长并不会生气。不过不如说,这种笑容反而让人更加害怕。
「虽说既然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就好,但独自前往还是很危险的。请对自己身为背负着国家存亡的使徒(Shibirle)一事稍微有点自觉。若是途中有人盯上你的性命该怎么办?要是帮你打分数的话,这可是一百分只能给八分左右的行动喔。」
「事实上……我确实是被剌客袭击了。」
「呵呵呵,那真是最糟的状况呢。那就再除以一半剩下四分了。」
由于她是带着笑容说出这些话,反而更加剌痛人心。
「就算是为了安全,你也应该与你同班,且同为使徒(Shibirle)的夏恩法同学一同前往才对。必要的话,即使是暂缓学生会的工作,我也可以跟你一起同行。」
「可是,夏恩法跟会长不都是女孩子吗。毕竟斯克蒂拉还颇远的,长程旅行上也有可能需要外宿……。该怎么说,男女一同外宿还是有些不太妥当……」
「尼克拉还真是个绅士兼圣人呢。明明事关国家的存亡,还会考虑到女孩子的声誉,真是让人感动。」
艾尔莎在一旁点了点头。明明连自我介绍都还没有结束,她却已经冷静下来了。
「话说回来,外典现在在哪里呢?」
尼克拉斜眼望向艾尔莎,有些害怕将她明确介绍给学生会长。
注意到尼克拉的视线,艾尔莎似是感到有趣般的微笑了起来。
「我就是外典,要是这么说的话,各位会怎么想呢?」
「那个,会长,请你不要太讶异……」
尼克拉将事情的经纬说明了一番。
学生会长说「唉呀,真是不可思议」,再次拍了手。
「居然会有这种事呢。外典同学,我是担任这所学院学生会长的伊莉丝·冯堤。还请你多多指教了。」
「我是艾尔莎·帕萨德。请多多指教。」
「会长出身的冯堤家是亚伽罗的大贵族,她的父亲现在是这个国家的宰相。」
在当下的立场上,尼克拉作为两人之间的中间人来补充说明。
「并没有那么了不起啦。只不过是好运地延续了三十四代罢了。」
「大小姐,正确来说是三十六代。」
身为秘书的少女依然面无表情地作出订正。
「反正是个没持有多少土地的家族,没什么关系啦。就算土地所有限制的法案通过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影响啊。不是还有一个失去了一半左右的土地的家吗。」
「大小姐,贵族的价值,并非只有领土的大小而已。历史也是相当重要的价值。」
「真是的,托尔玛丽娜还真啰唆呢。」
闹别扭地说出这句话后,伊莉丝脸上立刻又恢复了笑容。
「对了,托尔玛丽娜也打声招呼吧。这女孩出身自我家的总管一族。」
「我是大小姐的秘书托尔玛丽娜·葛罗亚,请多指教。」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冯堤家已是掌管了学生会跟学院的家族啊。)
不过,她并非是不好的人选。尼克拉心想。
学院有时也需要与国家进行神术师相关的交涉。由宰相女儿来担任的话,确实比较合适。
学生会在还没有得到议会的同意之前就自行决定要领取外典,也是因为有着伊莉丝身为宰相的父亲作为后盾的关系。
不过由于学生会长的选举同样也是相当公正,因此学院内部并没有任何的反弹。
「然后,会长,我希望你能够帮忙准备一下艾尔莎的房间。」
「也是呢。那么作为特例,我就允许外典同学可以使用学院与学生宿舍吧。」
伊莉丝干脆地点了点头。
不过,像是监视者一般的托尔玛丽娜在此时插了嘴。
「大小姐,保险起见我还是确认一下,明明事件都还没有解决,就将身分不明的人物带入宿舍真的可以吗?」
(若说到这部份的话,托尔玛丽娜会在意也是当然的。)
尼克拉也不是无法理解这个意见。
「吶,尼克拉,这边的事件是指什么?」
艾尔莎自然也会对此提问。
犹豫了一下后,尼克拉开口道:
「有两名使徒(Shibirle)失踪了。」
尼克拉的视线不由得垂了下来。
「被选为使徒(Shibirle)的五个人之中,已经有两名男性被打倒了。」
「咦?」
「一个是我的学长利卡尔特·京谛,另一个则是学弟浮兰恩·梅兰。」
每当说起这个话题时,他的心情总是相当低落。
「身为学生会长,就由我来说明尼克拉同学来到这里之前所发生的事吧。利卡尔特同学在不知道被谁袭击后,从收容他的医院中消失的。」
「因为这个缘故,我成了同为使徒(Shibirle)的浮兰恩的室友。原先以为只要将使徒(Shibirle)聚集起来,敌方也就应该不会轻举妄动。但是……」
尼克拉脸上露出了对看不见的敌人的愤怒。
「浮兰恩也是突然就不见了……」
虽然不知道详细的状况,但浮兰恩恐怕也是被其他国家给袭击了吧。
因为浮兰恩的失踪,如今亚伽罗的使徒(Shibirle)仅仅只剩下三个人。
根据〈统一战争〉(Successiom)的规定,除了最初被选上的使徒(Shibirle)以外,其他人皆不得参加战役。
尼克拉垂下的视线再次回到艾尔莎的身上。
「这个国家只剩下三名使徒(Shibirle)了。你应该知道我会着急的原因了吧。」
在使徒(Shibirle)之间的正式战斗开始之前,亚伽罗便已经陷入了不利的状况。
(只希望艾尔莎不要因此而生气,直接说要回去就好了……)
然而,艾尔莎的脸色并没有任何改变,只是伸出右手玩起自己的头发。
「是这样吗。那么,只要由剩下的三名使徒(Shibirle)与我赢得胜利就行了对吧。」
「奇怪……你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还要镇静呢。」
「那两个人还真是幸运。」
「喂,下落不明哪里说得上是幸运了。」
在艾尔莎冷淡的言语之中,尼克拉感觉到一股不协调。
「使徒(Shibirle)必须跟其他国家的精英赌上性命战斗,没错吧。虽然有些遗憾,但这么轻易就被找到破绽的人,就算在正式战役中也是没办法活下来的。」
「啊……」
虽然艾尔莎的话语带着讽剌,但却相当合理。
(虽说浮兰恩的神术也相当强力……)
使徒(Shibirle)之间的正式战役中,一旦输掉一次便等于跟死亡相连。
「所以说,倒也不需要那么在意。如果说有什么该注意的地方的话,大概就是袭击两人的敌人都身份不明这点了。要是亚伽罗的使徒(Shibirle)陆续受到袭击,最
后剩下我一个人的话,那就麻烦了。」
艾尔莎直接了当地如此直言。
「不如说,敌人也相当有自信自己不会穿帮呢。派出刺客的事实若是被拉上台面,很有可能让自己的国家就此陷入窘境的。」
「是这样没错啦,不过实际上,我们确实连敌人的狐狸尾巴都没有抓到就是了……」再加上,也不知道袭击尼克拉的那群刺客到底是那一国的人。
敌人似乎也是相当慎重地在行动。
「确实呢。如果只是要缩小敌人范围的话,也不是做不到就是了。」
像是在考虑着什么似的,伊莉丝将食指放在了嘴唇上。
听见这句话,尼克拉睁大了双眼。
她已经对敌人的身分有什么线索吗了……?
「不如说,这么做只会让人更加疑神疑鬼,我想并不是好事。」
「怎么说呢,会长……?」
「尼克拉同学,『我自己一个人去领取外典』这句话,你有跟谁说过吗?」
「我只有在学生会成员的全体会议上说过而已……」
那个时候,尼克拉说出了『身为使徒(Shibirle)首席,我将先行动身领取外典』这句话。
当时当然是被众人所阻止了,而伊莉丝似乎也没有想到他真的会独自前往。
「所以说,当时只有学生会成员跟身为使徒(Shibirle)的我以及夏恩法在场而已。」
「这样的话,尼克拉同学前去领取外典同学时会受到敌人的袭击,是不是就表示当时在场的人之中有人是内应呢?」
伊莉丝温和地说出了相当不得了的事。
与她发言的语气正好相反,顿时之间,房间里的气氛变得相当冰冷。
「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喔。并不是说这样就算是知道了敌人的真面目。而且若是这个推测成立,我也是一个相当有力的内应候补啊。」
「大小姐,祸从口出。玩笑也请你适可而止。」
维持着僵硬的表情,托尔玛丽娜再次向她提出劝告。
伊莉丝似乎早已在等待托尔玛丽娜的声音一般,朝她的方向回过头。
「正是因为这样,如今若是连外典同学都要怀疑的话可是会没完没了的对吧?托尔玛丽娜,这样你理解了吗?」
「我连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有说过喔,大小姐。」
「还是说托尔玛丽娜是敌方的内应,所以要是参加〈统一战争〉(Successiom)的人数增加了会很困扰呢?」
在这道声音之中夹带着些许的恶毒。
「如果我是敌人,首先肯定会夺取大小姐的性命。」
托尔玛丽娜用平淡而没有高低起伏的声音加以反击。
真要说起来的话,反倒是尼克拉这边正提心吊胆地看着这场争辩。
「——就是这样了。我允许外典同学进入宿舍里喔。学院的课程也请自行挑选,想和学生一样出席课堂也没有关系。你可以自由参加。」
「都已经在〈统一战争〉(Successiom)这种紧急事态下了,学院的课程还是继续在进行啊。」
「毕竟参加战争的使徒(Shibirle)就算全员到齐也不过五人,而且国家似乎也并没有打算采取战时体制」
「也是呢。这样的话,作为借用学生宿舍的回报,我就来做件事好了。」
艾尔莎像是开玩笑般地说道:
「我就找出袭击使徒(Shibirle)的敌人给你们看吧。」
她的声音并不是说特别地强而有力。
但是从她的声音中,却渗透出了确切的自信。
「身为一个人,反复奇袭什么的实在称不上是高雅的行为。这样的人到底长得是什么样子,我打算把对方拉出来仔细瞧瞧。」
「我觉得你言语表达之中夹带的剌也是多得吓人,很难称得上高雅就是了。」
不过,不能就这样放着敌人不管。
何况敌人的内应可能就位在学院之中,若是这样,那就更不能放着不管了。
「那么就拜托你了,外典同学。我们这边也会尽全力追查敌人的真面目究竟是谁的。」
「那我就祈祷你们并非敌人的内应啰。」
(没有转变成悲观的气氛,真是太好了。)
就结果来说,艾尔莎的态度是变好了一些。
尼克拉也摸着胸口松了口气。担心的事总算少了一件。
「那么接下来,外典同学的房间……就麻烦你跟尼克拉同学住在同一间吧。」
「啊,好的,会长,这是当然——不可以啦!」
连想都没想就顺势同意了下来。
「在浮兰恩同学失踪之后,你仍是住在双人房里,所以我想就人数上来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才对。」
像是要说服他似的,伊莉丝慢条斯理地说着。
「而且,外典同学也是参加〈统一战争〉(Successiom)的一员,应该要跟使徒(Shibirle)走在一块才对啊。毕竟我们原先以为外典同学只是一本书,所以也没有准备房间。」
「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年龄相仿的男女在同一间房间过夜,就风纪上来说——」
「我并不是很介意喔。在契约上,我是身为受领人的尼克拉的东西对吧?」
「外典同学似乎也已经同意了说。」
尼克拉抱住了自己的头。
「你也不要说出一些奇怪的话啦。」
「才不是奇怪的话呢。别的不说,即便是站在尼克拉的立场上,不尽早与我建立信赖关系的话你会很麻烦吧?毕竟之后可是要一起战斗的。」
「你现在所说的事情我也很清楚,但我可是个武士啊。我才不能做出这种软弱的——」
「对我来说,要是连尼克拉都受到袭击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艾尔莎用着宛若是在小看人的语气再次说道。
「要是会害怕敌人的话还要不要当使徒(Shibirle)啊?」
「也是呢,这点我倒是认同你的说法。」
(奇怪?这么干脆就认同了?)
「你所害怕的,不如说是跟女孩子住在一块对吧?」
艾尔莎轻轻地牵起了尼克拉的手。
那个触感,完全无法令人想象跟尼克拉因为剑术修练而变得坚实的手是相同的东西。
「用、用不着你来做多余的事……」
「唉呀,那你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把视线给挪开呢。用不着担心。就算跟你面对面凝视,我也不会与你一同堕入爱河的。」
「跟你在一起的话,我总觉得比起爱河,我会先堕入地狱……」
即使没有爱恋的成分,事实上仍是会产生一些奇怪的想法。这是不可抗力。
「尼克拉同学,对于学生会来说,我们终究希望将她当成『就只是一本名为外典的书物』来对待。若是不这么做,承认这起特例后,未来搞不好会成为各方面反复追究的麻烦事也说不定,你能够理解吗?」
同时,伊莉丝也慎重地对他逐次追加说明。似乎是打算采取迂回进攻的方式。
「所以说,请你就当作是房间里多了一本书吧。」
「我是书喔,是书。吶,好好看着我。」
站在尼克拉的身边,艾尔莎轻轻地微笑着。
终于,尼克拉也对上了她的目光。
(她是书、她是书……她就只是一本书……)
「虽、虽然说是书,但也请你温柔点……不可以对我太粗暴喔……」
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刻意的一般,艾尔莎脸上似是不安地泛起了红晕。
「怎么样都没办法把她当成书啊!不管怎么看她都是人吧!」
当他说出这句话后,伊莉丝的眼瞳闪过一道黑亮的光芒。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看还是再借一间房间给外典同学使用好了。」
「赢了……我赢了会长的强硬手段……」
虽然这位学生会长态度颇为温和,不过该坚持的地方也是相当坚持。
尼克拉的主张能够取胜什么的,真的可以说是奇迹。
「那么,由于必须先将一年份的住宿费缴清,你能够在三天以内支付七十五万黑格尔给我吗?」
「咦……?」
「我还真不知道身为流亡贵族,即使在原本的学校也是一边打工一边支付自己住宿费的尼克拉同学居然变得这么大手笔。亏我还特地提出对经济状况来说负担也比较少的合住方式,这么看来也不需要了呢。」
(糟糕了,这么下去又要被她任意摆布了。)
尼克拉拼命地思考着解决办法。
「会长,这样好像有点奇怪。外典的安置始终超出了一名学生的判断,明明是国家性的案件却要由我来负担住宿费,这也太——」
「我们现在已经将国家性的案件变成了学生会的意思。而在这件事上,尼克拉同学又独自作出了判断。」
尼克拉的话语顿时停了下来。
既然被这么说了,也不好摆出强硬的态度。
「尼克拉同学,因为学生会的面子受损,所以我稍微有些生气。既然你身为使徒(Shibirle)首席,并以外典的受领人身分做出了独断行动,那么照理来说,你不也应该要对她负上管理责任才对吗?」
「那个……这……真是抱歉……」
「而且,外典同学都说自己是『尼克拉的东西』了。我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所有权是在尼克拉同学的手上了。对吧?」
「可是,就算我说好了,宿舍的人们恐怕也无法认!」
「真·的·不·行·吗?」
只是一瞬间,他从伊莉丝的背后见到了一个黑色物体。
「…………我知道了。」
尼克拉无力地低下了头。
「学生会长,真的很感谢你。我或许跟你很合得来呢。」
艾尔莎慎重地对她做了一个似是千金小姐般的行礼动作。或许她是刻意这么做的。
「不会不会。这倒是彼此彼此。」
艾尔莎与伊莉丝互相看着彼此的脸,一同微笑了起来。
见到两人似乎联手了,尼克拉感觉到一丝丝不安。总觉得自己被不断逼进了窘境。
「报告就到此结束了对吧。我们快点到房间去吧。我也已经很困了。而且——」
艾尔莎再次对尼克拉露出了像是作弄人般的微笑。
「我也想快点看看尼克拉的房间是长什么样子。」
◇
学院宿舍连走廊窗户都相当大片,整体上带着自由开放的气氛。
「看起来还是栋漂亮的建筑呢。」
「毕竟大半数的学生都是有钱人吶。建筑本身或是房间装潢都有好好处理过。」
「不过跟尼克拉似乎有些不搭呢。」
「我说啊,不要特地来眨低自己的室友好吗。」
尼克拉似是疲倦地叹了口气。不如说,确实是真的累了。彻夜不眠地赶回学院,在学生会办公室中进行争论之后,现在都已经快要中午了。就算扣除掉午餐,还是得对艾尔莎做一下和房间有关的说明。
一楼的最深处便是尼克拉的房间。
尼克拉打开了门。平常他是没有在上锁的。由于原先就是两人房,里头空间相当宽敞。而且因为只有一张床,更让人感觉到分外宽阔。
「因为浮兰恩已经不在了,所以就把床铺退掉了一张。之后我会请会长做些安排,再把那张床挪进来的。」
艾尔莎快速地将房间从前头到深处看过了一遍。
「可疑的地方是在那里吗?」
她探头望向床的下方。
「嗯?你是在确认有没有剌客潜藏吗?不过要是真有的话,光靠气息就能察觉到了喔。」
「因为听人家说,有很多人会在这种地方藏着色情书刊。」
「我才没有藏那种东西!」
「什么都没有呢。」
露出了似乎觉得有些无聊的表情,艾尔莎停止了探查。
「那是当然的。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正经的。」
「我本来还以为尼克拉只是像个圣人而已说。」
「我说啊,你不要随便就圣人、圣人这样叫我啦……」
总觉得这好像是什么的相关字汇。
特别是现在发言的意思,更是令人感到不解。
他翻开了领取外典时带在身上的口袋型天境国语辞典。
圣人——在口语上是处男的意思。
「我说你若无其事地把我当傻子在耍是吧。」
「你想太多了啦,主人。我现在所说的不正是赛伦狄亚岛上的共通语言吗。这可不是方言喔。」
「你确实只是装作不知情而已对吧……」
一整个被她随意使唤了。至少她绝对没有把自己当成主人吧。就算被说要做好身为外典主人的责任,但这样还真是令人感到困扰。
「这床也是相当高级呢。」
艾尔莎坐在床铺上,确认着弹簧的弹性。
也不知道是不是无意的,总觉得艾尔莎的态度柔和了许多。或许她是因为走进自己房间所以才冷静了下来吧……虽然是共享的。不过旁若无人这点还是没什么变就是了。
「家人以外的人的房间还真是新鲜呢。因为我们一族相当封闭,所以跟其他家人的也没有什么交流。」
「不是因为你个性的问题吗?」
「真是失礼呢。我的个性可以说是相当好的了——在我们姐妹之中。」
「真的假的,这种个性!?」
「你那是什么意思。跟我姐姐还有妹妹的个性比较起来,我算得上是很可爱了喔。」
不知是不是回忆起什么讨厌的事,艾尔莎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沉。
「因为我妹妹相当多疑,而我姐姐则是相当冷酷……一想到我跟她们是同样的双亲所生,光是这样就够让人感到不舒服的了……」
「你这么讨厌她们啊……那么我们要不要换个话题……?」
「也是呢。毕竟机会难得,能不能说些主人相关的话题给我听听?」
「可以啊。若是你不介意这种话题的话,要我说多少都行。」
从桌子中抽出椅子,尼克拉也坐了下来。
「尼克拉的圣遗物是什么?」
过于直接的提问让尼克拉有些不知所措。
「一般而言,并不会告诉别人圣遗物的存在就是了……」
所谓的圣遗物是指为了使用涵盖了正典的灰屑或是片段的神术所需的道具。不管自身的本事有多么厉害,没有圣遗物的话也没有办法使用神术。通常来说是不会透露给任何人知道的。
艾尔莎在天境国里的生活相当封闭一事,照这么看来是真的。同时尼克拉也如此心想。
会询问对方用的是哪种圣遗物什么的,艾尔莎欠缺的正是这种一般的神术师常识。
「——不过,也好。」
若是连前来协助自己的外典少女都怀疑的话,那就什么事情都做不到了。
「就是这个,就是这把剑。」
尼克拉架起了手边的大剑。
「重新看过一次后,这把剑还真是大呢。这种剑的名字,是不是叫做法尔西翁?」
「真不愧同样是使用剑的人,你还真清楚呢。没错,这可是从祖先所传承下来的利刃呢。」
卡古托斯的贵族会将武器代代继承下去。这将成为一族的荣耀,也是血统的证明。
「虽然看起来大得很不方便就是了。」
「不过相对的,以武器相当来说强力对吧。毕竟卡古托斯的人们还会学习剑术的。」
「原先我以为正典使(Formula)全部都只会使用神术来战斗,不过似乎是错了呢。」
「我是例外喔。不过,我的主力果然还是雷击——借用天精苏的力量所发的神术。」
艾尔莎将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上,试着回想正典中的神祗。
「天精苏,那不就是侍奉正典的最高神雅坦的七精灵之一吗。操作自然现象神术的正典使(Formula),都是向七精灵借用力量的对吧?」
「没错。由于最高神雅坦在正典里的描述太过抽象,无法将祂化为神术。因此大半数的正典使(Formula)都是使用受到七精灵所加护的神术。所以当时见到艾尔莎的外典神术时,我才会感受到一股意想不到的异端感。」
「外典不过是古人从正典中彻底排除的魔章经典罢了。而且不管是以神历语撰写的正典,或是用异端神历语撰写的外典,对赛伦狄亚岛的一般居民来说都是神术,应该是没有差别的喔。毕竟就算是神历语,如果没有钻研的话也是没有办法阅读的。」
不知是不是对自己的神术被称为异端感到不悦,艾尔莎脸上露出了有些赌气的神情。
「也是啦,不过在我生长的故乡卡古托斯境内,光是持有外典资料之类的就会被判死刑了,在亚伽罗同样也是会被当成犯罪者的说。虽然我连亲眼见到的机会都没有就是了。」
「呼哇啊…………」
艾尔莎赶紧用手遮住了自己的嘴巴。
「通宵到现在,我似乎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看来是这样呢。毕竟待在不习惯的地方,你应该比我还要累,你就睡床上吧。我睡地板就可以了。」
艾尔莎用有些意外的表情望向尼克拉。
「尼克拉在这种地方出乎意料地表现得不错呢。」
「身为一个武士,礼让弱者优先是理所当然的。虽说对象是你的话,称作柔弱有些微妙就是了。」
「啊,对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艾尔莎将双手<口拍。
「虽然不太好意思,不过在睡觉之前我想先进浴室冲个澡……这里有吗?」
艾尔莎脸上露出了有些困扰的表情。
的确,只要是女孩子,就不可能不介意这种事吧。
「没问题的,这里是有钱人规格的宿舍,所以设备可是很齐全的。」
在洗脸台旁边,便是通往浴室的拉门。
「这边是由操控火精琳神术的人们来加热水温,让房间里头能够流
出热水。」
「关于这部份还真不愧是亚伽罗的第一学府呢。值得嘉奖一下。另外,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要说一下……」
她将怀疑的目光集中在尼克拉身上。
「不、不可以偷看喔」
看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了。
那是真的提起戒心的眼神。
跟至今像是在戏弄人的表情有着明显的不同。
「要住在一起是无所谓。但是被男人看到自己的裸体,在我的国家可是最大的耻辱。」
「用不着担心啦……亚伽罗这里也没有那种被看到裸体也OK的文化。」
「不可以看喔。根据当下情况,我可是会把你烧得焦黑的喔。」
「我才不会赌上性命去看呢……」
「一个弄得不好的话,你可能就永远再也看不到妹妹了喔。」
「你是认真地想杀了我是吧!」
似乎也没有打算手下留情的意思。
「要是这么在意的话,一开始就去住其他房间不就好了……」
「既然你是外典的所有者,我就得跟你睡在同一间房间。这可是事关国家的命运喔。现在可不是能让你说『好难为情』之类的话的时候,我说的没错吧。」
「这种地方你倒是挺认真的吶。」
「而且,待在身为使徒(Shibirle)的你的身边的话,遭遇敌人的可能性也会比较高。」
艾尔莎微微一笑。
「我一定会把内应找出来的。既然我来到这里,就不会再让对方为所欲为的。」
「你能充满干劲是很好,不过并不只是要找出来,要是没法打倒对方的话也是没有意
「难道你以为我会让找到的敌人逃掉吗?我绝对会彻底打败对手的。」
(对了,虽然跟我的个性不同,不过这家伙也是特化过攻击的神术师呢。)
尼克拉感觉自己见到了艾尔莎好胜的一面。
「那么,淋浴间就借我用啰。我相信圣人是不会做出偷窥行为的。」
「这边麻烦你订正成绅士!」
「奇怪……这扇门上面,没有附锁耶……」
艾尔莎脸上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毕竟这个房间是男孩子用的。所以没有设想过浴室有需要上锁的状况。」
「我肯定要被偷窥了……」
「所以我说了,我不会偷窥的,你用不着担心!这点程度的自制力我还是有的!」
「我知道了……也是呢,毕竟就算被偷窥了也不至于会被夺取性命……」
「不要把被偷窥当作前提啦!」
「而且要是被偷窥的话,只要把对方烧成灰烬就行了。」
「也不要把加害他人当作前提啦!」
最后,在经过好一阵子的怀疑之后,艾尔莎总算走进了浴室。
「呼……总算进去了吗……」
有了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时间后,尼克拉将许久没有翻开的神术教科书拿了出来。
「所谓的七精灵是指地精基亚、水精威尔、火精琳、风精芙丝、树精提尔、天精苏、以及暗精瓦司……」
老实说,他是希望藉此让心境转向别的事物上。
从之前于国内南部就读的学校开始,他便是一直住在男生宿舍中。
而从与妹妹莉迪亚走散以来,家里就没有女孩子存在。
因此,尼克拉对于女孩子的免疫力并不是很高。
不如说,是比同辈的男孩子的平均值还要低上许多。
所以说,有女孩子来到自己的房间,还在浴室里洗澡什么的,他根本就不敢相信。
浴室的墙壁并不是相当厚实。
甚至到了连似乎是脱下衣服的摩擦声都能够清楚听见的程度。
「所谓的神格观想,指的是将使用神术时所受予加护的神祗在脑内具体想象出来的行为。越是能够将其具体想象出来,所造成的威力也会越大。另外,据说成为高阶术者之后,也有可能与神进行交谈之类的举动……诸如此类……」
他朗读起随意翻开的教科书页上的内容。
(这么一来,应该就能够撑过去了。)
毕竟只是淋浴,再怎么久也只要忍耐十五分钟就行了——
「呀啊啊啊————!出现了!」
艾尔莎从浴室里头冲了出来。
全身赤裸裸地。
尼克拉的脑顿时停止了思考。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完全不知道她的意思。
「出、出现了是指什么……?我是知道你跑出来了啦……」
见到尼克拉的脸,艾尔莎的思考也有一瞬间停止了。
不过在这段期间,艾尔莎的脸也着实地红了起来。
(拿滚烫的开水来煮章鱼的话,也是会变这种颜色……)
「呀啊啊啊啊啊……!不准看!不准看!变态!」
「这不如说是你自己要给我看的吧!」
「你这个处男!」
「我说啊,你果然也有把『圣人』用在这种意思上对吧!」
虽然想叫她赶快把身体遮一遮,但她现在似乎并没有想到这部份。
虽说是因为不可抗力才这样盯着她看——
穿上衣服看起来会比较瘦——她似乎也不是这种类型,因为胸部的起伏也没有很大,或许她还在成长的途中也说不定。
即使如此,也不是说这样的她就没有魅力……
「被、被看光了……被一个才认识没有多久的男人看光光了……」
「等一下!这完全反过来了吧!我只是待在房间里面而已耶!」
「……确实,就像是尼克拉所说的。你的主张是正确的没错。」
「这样啊。你能理解真是太好——」
「不过,只要让你的存在消失,也就没有办法验证谁对谁错了是吧。」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不要那么爽快地说出这种像是要把人杀掉的话!」
「调伏乃炎热我,千虐乃罪人仁,一亿八千万乃毛穴仁迄流志入礼(将诅咒的炎热,施予千虐不赦的罪人,直到一亿八千万的毛孔之中完全注入)……」
(真的假的。真的开始进行咏唱了喔!)
犹如黑焰一般的物体从艾尔莎的背后升起。
(这下不妙……不赶快想点办法的话可是会被杀掉的……)
现在的状况十分紧急,要是不让艾尔莎转移注意力的话可是事关到自己的性命。
「快点!要是有时间进行咏唱的话,还是快点用浴巾遮住啦!用浴巾!」
「这、这么说也是!」
她似乎终于注意到了这件事。
「这样子怎么样!」
艾尔莎披盖上了浴巾。
在尼克拉的脸上。
「奇怪,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这么一来就看不见了吧!万事解决了!」
确实这样是把视线给遮蔽住了。
或许严格说起来是只看得到浴巾,不过这应该不能算是看得见。
「不对啦,是遮住你的身体啦……话说回来,这浴巾是……」
这条浴巾理所当然地——是湿的。
也就是说,艾尔莎拿过这条浴巾来擦拭身体。
而现在这条浴巾正披盖在自己的脸上。
先前看到的裸体,作为脑内情报再次浮现。
尼克拉认真觉得现在的状况相当糟糕。
(最坏的情况,或许会陷入鼻血流出来之类的局面……)
那不但令人难为情,而且还会留下明确的证据。
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回想教科书上的内容了。
「呃呃……在古代,被认为神与人们还有直接交流的传说时代使用的历法,被称作神历……所有正典的撰写、编辑,皆被认为是在这个时代所为,而正典上使用的语言则被称作神历语……诸如此类……。另外,被认为用以记述外典的语言似乎是名为异端神历语的特殊语言,但是如今已几乎失传,其全体状况不明……诸如此类……」
「怎么了?你是还有要考试吗?」
「麻烦你只管专心穿好衣服吧。」
他拼命地将脑袋里的情报重置。
要是被那样的黑焰丢中,不仅是自己会烧伤,连宿舍都会整个烧毁的。
——只不过,关于那道火焰,他仍有着些许在意的部份。
(那家伙刚才有拿出能够施放神术用的道具吗?)
「好了。已经可以了。」
脸上的遮蔽物总算被拿了下来。
艾尔莎换上了睡衣。那应该是她从天境国中带来的衣服吧。
接着,脑海中总算想起了要询问艾尔莎会惊慌失措的原因。
「话说……虽然你说『出现了』,不过浴室里到底是出现了什么……?」
「我发现浴室里头有软趴趴的东西存在……」
原先以为会是什么东西,不过尼克拉在稍作确认之后——
「喔,原来是妖液物(软泥)啊。」
浴室里头有着果冻状的生物。
「这东西在初等部的学生失败的
时候会出现。这可是正典使(Formula)唯一会召唤出的生物喔。」
虽然妖液物(软泥)在神术失败时出现的原理似乎还不是很清楚,不过据说,可能是施术者体内的水分与神术互相结合的缘故。
「这东西偶尔会从不知道什么地方钻进来。不过因为没有害处,不去在意也没有关系。」
打开窗户,尼克拉将妖液物(软泥)丢了出去。
「我最害怕的就是这种生物了……就生理上来说……」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在浴室里的事,艾尔莎露出了胆怯的表情。
「不管是滑溜溜的东西,或是软趴趴的东西,我从以前就没有办法接受……」
「你所拥有的力量更加可怕一百倍吧。不过,真亏你能够注意到呢。」
毕竟妖液物(软泥)是半透明的,要是换作尼克拉的话,恐怕没有注意到就直接走出来了吧。
「因为我有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自己的同类存在似的。然后当我擦拭身体时,一回过头……它就在那里。」
艾尔莎皱起了眉头,用右手轻轻按住了自己的嘴巴。
「这样的话,你是妖液物(软泥)的亲戚还是什么的吗?」
「……被点燃还是被烧,你想要选哪一个?」
艾尔莎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他。
这么看来,要是真的惹到她不高兴,似乎连她脸上的笑容都会整个消失。
「我现在推荐的是连骨头都不会剩下来的高温烧烤就是了。」
「我向你道歉就是了,拜托你别使用炎之神术!会发生火灾的!」
「我可是打算在判断尼克拉没有成为主人价值的当下便把你整个烧成灰烬的,你可要做好觉呼哇……啊……」
她再次打了一个呵欠,艾尔莎似是难为情地用手遮盖住自己的嘴。
「午餐就算了,我要睡觉了。今天已经到极限了……」
「嗯,就这样吧。我冲个澡之后也要睡觉了。」
这时,艾尔莎的脸上再次露出了不安。
「在我睡觉的时候,可不要做出什么奇怪的事喔……」
「你也对这个房间的主人稍微有点信任感好吗。」
不如说,由于反而会害他意识到多余的事,所以希望她不要提及。
「也是啦,毕竟尼克拉是个处——圣人,应该是没问题的。」
「你刚才改口了对吧!确实是改口了对吧!」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有多认真在警戒自己,不过在尼克拉冲澡回来的时候,艾尔莎早就已经进入了梦乡。
「看来相当累了呢。」
一边看着她的睡脸,尼克拉也盖着毛巾毯躺到了地板上。毕竟要把床搬来还挺麻烦的,明天再弄好了。现在应该先做的是回应自己的睡意。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从床上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妈……妈……」
听起来很寂寞的声音,让尼克拉不禁坐起身。
「原来是梦话啊……」
身体弯成了「く」的姿势,艾尔莎正沉沉睡着。
她的身姿相当纤巧,看上去十分地脆弱。
紧紧抱着毛毯的模样,也似乎像是为了要保护身体一般。
基于这个缘故,她的身体从毛毯下方露了出来。
明明是在春天,不过总觉得她看起来似乎很冷。
这是因为她以外典的身分独自一人来到陌生国家的关系吧。
即使她有着再怎么破格的力量——
「当然,还是会有所不安吧。」
至少希望有个认识的人待在自己身边。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理由,艾尔莎才会决定跟尼克拉住在同一个房间也说不定。
要是妹妹就在身边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像艾尔莎这样子成长呢。当然,若是能够长得这么漂亮的话,或许是成长过了头也说不定。
「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多倚靠我吧,外典大人。」
「尼克……拉……」
尼克拉吓了一跳,接着像是在确认似的注视着艾尔莎的睡脸。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在梦话中喊出自己的名字。
「梦中的我有没有很活跃呢?」
拿起自己的一张毛巾毯,尼克拉将其盖在艾尔莎的身上。
「因为武士的生活方式有一条『对女孩子要温柔』吶。」
尼克拉伸出了手腕,横躺在地板上。
◇
晚上,艾尔莎一度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被月光所照亮的时钟上,指着九点的位置。
「头好重……」
虽然还没有睡得很饱,却因为在奇怪的时间点睡觉的缘故而醒了过来。这也是因为被要求了平时不习惯的通宵的关系。
「尼克拉还在睡吧——奇怪?」
跟毛毯不同的毛巾毯正盖在自己的身上。
而尼克拉则是什么都没盖便睡在了地板上。
「虽然是个固执的人,不过似乎倒也不是不解风情呢。」
艾尔莎将那张毛巾氆轻轻地盖在尼克拉的身上。
「晚安了,主人。」
接着,再一次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