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来到社办,理科绑了一头金发双马尾。
「喔、换发型啦?」
我想起前几天邻人社的女生们说,如果发现女生换了发型,一定要好好指出这一点。于是我现在很老实地说出这一点,哎,我真是个体贴学妹的学长啊。
理科站在门边,做出像模特儿一样搔首弄姿的姿态。我从她身边穿过,朝桌子走去。
今天就先来写作业好了。
「就这样而已啊啊啊啊啊——————!?」
理科突然大叫。
「干嘛啦、很吵耶。」
「咦,现在不是吵不吵的问题,那个、学长……您有没有发现理科的发型有什么……」
「你不是换发型了吗?嘿嘿、我有指出来喔。」
「看你用一脸得意的表情这么说也不会高兴好吗!呃呃理科的确是换了发型!可、可是您没有发现其他什么不一样的吗!有吧、有不一样吧?快看、闪亮亮的。」
理科轻轻拨弄着一边的马尾。
「呃呃……啊!」
「您发现了吗!」
「你剪头发了?」
「并没有!学长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
……惨了,本来只是想开个小玩笑而已,没想到她真的抓狂了。
「知道了啦,我刚刚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真是的……学长好坏……」
看到理科嘟起嘴巴的可爱模样,我露出微笑。
「你换新的发夹了对吧?很适合你喔。」
「并没有好吗!」
……这次她又真的生气了。
后来我花了大约三分钟的时间安抚理科。
「……对了,那头金发是怎么回事?你想改行当不良少女吗?」
「不是的,理科只是想染一下金发试试看而已。」
「咦……你鼓起勇气上发廊了吗?」
「嗯?理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上发廊要鼓起勇气,不过不是的,这是理科自己染的。」
「市售染发剂通常很伤发质,劝你还是不要比较好喔?」
我以前曾经查过染发方面的知识,所以多少有点概念。
难得有一头那么漂亮的黑发,要是糟蹋掉的话就太可惜了。
「学长放心吧,这是使用理科特制的染发剂染出来的。」
「特制染发剂?」
「呼呼呼,前几天挑染成红发的时候也是用这个,这个染发剂是理科的自信之作哟。几乎不会伤害发质,洗头的时候也完全不会掉色,只要使用专用复原剂就可以立刻复原成黑发,怎么样、很棒吧?」
「啊、嗯、还满厉害的嘛。」
「呼呼呼……当这玩意儿能够大量生产的那一天,一定会掀起染发业界的惊涛骇浪……到时候说不定发廊的人都会想要理科的命。可是目前光是制作一次的分量,费用就相当于上发廊染三百次头发的花费,这是现在遇到的难题……」
看来想在便利商店买到这个染发剂的日子还遥遥无期。
「啊、反正机会难得,学长要不要也来试试看?您那颗布丁头的焦糖部分也可以变成闪亮的金发哟。要是学长不喜欢的话还可以马上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不准说什么布丁头的焦糖部分!谢了……我不需要,我的度量还没有大到可以说『反正机会难得』,就来试用染一次要几百万的染发剂。」
「是吗……学长这个没用的小子。」
理科有点遗憾地说着。
「唔……可是你的发明啊……实在都很那个……」
「什么?」
「该怎么说好呢……都很平凡。」
「很平凡吗!」
理科好像受到不小的打击。
「嗯嗯……说厉害也是很厉害啦,可是老实说,好像跟『天才发明家』会发明的东西不太一样……」
「……平、平凡……平凡……要是能成功降低成本、取得专利的那一天,就会有一生享用不尽的大笔钞票入袋、理科这种染发剂的杰作……竟然被学长说很平凡……」
「除了染发剂之外,其他像是什么方便的计算机程序啦、方便的电玩游戏开发工具啦、能半永久性使用的灯泡啦、就算没有插电也能沸腾的电饭锅啦、试毒剂啦、全自动的甲虫饲养箱之类之类的……该怎么说好呢,虽然很厉害,可是该说是太重视实用性所以看起来一点都不气派呢……还是该说没有半点梦幻的感觉好呢……」
「那么到底该发明什么样的东西才好啊!」
我举出一些理科自己说过的发明品,苦口婆心地劝告,结果理科却一边哭一边反问我。
被她的样子吓到的我稍微想了一下。
「呃例如说……像是你喜欢的钢木弹一样的巨大机器人之类的啦。」
「请不要突然举出国家计划等级的例子好吗!」
「嗯、那么四次元的袋子怎么样?」
「嗯什么嗯啦,这个该怎么做好呢……话说回来,跟巨大机器人比起来,这个的难度高多了。」
「是吗?嗯,那么像是照到光就会让物体缩小或放大的手电筒啦、可以把坏掉物品恢复原状的布巾啦、吃下去以后不管是哪一国语言都听得懂的蒟蒻之类之类的……啊、对了!做个时光机器来看看怎么样!」
「呜哇~少啦A梦~!首先叫出能把学长这种小学男生SF妄想通通砍光的幻想杀手吧~!」
☆
……总之,就这样跟理科一来一往表演相声的隔天,在邻人社社办里。
「于是理科制造出来了,时光机器。」
在我、夜空、星奈、幸村面前,理科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啊?」
「理科按照学长的希望制造出时光机器了哟,可以用这个进行时光旅行。」
在呆住的社员面前,理科继续淡淡地说明着。
理科手上拿着的机器,看起来像是有护目镜的头盔,跟以前玩「浪漫佐贺」时戴的头戴式显示器很类似。
「……咦……只要有这个就能回到过去或末来吗?」
星奈半信半疑地……不,应该说是满脸怀疑地问着理科。
「是的,不过只有意识能回去。」
「只有意识能回去?」
我们觉得更加困惑,理科于是开始说明。
根据她的说明,这个时光机器并不像某猫型机器人动画里的时光机器一样,能实际进行时光旅行,使用这个时光机器时,肉体并不会跟着回去,只有意识会传送到存在于其他时间的自己体内。
因为不是传送物体,只是传送意识而已,所以不会发生在同一个时空、同时存在两个相同个体的矛盾现象。
「还有,这个时光机器只能让人回到过去而已。」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就算这样、这个东西也太让人意外了吧。
「你应该是在开玩笑的吧?所谓的时光旅行……以前我看过一些数据……时光旅行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如果觉得是开玩笑的话,请学长自己来试试看如何?」
理科的表情非常认真。
就算这样,我还是无法相信用这种玩具就能回到过去。
「知道了,我就来试试看……这个没有危险吧?」
「没问题的,理科设定成只要经过五分钟就会回到现在的时间。」
理科拿着时光机器走近我。
「来来,学长,请您坐在那边的椅子是上。」
「啊,嗯嗯……」
我在椅子上坐下来。
「大哥……」「……真的没问题吗?」
幸村和夜空露出不安的表情。
「没问题的,请相信疯狂发明家志熊理科吧。」
「我觉得更不安了。」
「不要在意那种小事情啦,嘿咻。」
理科把时光机器套在我头上。
脑袋被牢牢固定住,视线范围也跟着暗了下来,我心里涌出难以言喻的不安。
「那么理科要启动机器啰,请学长闭上眼睛,专注地想着想要回去的那个时间。」
……想要回去的那个时间啊
我现在还是完全不相信有时光旅行这回事,可是,如果真的能回到过去的话——……
我专注地想着「那一天」的事。
下一个瞬间,时光机器开始微微震动,耳边似乎传来某种不可思议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那个声音在说什么,可是就像疗愈系音乐一样,是个让人非常安心的声音。
听着听着,意识彷佛被带到了某个地方——……
☆
……——等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一片被染成橘色的天空下,我坐在长椅上。
我记得这个公园。
「……真、真的假的……我、我真的做了时光旅行吗……!」
志熊理科……已经不能用什么天不天才的等级来讨论了像这种情况、根本是犯规吧。
「你在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啊,阿鹰。」
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吓到几乎跳了起来。
我隔壁
坐了一个少年——不,是穿着男生服装、戴着棒球帽,留着一头短发,看起来非常冷静、长相端整的一个少女。
「啊、不、没事……」
从我口中发出的,是变声前的尖细声音,实在难以想象是我自己的声音。
「好怪喔,算了……那么、明天就这样约好啰。」
说着,那名少女——小空从长椅站了起来。
没错……现在、是那一天。
十年前——我跟小空分开的那一天。
我们彼此约好「明天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对方说」,可是隔天,小空并没有出现。
「那我走了,阿鹰。」
小空转身准备离开。
不行、要是现在让她离开,下次见面就是十年以后了。
要再等十年。
十年之间,会让夜空一直伤心。
就算不能躲过分开的事实,至少也要好好地说声再见。
「等等夜空!」
「?」
夜空露出错愕的表情转过头来。
「阿、阿鹰,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说明天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不过我想还是现在说好了!」
「咦咦!」
夜空的表情更加混乱了。
「我后天就要搬离这条街了!要十年后才会回来!所以明天是最后一次能跟小空见面的机会!」
我大叫着,喊出十年前没有办法说出口的话。
对不起,我一声不响地消失了。我背叛了你。
十年后虽然能够再见到夜空、彼此把当时的事情说清楚,可是这一刻的悲伤离别并不会消失不见,所以我想、至少要道歉才行。
「阿鹰……」
夜空错愕地喃喃说着。
「对不起……可是就算分开,我们也一直都是朋友!我绝对不会忘记你的!」
我觉得自己说了厚颜无耻的话。
在回到这条街之前,明明忘得一乾二净,明明连好朋友的长相都想不起来。
「对不起……夜空……」
我深深地低下头道歉。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而道歉呢?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对于这样的我,夜空她——
「——不行,我绝对饶不了你,去死吧!」
「咦咦!?」
我惨叫的同时,夜空也突然向我发动攻击。
有些苦涩哀伤的气氛被破坏殆尽,夜空突然使出暴力!
我翻倒在地上,勉强躲过了她的飞踢。
看到我身后的长椅在夜空的攻击下化为粉碎,我吓白了脸。
「等一下!咦?夜、夜空!」
「吾并非夜空,吾乃黑天之命……我、要、咬、你。」
夜空用不知何时拿在手上的苍蝇拍朝地面打下去,大地激烈撼动。
开、开什么玩笑……!我会被她宰掉的……!
我拼死从夜空身边逃开。耳边传来「咻!」地一声,一阵尖锐声响划破空气,从身后飞过来的箭划过我的衣袖。
回头一看,夜空拿着在魔猎里使用的巨大十字弓。
「等等夜空、你为什么那副打扮啊!」
「闭嘴,你——只不过是块肉而已。你就痛苦地满地打滚、死相难看地去死吧!」
看到接二连三射过来的箭,我只能发出惨叫、死命地逃。
「顽固的家伙!也该让你见识一下我的真面目了!切换明日太郎模式!」
「什么真面目!」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到夜空的头已经变成马头,衣服也变了,她穿着帝立加尔福特学院的白色立领制服。
「搞什么啊!」
「小鹰……你、是我的!」
夜空把巨大的地面型烟火对着我,朝我喷出粗大的焰火。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拜托、夜空!拜托你住手啦!饶了我夜空啊啊啊啊啊!」
色彩绚烂的奔流光束淹没了我——我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一边惨叫一边睁开眼睛,眼前是我熟悉的邻人社社办。
夜空、星奈、理科、幸村一脸担心地盯着我。
「呼……呼……呼……」
呼吸紊乱,心脏还在怦怦地猛烈跳动,手心被汗水打湿。
「那个……您不要紧吧、小鹰学长。」
拿着时光机器的理科一脸惶恐地问着。
「啊、嗯嗯……我想……应该不要紧……」
虽然情绪一团混乱,我还是这么回答。
「啊,对喔,五分钟之后就会回到现代……啊啊太好了……」
看到我松了口气,理科露出抱歉的表情。
「理科……?」
「学长,对不起,说这是时光机器,其实是骗人的。」
「什么……?」
「其实这是加了催眠效果的睡眠诱导装置,可以让人凭着强烈意念做自己想要的梦。」
听到理科的话,我一脸错愕。
「咦……所以说刚刚的……只是梦而已……?」
原来不是回到过去啊……
理科沮丧地低下头。
「……理科本来只是想恶作剧一下而已……不过好像害学长做了很可怕的恶梦……真的很对不起。」
看到理科好像真的很后悔的样子,我也觉得很过意不去。
「啊,不要这么说……我昨天不应该说你的发明很平凡。虽然不是时光机器,不过那个机器真的很厉害。而且,最后情况虽然变得很奇怪,可是真的能够体验到像时光旅行一样的感觉,我觉得很棒……」
虽然是梦,但我好好地把以前没有说的事情说出来了。
虽然只不过是自我满足而已,可是,我觉得心情莫名地轻松了起来。
「也就是说,学长的确在梦中回到过去了是吗?」
「嗯嗯,回到十年前了。」
「咦……十年前啊……」
……?
理科不知为何猛然眯细了眼睛。
那种像是要把人看穿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了,所以我稍微撇开了视线。
结果视线却跟星奈对个正着。
星奈不知为何也直直盯着我看。
「……喂,小鹰,我有件事想问你。」
「嗯?」
「你刚刚梦见的,是十年前的梦对吧?」
「咦、嗯嗯,虽然最后变得乱七八糟的……」
听到我的回答,星奈眯细了眼睛——然后用一种微微带着责备的语气问道:
「……你十年前的梦里,为什么会有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