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再次流动的时间

台版 转自 zbszsr@轻之国度

五月中旬左右的某个早上。

在新学年、新班级的生活已经开始一个多月,圣克罗尼卡学园二年五班的人际关系也已经固定下来,学生们各自在新环境里歌颂自己的青春。

这一天,学生们很开心地和换班之前的朋友或在这个班上新交到的朋友聊天。

他们早上主要的话题,是今天要转到这个班上的转学生。

为什么在这种不上不下的时间转学?是男生还是女生?要是帅哥就好了,是可爱的女生也行,如果是个幽默的家伙更好。不知道成绩好不好?擅长的运动是什么?如果会弹乐器就好了。

不过,有一名少女完全不把兴奋聊天的同学们放在眼里,默默在自己的座位上,板着一张脸看书。

艳泽的黑色长发让人印象深刻,那是个看起来聪明伶俐的美少女。

她的名字叫三日月夜空。

班上同学爽朗的笑声和操场传来的社团晨练声让她不愉快地皱起眉头,眼神则一直定在包着无趣朴素书衣的文库本上头。

升上二年级后——不,是打从进这所学校后,夜空在教室里一直是这个样子。

因为长了一副引人注意的外表,四月时还有不少同学和她攀谈,但她总是用冷淡的声音、以最低限度的回答回应对方(有时连最低限度的回答都没有),所以现在已经没有半个人会跟她说话。

因为全身散发出难以亲近的感觉,加上学业成绩非常优秃,运动神经也相当发达,要是随随便便招惹她,好像会被她那种冷得让人发毛的眼光射穿一样,所以她并没有遭到霸凌。

她的上课态度不能说很好,尤其上英文课时,当老师说「跟自己喜欢的同学一起用英文练习会话」时,她总是不把老师的话放在眼里,一直看着窗外。但因为她的考试分数总是全班第一,所以大家也就默许这种行为。

——孤高的人。

这是三日月夜空在二年五班的位置,是她一步一步打造出来的地位。

没有朋友,不跟任何人说话,过着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的学校生活。

要说很开心,那是假的。

要说「对开心的学校生活没有兴趣」,倒也不是。

跟无聊比起来,能开心过日子当然比较好。这是一定的。

即使如此,但如果会遇到那种事,她宁可不要开心的学校生活。

不要朋友也不要恋人。

自己一个人就好。

夜空这么想着——不,是如此深信。

钟声响起,开始举行早上的班会。

大约晚了三分钟进教室的导师一脸困惑地跟大家说:「应该在今天报到的转学生不知道为什么没来。」这使班上稍稍掀起一阵骚动。

夜空心想,随便怎样都可以。

即使来了个转学生,跟自己的校园生活也没有任何关系。

班会在骚动之中结束,夜空从抽屉拿出第一堂课的世界史课本和资料集,继续看她的书。

她其实不讨厌看书,不过,她从来不觉得像这样在学校里看书是件很开心的事。

在学校时,她总是在看文字密密麻麻的冷门翻译小说或学术书籍,同年纪的人谁都不会对这种东西有兴趣。

其实夜空自己也不太喜欢那种书,同样觉得看那种书很麻烦,很多时候她根本看不懂书里到底在写什么,只能淡淡地继续阅读。

她在教室看的书,只有一个选择标准——当某人问道「你在看什么」时,回答的书名一定要让对方一边暧昧地笑着说「咦?嘿……」,一边摸摸鼻子离开。

对夜空来说,在学校看书只是一种用来逃避他人的防护罩而已。

托这些枯燥书籍的福,她因此学会不少杂学知识,不过因为没有封象可,以让她露一手,所以也没有意义。

其实,她最喜欢的是单纯的娱乐作品。

推理小说、传奇故事、幻想故事或以旧时代为题材的小说,她都看得很开心,不过跟小说比起来,她更喜欢漫画,尤其喜欢给低年龄层读者看的少年漫画。

主角一定会获得胜利;努力一定会有成果;友情永远存在,绝对不会被破坏——夜空喜欢那种被简单法则支配的故事。

因为,现实世界并不是这样。

夜空不至于天真地认真祈求「要是这世界能像少年漫画一样简单就好了」,不过,她的确常常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宣布第一堂课开始的钟声在此时响起。

教世界史的麻田老师——看起来是个弱小的年轻女性——开始上课。

她都是照本宣科地按照教科书授课,这种上课方式不能说有问题,不过实在很无聊。 

尤其对于每天都一定会预习的夜空来说,一点新鲜感也没有。

因为麻田老师好歹算是个美女,所以有几个男学生上课时特别起劲,但除此之外,课堂气氛真的很无聊。

第一堂课的时间差不多经过一半时,许多学生开始打瞌睡。

夜空也是其中之一。她用手肘撑着脸,呆呆看着课本,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不知不觉就完全闭上眼睛。

这时,教室突然发生小小的骚动。

好像有人从前门进来。

反正怎样都无所谓……

夜空这么想着,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结果变得更想睡。

「啊,呃呃……你是……」

麻田老师确认似地问着,对方回答:

「我是转学生羽濑川小鹰。」

好恐怖!

异常毛骨悚然的声音,让人出自本能地感受到自身危险,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夜空也微微吃了一惊,睁开眼睛看向声音的主人。

那一瞬间,夜空的睡意立刻飞到九霄云外。

他有一头混着焦褐色的暗沉金发,像是用市售染发剂染失败的结果。锐利的眼神看来总像是在瞪人。

眼神明明已那么恐怖,不知为何现在双眼还充满血丝,样子更显得凶种恶煞。

显然来了一个超级难搞的家伙——教室里弥漫着这样的气氛,连老师肴来都很害怕。

可是,夜空心里想的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我知道这个少年的事。

——我记得,一直记得,从没忘记,也不可能忘记。

——是阿鹰……

十年前突然从自己面前消失的好朋友。

即使经过十年,那一头充满特征的头发和五官线条,仍旧清楚留有当时的感觉。

因为他的名字叫「小鹰」,所以昵称为「阿鹰」。

自己没有说出「夜空」这个本名,而是要他叫自己「小空」。

虽然隐藏真正的性别,小空和阿鹰之间的友情却越来越深厚。随着相处时间增加,夜空越来越难以忍受胸口隐隐的刺痛——那一定叫做罪恶感。当她终于决定要向对方坦白一切的时候,他却突然消失了。

在那之后,夜空的人生悲惨得只能称为「黑历史」。

为了填补失去阿鹰之后的空虚,夜空做了很多事。

光是用想的就让人闷得喘不过气、痛苦到不断挣扎的那些事,她却一直去做一直去做一直去做一直去做一直去做……

然后,夜空最后选择的是——放弃。

她认为自己没有享受青春生活的命,所以把小空跟阿鹰之间的快乐时光当成宝物藏在心底,放弃了追求青春生活所必要的一切努力,就这样无所事事地虚度光阴。这是她的选择。

「那、那么,那、那边有个空位……」

麻田老师催小鹰快点就坐。

小鹰走向自己的座位之前,环视教室一圈,接着露出让人联想到食人恶鬼、充满压迫感的凶恶笑容,教室里的空气瞬间冻结。

看到那个笑容,反而放下心的恐怕只有夜空一个人而已。

那家伙从十年前到现在,真的完全没变。

笑脸迎人的能力差得要命,越是努力向人示好越会造成反效果,那家伙就是这样。

……这一点跟自己裉像,所以好喜欢他。

羽濑川小鹰朝这边走过来,准备走向他的座位。

其他学生都悄悄把视线移开,只有夜空直直盯着小鹰。

小鹰顶着那一张凶恶的脸慢慢走过夜空身边。

他好像很紧张,似乎没有注意到一直盯着他的夜空。

对方没有马上发现自己,这一点虽然让夜空有点遗憾,但她的心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兴奋。

阿鹰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总觉得,十年前停止的时间,似乎从这一刻再度流动。

夜空下意识地露出笑容。

——我的青春现在才正要开始!

——我的青春现在才正要开始!

夜空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想的时候。

「竟、然、没、有、发、现!」

傍晚,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夜空不自觉地拉开嗓门。

然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胀红了脸,慌慌张张察看教室外面的动静。

幸好走廊上没有半个人,刚才的叫声应该没有被人听到。

夜空松一口气,朝着小鹰位于窗边的座位走去。她打开窗户坐在窗缘上,盯着眼前小鹰使用的桌子,深深叹一口气。

从小鹰转学以来已经过一个多月。

她刚开始还很兴奋地期待着,看小鹰什么时候会发现自己,那几天的生活挺开心的。

可是,经过一个礼拜、两个礼拜、三个礼拜,小鹰好像完全没发现夜空就是他以前的好朋友「小空」。

不,话说回来,她连跟小鹰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给大家坏到极点的第一印象之后,小鹰完全被同学们当成凶种恶煞。他虽然试着挽回局面,很努力地主动向同学们攀谈,可是每次开口的时间点都糟到极点,结果通通造成反效果。

用老鹰般的眼神瞪着附近同学的模样,连夜空也觉得他好像是在寻找勒索的机会,有时候甚至会怀疑地心想:「其实这家伙真的是不良少年吧?」

面对一名没有同学敢跟他交谈的不良少年(其实是遭人误解),夜空也没有勇气跟他攀谈。

更何况,夜空在班上本来就不跟任何人说话.那样的她要是主动跟小鹰说话,一定会引起大家的注意。

该怎么说好呢……那样实在太丢脸。

更何况,因为她长久以来一直过着孤单的校园生活,所以已经不知道该怎么主动跟人交谈。

这是很实际的问题。

第一句话该怎么开口?要说「那个寸,还是「你好」?还是「嗨」?还是「喂」?还是「打扰一下」?一般人都怎么区分这些用词呢?夜空一点头绪都没有。

所以,夜空一直等着小鹰来跟自己说话。

可是,小鹰好像只把攀谈对象锁定在男生身上,不管夜空怎么假装若无其事地走过他附近,假装要去教室后面的置物柜拿课本和讲义、来来回回经过小鹰的座位旁边,他眼里就是没有夜空的存在。

回想起这一个月的事,总觉得胸口有一把火越烧越旺。

自己这么想念阿鹰,没想到那家伙竟然……

胸口的不满情绪无止尽扩大。

不能再这样下去,这种时候就要来做「那个」。

「——小友,你觉得怎么办才好呢?」

夜空突然对着自己旁边——对着空无一人的空间开始说话。

空气朋友。

因为国中时代的「某个事件」,夜空制造出这个架空的朋友,总之是空气吉他的朋友版,名字叫「小友」。

小友容貌秀丽、运动神经发达,而且拥有歌唱绘画之类的优秀艺术天分,是个完美无瑕的超人,而且个性温柔、心思细腻,总是为朋友着想,会把最要好的朋友夜空放在第一顺位。她能言善道、善于倾听,是全世界最棒的朋友……虽然是个空气朋友。

跟大部分幼儿期孩童想像出来的幻想朋友不一样,其实夜空看不见小友的模样,也不曾相信小友真的存在。

她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很笨。

虽然笨得要死——却又让人如此心痛。

因为是朋友,所以名叫小友,这种命名实在太随便,而且冷静想想,如果小友是这么完美的超人,一定不会只有夜空一个朋友而已。

可是,即使如此……

如果认真弹奏空气吉他,会跟弹奏真实吉他一样心情跟着变好,同理,跟小友天南地北地闲聊,也会觉得很开心。

不,与其说是觉得开心,不如说她乐于扮演「跟朋友开心聊天的现实充高中女生」才正确。

以前跟小鹰一起玩英雄游戏时,她也曾经因为太过入戏,为了模仿人类根本做不到的必杀技而受伤。夜空只要一演起戏,就很容易浑然忘我。

由于她常常因为这样而失败,所以对这一点有很强的自觉,平常跟小友说话时都会注意地点和时间……但这次实在太大意。

「对了,那时候小友不是说——」

喀啦喀啦。

突然,教室的门被人气势十足地推开。

夜空的视线跟表情僵硬且直直盯着她的羽濑川小鹰对上了。

……真糟糕。

夜空绝望地心想,小鹰挑选时机的功力真是悲惨到极点,自己的运气也倒霉得跟他有得比。

被看到了吗?难道真的被他看到了吗?自己跟空气朋友一起……不……是自己一个人开心说话的样子……糟糕糟糕太糟了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

「……」

在一阵尴尬的沉默中,小鹰慢慢朝这边走过来。

为、为什么?

那是因为小鹰的座位刚好在夜空此刻坐着的窗缘旁边,但心思紊乱的夜空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小鹰脸上浮现凶恶的笑容,简直像——

「那种笑容简直像老鹰发现猎物时,一边舔着舌头一边靠近的样子……」

她一不小心把脑中想的事情说出来,可是这也没办法。在夜空眼里看来,小鹰的笑容真的很恐怖。

听到夜空的话,小鹰像是有点受伤似地露出尴尬的表情。

小鹰那个表情,让夜空的心跳顿时加快。

然后,那一瞬间,夜空终于想到现在这个时刻,正是她这一个月以来日夜期盼、跟小鹰分开十年后再度面对面的一刻。

夜空用热情的眼神望着小鹰。

——想起来!快想起来啊,阿鹰。

——是我!我是小空。

——你的好朋友!小空。

「啊,那个……」

小鹰开口。

「……干嘛?」

为了掩饰怦怦跳动的心跳声,夜空用非常平静的语气回答对方。

「呃……呃……」

小鹰好像也很紧张。

难道说,他已经发现了吗?

夜空吞一口口水,等着小鹰下一句话。

虽然只有几秒钟,可是感觉像是经过无限漫长的时间……

「难、难道你看得见幽灵之类的东西吗?」

……

「啥?」

情况跟自己的期待完全相反,夜空下意识地大叫一声。

然后,因为小鹰没认出自己而感到生气焦躁、因为无法克制心中的动摇和兴奋,夜空一口气把自己跟空气朋友聊天、小友是多么有魅力的少女等事情一股脑儿地全说出来。

小鹰看着她的眼神,像在看某种可悲的生物一样。

做都做了……现在后悔已经太迟。

「如果想跟朋友聊天,只要去交一个真的朋友不就好了?不是空气朋友,而是实际存在的朋友……」

小鹰那种像是高高在上的言论让人不由得火大。

「哼,要是能那样做,我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总觉得很火大。

他还不是没有朋友。

为什么只有自己要忍受这种思念?为什么只有自己怀抱着这种心情,小鹰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又知道什么!

「嗯?仔细一看,你不是班上那个总是孤伶伶的转学生吗?你没有资格跟我谈交朋友的事情吧,转学生。」

夜空故意一脸厌恶地这么说。

小鹰闻言似乎有点不高兴。

「……我已经来这所学校一个月,不要再叫我『转学生』。」

是吗?他讨厌人家叫他「转学生」啊,那么……

「……叫什么?」

该怎么称呼你——夜空本来是这个意思。

「我叫羽濑川小鹰。」

结果对方报上姓名。

那种事自己早就知道了!

啊啊,真是够了,为什么没办法好好把讯息传达给对方?

如果是小友,便能用心电感应了解自己的真正意思——笨蛋,那是自己制造出来的人,当然可以做到这一点。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啊啊,可是还是很生气。虽然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可是不管怎样就是很生气。

干脆突然叫他「阿鹰」,让他吓一大跳好了,这样他应该会知道自己是「小空」吧?

可是,如果他还是想不起来……

在阿鹰发现自己之前,要用最保险的称呼方式,叫他「羽濑川同学」吗?可是,她实在不想用「羽濑川同学」那种疏远的叫法称呼阿鹰。

所以——

在两人恢复成朋友关系之前,用「小鹰」称呼他吧。

「怎么突然直接叫我的名字……」

小鹰露出困惑的表情。

不要在意,不能在意。

然后,夜空试着询问小鹰之前的生活。

看样子,在这所学校里,小鹰因为不会看时机,现在还交不到朋友。不只是这样,他在以前的学校好像也没有朋友。

……稍微放下心了。

然后,他们两人一起讨论「该怎么交朋友」这件事。

已经好久没有跟同年龄的人闲聊,两人聊得很开心。

那是因为平常有在跟小友练习说话的关系吗?或者是因为,小鹰对自己而言是很特别的一个人?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朋友不可。」

——没

错,只要有你就够了。

「咦?」

小鹰露出讶异的表情反问一声,所以夜空随便说几句话蒙混过去。

「大家不都是这样吗?不是表面做做样子,而是用真实友情维系起来的朋友关系,这世界上能找到几个?」

夜空嘲讽似地说出这样的话。

小鹰闻言露出寂寞的表情。

「就算这样,我还是想交到真正的朋友。」

——不就在你眼前吗?

——只要你发现我的身分,这个愿望便能实现。

夜空的胸口隐隐作痛。

后来,夜空和小鹰继续召开「如何才能交到朋友」的会议,小鹰提出「参加社团」的建议。

夜空也觉得加入社团是结交朋友的有效做法。

不过……她驳回这个提议。

小鹰好不容易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要是他现在去参加社团活动,跟自己在一起的时间必会变少。

如果自己跟小鹰一起加入社团的话……虽然这个想法曾在脑中一闪而过,可是不管是哪一种做法,两人独处的时间都会变少。

而且,要是小鹰在社团里交到新朋友……

夜空绞尽脑汁、用尽各种说词,设法打消小鹰参加社团活动的念头。

结果好像奏效了。

小鹰陷入沉默。

夜空松一口气,然而,「社团」这个念头实在让人难以割舍……她如此心想。

「可是……说到社团……社团啊……」

要是能跟小鹰参加同一个社团,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就会变多。

若是基于「因为我们是同一个社团」的理由,即使在学校里跟小鹰交谈,也没有什么不自然之处。

可是,参加社团的风险和缺点实在太多。

要是有只属于两人的社团……

「——对了,就是社团活动!」

像是获得天殷一样瞬间闪过的灵感,让夜空不由自主地开心大叫。

看到小鹰一脸困惑的表情,夜空露出会心的微笑。

等着吧,阿鹰。

把还在发呆的小鹰丢在教室里,夜空朝职员室跑去。

她要拿创立社团用的申请书。

没错,如果没有社团,自己创立一个即可——创立一个只有自己跟小鹰的社团。

之前为了打发时间曾看过学生手册,并且把校规都背下来,所以夜空知道这所学校创立新社团的条件相当宽松。

她一边走一边思索创立「只有两人的社团」的权宜之计和社团名称,以及如何寻找社办和聘请顾问老师。

思绪不可思议地清晰,很棒的想法一一浮现。

这么一来就赢了!

她不小心露出笑容,立刻紧紧闭上嘴巴,摆出平常的臭脸。

这时,她突然注意到一样东西。

走廊上的布告栏贴着去年一年级期末考试的成绩,考试的结果吸引她的视线。

从上面数来,三日月夜空的名字在第四个。

她在二年五班虽然是第一名,分数也是无可挑剔的高分,但毕竟人外有人。

对夜空来说,只要不必拜托别人、能靠自己解决功课的问题,这样就够了。她对这个名次和分数没有什么不满,反而觉得「名字排在全校前十名实在太显眼,好讨厌」。

她只是纯粹不喜欢那个放在最上面、用大大字体刊载的第一名而已。

柏崎星奈。

打从入学考试以来,不管是任何考试、任何科目,总是占住第一名的宝座、强得没天理的优等生。

圣克罗尼卡学园的入学考试向来困难,能在这种考试中得到满分,到底是什么样的书呆子?夜空有点在意,结果没想到竟然是个金发碧眼、外型溧亮、闪闪发光的华丽美少女。

不只是书念得好,运动神经也很发达,还是这所学校理事长的独生女,班上男生都把她当成女神崇拜。就算夜空未跟班上任何一个同学说话,这些传闻仍会自动传进她耳中。

容貌秀丽、文武双全、超受欢迎的千金大小姐。

「现实充」这个词汇,简直像是为她存在。

只要在校内看到她,夜空都会心想:「去死吧!」

……不过,那种现实充女人已经不重要。

因为,与小鹰同行的校园生活正在眼前等着自己。

柏崎星奈……虽然两人不曾交谈过,不过,现在自己稍微愿意跟这家伙有一点共鸣。因为从今天开始,她也是现实充!

在职员室拿到创社申请书之后,夜空把必要栏位填一填,接着离开校舍大楼,走向位于学校空地的教堂。

虽然是教会学校,不过包括夜空在内,学生们没有几个人是教徒,平常几乎没有学生会来教堂。

弥撒室和谈话室基本上每天都会开放,当教室或图书馆太吵、让人觉得待起来不舒服时,夜空偶尔会在这里静静地消磨时间。

现在夜空的目标是教堂里的「四号谈话室」。她心想,不知道能不能把那里当成自己跟小鹰的新社团社办。

负责管理那个谈话室的是修女高山玛丽亚,夜空常常看到她窝在沙发上睡觉。

虽然不曾跟她说过话,但那个看起来像西伯利亚哈士奇幼犬的可爱北欧系少女,既然是修女,一定是个坦率的好孩子。

拜托她担任社团顾问吧。

要创立新社团,必须有一名以上的社员(换句话说,只要有创社者自己一个人就够了),以及顾问老师。有资格担任顾问的人是学校教师、特别讲师、修女,以及其他学校认可的人。

高山玛丽亚看来不可能担任其他社团的顾问,所以应该是适当的人选。

还有……呃,那个……小孩子不算太讨人厌。

由于在高中工怍,所以玛丽亚应该没有同年龄的朋友。自己偶尔可以跟小鹰一起陪她玩,这样也不错。

夜空就这样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事,一边来到四号谈话室。

「打扰了。」

夜空敲敲门,走进这个房间。

「咦……」

在沙发上睡觉的玛丽亚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一边爬起来看向她。

像小动物一样,真的好可爱喔。

夜空一边这么想,一边走近玛丽亚。

「你、你要干嘛!这里是我白天时睡觉用的神圣房间,不是你这种垃圾可以来的地方!」

玛丽亚突然表现出激烈的反抗。

哎呀?怎么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吵到她睡觉,所以她很不开心吧?

夜空困惑地拿出创社申请书。

「那个……我是二年五班三十一号的三日月夜空,有事想拜托高山玛丽亚老师。」

「不要!」

……这个臭小鬼。

夜空觉得自己的脸颊抽搐一下,但她努力忍耐,用平稳的语气说道:

「呃……可以请老师先听我说完吗?」

「不要!快点滚回去!笨蛋笨蛋!」

夜空很有毅力地继续说:

「……我想创立新的社团,可以让我使用这个房间吗?」

「谁理你啊!笨蛋!」

……还是痛扁她一顿吧?

这时,玛丽亚的肚子发出「咕噜噜噜噜」的可爱声响。

「呜呜……」

看到玛丽亚有点不好意思地脸红,夜空的怒火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嘛,原来是因为肚子饿所以心情不好,玛丽亚果然还是个小孩,让人不由得会心一笑,

「……那么,我先为老师献上一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玛丽亚的表情顿时亮起来,咚咚咚地跑到夜空身旁。

什么嘛,其实真的是个坦率的好孩子。

夜空在包包里翻找东西。

昨天剩下的巧克力应该是放在书包,但因为书包里塞满课本和笔记本,所以一时之间找不到巧克力(夜空向来不会把课本留在学校抽屉里)。

玛丽亚用亮晶晶的眼神望着夜空的书包。

「呵,找到了。」

夜空用力掏出巧克力的盒子。

啪沙!

「噗哇啊!」

因为太过用力,夜空的右手手背准确命中玛丽亚的右脸颊,变成一记漂亮的反手拳。这样真的很痛。

「呜咦?啊……啊呜……呜……」

玛丽亚的眼眶泛出泪水。

「啊……」

夜空的道歉还未说出口——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啊!你、你你你你为什么打我!明明说要给我好东西为什么要打我!为什么打我啦!白痴白痴大便!」

玛丽亚恶狠狠地瞪着夜空,一边大哭。

她的敌对意识已经完全燃烧起来,现在不管夜空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小鹰还在教室等着自己,现在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

——没办法,只好变更作战计划。

夜空切换想法的速度很快。

「哼!你这个笨蛋!所以我才要赏你一记反手拳,要好好感谢我。

「咦咦?」

专制粗暴的话语让玛丽亚惊讶地睁大眼睛,夜空继续说:

「主说过,如果有人打你的右脸,就把左脸也伸出去让他打——所以,我要打你的左脸。」

啪叽!

话一出口,夜空立刻不由分说地轻轻拍一下玛丽亚的左脸。

「噗呀!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闭嘴,安静一点,不然……」

「哇呀呜!」

夜空用冰冷的声音下达命令,玛丽亚立刻乖乖闭嘴但全身发抖。

老实说这么做很有罪恶感,不过为了让这场交涉赶快结束,这么做也没办法。

虽然是意外,不过,既然已经打她一次以上——既然已经造成敌对状态,就要彻底打击对方,让她完全失去战意,这才是最安全确实的辩法。

夜空的确也一直这样做。

而且,玛丽亚比想像中的还要没用,太好了。

毕竟她也不想继续殴打一个没做任何坏事的孩子。

趁现在这时候好好给她巧克力,应该能达成今天的目的。

「……喂,玛丽亚老师。」

「呜……」

玛丽亚泪眼汪汪、全身不断发抖。

夜空故意露出邪恶魔女般的冷酷笑容说:

「主也曾经说过……」

就这样,夜空将社团顾问与社办弄到手。

办好创社手续后,夜空回到教室时小鹰已经回家。

本来想在第一时间把创社的事情告诉小鹰,夜空于是怀着遗憾的心情回家。

第二天。

在教室里照例没有任何机会可以跟小鹰说话,焦躁的夜空最后终于鼓起勇气,趁午休时间走到小鹰面前。

「小鹰,你过来一下。」

丢下这句话之后,她也不管小鹰有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走出教室。

幸好小鹰追了上来。

然后,在校舍角落、没什么人的楼梯转角平台,夜空对小鹰说,从今天开始他们要一起经营新社团。

社团名称叫「邻人社」。

申请书上写的活动内容是:「本着基督教的精神,跟同一所学校的学生成为友善邻人,加深彼此的友谊,诚心诚意、临机应变、互相切磋琢磨的社团。」

嗯……虽然由提案的当事人这么说可能有点那个,不过,实在不晓得这个社团是用来干什么。

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真正的活动目的是「结交朋友」。

真正活动目的背后更深层的意义是——让夜空和小鹰,亦即小空和阿鹰,再次成为朋友。

停止的时间,如今再度流动。

三日月夜空和羽濑川小鹰,两人全新的故事即将拉开序幕。

然后,再隔天。

夜空和小鹰在邻人社社办「四号谈话室」消磨时间时,奕然有人敲响社办的门。

「看样子新社员很快就会出现。」

夜空露出微笑对小鹰开玩笑,然后站起身来。

她是为了去跟那个莽撞的访客说:「这个房间正在举行社团活动,没有对外开放。」

喀锵。

一打开门,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少女站在那里。

「这里是邻人社吧?我想要申请入社。」

……拉开序幕的故事,于是朝着夜空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方向开始发展。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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