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交错的视线 PHASE 02

那就出发罗!

雷的扎古幽灵起飞,真没精采打彩的答了一声收到,也起动核心飞梭跟出去。

既是侦察任务,他觉得就这些装备也够了,但副舰长警告说说不定会有武力,所以他还是和脉冲高达合体前往。雷的扎古站在古鲁上古鲁是专为不具飞航能力的MS而设计的空中支援飞行器,形状略扁平,可以让MS站在上面垂直起降,也可以算是一种无人飞机。前次大战时,古鲁常被用于支持大气层内的空战,但其机动力毕竟不如空战专用MS。

他们从马尔马拉海飞越加利波半岛,来到岛屿星罗的爱琴海上。蔚蓝的海面波光粼粼,两人继续沿着海岸线飞了好久,才来到一处南北向的山脉附近。雷的扎古续往内陆前进,真也跟在后面。下方的景色换成了民家与田园,渐渐又转成森林和荒地。在人迹罕绝的林地上空又飞了一会儿,前方出现了处开阔的平地。

就是那里。

雷做了判断,两人便向那里飞去,一面警戒四周。他们先在上空盘旋片刻,没发现任何攻击的动静――别说是攻击了,偌大的地坪上甚至连个人影也没有,而且每一栋建筑看来都十分老旧,地上铺的柏油也都斑驳脱落,损坏得相当严重。不知道这儿之前是做什么的,但肯定已经荒废许久。

真觉得好丧气。他早就知道任务会以无聊告终这时,他脑中如是想着。

看来没有人攻击我们。

雷发表他一贯谨慎的感想。

可以了吧?雷,我要下去啰!

真厌烦地说着,大刺刺地将脉冲高达降落在机构内。

走出机外,四周除了寂静,还是寂静,在这片绝对无声的包围下,真突然感到一抹不安。这儿并不空旷,却反而令安静的气氛具象化了。大量的死寂向他涌来,仿佛伸出手都会被弹回来似的,处处是令人不快的沉默。隔了一会儿,雷也下机走过来。

真,你太轻率了。谁晓得敌人会藏在哪里,他们也许只是还没现身啊!

我知道啦!

嘴上说得满不在乎,真却慎重拿好了手枪。这股奇妙的不安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遭人遗弃的废墟特有的悲伤?或者是这一片斜照的苍茫阳光,令宽广的厂房更显凄凉?

走吧,先绕个一圈再说。

在雷的催促下,真紧张地迈步走去。空气冰凉而沉重。视野一角忽然有个东西在动,真立刻跳起来将枪口转过去,却见那只不过是一片剥落的墙漆被风歇动罢了,当下觉得自己难堪己极。

跟着雷继续走,真的紧张感也渐渐减缓。这里好像真的没有半个人在。就在他开始这么认为时,想起自己刚才那样大惊小怪,也忍不住暗自好笑。这下子,他可没资格取笑副舰长了。

两人走进其中一栋较大的建筑物,雷领头走上楼梯,小心翼翼地该说是一本正经地提高警觉,留神自己踏出的每一步。

来到地下室,混浊的空气迎面而来,夹杂着一点霉味,还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化学臭气。好像是药味。

光线从楼梯口隐约照亮长长的通道。以一处荒废已久的建筑而言,这儿倒是整洁得令人意外。

走道起点旁有一扇门,雷伸手轻推,那道门随即轧轧作响地滑开,他形式性地把枪举起来朝门里面比,但很快就放下枪,走了进去。这个房间似乎也没有半个人影,只有浓重的阴暗弥漫其间。

门口这儿的光微微照进去,大约可以辨识房内的设备。雷朝房内走了几步,忽地停住。听见他短促地吸了一口气,真反射性地在门边摸索开关,啪的一声,灯竟然亮了。

这种废墟还有电?真心中狐疑,一面眯起眼睛适应光亮。

这里是干嘛?

他看到大型电脑和测量仪之类的器材,还有附有手术灯的手术台,以及后方一管管细长的玻璃容器那些圆柱状的透明罐从地板高到天花板,液体中似乎泡着令人作呕的物体。还没看清楚那些是什么,真先发觉雷缩着身子蹲在地上。

雷?

真赶紧跑向他,见他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呼吸急促。

雷你怎么了啊,雷!

雷喘得好厉害,几乎像是呼吸困难,而且他的脸色青白,表情因痛苦――不,是恐惧?――而扭曲。真吓得赶紧扶住他,却觉得仿佛自己才是需要扶持的人。

怎么办?雷怎么会这样!受到攻击吗?不对。房里还没有别的人影。那么,是突然生病?一向表现得超龄、老成稳重且有领导风范的雷,忽然变成这样,真一进也慌了手脚。

唉呀雷!

雷已经气息紊乱,难过得无法回答。慌乱中,真才想到,不论如何得先让雷离开这里才是!

他便伸手环住雷的身体。

雷!你站得起来吗?

雷颤抖得好厉害,真几乎急得想哭,只能使劲把他拉起来,架着他往回走。这条楼梯好像比来时更长了似的。不知不觉间,四周已经被夕阳染红。

真半拖半拉地把雷带回MS旁,先让他坐下,自己则火速奔上登机梯,以前从没嫌过梯子上升的速度不够快,今天却觉得它简直慢得跟蜗牛一样。他也不敢把视线移开雷,明知待在雷身旁也无济于事,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跳进驾驶舱后,真匆匆打开与母舰的通讯频道,但他焦急过度,甚至失败了两次。

接线的美玲得知消息后,立刻将通讯转给舰长。

你先说说看,雷的状况是怎么个怪法?有什么症状?

症状就是他突然倒在地上好像很难过

真根本已经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形容了。他勉强把发生过的情形快快讲过一遍,便见舰长沉稳地点头。

好,我马上派人过去。那你自己呢,真?

我?

大概是舰长的冷静态度,让真的脑袋总算冷静下来,但他一时没听出这个问题的意思。

我是问,你的身体没有不舒服吗?你没事吗?

啊是。

那就好。你不要再接近那栋建筑物了,在那里等待就好。听到了没?

通话结束后,真迟了一会儿才明白舰长的意思。她大概是怀疑那间地下室里有某种气体或细菌,因而造成雷的不适,但若不是舰长这么问,真倒也完全没想到自己同样暴露在威胁下,当下不免心中一惊,于是他做了个深呼吸,定定神。

没有,我真的没有不舒服

布帘外传来真和母舰军医争辩的声音。雷慢慢睁开眼睛。医务室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说是这么说还是小心一点好。那栋建筑物和周遭虽然还没检测出有毒气体或病毒,但是

说到这儿,军医停顿了一会儿,大概在检查什么,之后才又继续说:

这种事总是很难说。

真好像也无话可说,只得乖乖接受检查的样子。自己突发不适,大家都措手不及。

话说回来,舰长也太大意了,怎么可以只派你们两个就去侦察那种地方呢

军医似有不满,但听得真立刻抗辩。

我们在进去的时候都有检查四周耶!

是的,雷在进屋时已提高警觉只是万万没想到,屋里竟会有那些东西

一回想起当时看见的那副光景,原本已恢复平静的雷忽然觉得心脏一震,那种不规律的悸动又出现了。

手术台表面的朦胧反光、福马林的臭味还有缩在那些玻璃罐里的浸泡物

那里好冷阴暗,又可怕

那个废墟令他想起遥远的往事。早已置诸脑后的情感竟又笼上心头,宛若啃蚀人心的恶兽。

他极力扼制,试图将这种情绪抽离出去――想着将自己带离那个地方的人,还有另一个总是对自己露出慈蔼笑容的人――

想到他,还有――吉尔

当那张白皙端正的面容和微笑在脑中浮现,雷顿时觉得精神舒缓下来。

不要怕有吉尔在。只要有他,自己就没什么好怕的

雷再度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拉开布帘走出去。刚结束检查、还在整理衣服的真,立刻惊讶的转过头来。

见他向自己投以关切的眼神,雷向他点点头,便转向军医说:

不好意思。我已经没事了,非常谢谢您。

军医也面有忧色地看着雷利落穿起制服,回应道:

是吗?你要不要再躺一下?

不用,我真的没事了。

雷朗声说完,转身要离开。真匆忙跟了上来。

雷你真的好了吗?

医务室的门在两人身后关上。见真担心自己,雷朝他做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嗯不好意思啊。

真这才跟着笑了,像是放下心中的一块石头。

内部检查已经结束,自爆装置已全数撤除,并未发现生化异常迹象。

不明机构内的前置调整做完后,负责输入资料的士兵向塔莉亚报告道。

好的,谢谢。

话虽如此,塔莉亚心只须有疑窦。

智慧女神号此刻已降落在真和雷侦察过的那间机构里。太阳已西下,探照灯打在建筑物上,也投射出士兵们忙碌的身影。

阿瑟侧头

思索,也显得一脸不可思议:

这么说雷的异常状况,又该怎么解释呢?

听见真惊惶失措地报告时,塔莉亚最先想到的是生化污染,因此她便假设此处果真是联合军的军事开发基地,一如总部所预料。为了全面调查,她下令母舰移驻至此。可是,他们并没有检测到任何足以影响生理状况的不良物质――比方毒气、病毒或辐射之类――也没有发现污染。替雷和真诊察的医官也回报说两人身上没有此类迹象。他们平安无事,总是万幸。

然而,总部最初的预测并没有偏离。这里到处设有自爆装置,除了军事之外,似乎还供做其它用途。

危险因素撤除后,人员展开正式大规模详查,很快便有报告从该机构各处传来。塔莉亚正快速浏览这些报告时,收到来自母舰舰桥的通讯。

舰长,救世主高达归舰。

巴托的话才刚说完,但有一阵轰隆声划破夜空而来。塔莉亚走出营帐,看见红色的战机正在上空盘旋变形,回复成MS形态后缓缓降落。

阿斯兰从救世主高达走下来,一面环顾四周临时搭设的营帐和搜索队,一面朝塔莉亚走来。

我回到军港,听说母舰出动

阿斯兰不解地问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是呀

塔莉亚也打量着整座机构,半开玩笑地答道:

说不定等会儿就有大发现唷!

原只是卖关于才故意这么说,但就在片刻后,她发现自己的形容词实在用得太含蓄。

也是啦当初没想到我们这三架会一起被整成这么惨嘛!尼奥?罗安诺克说得轻松,事情却非同小可。

机库里停着三架损伤惨重的MS。地球军航空母舰J.P.琼斯和奥布舰队已经回到爱琴海的地球联合军基地,正在修复达达尼尔海战时损伤的船只和MS。

是。可是不回苏伊士,直接在这里说实话,很吃紧啊!

技术士语调艰涩的建议道。他说的是。这三架MS虽然都没被击坠,半路杀出的那架白色机体却让它们吃足了苦头。

原来那就是传闻中的自由高达和大天使号。他们的敌我不分是出了名的;果然,敢于同时向交战双方开火的家伙,就是技高一筹。

史汀克和奥尔各自在座机的维修器前面和研究员谈话。不过,奥尔那边比较像是在争辩什么。

这我当然知道但也没别的办法。被打成这副德性,回去又要找藉口解释

尼奥说着,一面朝站在身旁、表情有些期待的少女微微一笑。

反正史黛拉他们也都还好好的,是吧?

看见他的笑容,史黛拉立刻也笑得灿烂,开心地点头:

嗯!

史黛拉他们还好好的,所以他们都得继续作战。打起精神只要还能打起精神,都得继续战斗下去到死为止。

这时,他看见空中走道上有一名士兵小跑步走近。

罗安诺克上校!

那士兵一脸急切,尼奥心中忽有不好的预感掠过。

怎么了?

是卢西尼亚研究所

听见那个地名,尼奥下意识朝史黛拉瞄了一眼。卢西尼亚是个与他们三人关系极深的地方。尼奥把士兵领到一旁,离史黛拉远一点,士兵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出了意外处分行动好像失败了。

尼奥的脸色一沉。他知道这里的处份一词是什么意思,所以才有此反应。士兵又继续说:

更糟的是,扎伏特在我军赶到之前先发现了

喂,搞什么。

这可不是好玩的――一向大而化之的尼奥也不禁脸色一变。

事情处理得再不顺,总也有个限度。研究所封闭失败,部队还来不及善后,竟然就被扎伏特找到了?

士兵困惑地点点头:

接到报告,苏伊士那边也紧张了反正我先知会您一声。

看来这次事情不小,几个负责人的脑袋肯定不保了。唉,虽然跟自己无关就是了

尼奥扭过头去,发现史黛拉正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往这儿看来。他挤出笑容哄她,便见她又羞郝地笑了开来。她八成没听见刚才的那段话,或是听见了却不懂意思。

这样也好。

一看见手电筒灯光下的景象,阿瑟的喉间发出干呕声。

走进这个房间时,方才弥漫在走道上的那股异味便不由分说地攻击他们的嗅觉。血腥、腐烂的肉臭得几近刺激。阿斯兰手上的照明在地板上移动,只映出一片片红黑浓渍跟那些叠压在浓渍上面的东西。

众人呆立在房门口。真站在阿斯兰身后,呻吟也似的闷哼了一声,素来不让须眉的塔莉亚也说不出话来,阿斯兰自己则完全怔住了。手电筒下,两具尸体交叠着倒在一起,其中一个是看似十岁左右的孩子,一双眼睛成了一滩血洼,瘦弱的手脚都变成奇妙的角度,伸展着仰倒在地:另一个则是成年男子,他的头压在孩子的脚上,白衣染满了血,空茫地睁着眼望向门口,劲间的伤口就像是他的第二张嘴,仿佛向众人露出诡异的嘲笑。看了一会儿,阿斯兰才看见那两人至死也不肯松手的东西。孩子的小手上握着一把血污黑干的手术刀,男子手中则是闪着黑光的手枪,握得死紧。

头顶上突然响起一阵沙哑叫声,把众人吓了一大跳,赶紧将手电筒的光移上去看,原来是几只乌鸦不知怎地闯了进来。阿瑟仿佛虚脱地呼了一口气。

再回过神,他们才打起精神,在房间里四处探照,一面小心地前进。来不及关的电脑萤幕是这间房里唯一的光源,薄弱地照着满室横阵的尸体。有大人的,也有小孩的。尸体虽已开始腐败,但离死亡时间应该没过几天。成年人都穿着研究员似的白袍、别着识别证,孩子们则一致穿着款式相同的素面袍子。原以为这一切是外来攻击造成,但看见他们的手里握着、地上躺着的凶器时,假设便被推翻了。

阿瑟戒慎恐惧地向前踏了一步,脚边响起一个金属声,他马上吓得跳起来。把灯光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光线被地板上滚动的药瓶反射回来。才缓下心,循着药瓶追去的手电筒光又照出了别的东西。

唔哇啊!

阿瑟失声尖叫,连连往后退,引得阿斯兰也望向墙边的那排玻璃容器。

容器上有裂痕,但没有破掉,里面仍有满满的液体,泡着某种泛白的东西。认出那样东西时,就连阿斯兰也觉得胃中翻天覆地搅。

那是幼童周身插着管子的幼童,睁着一双玻璃般的眼珠子,沉浮在液体中。不只一个,沿着整片墙排列的长长玻璃管中,全是一个个不同年龄、性别的幼童,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博物馆陈列的展示柜――但是,岂有这等如恶梦般的博物馆?

这到底是

像是再也忍不住沉默,阿瑟倒嗓似的叫起来:

这里是干什么的啊!

塔莉亚开口答,声音有些干哑:

内乱看起来像是内乱吧

向周遭投以犀利的眼神,她继续说:

他们似乎还想炸掉这里呢!

房间尽头有一扇安全门,一个看似研究员的男子俯卧在门边,一手搭在门上。大概是打算启动自爆装置,却早一步咽了气。

可是为什么有这么多小孩!

阿瑟哭丧着脸。这些人是互相残杀而死。大人,和小孩子们

阿斯兰无法置信,在身旁一具看似少女的尸体前蹲下。少女的双腿伸直,斜办公桌旁,看起来只像是靠在桌边稍事休息的模样,但他只是轻轻碰了她的脸颊一下,她的身体便向前倾倒。看见她后脑勺的大洞,还有桌子侧面粘着的脑浆、毛发与血块,阿斯兰不由自主的别开脸。

直瞪着四周,咬牙切齿。

塔莉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卢西尼亚研究所

史黛拉喃喃道。刚刚尼奥和士兵讲话时,她听见这个名词。好像在哪儿听过

领头走在通道上的史汀克和奥尔一齐转过头来。

你说啥?

她想,也许他们知道,所以她就问:

那是什么?

卢西尼亚研究所,那不是你

史汀克一脸诧异,奥尔则接口道:

我们以前待过的地方吗?

干嘛突然提这个?

两人笑说完,迳自进了驾驶员待命室。史黛拉连忙跟上去,急切地用她的方式表达。

扎伏特要做坏事刚才,尼奥说

什么?

两人脸色大变,突然回过身来,吓得史黛拉一时停下脚步。奥尔冲向她,用力抓住她的手臂。

你说尼奥说卢西尼亚研究所怎么样了?

史黛拉怕死了,但奥尔才不管,只是一个劲儿的猛摇她。

史黛拉!快说!尼奥到底说了什么!

啊哇

喂,奥尔!

史汀克赶紧把他们分开,奥尔便转而扯住他。

可是你听她说的!扎伏特耶,到底是什么事嘛!

我也不知道

被他一吼,史黛拉的脑中也是一片混乱,好容易才挤出了这几个字。她只是从尼奥等人讲话

的态度猜想到是坏事,没想到奥尔竟会这么生气,怎么搞的呢?

你怎么可以不知道!王八蛋!尼奥那家伙!

眼看奥尔就要往门口冲去,史汀克赶紧拉住他。

唉唷拜托!奥尔,你先冷静一下嘛!

为什么?我怎么冷静得下来!

奥尔气急败坏地咆哮。他的脸色从未这么紧张过。

你怎么会不知道?妈妈就在!

蓦地,奥尔发出一声呜咽,当场怔住了。那双蓝色的眼睛睁着好大,眼中却渐渐失去光彩。

妈妈――关于这个人,史黛拉还有一点模糊印象。她是研究所里的人,头发是金色的,笑起来好亲切。研究所里有好几个女性成年人,但奥尔只对着她喊妈妈。奥尔以前好喜欢妈妈

妈妈妈她在她在那里啊!

奥尔断断续续的说着,虚脱也似地瘫坐在地上,眼里满是泪水。

喂!笨蛋!

史汀克焦急的抓着他的肩膀,猛力摇他。

奥尔!

妈妈

奥尔竟然抽抽噎噎的器了起来。

妈妈会会死掉的啦!

死!史黛拉的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死死掉妈妈会死掉

她会死掉!

我不要不要她死掉我我不要妈妈死!

喂,搞什么鬼!白痴,振作点!

史汀克忙着安慰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的奥尔,一时也无暇察觉史黛拉的异状。史黛拉被这股突然激起的恐惧所驱使,逃也似的奔出待命室。

死掉她扶着墙壁,止不住的颤抖。

死掉、不不行好可怕!

好可怕好可怕!

她紧闭的眼中掠过一抹腥红。那是血的颜色、死亡的颜色不,不对?

我会保护你不知是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起来好温暖,而她的肌肤也记起被那双手臂紧紧抱住的感觉。

保护

保护那是温暖的感觉、紧抱的双臂、凝视的眼眸还有,她不会死。

保护。

保护。那样就不会死。史黛拉重新站起来,踉跄迈步。

对没错!有保护就不会死。史黛拉要去保护。这么一来,妈妈就不会死。

她冲进机库,沿着空中走道跑进驾驶舱。正在盖亚高达前赶工的技术人员惊异地叫起来。

啊,喂?

史黛拉看也没看他们一眼,迳自关上驾驶舱门,开启了电源。机身启动之际,她打开外部扩音机高声叫道:

打开闸门!快点!

此刻,她的脑中只有自己该做的那唯一一件事――这是她有生以来头一次凭自己的意志行动。接收到操纵者的意向,换上黑衣的机体开步走,周遭的工作人员吓得赶紧逃散,没人敢挡在它的面前。史黛拉走向闸门,举起光束步枪。

打开闸门!再不开门,我就炸掉它!

她扯开喉咙又喊了一次,却不见闸门有任何动静,于是等不及地扣下了扳机。热线射穿闸门的上缘,立刻在机库内掀起一阵爆风,跑得不够远的工作人员就像纸人偶似的被吹走了。门外是映着港区灯火的水面,也是她最喜欢的大海,这时却一点也不能打动她。盖亚高达踩着这扇向外倒开的闸门,从J.R.琼斯纵身跃起,在空中变成兽型,以四足落在码头上。

卢西尼亚研究所

宛若幻化成一阵穿梭黑暗的疾风,漆黑的机械兽向陆地奔去。史黛拉低声念着自己要去的地方,还有目的。

保护妈妈

恐惧换了形貌,成为驱策史黛拉的高昂战意。夜色中,她头也不回的狂奔。

六四年七月、十一、废弃处分。三、迁入八月、七、废弃处分、五、迁入――

打开联合实验机构的电脑,正在浏览资料的塔莉亚漫不经心地喃喃道,大概是顺口念出来的。

那是什么啊?

塔莉亚微微皱眉,思索着适当的词义:

是实验品的也就是那些小孩的呃,进出纪录看起来是这样。

进出纪录――揣摹出她的语意,阿斯兰不禁想吐。阿瑟好像一时还没意会,隔了二、三秒才脸色大变,转过头去。

天啊?

阿瑟看的是墙上成排的标本。那全是人类的脑。恐怕是实验品待过这里的孩子们的。阿斯兰看回电脑萤幕,孩童们的资料仍在画面上一页页卷动。

进来时注记迁入,离开时则是废弃处分实在不像是适用在人类身上的语词。而且,是用在同为自然人的幼小儿童身上。

联合军的强化人你应该听说过吧?塔莉亚率先提起了这个名词。

就在这时,阿斯兰瞥见一个眼熟的号码,连忙定睛看去。GATX370强夺高达是联合在前次大战时使用过的MS之一,阿斯兰自己也和那架战机交手多次。除了机体资料,画面上也同时显示出驾驶者的照片和档案――红发、稚气未脱的那张脸也跃入阿斯兰的眼际,随即又在画面上消失。那个少年曾经是敌人?

联合――蓝色宇宙忌讳基因改造,就用药物和其它方式来打造生物兵器――专为战斗而改良的人类。

塔莉亚仿佛刻意说得淡然。

这里就是进行实验、制造成品的厂房。

和自己交战过的敌人,竟是在这种地方制造出来的――这点令阿斯兰的心情重重一沉。

强化人的存在,以前就有人臆测过。MS是一种需要高度操纵技术的战机,若非调整者,很难驾驭自如。为了将它运用在实战中,联合便设法使驾驶员的身体适能提高到调整者的水准,亲身交手过的阿斯兰也觉得当时有几个驾驶员明显和一般士兵不同,只是没想到幕后竟有这样的事实。

从军械库一号抢走第二世代系列MS的那些人,只怕也是在这里被制造出来的驾驶员吧?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复杂起来。

阿斯兰想起楼下的那些死尸。从那副场景可以看出,那些孩子们拥有着匹敌成年人的战斗能力,因为研究员们的死状甚惨,有的几乎被分尸,还有人被好几支削尖的铁棍钉死在墙上。目睹那些尸体时,阿斯兰还以为他们是被人蓄意折磨,现在再想想,他竟觉得那是无可奈何的结果,因为那些年幼的杀手们,或许早已在此地长期接受了更残酷的折磨。

为了和我们调整者抗衡,他们用药物之类的方式改造身体、使他们强化再一股脑儿的施以战斗训练不能适应、或是跟不上程度的,就毫不留情的淘汰掉

塔莉亚打量着房间四角,露出嫌恶的脸色。

这儿就是那样的地方呀

跟基拉等人相见时,阿斯兰的心里还有一些疑虑,如今已全部转化成无限怒意。

自己确实没有做错。这样非人道的事,他不可能容许它继续发生。

对。总之,能收集到多少就去搜集,营帐里,塔莉亚正厉声向母舰下达指示。

之后应该会有专门的调查小组过来,可是这么大的一座实验厂,联合军不太可能就这么弃置。巴托,我们的周边警戒也要再加强。

外头的清新空气让真觉得自己仿佛重返人世。想起自己刚才看见的景象,他至今仍不敢相信。已是满脸阴惨的阿瑟又不小心看到从实验室里运出来的尸袋,脸色变得更难看。尸袋经过时,他们闻到些许异臭,不知是拉链也封不住那股尸臭味,还是他们自己身上也已经染满那种气味了,

只见阿瑟终于忍不住冲向附近的草丛,把胃里所有的东西全呕了出来。这一次,真再也不觉得副舰长丢脸了。

阿斯兰坐在真旁边的圆桌前,用电脑检视研究所的其它资料,而他的神情也是既愁苦又凝重。

真忍不住向他吐露出声:

我实在是还是不敢相信啊!

阿斯兰抬眼看他,眼神中也充满悲伤。真更觉难以遏抑。

他们还说调整者是反自然,说我们不该存在结果自己却搞出这种事情?

阿斯兰唤了一声,有些劝慰的意思。他知道阿斯兰的心情也一样沉重,更不由自主的想把心中的话全都说出来。

调整基因不对,那这就是对的吗?这就是好的吗?那个叫蓝色宇宙的到底搞什么鬼!

阿斯兰便也叹了一声。

就是说啊。

蓝色宇宙坚决反对基因调整,也将所有调整者视为眼中钉,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身为调整者,真实在很难理解那个组织为何仅因为这个理由就仇视他们。

调整者拥有优质基因,确实使他们天赋异秉。C.E.五O年代肆虐全球的S2流行感冒,几乎没有调整者受到感染,因为早在他们出生之前,遗传性的致病因子就已都直接从基因剔除了。站在自然人的观点,这样的他们或许真是异类,可是他们的情感、想法与自然人并没有两样,就这样把调整者说得像怪物似的,未免太没道理。

就算基因改造的错的,改造基因以外的就对了吗?这岂不是五十步笑百步?简直是天大的歪理。真刚才目睹的那副惨状,一定就是这种歪理造成的。那些年幼的孩子们不知是怎么被带来的,他们被过度施打药物、植入异物、所学所知只有杀戮就连已死的都不被当成人类看待,还

泡进药水陈列在那里!忍心干出那种事情的人根本才是怪物!

真的怒气难消,却在这时听见母舰通讯的电子声响起。留守舰桥的巴托语调急迫。

舰长!一架MS接近中!是盖亚高达!

在场的众人全都倒抽一口气。舰长刚才的忧虑果然成真了。为了不使这座机构的秘密外泄,联合真的采取行动了。

舰长立刻接起来问道:

一架?后续呢?

还没听到巴托的回答,真和阿斯兰便已向座机奔去。他们跳进驾驶舱,启动机身,便听见通讯器里传来舰长的指示:

目前只有盖亚高达接近,似乎没有后续部队。也许我方的行踪已经被发现。总之,我们要守住这里!知道吗?阿斯兰、真!

是!

他听见阿斯兰的应答声与自己的叠在一起。脉冲高达和救世主高达的眼部亮起,机身各自染上白色与红色,而后几乎同时起飞。萤幕上出现一个自森林方向接近的热源。真的一腔怒火正远处发泄,便全数集中在地面上的那架黑色敌机。

可恶!

真正要对准盖亚高达俯冲而去,听得阿斯兰呼叫:

小心点,真!敌机若是想破坏实验厂,或许带了特殊装备来!别让它爆炸!

什么?

经阿斯兰这么一说,真才找回几分理智。他说得对。既然盖亚高达是来销毁这间机构的,机身极可能装备有强烈炸药或燃烧弹,若是不慎任其引爆,会令这一带都遭到莫大损伤。

但就在这时,盖亚高达平地跃起,猛然直扑脉冲高达。真一时没来得及瞄准,惊见敌机背部的光束炮已向他射来,连忙用盾牌格档,却还是被震得向后远远飞去。

哇啊!

林地倏地迫近后方。赶在座机摔倒地上之前,真将推进器开到最大,勉强稳住了重心。此时的盖亚高达已落到地面,迎向救世主高达的炮火。绿色的光条在夜色中扫过树林,被波及的树梢立刻燃成一柱柱火炬。盖亚高达亮出背上的光刃,跳起来企图劈落近距离的救世主高达。阿斯兰提前识破敌机动向,救世主高达猛然扭身避开,同时以盾牌敲掉盖亚高达的光束步枪。撞击的力道使盖亚高达反往地面跌去,却仍在中途开启制动,转而接连向救世主高达发出光束扫射。真架起步枪想过去掩护,如雨幕般的连番炮火却令他很难介入。

啧!这样还说别让它爆炸咧!

这可不是个能轻忽大意的对手。真在低空向敌机发射步枪,企图挡住盖亚高达的去路。

真!你能从下方切进来吗?

我在做了!

一面回吼,真一面急速转向,改朝敌人的下面冲锋。盖亚高达仍不改变前进路线,只是一股脑儿的连射光束,脉冲高达的盾牌弹开一发又一发的光束,温度也越来越高,真却全不

减速。说时迟那时快,救世主高达挟带着腰部的安福塔斯炮火从空中俯冲而下,瞬间便令盖亚高达失衡。在短暂的滞空时,盖亚高达企图换成两足步行模式应战,上举的盾牌却硬生生被救世主高达的盾牌击飞。这时,脉冲高达也从正面杀到。

喝啊!

真从下空挥出光剑,刀锋狠狠地劈向驾驶舱。要阻止敌机投爆,最保险的做法就是直取驾驶员性命。

太浅?

光刃触及机身的那一瞬间,真为间距不够近而暗恨。敌方的反应果然够快,不过这一刀还是伤到了驾驶舱。盖亚高达就此失速,被惯性重重地甩向地面,刈倒一大片树林。

敌机没再有任何动静。真从上空仔细观望着。

干掉了吗?

仰倒的盖亚高达胸甲裂成一个大缺口,一眼便可望穿其中的驾驶舱内部。被炮火烧灼的林木在四周投下橘色火光,让真能藉主萤幕画面看清盖亚高达座舱内部的景象。里面的人一动也不动,身上穿的不是驾驶装,却是军服

是女的?

和脉冲高达一同缓速降落的救世主高达传来阿斯兰的惊讶之声,真的心里却浮现一抹更基于惊讶的不安与疑惑。他急忙切换摄影机的倍率,脚下逐渐接近的敌机内部影像随即放大了映在眼前。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纤细的手脚,苍白失神的脸庞,微光下闪跃的金发

那女孩

不会吧不会吧!恶寒沿着他的脊背蔓延,情感正在抗拒着眼前所见的景象。萤幕里,黑色的液体流过那头柔软发丝和白皙肌肤,正在扩散

史黛拉!

真嚎叫起来,慌乱地驾机冲过去。

那就是他刚才想杀死的敌人敌人?不对!她是史黛拉!在迪欧奇亚认识她之后,他还发誓要去看她的真甚至向她保证,说自己会保护她。她为什么会在那架机体中为什么?为什么!

光剑劈开敌机时的触感,忽然在真的掌中苏醒。

为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着陆的,真跳出座机,探进敌机的裂口察看,将手伸向驾驶舱里坐着的那个少女。她的头部可能被碎片所伤,鲜血流过她惨白的脸庞,在衣服遮住的部位,说不定也己受到内伤。

史黛拉史黛拉!为什么是你?

真悲痛地叫道,少女起了反应。只见她表情微颤,浅浅睁开了眼睛,然后虚弱地咳了几声。

史黛拉!

她还活着!

焦躁感翻天覆地的袭来,真匆匆替她解开安全带,将她抱近自己。史黛拉呻吟着,气若游丝地在真耳边说:

死掉不行好可怕

一道麻痹也似的打击窜过真的全身。两人初相识那时,史黛拉也是这般害怕死亡,所以他才答应了她

保护――

自己当时说出口的承诺,如今在她沙哑的声音里反覆。染血的小手抬了起来,死命地揪着真的袖子。

保护。我一定会保护你逝去的每一张面容在脑中闪过:爸爸、妈妈、真尤守不住的,却又是那般重要的。那条小小的继臂,仿佛和眼前的这只手重合在了一起。

对,我承诺过。真已经方寸大乱,只顾着七手八脚地将史黛拉从驾驶舱里拖出来,然后抱起她转身就跑

跑向他的力量。刚刚还被驾驶者丢下的脉冲高达,只是静静站在那儿等待。

喂,真?

继脉冲高达之后着陆,阿斯兰正要走下座机,却为眼前的光景而惊异。原本蹲在敌机驾驶舱边的真。竟然从里面抱出了驾驶员,拔腿就跑。

真!你干什么

真好像没听见阿斯兰的呼声,只是笔直地朝脉冲高达奔去,抱着敌军士兵就登上了驾驶舱,甚至还急急关起舱门,留下愕然不已的阿斯兰就起飞了。阿斯兰也赶忙冲回驾驶舱。大概是听见他的叫声,通讯器里传来舰长的问话。

怎么了,阿斯兰?真呢?

不知道。

阿斯兰着急的仰望萤幕。

可是,他带走了受伤的敌机驾驶员往你们那儿去了。

白色机体正急速驶向塔莉亚等人所在的实验厂方位。听到这话,通讯器先传来一旁阿瑟的惊叫声。

什么?

怎么回事?

塔莉亚狐疑地反问。这时,阿斯兰也启动机体,追在真的身后。从空中看下去,脉冲高达正笔直飞向智慧女神号。阿斯兰越发感到困惑,赶紧回报。

舰长!真想要回母舰降落!

你说什么?

这一次轮到舰长惊叫起来了。阿瑟的声音也传进来。

怎么可以!他在自作什么主张!

不管了,我们先回舰上去!叫雷去回收盖亚高达!

频道那头也跟着仓皇起来,通讯就此切断。阿斯兰焦急地飞向母舰。

真到底想干什么?

怎么啦,真,你到底?

看见脉冲高达突然归舰,维诺等人惊讶地跑来,真却像是没看见似的。

少罗嗦!滚开!

真粗鲁的撞开他们,向前奔去。负伤的少女被他稳稳地捧着,嘴里发出梦呓般的声音。

不行死掉

搭电梯往上,几乎等不及门开,真就向外冲去。在门前等电梯的士兵被他吓了一跳。

喂,怎么啦?

那人慢吞吞的问道,听得真更加焦躁。

史黛拉就快要死了我最宝贝的比什么都想守住的东西,现在就快要消失了!为什么这世界还像平常那样,一点也没有改变?

保护

又听见史黛拉沙哑地呻吟。真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快碎了。

不要的你没事了!

他在通道上跑得飞快,一面还努力跟她讲话。

我一定会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不要怕!

他承诺过。承诺保护她。可是让她受伤如此严重的,却是自己!

真冲进医务室,连声大喊:

医生!这女孩快点!

军医和护士转过头来,大吃一惊。

到底怎么了?

真的气势令医官一愣,倒是护士眼尖地注意到史黛拉的衣服。

她的军服这不是联合的士兵吗!

可是她受伤了!所以!

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近将史黛拉放在病床上。军医面有难色,站在那儿动也不

动。

没有舰长的许可,我怎么能医治敌兵呢!我可没有接获任何通知啊!

那个我马上会去申请的!

真暴躁大喝。

这样娇弱的少女已经浑身是血了,看见她这么痛苦,这两个人难道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使劲地高喊,几乎想哭叫着抓住医官摇他。

拜托你快点!她要是死了怎么办哪!

就在这时,史黛拉惨叫一声,从病床上跳了起来。不知她哪来剩下这么多力气,只见她以惊人的劲道扑上来掐住真的喉咙。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真来不及采取护身倒法,脑袋就这么撞在地上,当场眼前一黑。她的力气之大,几乎将他的颈子掐断,但那双手旋即松开,真瘫在地上剧烈咳起来。又听见一阵尖叫、器具散落在地上的声响,真顶着昏沉的脑袋勉强跳起来,惊见史黛拉跨骑在护士身上。

住手!史黛拉!

就在真急忙想拉开史黛拉时,房门开了。持枪的保安兵和舰长冲进医务室,士兵们的枪口立刻一致朝向史黛拉。但是舰长已经看见情况,及时喊了一声慢着!

真!

阿斯兰这时才奔进医务室来,也当场傻了眼。不过,此刻的真根本无暇顾及他人观感。史黛拉像发疯似的嘶喊着,在真的怀里挣扎,只要他一个闪神,她马上又会撒野。他不敢松手,就怕保安兵们会朝史黛拉开枪。

对不起!史黛拉!是我不好!

真拚命地安抚她。上次也是这样,只要听到跟死有关的字眼,史黛拉就异常害怕。是的,她只是害怕而己,都是自己不应该,又不小心把那个字说出口了。

已经没事了,所以你冷静点!

他努力抱紧她的身体,听着她在自己怀里高声哀嚎、胡乱踢打扭动,忽然间却像断电似的没了动静,软瘫下来。真紧张的看着她的脸,见那双失了血色的唇间仍有痛苦的喘息。可能是因痛楚和恐惧而昏了过去。

真这才松口气,抬起头,正好迎上舰长严厉的眼神。

露娜玛莉亚归舰时,发现母舰四周一片闹哄哄。她在小型艇上有收到消息,知道母舰己从塔吉斯港移动到罗多彼山脉附近的这个地点来,所以当监视任务结束时,她便直接赶来此地,惊见这里被探照灯打的满场通亮,调整人员忙碌地在建筑物进进出出。屋外有许多临时设置的帐篷,里面都架设了电脑,看起来好像在分析资料。不仅如此,附近好像还发生了战斗,因为机库里忙成一团,人来人往,连露娜玛莉亚的返航都没引起注意。想找维诺等人了解状况,居然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我也不知道,刚刚真有回来,但一回来就跑掉了,然后阿斯兰跟舰长也来了。不知道,感觉怪怪的

维诺说道,尤兰也点头。

对啊,而且那女生那是怎样啊?

那女生?

嗯,就是真带回来的

尤兰正要详细说明时,艾维斯主任的怒吼声响起,他们两人吓得赶紧回到工作岗位上。留下露娜玛莉亚仍在那儿搞不清楚状况。才不过离舰一阵子,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哪里跟不上了。待会儿等美玲下班时再问问她好了,她是舰上消息最灵通的人,八卦新闻也逃不过她的掌握。

这时,闸门外又是一阵骚动,露娜玛莉亚便朝那儿走去,但却惊讶于眼前所见而停下脚步。原来是雷的扎古幽灵领着一辆起重机走进舰内,但见起重机上固定的,竟是那架被联合抢去的战机――ZGMF-X88S盖亚高达。那架机体的驾驶舱附近虽有毁损,但机身大致完好。这么说,刚才的战斗就是和这架MS?

看着战机终于回到它原本的归属,露娜玛莉亚满心愕然。

谁准你把敌兵带进舰内的?

舰长激动的喝叱声敲打着真的鼓膜,真不由自主的缩起脖子。从被领进舰长室的这一路上,舰长都不发一语,直到她坐在办公桌后,对着真劈头就是一顿臭骂。塔莉亚的怒斥声,真已经听过好几次,但这一次似乎比以前严重多了。她气得满脸通红,继续骂道:

你的行为违反了军法第四条第二项!而且与十一条第六项抵触简直是愚蠢到极点,是重大违纪啊!万一给舰内造成伤亡,你负得起责任吗!

虽然对自己所做的事不觉后悔,真还是消沉地低下头去。

对不起。

他并不后悔。就算违纪受惩处,他也不在乎。只要能救得了她

幸好,舰长还是下令让史黛拉接受治疗了。光是这一点,真就觉得自己做的事有意义。

看着真倔强的低着头,舰长深深叹了口气。

你说她是你认识的人叫史黛拉?她放缓了声调问道。

你说,是在哪里、什么时候?

在迪欧奇亚的海边

海水的触感仿佛被唤了回来。海潮的气味、西沉的夕阳、流木上跳动的野火,还有臂膀中颤抖的史黛拉

她当时溺水,我救了她她好像神智不太清楚

仰着头、纯真地望着自己的史黛拉,一听见死字就会惊恐。她像个年幼的孩子,除了名字以外,好像什么都不懂

我不是,属下当时以为她也是战争的受害者

于是他答应保护她,绝不会让她死。所以,真一定要救她,非救不可。

但这段感伤的追忆,却被塔莉亚一句务实的话给截断了。

不过,她却是盖亚高达的驾驶员呀!

真倒抽了一口气。

在这之前,它都是敌机,而真也只把它当做敌机。他们已经交火过多少次?难道史黛拉一直都坐在里面?

那就是她驾驶的,懂不懂?

塔莉亚像是在训示,真却仍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在他的心里,史黛拉只是个该被保护、被疼爱、柔弱的女孩。

他正苦恼时,又听见塔莉亚继续说:

而且说不定,她

她的声音里有深沉的思虑。就在真将注意力转回长官的话之前,桌上的对讲机发出响声,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塔莉亚接起通讯。

什么事?

呼叫来自医务室。医官的声音从音箱里传出,听起来有些紧张。

舰长您能不能来一下?

难道史黛拉出了事?真隐隐不安的看着舰长站起身。

我知道了。

不知为什么,舰长对这通呼叫似乎一点也不感意外。看着她以冷静的步伐走出办公室,真急忙追上去。一到走廊上,便见阿斯兰一脸担忧地等在那儿。阿斯兰似乎鼓起勇气想说什么,塔莉亚只是举起一只手便制止他开口。他大概想来关切真的事情,可惜真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情注意他。

强忍着内心的忧虑,真走进医务室,迎面看见的却是被拘束具困绑在病床上的史黛拉。

为!

真错愕地说不出话,随即向医官抗议。

为什么要这样!她是个伤患耶!虽然她刚才很激动

问题不是这个,

军医沉着脸打断他,继而宣布出人意料的消息。

依我判断,这女孩子可能就是联合军的那种强化人。

啊?真的脑子刹时冻结了。

强化人数小时前就在那间研究所里看见的景象又浮现眼前:地上的尸体、玻璃罐中漂浮的泛白人体、罗列的大脑标本是那个?

军医的意思是,史黛拉是那些小孩的同类?

相对于震惊己极的真,塔莉亚则像是早已预料到了。

果然

我刚才给她打了安眠药,但能起多少作用,说实话,我没办法肯定。

军医继续向她说明:

我只是在治疗前先做些简单检查,就得出这样的结果了。每一项都太教人惊讶了。

他将数位助理交给塔莉亚,又以凝重的表情俯视昏睡中的史黛拉。

首先,她体内各种物质的数据都极不正常,我们还检测出很多人体原本不具备的物质。

浏览着数位助理上列出的资料,塔莉亚问道:

很有可能

怎么会

真注视着史黛拉,还是觉得不敢置信。她的伤处已做好包扎,睡脸是那样苍白,看起来就像个寻常的惹人怜爱的少女,反而是困绑在纤细四肢上的拘束具,看起来格外残忍。可是她却是?

若想做更进一步的调查,得有更精密的设备才行,不过大致看来,很像那间研究所里的资料。

真兀自茫然,大人们则继续讨论着。

战斗造成的外伤也不算轻只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方的治疗究竟能起多少功效也很难说。毕竟

军医说到这里时,真注意到史黛拉的眼皮动了。她长长的睫毛轻颤,然后眨了几下,现出那双堇紫色的眼瞳,怔怔地向四周望。

史黛拉!

真连忙靠近她的枕边。史黛拉抬眼看了他一会儿,才低低开口:

你是谁?

没料到她竟是这个反应,真睁大了眼睛。就在他的注视下,史黛拉发现自己身处的情况,表情倏地阴险起来。

这里是?

她想跳起来,但被拘束具困住。刚才被她攻击过的护士吓得尖,军医立刻命令众人:

离她远点!

真也愕然地后退。史黛拉发现自己被困住,挣扎得更激烈了。拘束具的宽带子被扯紧,就连固定在地板上的病床也轧轧作响。如此娇小的身躯竟能使出这股力道,教人不敢相信。

史黛拉!

困兽犹壮斗,史黛拉奋力挣扎、嚎叫。军医和护士站得远远地,脸上尽是畏惧和嫌恶的神情。

看见他们的脸,真忽然惊觉,许多自然人看见调整者时,也有同样的眼神。

史黛拉在病床上扭动,仍想挣脱束缚。束带磨破了她的皮肤,抓着床单的指尖甚至都渗出血来。真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由自主地扑到病床旁。

史黛拉!没事了,史黛拉!有我在!你冷静点!

真抓住她不停摇晃的头,拚命地叫她:

认得我吧?是我啊!我是真啊!

她大概听懂了,便停下动作。含着泪的大眼睛里充满惊怯,映着真的脸。令人失望的是,她的表情马上就扭曲了。

我不认识

她那心碎的声音,仿佛在真的脑门上重重打了一记。史黛拉哭叫得像个小孩。

我才不认识你!尼奥!尼奥!

史黛拉

真直视着她的脸。军医拿着针筒走近来,对真说道:

没用的,住手吧!我们也发现她的脑波出现奇特的波型,很可能被人改变过记忆或意识。

军医注射镇静剂,史黛拉的身体便慢慢放松下来。真只觉得自己快站不稳了。

记忆也改变过?

他俩初相识时的回忆在及中盘旋起来。肩并肩的那股温暖,营火映照她修长的身材史黛拉的笑容,和她送给自己的贝壳真把那个小贝壳装在小瓶子里,放在枕边当做宝贝现在的史黛拉,心里难道已经完全没有那些回忆了吗?

我不要这里

史黛拉像个小女孩般啜泣,无力地任头落回床上。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看着她,直到她闭起眼睛。

尼奥

昏睡前,她的口中仍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真觉得自己好像一点儿也不认识她了。

姑且不论卢西尼亚研究所的事。关于史黛拉?路歇,上级好像已经认定为损失。

基地司令部派来的军官正在向尼奥转达上级的命令。尼奥看着睡在维修床上的两名少年,低声说道:

是我一时疏忽

昨天,尼奥先接获奥尔失常的报告。就在赶往维修室的途中,竟又接到来自机库的紧急通知

就在众人忙着料理奥尔时,连带发作的史黛拉驾着盖亚高达冲出舰外,只知道是往卢西尼亚研究所的方向跑去,之后就断了音讯。不久,便有消息指称研究所附近发生战斗。

出事的关键,恐怕就是他们在史黛拉的面前谈过的那些话吧!他以为她听不懂。早知道就该更避讳些。

尼奥忍不住自责,却听得传令军官好方劝慰:

别这么说。上校,您把他们发挥得这么好,我相信吉普列尔先生一定把您的功绩拎着自己脖子的那号人物被提起,更令尼奥的心情往下掉。他没好气的打断对方。

好了,不要再提那回事了。

军官立刻闭嘴。在军中,没人胆敢跟幻痛作对。除了它的主人以外。

损失是吗。

尼奥重覆军官刚才的用词,觉得它念起来有些苦涩。三张并排的床。如今有一张是空的。史黛拉怕是不会回来了那个总是用一张孩童般纯真笑容迎向尼奥的少女。

损失。用它来形容她的消逝,未免也太过枯燥。

哎,不过军队也只能用这种形容词就是了

是?

军官不明就理,含糊地虚应一声。军方只把强化人看做是武器的零件之一,他当然不会了解尼奥心中的怅然。尼奥苦笑着摇摇头。

算了,没事。我知道了。

军官退下后,尼奥转向身旁的研究员:

抱歉,关于史黛拉的记忆

啊?要给他们两个消除?

研究员大概没想到长官会做此要求,一脸震惊。

那可就有点是个大工程唷!

这是当然。史汀克、奥尔、史黛拉从小就在那间研究所里一起长大,被布署到实战之后,三人的关系更紧密,史黛拉的身影一定早就牵绕在两名少年的记忆中,想要彻底抹消,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而,尼奥坚持要这么做。

我知道,但还是得消除。有个伙伴失踪了,对他们来说总是不太好吧?喏,起码战意之类的就会受影响吧!

他刻意选择这种说法,强调自己是顾虑少年们的功能,研究员便同意了。

我知道了。我马上进行。

要保住少年们的斗志,最好是将史黛拉的死和其存在一并抹杀。不能让战士感觉到死亡近在身旁。

但是,这样的要求还有另一层意味,就是对史汀克和奥尔的怜悯、体谅。他们也一向用他们的方式在关爱那名少女,既然以后再也见不到她还不如让他们从未相见过,或许要来得幸福?

还是说尼奥自嘲似的想着。宁可被人消除这段记忆的,其实是尼奥自己?

将联合研究所里的所有资料搜刮殆尽,也采集到重要样本后,智慧女神号便将后续作业交接给随后抵达的调查队,准备启航返回塔吉斯港。

阿斯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内心无法释然,他没想到与久别的老友重逢,竟得到一个互不了解的结果。卡嘉利跟基拉竟然只顾着站在他们的立场责怪阿斯兰,根本就不了解现实状况。

他们两人看待阿斯兰回到扎伏特一事,好像当成一种背叛。真正背叛的到底是谁?是谁先违背理念、同意奥布加盟联合的甚至准备下嫁尤纳?洛玛?赛兰?

无可遏抑的焦躁感袭向阿斯兰。正因为他们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发现彼此无法谅解,那感觉更懊恼。

他们要他别攻击奥布军,就眼前的情况来说,岂不等于叫他也放联合军一马?阿斯兰做不到。想起昨晚在研究所里看见的光景,只能用凄惨一词来形容。

他不可能容许那种行为。就像真说的,联合实在是胡作非为。那些人根本没把无辜的孩童们当成人对待,成效不如预期就将之废弃,这和联合军在欧亚西部干的勾当没有两样。强者只想要弱者听他摆布,否则就用蛮力摧毁或使他们屈服。自然人竟然欺负起自然人来了。

阿斯兰当然不愿意向奥布军开火。其实,他根本不想向任何一方开火就像海涅?威斯坦弗斯说的。

海涅的面容浮现在脑中,又令阿斯兰的胸口一痛。

我不想杀人别让我那么做。基拉的悲切语调,在天秤的另端责难着。

明知自己该做的事是什么,阿斯兰却怎么也无法下定决心。

我不要尼奥

史黛拉在睡梦中悄声呢喃。真伫立在她的枕畔,手中握着那个小小的玻璃瓶。他将小瓶子拿到眼前,像花瓣的粉红色贝壳在瓶中摇晃,敲出清脆的声响,那颜色正像少女的双颊。

你竟然什么也不记得了

真怀着难以置信的念头低声道。曾有一双纯洁无瑕的清亮眼眸望着自己;她双手捧上这片贝壳时,那笑容是多少轻柔,但在目送自己离开时,脸上又是那般寂寥那样一个牵惹人心的少女,如今已经不存在了吗?

偏偏去驾驶盖亚高达

他一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那架战机交火,而且心中始终怀着对敌人的唯一憎恨。那段时间里,敌机里坐的一直都是她。

就连那种地方你都待过

他又想起那里的惨状。被大人们杀死的小孩、被浸泡在玻璃瓶里的幼童她说不定也曾经是其中之一。真颤抖着伸出手,轻抚少女的头发。

昨天,真的所见所闻全令他震惊,但在史黛拉身上发生过的那些不幸,此刻更令他受到打击。

她确实使真的同胞牺牲无数,但那能说是她的错吗?

她什么也不懂,所知只有杀戮,是因为别人只灌输这些知识,而她别无选择。一个害怕死亡、无处可逃的少女,谁能忍心责怪她?

真坐在地上,想着史黛拉的遭遇,仿佛有切肤之痛。这时,他听见一个小小的声音。

啊?

真警醒起来,望向病床上。不知史黛拉是何时醒来的,只见她那双紫色的眼睛正望着真手心里的小瓶子,脸上有一抹灿烂如晨曦的笑意。真把瓶子举高,好让她看见里面的东西,一面轻声对她说:

史黛拉这个,喜欢吗?是史黛拉给我的哦

只怕这段回忆也已不存在于她的脑中。不过,此刻的史黛拉却是一脸柔和,表情完全不同于沉睡前,大眼睛专注地望着瓶中贝壳。

史黛拉给的?

她小声地问,然后好奇的仰望着真。真的心中泫然欲泣,但还是勉强对她做了个微笑。

嗯,对啊。我们在海边碰面时。

海边碰面

史黛拉的大眼睛转了转,再望向粉经色的贝壳,然后又看着真的脸。当她再开口时,那声音就像他俩道别之际那样的天真无邪。

真?

真屏息了。他探出身子。

史黛拉!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见史黛拉笑得文静又乖巧,好像很高兴。

你来看我?真

真连连点头,简直不敢相信。

嗯嗯!史黛拉

我一定会去看你这是真临别时说过的话。原以为属于他俩的那段回忆已经失去,没想到史黛拉竟能将它留下,而且真的一直在等着他。她一心相信真说过的话,等待着,甚至跨越了人为的记忆障碍。

终于,他们真正重逢了。奇迹令他的胸口一热。想确定自己找回这份珍宝,真轻声问道:

你认得我吗?

他看见史黛拉点了点头,那动作好干脆。

再听见她细声喊着自己的名字,真感动得直想哭。他温柔地抚着她的脸颊,有一种宁静的喜悦溢满全身。史黛拉的神情也是那样安详,笑得眯起了眼睛。

像是体贴两人的心情,护士悄悄走出了病房。

真要和史黛拉重逢的承诺,总算实现了。

闲静的蓝色世界里,无数白色片片正在飘落。听说这叫做海之雪,原是由浮游生物的尸骸所化成,看它们轻盈地堆积在爱琴海的古遗迹上,和地表降雪时的景象并无二致。已沉入海底的遗迹里,仿佛还住着人,只是全都闭拢在无声的永眠中。

看着深海中的雪景,基拉深深叹了一口气,脑中索绕的,仍是那日夕阳下挚友的愁眉深锁。

这时,展望室的门在身后开启,一个脚步声轻轻走近。

基拉。

回过身去,他看见拉克丝温柔的笑脸。

基拉笑着向她伸出手,她便轻轻靠到基拉的身旁,和他一起看着窗外的景色。

好漂亮呀

仰望着澄蓝寂静的水中雪景,拉克丝的声音极轻,仿若耳语。

地球真是不可思议

是啊!

两人伫立良久,静静欣赏这片充满惊奇的动人世界。

基拉和拉克丝初次相遇时,也曾在这间展望室里独处并交谈。拉克丝的逃生小艇被基拉带了回来,其后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就像是命运要将两人连系在一起似的。

静默了一会儿,拉克丝开口了。

在想阿斯兰?

好不容易和老友重逢,却互相质疑起对方的观念。他们以往明明是那样心灵相通,毋须言语也能彼此了解的。

什么才是真相呢?他说的事情我也知道所以,我更搞不懂了。

说得也是拉克丝似乎也陷入沉思。

阿斯兰说的话,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联合的强硬作风未免太离谱,对照之下,殖民地的狄兰达尔议长每一步都走得相当理性,而且表面上看来,他也为了防止战火扩大而竭尽心力。连玛琉都忍不住表示,说她真想帮着殖民地讨伐联合军。

如果殖民地真的像阿斯兰所说的那样,那我们

基拉思忖道。殖民地议长若是真心希望和平,那么为他效力便是达到目标的捷径。阿斯兰选择回到扎伏特的理由便在于此。

但是,基拉没法不把袭击拉克丝与那个冒牌货的存在联想在一起。有人企图加害他所爱的人,对基拉而言,这便构成了威胁。就算站在客观立场,这种人理想再崇高,基拉也没办法与他们并肩同行。

依阿斯兰的话,假使那位议长真的各暗杀拉克丝的事情无关基拉又要如何求证呢?

奥布也有奥布的问题。现在我们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阿斯兰要卡嘉利回国去取消奥布与联合的盟约。这话当然是对的,基拉也认为卡嘉利根本不该同意签署条约。只不过,当时她只身处在政治压力中,周遭全是反对意见,有谁站在她身旁为她撑腰?基拉自己和阿斯兰都没能为她助力了,一味的责怪她,她实在也很可怜。

回国毁约,说起来很容易。纵使卡嘉利回到奥布做此决定,那些首长们会认可吗?而且到那时候,卡嘉利又要孤军奋战了,因为基拉等人一旦回到奥布,势必遭到逮捕并接受惩处。

就算卡嘉利可以力排众议,设法使盟约失效,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的事。单单眼前,他们就得先阻止奥布军继续参战才行。

可真想不出来呀

拉克丝也长叹一声。突然,她转向基拉。

所以,我就去看一看吧!

啊?

基拉惊讶的眨了眨眼,却见拉克丝微微一笑。

去看看殖民地的情况。

什么?

基拉不禁拉高了嗓门。看见他拉长了脸盯着自己,拉克丝劝谕似的说:

想找出路,总要施点手段呀!

然而基拉还是急躁地反对:

不可以!你现在去殖民地

事情如果真像阿斯兰所说的倒还罢了,就怕想杀拉克丝的人还在殖民地上。

面对基拉的气势,拉克丝却不为所动,反而还向他嫣然一笑:

你放心,基拉。

察觉那笑容里隐含的彻悟,基拉心中一惊。

现在的我,也已经不要紧了

我不要紧的那一天,当那道门打开时,基拉也是这么对她说的。也是在那一刻,基拉也做好了心里准备,决定迎向等在门后的自由高达,接受它的力量。

从那时起,他知道裹足不前的时间已经结束,该是重拾起这把剑的时候。对拉克丝而言,此刻也有同样的意义。

已到了我该去的时候。你就让我去吧好不好,基拉?

基拉仍然放不下心,却也知道她不可能改变心意了。

先决定目标,再贯彻到底这就是她的原则。而自己也正是爱她这一点。

两人依偎着,仰望玻璃窗前的飘雪。水世界里的无声雪景,轻轻将他们包覆在白色的帐幕下。

拉克丝?克莱因日前在各扎伏特基地举办的巡回劳军演唱会,已经结束最后一场迪欧奇亚基地的司令部大厅里,新闻主播的声音正从大萤幕传出,画面则映着歌姬站在涂装

成粉红色的扎古手掌心上。那是数日前在这座基地举行的演唱会一景。

前次大战中,拉克丝?克莱因始终与她的父亲西盖尔?克莱因一同呼吁世人停止战争。面对当前战火又起,她深感痛心,仍然期望战争能早日结束,因此决定协助狄兰达尔议长的行动。对长期远离祖国、身处严苛环境的国军官兵们而言,这位殖民地天后的歌声,无疑是心灵的绿洲

站在司令部大厅里看新闻的扎伏特士兵们,这时发现外头停了一辆漆黑的礼车。车门打开后,先出现的是一名戴着墨镜的黑衣男子。

来来来来,多谢多谢!精神点喇!

男子走下车时操着奇特口音。跟着他走出来的,是一个长发粉红、肤白若雪的少女。一看见她的身影,士兵们马上鼓噪着拥上前来,少女便高举起纤纤玉臂,挥手向众人高喊:

各位勇敢的扎伏特战士们,大家好――!你们都辛苦了!

知道是电视新闻里的拉克丝?克莱因本人驾到,大厅一带立刻变得闹哄哄的。值班事务官费力地挤过人墙,好不容易来到已步入大厅的拉克丝及黑衣经纪人面前。

拉克丝小姐,您才辛苦了。

事务官毕恭毕敬地向她行礼,拉克丝随即娇媚地笑着回说哪里哪里。这时,一旁的高个子经纪人急冲冲地对事务官说:

唔好意思,而家赶时间,再唔行我地就迟到架喇。唔该同我地安排只达空梭先,得唔得?

经纪人顶着一头米粉头和圆墨镜,让人看不出他的长相。同时,那副奇特的气质和一口浓浓的方言腔调,也把事务官搅得一头雾水,回答时只得勉强揣摹他的语意:

呃好。不过,你们比预定的时间早到了,所以

身着黑衣的经纪人马上就不耐烦的吼了起来:

都话左赶时间先早点黎!所以你地快点喇!

啊,是!马上马上!

事务官惊得跳起来,赶紧行礼并匆忙指示他的部下。经纪人的嘴角飞快地掠过一抹奇妙的笑容,却很快就被那副像是刻意装出来的焦躁神情给掩盖过了。

拉克丝小姐!

场中挤满了欢呼的士兵,拉克丝便也中气十足地喊着我在这儿!笑开了脸向大家抛出

飞吻。走在她身旁的另一名助理看见她这般热情回应,脸上莫名一僵。

来到太空梭起降点。拉克丝和经纪人大大方方的在椅子上坐下,助理则漫不经心地随处观望。不久,起降站内响起广播声。

拉克丝小姐搭乘的太空梭即将提前出发。各部门人员请优先协助起飞及航班准备事宜。重复一次

看见拉克丝在等待太空梭就绪,士兵们便怯生生地走近来要求签名。经纪人冷冰冰地拒绝,拉克丝却插嘴了:

哎呀,这有什么关系呢!

不,可是

经纪人紧张起来,但拉克丝已迳自接过士兵手上的签名板,流利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不知为什么,经纪人应该早已见惯她的签名,如今却显得一脸意外,看她签名的手势看得出神。

来,请收下。

拉克丝把签名板还给那位年轻的士兵,那人满脸通红,猛然一鞠

躬。

谢谢您!这是我的荣幸!

哪里,希望您今后也要为世界和平而继续努力呀!

听见她笑咪咪地说出这番激励的话,经纪人和助理竟然像是在忍住笑似的。不知不觉间,起降站里排了一条等着要签名的人龙,拉克丝耐心地笑着回应士兵们的问候,一一为他们签名。经纪人和助理大概在担心时间,眼光不时瞥向起降站的入口。

过了一会儿,刚才的事务官跑过来,在拉克丝面前脚跟一并,立正站好。还排在队伍里的士兵们,这下可失望了。

报告!太空梭已经准备就绪!

大佬,唔该晒!争你一个人情。

经纪人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故作亲密地在事务官肩头拍了几下。拉克丝把手上的那一份签完,也起身向太空梭。走进机舱时,事务官仍在叨叨絮絮地向拉克丝恭维客套,一行人只得耐着性子等他说完。好不容易等到舱门关闭,登机梯移开。

局外人一走,经纪人便悠悠说道:

其实念深一层,签个名都唔係咁大件事?

拉克丝侧着头纠正他:

好了吧?这副口音应该不用了吧?

啊,也对,都快成了习惯了。话说回来,您刚才不也演得十分投入?

能得到您的夸奖,真是我的荣幸呀!

听见这句略带挖苦的答谢,经纪人嘴角含着笑意,起身离开座位。他们悄悄走向驾驶舱,脚步轻得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

粉红色的礼车驶进迪欧奇亚基地司令部时,四周不见人影。经纪人金走出礼车,不解的张望着。

奇怪?点解冇人出黎迎接既?

米亚?坎贝尔从后座走下车,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以前她不管走到哪一座基地,总有人山人海在等着迎接她。

曾几何时,米亚已经习惯接受欢迎和奉承。她不高兴的鼓起脸。

真是的!明知人家要来还这样!

不得已,他们只好在没人引导的情况下走进司令部,大厅里人影稀稀落落,士兵们也都忙着做自己的事,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是什么待遇?米亚气愤地直奔大厅。

殖民地的少女天后拉克丝?克莱因大驾光临,没有人出来迎接就算了,这会儿甚至没有人多看他们一眼!

怎么了?怎么了?真是!为什么都没有人

米亚正气呼呼的边走边嘀咕时,总算有人注意到她了。

拉拉克丝小姐?

听见有人喊了,米亚望去,只见一个年轻士兵惊讶的张着嘴,而另一个站在他身旁的人则显得不敢置信,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咦?您怎么会在这儿?

见到心目中的偶像,应该是感动己极,怎么会这等奇妙的反应?再仔细一看,那两名士兵手里都握着一份签名板,上面有流畅的笔迹写着拉克丝?克莱因。米亚当然认得那个笔迹。在扮演这个角色之前己练习过千万闪,从扮演至今又一再的签写,写得她都快烦死了。

咩事?发生咩事?

金跑过来向那两人问道。听着听着,这位经纪人的脸色蓦地铁青起来,米亚也不禁一愣。原来拉克丝?克莱因早在三十分钟前便已经来过,刚刚才登上了太空梭。米亚和金急忙赶往太空梭发射站。

怎么回事啊?真受不了!

米亚一时想不透。会是谁冒充自己,上了那艘太空梭呢?她还没有多想,只是生气。

这么说来,那个冒牌货也抢走了她应得的欢呼和礼遇?

上气不接下气的金冲进管制室,大声叫道:

惨喇!佢係本人添!

啊?

听见这一句,米亚自己也不禁惊叫出声。

那人是真的?那就是说,代替自己先行来到此处的,是正牌的拉克丝?克莱因?

这时的金发现自己说溜了嘴,连忙改口道:

呀唔係唔係!果个係翻版咋!係佢呃人架!

顾不了自己浓浓的口音,金直接找上管制室的士官,劈头就是一阵兴师问罪。米亚在这时走向窗边,望向外面,正好看见太空梭缓缓开上跑道。直到这一刻,米亚才认清事态严重。

那么,那艘太空梭里,坐的就是真正的拉克丝小姐了。

昙花一现地,米亚心中涌起对拉克丝长久以来的崇拜,但恐惧感随即取而代之。她突然想起自己其实只是个平凡的米亚?坎贝尔,心情就像被人抛进了无可立足的空虚中。才不过一年前,米亚只是拉克丝众多歌迷的其中一人,只是个毫不起眼、无足轻重的女孩。现在窗外跑道上的,就是能将她一瞬间打回原形从云端的公主变成平凡米亚的那号人物。

自己怎么从来没想过这一点?怎么从来不知道它的可怕?她早已忘记自己只是一介米亚?坎贝尔。一旦她变回原本的自己,再也不会有人要多看她一眼了!

管制室的士官费了好一番劲才弄懂情况,急忙向塔台下达连声指示。

阻止太空梭!停止发射!

可是太空梭似乎一点也不理会,迳自在跑道上加速起来。管制室内顿时一片哗然。

出动MS!不能让太空梭离境!

米亚却只是缩在地上,心中暗暗祈祷。

天啊,不要管他们,让他们走吧!让她离我远一点!

拉克丝不会原谅米亚的。她不可能原谅这个抢走了她的名气、还有她应得地位的女孩。想想自己刚才失去礼遇时的那股气愤就知道了。

此时放走真正的拉克丝会是多大的过失,米亚现在还想不到。她只是害怕这场骗局被揭穿的那一刻。

欢呼、笑容、礼遇和恭维集万般宠爱于一身的尊荣,米亚已经食髓之味、已经戒不掉了。

抱歉啦,有点来不及啰!听见塔台的发射中止命令,脱去了米粉头假发和墨镜的安德烈?渥特菲德笑道。他身后的领航席上坐着这出狸猫换太子戏码的导演――正牌的拉克丝?克莱因,同样是正牌的太空梭驾驶员们则被人五花大绑,扔在后方的乘客座位区。

本尊假扮成冒牌货说起来实在是一樁荒唐至极的行动。要离开地球,他们需要太空梭,可是渥特菲德和拉克丝已经是不能公开出入境的身分,所以他们反过来利用拉克丝?克莱因结束巡回劳军行程、即将由迪欧奇亚基地返回殖民地的消息,先下手占据了这班专机。这么做的风险虽高,却是能让他们最快登上太空的方法。

来,现在真的要出发啰!

是。

一反适才的假惺惺,拉克丝稳重地点了点头。太空梭升空,随即快速拉高。逐渐远去的迪欧奇亚基地在这时撒出几个光点,同时向太空梭飞来。它们是AMA953巴比头部呈三角椎状,配备灰色的背部机件,是专为空战所开发的新型机种。它们展开背上的机翼,屈起双脚即成MA形态,在加速追上太空梭的途中,还能用双手发射光速步枪与飞弹。地面上也有炮战专用的加兹伍特,向高空发射对空飞弹。

可恶!冲上去啊!

将操纵杆拉到底,渥特菲德低声吼道。他得设法摆脱炮击,否则随便哪个推进器被打坏了,都会令这艘太空船无法突破大气层。糟糕的是,驾驶舱还是在这时响起被锁定的警报声。巴比展现不逊于太空梭的加速度,一寸一寸地迫近后方。一齐射出的飞弹群,眼看就要掳获太空梭

一道光柱横地扫来,瞬间拂去了所有的飞弹。渥特菲德那紧绷的肩膀,这才放松了下来。闪着白光的物体倏地直冲进追击中的巴比机队。白色的机身、蓝色的机翼那是自由高达。

只见它凶猛地扑向那些正准备转回MS形态的巴比,一一削去它们的头部、机翼,或是击毁它们的武器,阻挡了它们的脚步。

有这样强悍的助阵,我方固然得以逃过一劫,但那些被挡下的机体可就不好受了渥特菲德看着这场单方面的战斗,心生一丝同情。不到两分钟,邻近空域已没有任何一架能够追击的巴比,自由高达这才骤然加速,忽地窜到太空梭的后方。

拉克丝!

萤幕上映出面有忧色的基拉。拉克丝从座位探身向前。

基拉!

辛苦啦!

渥特菲德笑着慰劳他。

我们的小天后老是这样异想天开,一定把你吓坏了。不过,这下子应该OK了吧?相对于渥特菲德脸上放心的笑容,萤幕里的基拉却显得不安。

我还是不放心。拉克丝,我也跟你们

不行。基拉,你不能跟来。

拉克丝斩钉截铁地回答:

你得留在大天使号上呀,否则玛琉小姐和卡嘉利要怎么办?

可是

的确,渥特菲德和基拉不能同时离开地球,否则大天使号上就没有战斗驾驶员了。这虽是早就讲好的安排,但毕竟是心爱的人要到一个远得无法相见的地方去,基拉的心情她也明白。

你就不要担心我了。我一定会回来的。回到你身边

像要让情人安心,拉克丝做了个坚毅的微笑。

所以

渥特菲德在此时打了个岔,半开玩笑地指责基拉:

都走到这一步了,不准你耍任性。我会把她保护好的代替你,我

赌上这条命拉!

他的语气轻率,最后那句话却是认真的。若没有做好那份觉悟,他也不会自顾陪同拉克丝前来了。拉克丝和基拉像他俩那样的新生代将是世界今后的推手,为了这一点,牺牲他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况且他原是个死过一次的人了。

渥特菲德先生

相信我,包在我身上!

他摆起架子一喝,基拉这才换上严肃的神情,像是也感受到他的决心。

我明白了。拜托您了。于是,自由高达开始减速,与太空梭的距离愈拉愈远,萤幕上也开始出现杂讯。窗外的天空很快就变了模样,成为深遂澄澈的蓝。

你们真的心点拉克一定要

画布不清,声音也完全被杂讯淹没。拉克丝忍不住叫道:

基拉

自由高达正在他们的后方逐渐远离。直到外部摄影机的镜头再也捕捉不到它的机影为止,拉克丝一直切切注视着。

这一刻,渥特菲德真想向那位可能在某处的神明或什么祈祷,保祐他们两人能再次相聚。

这样啊那么,在太空梭上劫机的那些人,你们有找到线索吗?

嘴上虽然这么问,狄兰达尔倒不抱多少期待,而对讲机里也的确传来预料中的回答。

我们已派出格拉斯哥队专职搜索,但目前还没有

这是当然的,狄兰达尔心想。那帮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心中思虑翻腾,但他未露声色,而是面色凝重的靠在办公室的椅子上。

有人假冒拉克丝?克莱因到迪欧奇亚劫机逃亡这个消息传来时,狄兰达尔也不由得大吃一惊。基地紧急派出搜索队,很快就找到宇宙碎石带漂流的太空梭,只是劫机犯已不见踪影,徒留下一顶假发、墨镜,还有被要晕了捆在机舱里的驾驶员们。

别的名号不用,居然用拉克丝?克莱因的身份劫机他们胆子真大。

是!平安获救的驾驶员和基地的人都说,她们长得真的一模一样连声音也

线路那头,军官的声音出现一丝困惑。狄兰达尔暗暗苦笑。

当然会一模一样。那可是不折不扣的拉克丝?克莱因本人啊!

然而,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却是如此:

总之,你们要快点找到他们。不管是不是联合军的诡计,也不管是谁,他们这么做的理由都只有一个利用她的形象,制造殖民地国内的混乱。

真是的,那位歌姬也真有本事。我方找替身冒充她,她居然反冒充替身以离开地球

被有心人这样利用,善良的拉克丝小姐不知会多少悲伤

狄兰达尔忧郁地叹了一口气,那名士官立即同表愤怒。

是!

我希望能在那帮人采取行动之前在他们胡作非为之前,先把这件事控制下来。拜托你们了。

是!属下会全力以赴!

军官胸有成竹的答完,狄兰达尔便切断通讯。

事情恐怕有些棘手。克莱因派那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在前次大战时曾经渗透到各阶层,甚至遍布军方及政治中枢,当时以具体行动响应拉克丝等人的号召。狄兰达尔原本就知道这件事,但如今发生这场劫机事件,证明那些人建立起来的地下网络在战后依然保持运作。

其实,就算拉克丝在这时站出来宣称米亚是假冒的,殖民地的国民也未必会相信。话说回来,她若肯使出那样单纯的手段就像那个奥布元首卡嘉利?由拉?阿斯哈一样这事情收拾起来就容易多了。

狄兰达尔真正害怕的,也许是拉克丝的行动不像其他人那样易于猜测。

不过他们两个分开了,倒是个好机会?

狄兰达尔伸手向办公桌上的西洋棋盘,拿起了皇后。

拉克丝?克莱因,还有基拉?大和

他喃喃道出罕为人知的自由高达驾驶者之名。狄兰达尔的手中也握有许多情报。他将那些情报精心分类、外流,或者操作,以便领导人们迈向他心目中向往的世界。

狄兰达尔把玩着手中的棋子,看着棋盘对面的空位,眼前浮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常陪他下棋的好友有一头微卷的金发,总是隔着棋盘露出讽刺的笑容。

万物有生就有死。世界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

朋友常挂在嘴边的这两句话,听来虚无得令人心痛,至今仍回荡在狄兰达尔的耳际。朋友憎恨这世界的一切甚至包括他自己,但他却渴望延续生命。像是在反抗什么,又像是在奢求自己不可能得到的。这一点,只有狄兰达尔知道。

人有难以逃脱的命运。命运,在朋友呱呱落地之前便束缚了他,也在狄兰达尔与爱人相识的那一刻起,掳获了他们。

狄兰达尔和塔莉亚是被殖民地制定的条例拆散的。刻在两人细胞内的小小螺纹,决定了他们的命运,面对年年降低的出生率,殖民地全面实施了婚姻制度,而数据显示狄兰达尔和塔莉亚基因不适合,他们之间是不可能有子嗣的。为此,塔莉亚离开了他。

而狄兰达尔梦想着。从前未能选择的道路未必现在,也许是将来。不在这里,或许在他处在那条路上,

一定有光明朋友却揶揄说,你们如此妄想,真是不幸。

他又说:路已经被选定,容不得你后退。未能选择的那条路,等于不存在。

他说对了。

既然这样,我就来改变全盘改变。

狄兰达尔将棋子放下棋盘,自言自语道,像是在回答故友的幻影。往日的他从不抱任何希望,却顽强地抗拒命运,直到最后一刻。

命运是无法改写的。那么

既然回不去,那就从头使它正确

狄兰达尔的眼中闪动着阴沉的光,直视着棋盘上即将由他亲手开拓的这片未来。

漂散着无数星尘的碎石带里,独有一块直径数百分尺之谱的巨石沉浮其间。乍看之下,它和四周的岩块一样不起眼,顶多是个光秃秃的小行星,但若趋近细看,便可看出它其实是由数十块碎岩聚集而成的伪装。在这层岩壳之下,有一凿穿小行星而建造的船坞,里面藏着一艘宇宙战舰。

战舰的舰桥上,马秦?达哥斯塔朝通信士瞥了一眼。

去接驳的太空梭还没有消息吗?

还没有。

通信士答道。达哥斯塔只得忍着焦躁,把视线移回萤幕。没什么好急的。他们正进行秘密行动,本来就不应该随便通讯,况且万一真有消息传来,只怕是坏消息居多。

他如是想着,一面安慰自己,一面开始在脑中清点各应办事项。

歌姬和我要去过。准备脚短短一行从地球传来的讯息,把达哥斯塔突然推进忙乱之中。话说回来,这通短讯虽然满像那个人的调调,但不知是为了让第三者看不出而刻意写得隐讳呢,还是那人故意找麻烦

不论如何,接获短讯后,达哥斯塔还是着手召集了同志、调度物资,联络补给来源,再决定并宣达会合地点,然后放下手上原本的工作,跟着大伙儿一起杀到这块小行星上来了。而且,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

美中不足的是咖啡豆的种类没办法弄到太多,只有少数几种。现在是非常时期,只好叫那人死心了。不对,自己何必替对方想这么多?真是的!有一个麻烦的长官,做部下的真是有够辛苦,那人干嘛不一直待在地球上就好了

达哥斯塔正在东想西想时,听见身旁的同胞说:

达哥斯塔,你好像很高兴嘛!

他才惊觉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赶忙抿紧。

然而,不只是他,舰桥乘员们的表情全都是一样的明朗。从开战以来,大伙儿对殖民地和地球上发生的事都感到忧心,却一直未能采取明确的行动。当长官宣告行动时刻来临时,他们其实像是松了一口气。当然,众人的喜悦不仅只于此。

他们两人就要回来了。就在这时,操作员喊道:

绿三一标号六B有船影是本舰的太空梭!

不久,令人怀念的那两人出现在舰桥,乘员们一致站起来欢呼。

拉克丝小姐!渥特菲德队长!

拉克丝抚着长发走进来,向众人报以温暖的笑容。渥特菲德那张精悍的脸也舒展开来,举起手说了声嗨,弟兄们。

他们又回来了。回到这里永恒号。

前大战中,他们在这艘船上迎战扎夫特与联合,在以寡敌众的情况下打了一场不可能的战争。达哥斯塔想起那段往事,只觉得一股热意涌上胸口。见他这副模样,渥特菲德便对他高声喊道:

唷,达哥斯塔老弟,你混得还不错嘛?

队长你也是啊,阎王爷不要的人还这么活蹦乱跳。

达哥斯塔回以毒舌,便见长官豪迈地大笑起来,和以前一样。在达哥斯塔的心目中,打从他加入扎伏特以来,渥特菲德就是个怪到让人受不了却也是比任何人都值得信赖的长官。

你还是老样子啊,达哥斯塔!对了对了,我的那一手派上用场了耶!

什么,真的吗?

渥特菲德口中的那一手,就是装在义肢里的短枪。知道他要装那玩意儿时,达哥斯塔还

厌烦地骂他又迷上这种玩具呢!

到底是在

什么情况下用到的

哦,你想听吗?那可是我的英勇事迹哦!

不,还是算了。我不想听。

渥特菲德兴致勃勃的想说,达哥斯塔却没好气的拒绝了。反正一定又是让他毛骨悚然、冷汗直流的事情。没事干嘛云听那种东西,把自己吓到短命。

总之,各位,

拉克丝看着众人,乖巧的向他们一鞠躬。

能和各位再相见,我好高兴。就像以前一样,万事就拜托了。

是!

乘员们个个面露喜色,昂首挺胸地回答。今后将会遇到何等苦境或危险,达哥斯塔也暂将它们抛诸脑后,只在心中窃窃品尝着重逢的喜悦。

过去的事情就算了,我并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萤幕那头,男子已经唠叨了一会儿,一点也不像他说的这番话。

尼奥听着,脸上一本正经。与他通讯的人就是洛德?吉普列尔。是蓝色宇宙的盟主,也是尼奥等人的主人。

这次损失强化人,唉,也是无可奈何啦!既然是战斗,敌方当然也卯足了全力,况且你总不可能料到每一件事情。我也不是不知道。

只不过他下一句一定会这么起头。尼奥扫兴地如此想着,便见吉普列尔抬起眼,隔着萤幕直视尼奥。

只不过,你们也得达成目标才行呀?我所有的命令都是有必要才下达的,可不是让你们去玩的。

是,这一点我们充分

没等尼奥说完,吉普列尔酸溜溜的抢白:

既然知道,那还不快点去执行?我叫你们做什么就去做好,否则我这里的计划都要给搅乱了。

胜败无定数的道理,怎么没有人来教教这些大人物呢?更何况,战争被他们拖成这么长,该不也是计划表中的既定事项吧?欧亚西部的叛乱呢?明明就是自己爱画大饼,真想拜托他们别老是这样,一见现实不如预期,就把责任全往下面的人推。

但见吉普列尔那厢愈说愈气,语调也暴躁起来。

你自己看看,那个智慧女神现在被捧成英雄了!反联合势力把他们奉为正义的扎伏特军耶!真是的!居然捧一艘调整者的战舰!

极其轻蔑的,吉普列尔啐了一口。

说来说去,我看都是因为他们老打赢吧?

真是这样吗?

尼奥话里有话的应了一句。

当然,没有实力便不能称英雄,但他们被人民捧上天,只是因为有实力?

吉普列尔的表情刹时一恼,却马上冷笑说道:

老百姓都是愚蠢的。他们根本不考虑未来,只想到眼前,哪边有好处就往哪边靠。

这倒也是。

才不久前,蓝色宇宙打出的反调整者口号还那样受民众欢迎,如今同样的手法行不通了。

真够讽刺的。

他们怎么那么容易上当呢?那帮调整者怎么可能真心想帮助我们自然人嘛!反正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露出马脚了!

吉普列尔的这番话,尼奥只当是一种毫无根据的偏执怀疑,但吉普列尔似乎认为自己是在解释对方是调整者。哎,也许是职业病使然。就像警察抓小偷一样天经地义,蓝色宇宙就是讨厌调整者。话说回来,小偷没了,警察也就没饭吃了。

所以,那艘智慧女神很让人头大啊,再让它嚣张下去会很危险的!

话锋一转,矛头又指回尼奥身上了。吉普列尔满面怒意,凶狠地瞪着尼奥。

尼奥,你这次一定要解决它。你们都是为这个目的才存在的,别忘了。

尼奥暗暗叹了口气,答道:

好的我铭记在心

通讯关闭后,尼奥朝画面瞪了好一会儿。这副面具比他想像的还要好用,至少对方看不出他的表情。

他伸出手,在桌上一个圆柱状的玻璃瓶戳了戳。玻璃瓶中有一只小鱼在水草间游动,被尼奥的指尖吓得一溜烟逃开。这是史黛拉极少数的随身物品之一。士兵若在战场上失踪,其遗物通常会被送回给他的家人,可是史黛拉没有家人。她的衣服和其他个人用品都已消毁,只剩下这个鱼缸还留在尼奥手边。

在太空中时,史黛拉常常盯着这个小鱼缸看。密封的鱼缸里有个小小的封闭生态系,鱼排出的二氧化碳和排泄物成为水草的养分,水草则回馈鱼粮和氧气。这是个自成一格的小宇宙。她在这里面看见了什么呢?

史汀克和奥尔已经完全忘了他们的另一个伙伴,刚刚还见两人在上层甲板开心的打篮球。对吉普列尔而言,这也不过是无关紧要的损失。只有尼奥还在为那个少女的身影神伤。

也许是自己太天真。早知道就划清界线,把他们三个只当成作战工具,也许就不会有这种后果了懊悔不断地折磨着他。

那女孩什么也不懂。她在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死了。为什么这一点一直令他耿耿于怀?忽然间,他有一股冲动,想打破这个玻璃瓶放走小鱼。可是,那么做只是多事。这么小的一条鱼回到大自然能活多久?它注定会立刻成为大鱼的一餐。对这条小鱼来说,封闭的小鱼缸才是它的乐园。尽管明白,尼奥内心里却始终盘据着这股冲动。

这是您要的调查结果。对不起,这么晚才来向您报告。

露娜玛莉亚说着,将装有画面报告、照片和录音档案的资料代交出去。塔莉亚一面接过,一面说道:

没关系。这几天净是突发状况,我也实在拨不出时间来。

先是发现联合军的强化人研究机构,接着又是盖亚高达袭击和该驾驶员的骚动。等到今天,露娜玛莉亚到舰长室来求见时,塔莉亚想起自己命令她去监视阿斯兰,甚至觉得那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不好意思啊,让你做这种间谍似的事情。

她委婉地说,却见露娜玛莉亚一板一眼地答道:

不会舰长也是基于FAITH的立场。这方面,属下是可以理解的。

听见少女这么说,塔莉亚微微苦笑。露娜玛莉亚大概误以为这是FAITH的机密任务之类。

不过,这个

露娜玛莉亚试探性的继续说,塔莉亚咦?了一声,重又望向她。平常活泼外向的少女,这时却显得踌躇。

如果可以,属下不知道能不能请教您几个问题?

她会对这趟任务感到不安,想来也难免,毕竟她奉命去监视的对象,是一个素来被他们尊敬为队长的人物啊!

我也想过你会问。好吧,能回答你的,我尽量回答。

谢谢您。

露娜玛莉亚的表情一舒,立刻向她鞠躬,然后迟疑了一会儿,先说:

阿斯兰?萨拉在前次战争末期叛逃扎伏特,后来和同样脱离地球军的大天使号一起行动,并且和两军交战,这是我们已知的事实。

塔莉亚点点头。

是呀,他本人也不打算隐瞒这一点。

可是明知道这件事,狄兰达尔议长还亲自认可他复籍,授与他FAITH的身份;这是属下听说的。

对。

那么,这次的任务呃

露娜玛莉亚有些支吾,最后下了决心才开口:

是否因为上级对这样的一个人,至今还认为他有某种嫌疑?

塔莉亚恍然大悟,原来少女在意的是这一点。塔莉亚下达的监视命令,恐怕被她想像成对阿斯兰叛国通敌的怀疑了。

露娜玛莉亚接着说得极快,却像是有些怒意:

我们一向服从他的指示,除了因为他是FAITH,也因为他是议长信任的人。可是,如果他并不

事情不是那样的,露娜玛莉亚。

塔莉亚急忙打断她。

虽说你会有这种误解也是当然,不过关于这趟任务,目的恐怕只在于大天使号。

塔莉亚以镇定的语气否定,让原以为自己猜对的露娜玛莉亚一脸意外。塔莉亚暗暗起着,幸好这女孩鼓起勇气问出口,否则若一直怀着这种疑惑,她和阿斯兰之间迟早要闹出冲突的。

他确实是个严谨且充满正义感的人,这一点我也从不怀疑。通敌叛国罪名也好、间谍嫌疑也好,应该都与他不相干。同时,也没有人对他有这种想法。

塔莉亚用这种说法,好让少女放心。实际上,她自己也完全不认为阿斯兰会有二心,因为像他这样老实正直笨拙过头的人,不适合做间谍。

接着,塔莉亚则把自己对这项任务的臆测说了出来。

可是,现在的大天使号又是如何呢?

露娜玛莉亚的脸上出现意会的神情。

没错,前次大战时,大天使号和拉克丝?克莱因一起行动,同时迎战失控的两军,也阻止了战争可是现在呢?

塔莉亚说时,脑中所想的是她在达达尼尔之所见。

知道奥布要加入联合阵营时,他们就突然现身、绑架了国家元首然后,又发生之前的那件事,对不对?

是。

不知是不是也想起先前的海战,露娜玛莉亚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们在想些什么、又打算做些什么,实在让人搞不懂我们也想知道对方的现况,不是吗?

那艘战

舰为什么会在此刻出现?阿斯兰和拉克丝都已经选择与狄兰达尔并肩同行了,曾经与他两人一同奋战的其他人,到底想要什么?

和过去一样,只为追求战争的终结?还是造成更大的混乱?

露娜玛莉亚也深思起来。

阿斯兰离舰外出时也曾这么说过不过依我看,他对那艘船上的人还是满信任的。对奥布也是我想,他其实也不愿意和他们交战吧!

阿斯兰这次去找那些人,恐怕没谈出预期的结果,从他归舰后没有任何报告或行动就可猜得七八分了。

就算是彼此深爱的两人,也会有互不妥协的主张塔莉亚不由得想起自己和爱侣曾经历过的打击,一丝苦涩油然而生,她赶紧转换心情,简单明了的对部下说:

所以,我希望你也能这么想,知道吗?

啊,是!那么我也就

她大概不想说些什么无谓的谦歉之辞,语气便含糊起来,塔莉亚于是朝她笑了笑,告诫道:

总之,辛苦你了。这件事情就至此结束罗,懂了吗?在走出这间办公室之后,所有监视过的内容,你都要忘掉。

听得此言,露娜玛莉亚的脸上闪过一抹诡异的犹豫。

怎么了?还有别的事吗?

不没有!没什么事。

塔莉亚追问,又见她连忙摇头。

我会遵照您的指示。属下告辞了!

像是不再多想,露娜玛莉亚行礼后便告退了。塔莉亚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隐约忧虑。

说不定,对这名少女来说,这项任务太过沉重。当初雷建议要监视阿斯兰时,表示露娜玛莉亚可以胜任,塔莉亚也的确同意了,因为她觉得女性比较适合这一类差事。当然,在雷的这番背后,塔莉亚也能想见某个人物的授意。

据她推敲,那个人的意图作成在于深测大天使号的动向,至于探到风声之后要做什么,就不是她该过问的事情了。只不过,秘密可以是一种压力,也可以激发另一种潜力尤其是他人的秘密。

想到这里,塔莉亚的脑中掠过一个思绪:希望这个秘密不至于影响到露娜玛莉亚。

生化二次检查的资料呢?

请等一下,我现在

不行了!先给我氧气罩!

真来到医务室时,里面紧张得宛如战场。医生和护士在病床旁仓皇地忙来忙去,此刻正在给一脸痛苦的史黛拉戴上氧气罩。

史黛拉。

真只觉得全身一凉,当下便想冲到她身旁去。

她怎么了?

你退后!

医官严厉的命令道,令真不由自主地朝他怒视。

我自己现在都搞不清楚她怎么回事了啊!我不是说过吗,她受到太多种药物的影响,根本不是正常的人体啊!

军医恨恨地如是说道,一面快速浏览着病理资料。他大概也觉得懊恼而愤慨。

咦可是!

真几个小时前才来过,觉得史黛拉的精神好多了,还以为她的伤势正在痊愈。他陪了她一会儿,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一点点,也没讲很多话,只是待在一起。想到自己能与史黛拉重逢,她又找回了记忆,真甚至抱起一点希望,觉得两人说不定以后还能继续在一起

然而,军医却冷冷地粉碎了他的梦想。

要是不能在一定期间内施行某种特殊措施,我们恐怕无法维持她的身体机能。

什么?

真大惊失色。军医则一脸沉重的回头补充道:

可是现阶段,我们既不知道那措施是什么,也不知道她会什么会突然恶化。

怎么会这样

换言之,她可能必须定期摄取某种药物,或是定期接受医疗措施总之,那是史黛拉维持生命之必需。就像地球联合军以往对她做的

可能发现真来到现场,呼吸困难的史黛拉向他唤了一声。她的手虽然还被固定在病床上,却颤动着寻求他的存在。

史黛拉

真连忙在她的枕边蹲下。史黛拉喘着气抬眼望他,大眼睛里浮现泪光。

我不要好可怕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不停发抖。

真保护我

绝望感顿时向真袭来。

保护。她不会死。那是他的承诺。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不知道要如何救她。

这一类药学上的研究,自然人远比我们进步得多了

军医叹道。看见他们忙着减轻史黛拉的痛苦,真只能承受这种无力感的打击。

该怎么办才好?史黛拉不能死。他不让她死。不可以。

那么,我能怎么做呢?现在的他,只能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史黛拉痛苦,却束手无策。

什么?要我们载着那女孩直接去?

阿瑟又在那儿大惊小怪。塔莉亚对刚刚接获的命令也颇感困惑,语调微严厉起来。

对,顺便把那间研究所的资料一起载去。

智慧女神号总算修理完毕,司令部即捎来下一道指示,要他们仍照原计划前往直布罗陀。目的地虽然未变,却多了个麻烦的附加条件:他们得把那名强化人少女和资料一起送过去。

这究竟是总部的决定,还是那个老狐狸的算计?塔莉亚有些埋怨,一时又想起狄兰达尔那张端正的脸孔。

受不了,她真想拜托他不要什么事都往她身上揽。一下当英雄、一下又当快递,智慧女神又不是超人。

大概阿瑟也觉得不妥,惴惴不安地提出反对意见:

可是,我听医官说,那女孩的状况不太好

这一点我也报告过了,结果上头说这样更该你们送,因为你们的设备好。

啊是。塔莉亚回得俐落,阿瑟只好頺然退下。身为新型的智慧女神号的确拥有最齐全、同时也是最先进的医务设备。

话说回来想到将要移送的这个强化人,塔莉亚还是忍不住担心。

那个女孩好像叫做史黛拉。她的状况恶化可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存活的强化人样本。

塔莉亚也觉得少女的际遇令人同情,只是自己对这件事受莫能助,所以她能够超然以对。发生在那女孩身上的过错是联合造成的,如今也无法挽回。史黛拉不,那个样本,是个体CPU,是兵器的一部分。

更令塔莉亚担心的是,真对那名少女似乎非常顾念面对即将启程的航途,塔莉亚沉重地长叹。

所以,大致就是这样。就方案本身来说,还挺简单的。

戴着面具的司令官尼奥?罗安诺克上校如是说道,轻松的做了个结语。这位地球军的军官又跑到奥布航空母舰建御雷号上,亲自讲解作战计划。

不过,那样真的会顺利吗?

特达嘎的话不是臆测,而是怀疑。站在这样的长官身旁,天城也不再被罗安诺克的表面功夫所惑,而是严谨的窥探那面具下隐藏的神色。又听得特达嘎追问:

况且,你的情报可信度有多高?布下封锁网是可以,但万一智慧女神号

喂喂喂!我们大老远跑来,你说这种话可就伤脑筋罗!

插嘴的是尤纳,还故作厌烦状。

有谁布军是靠瞎狂的呢?智慧女神号肯定会走这条路前往直布罗陀的,而且他们很快就要启航了。

尤纳信誓旦旦的说着,好像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似的。

尼奥?罗安诺克带来的情报,是智慧女神号的详细航行计划,而他的提案也完全以该计划为基础。以地球联合军的本事,要弄到这样极机密的扎伏特情报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就常理来说,他们是应该先检讨它的真伪。毕竟,这个大前提要是不成立,整个作战计划也别谈了。

这点,上校跟我已经彻底确认过了,你们只要思考接下来的执行面就够了!

尤纳的话也有道理。军人应该信任司令官的决策,遵照作战指示,这是天城等人的职责。只是一看见这个地球军的军官来这儿阿谀,尤纳又被捧得飘飘然,天城心里就不舒服。

尤纳先生精准,又十分果决。奥布能有这样的领导者,哎呀,真是有幸啊!

罗安诺克一个劲儿的堆砌赞辞了。最禁不起人家戴高帽子的尤纳也跟着自鸣得意起来:

哪里哪里,这不算什么。

领导者听到罗安诺克这么称呼尤纳,天城心中涌起一丝苦涩。像尤纳?洛玛这种人,只能算是圣兰家大战前甚至称不上五大首长的姓氏的继承人罢了。在天城心目中,仍只有已经继承了阿斯哈家的卡嘉利才是他们应效忠的对象。

偏偏想起日前海战时看见的那架红色机体,他沮丧起来。真正领导者卡嘉利的一番呼吁,他们却不得不违背

这个作战行动虽然艰难但我们非做不可。

罗安诺克直截了当的说道。他的语气里有一种奇特的沉重,不同于以往的轻佻或冷静。

而且,我们奥布军一定办得到!

尤纳高声附和。天城不脱口反对:

可是,这么一来,我军

若能在这一战中打败智慧女神号,也等于是向全世界展现我奥布的国力啊!

像在驳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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