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被揭示的世界 PHASE 01

这里是柏林近郊的一座山间小湖,真让「脉冲高达」降落在湖岸边。

在灰云低垂的天空与映着群山倒影的水面之间,无数的雪花正翩翩飘落。「脉冲高达」踏进这处静谧的小空间后,立刻在深沉如镜的湖面掀起涟漪,细碎的水花一路向对岸环环扩散。即使打开了驾驶舱,也完全感觉不到四周的生机,彷佛世界在这个空间外便告终结般的封闭小宇宙。

这里就可以——真想着。

他让「脉冲高达」走到水深及腰处停下。飘过水面的雪花随风吹进驾驶舱里,拂动他臂弯中的那一头柔软金发。真垂眼看着膝上的少女。

史黛拉——我最宝贝的史黛拉。

带着微微笑意,白皙的脸上是纯真的表情,无邪得像个年幼的孩子。她的头靠在真的肩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似的。一只粉红色的心贝壳搁在她的驾驶服领口边上——这个「勿忘我」的纪念品被人钻了一个小洞,用绳子穿过,挂在她的颈间。大概是某个知晓赠礼者心意的人替她弄得。挂上一条质朴的项链时,少女在想些什么呢?

真轻抚她的头发,又一次紧紧抱住她,她的脸颊就像飘进来的雪花一样白而冰冷。

初见她时,她跳着自创的舞步,动作是那样自由而轻盈,就像在风中飞扬的羽毛,彷佛全身都散发出生命的喜悦。

他真想永远永远将她抱在怀里,保护她免于一切恐惧。

海潮声、舞动的火苗、背挨着背传来的温暖。只有他们两人与世隔绝般的小小世界。

那一刻永远不会回来了。

真抱着史黛拉。走出驾驶舱,他沿着「脉冲高达」伸长的手臂走下去,在爱机的指尖停下来。

灰蒙蒙的雾滑过湖面。

真又向少女的睡容凝视了好一会儿。

「别怕了史黛拉。」

突然涌上心问的那股情感,今他几乎硬咽。

「再也没有没有可怕的事了也没有痛苦了因为」

真是偷偷把她带离战场的。要是让她留在那儿,真他人大概又会为了取得她的资料两切割她的遗体。他受不了那样。史黛拉莅生前一直被当成物品般对待,他不要她死了以后还受到那种待遇。

所以——

「因为这世上再也没什么能让你害怕了不会再有人来欺负你不会了」

真弯下腰,小心地伸出双臂,让平静的水面承载史黛拉的身体。

「所以,你就放心静静的在这里」

史黛拉安详白哲的脸庞随水漂远。真任凭泪水从双颊滚落,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逐渐下沉,还有她在水中摇啊摇,好像在向真招手般的纤细双臂。不一会儿,水幕便湮去了史黛拉的身影。

「安息吧。」

独个儿留在水面上,真抱着双膝辍拉起来。

现在,她总算能在平静中安眠。史黛拉最怕的就是死,而死亡从此再也不能威胁她了。惟独此刻,她才真正从死的恐惧中解脱。

但煎熬的却是生者。任凭懊悔啃蚀,和犹如利刀割在心上的痛楚,真的每一滴眼泪都是从伤口淌下的苦涩。

「可是我说过要保护你!」

呜咽的唇间,满怀痛恨的情感。

「我明明说要保护你!」

却没有做到。

并非承诺保护所有的人,而是仅仅一个少女,他竟然做不到。

「史黛拉对不起!」

他好想保护她的。他这般地为了拥有力量而努力,就是为了不再失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种结果!

一个完全不解世事、如稚儿般纯真的少女,竟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杀人、被杀——

为什么一个本该受到保护的脆弱生命,却被利用成为战争的工具,落得横死的下场?——

为什么?

真抬起被泪水濡湿的脸。落在他身上的雪都融化了,雪水流进他的衣领,但他一点儿也感觉不到那股冰冷。在他体内燃烧的熊熊怒火,已使他忘却一切感觉。

黑色的仇恨在真的心中激荡。他憎恶招致这一切的——所有该为史黛拉的死负责的人——

为什么?

「但这也太惨了」

塔莉亚环顾舰桥外的那片焦土,不忍地骂了一句:

「地球军实在太乱来了!」

「是啊」

一向粗线条的阿瑟也险的满脸沉重。

天亮之后,扎伏特增援部队抵达已化成废墟的柏林市展开救援行动。大街小巷都有成堆的尸体,被送进救难所的伤者更是难以计数。幸存者被活埋在瓦砾堆下;蜷缩在残破景象中的孩子在一夜间成了孤儿;哀恸的母亲紧抱着孩子的尸体——被那架巨型机动战士焚毁的这座城市,几成地狱。

「议长到迪欧奇亚视察时也说我们到底在做什么呢——唉,真的呢。」

塔莉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在做什么呢?

任凭这样的惨剧一再上演?

打输的就要扳回来,却只是不断增加死伤人数,这种状况简直令人看不见出口。

人们要的怎么会是这等惨剧?纵有千百种理由,又岂能使这种事情正当化?

「说真的,我也觉得烦,老是重复这种战斗会有什么结果嘛」

阿瑟也语带焦燥的颓然说道:

「为了不重蹈前次大战的覆辙,尽可能与自然人融合——议长的想法固然好,可是该讨伐的就要讨伐,快刀斩乱麻不是更好吗?否则只会让人觉得没完没了啊,这场战争」

难得听他有这般一针见血的言论,塔莉亚迟疑地点了点头。

「也许是吧。」

「殖民地」没有占领土地的野心,充其量只是自卫权的积极行使!这是狄兰达尔为规避全面性冲突而裁定的方针。为此,扎伏特至令始终不采取大规模的空降作战,只是以支持欧亚西侧独立的形式维持各地战线,此外便是以「智慧女神号」和拉克丝为主的政治宣传。

所以,像地球军这次的强硬作风,他们就没法应付了。要是一开始就投入充足的兵力,不就能免去这场屠杀了吗?

这种不耐烦的感觉,也在塔莉亚的心底悄悄萌芽。

「真,你在吗?」

阿斯兰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向对讲机开口喊道。真和雷的寝室房门滑了开来,显然两位屋主同意访客进入,但他们连眼睛也没抬一下,仍旧专注地看着计算机屏幕。

「真,阿斯兰找你。」

雷倒还朝阿斯兰瞄了一眼,对着坐在计算机前的真催促道。

「喔。」

真随便应了一声,却还是紧盯屏幕。阿斯兰狐疑地走近,同时也好奇这两人在热衷些什么。

「你们在干嘛?」

阿斯兰越过雷的肩膀探看,却见屏幕上映着一架拥有五对蓝色机翼的白色机动战士

应该是用达达内尔和克里特战斗数据作成的仿真程序吧?画面重现了「自由高达」的动作,一旁亮起击坠的灯号。操作计算机的真停下手指,遗憾的叫了一声:

「可恶!怎么这样!」

便听得雷冷静的分析道:

「它正面面对摄影机后的反应实在快得恐怖喷射推进器的操纵也很高明。对方可以随心所欲的操控机身。」

「『自由高达』的马力比『脉冲高达』还强啦!不然他怎么能操控到——」

真焦急地应道。眼见两人已完全沉迷在仿真程序里,一直愕然无语的阿斯兰这才回过神来,插嘴说道:

「真,还有雷!你们在干什么?」

「还用问?你也看到了,跟『自由高达』模拟战斗啊。你到底有什么事?」

真没好气的答道。模拟战斗?——阿斯兰感到心中不安,但仍似强硬的口气质问他。

「为什么要模拟?」

「因为它很强。」

这个回答再度令阿斯兰愕然。

「啊?」

「就我所知,目前最厉害的就是这家伙。甚至连联合那架巨型机动战士都被他打倒了。」

真好像一点地没理会阿斯兰的惊疑,反而话中带刺的说:

「所以,拿它当做训练对手,你不觉得正合适吗?否则万一又出了什么事,扎伏特都没人能对付它,那就伤脑筋了吧?谁教那帮家伙做事情老是莫名其妙的!」

就因为他很强?

听着真的话,阿斯兰隐约感到一股寒意。

要征讨「自由高达」——打倒基拉?哪有那种必要?

「真!」

阿斯兰想出言纠正,真却冲动地挥开他的手,猛然站起来。

「干嘛啦!」

这下子两人都怒目相对了。这时,雷明快地打断他们。

「阿斯兰!真,你也自制点!」

一手拦在真的手臂上,雷转向阿斯兰。

「阿斯兰,我认为真说的并没有错。」

面对雷的反驳,阿斯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却见雷淡然说到:

「『自由高达』很强,我们不明白它的意图,但它确实不属于我军,所以真所说的事态也是合理推测——就算你曾经和他们并肩作战,也不能免除这个可

能性。」

的确,他们不认识基拉等人,或许免不了质疑其意图,但阿斯兰了解大天使号上的人,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回了一句:

「可是基拉不是敌人!」

「拜托哦?」

真嘲讽地叫道,雷只是面不改色地反问阿斯兰:

「为什么不是?在达达内尔攻击本舰的是他,害海涅被击坠的也是他。你不也被那一架机动战士打下来了吗?」

他说的对。当时,阿斯兰也不由得为他们的介入而感到愤慨。

但从公平的角度去看,基拉等人的介入也等同「智慧女神号」获救的时刻。

况且——阿斯兰忍不住瞪着真——实际击杀海涅的应该是那个叫史黛拉的少女才对吧。难道他忘了这一点,想让基拉担下所有的罪名?

「判断战势虽然是上层的工作,我们总不能断言对方不是敌人。既然如此,我认为我们也应该有所防范。」

雷的话真实是有道理的,只不过,阿斯兰在意的是这两人的眼神——充满了冷例的敌意。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假定,而是已经「视对方为敌机」了。如今阿斯兰表达反对意见,他们便表现出排斥异己的态度,令阿斯兰感到无可奈何的焦虑。

基拉等人的目的只有一个——停止战事,仅此而已。

那么,这和自己所走的路应该一样才是。但事情为什么演变成这样?

对方不可能与自己为敌的——阿斯兰要怎样才能让这两个少年明白这一点?

「如果你愿意,我们当然也希望你能从亲身经验中提供宝贵的意见」

雷的话未免太没神经,阿斯兰不禁愣住。

明知对方和他曾是战友,竟叫他传授击坠好友的方法?就算只是在仿真程序上.也太过分了!

「不用啦,雷,」

真回到计算机前,口气冷得不能再冷:

「打输的经验又不值得参考。」

「什么?」

被如此露骨的愚弄,阿斯兰只觉血气直冲脑门。赶在他走近真之前,雷又移过来挡在他面前:

「不好意思,阿斯兰。我待会儿会好好说说他的。」

就连雷的殷勤语调里都带着一丝轻侮。阿斯兰气得发抖,但还是默默转身走开。在他离开房间前,两名少年彷佛已将他的存在推出意识外,又自顾自地讨论起模拟战斗了。

踏着重重步伐走出房间,阿斯兰仍然怒意难消。

他发现他们对自己的态度改变了。大概觉得自己败得太惨,不值得尊敬了吧。

不过,事情也确实如此。驾机动战士战斗——回复军籍时,阿斯兰认为那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如今连一点点迷惘都能牵绊住他,害他连这仅有的理想都无法实现。

真不会迷惘。那鲜红的眼睁总是坚定地专注于前方,他的剑尖从不迟疑,所以他能持续得胜。

您口中的对错,也不代表一切——

真他们才是对的吗?再度穿上这身制服时,阿斯兰已誓言为达目的不计手段。那么,他是否就该抛开一切烦恼和迷悯,遵照议长指示的方向勇往直前?

真是多么坚定。想起他直视「自由高达」的眼神,阿斯兰忽然觉得喉间橡有一把冰冷的刀抵着——

不对。我不能有这种不安。

阿斯兰努力撇开刹那间涌现的不祥预感。

与「自由高达」为敌,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就随真去玩仿真程序吧,反正那不会成真的。

真与基拉——他们不会实际对决的:

「他还没醒吗?」

走进医务室的基拉边间边望向病床。看出他脸上的困惑,玛琉也觉得心情好复杂。

在她面前,从紫红色「威达」里救出的驾驶员躺在病床上。闭上眼的这张脸虽然有伤痕划过,却依然流露着无防备的稚气——这是她几度在身旁见过的睡脸。玛琉刻意别开视线,回答基拉:

「对。治伤时醒过一次他却说自己是联合军第八一独立机动群的尼奥罗安诺克上校。」

听自己平铺直叙地陈述事实,玛琉竟觉得这声音像是别人的。

尼奥罗安诺克?——那是谁的名字?

「不过,诊查得到的生物数据,和我们舰内数据库所有的却是百分之百吻合呀!」

玛琉的声音变得无力:

「这个人就是穆拉佛拉格——或者说肉体上是。」

毋须比对那些数据。玛琉太熟悉这张脸、这头发和这双手了。她差点下意识地伸手去拂开男子额前的垂发,而在惊觉后赶紧抽回手。

早以为失去的——为了再也无法触及的这个人,她令自己死了心,埋葬在记忆里的一切却再度出现眼前。

还带着一个新的名字。

站在一旁的梅铎急切地晃动身子:

「那又是怎么回事呢?换句话说,这个人就是少校,是吧?」

在梅铎的认知里,这个人除了是穆拉佛拉格少校——与他一同走过前次大战,相谈畅怀的伙伴,除此之外也不是别人了。

「话是没错,只不过——」

基拉正打算解释,却被一个略带沙哑的茸音打断了。

「——唉哟喂,我几时成了少校啊?」

玛琉吓得跳起来。她坐的那张椅子向后翻倒,发出好大的声响,但她的耳里全是这个突如其来的男声,以致于别的声音听起来都变得蒙眬。

男子撑起上半身,看见自己戴着手铐,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嘴角的那一抹嘲弄意味、眉间生动的表情,还有这双蓝眼睛——

「我不是讲过了吗?我是上校!别因为我是俘虏就擅自把我降格啦!」

男子以严厉的口气反驳梅铎的话——这个声音,原以为再也听不见的这个声音。

怎么会?为什么——先前占据脑中的思索顿时四散,玛琉为仅仅一个人的存在而撼动不已。

他还活着!这个人活着在动、在讲话!就在我的眼前!

超越常理的欣喜溢满胸中,玛琉的眼中泛泪——

穆!

「怎么啦?」

男子——穆拉佛拉格抬眼看见她的泪水滚落双颊,表情转为疑惑。

「大美女,你不是对我一见钟情吧?」

这一句调侃,令玛琉觉得心口像是被人刺了一刀。

他不知道我是谁。

他不认识我了。

她的心还有一半在为了他的生还而喜悦,甚至冲动地想投进他的怀里,另一半却拉住了她。

眼前的这个人,是个不认识她的联合军官:他虽是穆,却又不是穆。承受不了这样的矛盾,玛琉转身逃了出去。

奔出了医务室,耳边却还留着他的声音。

那声音熟悉得宛如早已融入自己的肌肤,如今却不再呼唤自已的名字。

「穆先生!」

眼见玛琉跑走,基拉急得对病床上的男于喊道。却见男子皱起眉头。

「你说啥?什么『穆』?」

男子显得那样大惑不解,让基拉也受到打击,话都说不下去了。半躺在病床上的这个人虽然多了那一道可怖的伤疤,但是他的声音也好、说话方式,甚至是那种潇洒而带点轻桃的动作或表情,无疑是昔日与他们朝夕相处、意气相投的穆本人。

然而,穿在他身上的却是他本应舍去的联合军制服,附上一个没听过单位和姓名。

梅铎也以困惑的表情看了看病床上的男子,又看看基拉。

「喂,怎么搞的啊?小兄弟,这」

「你来一下」

穆也看着基拉好像想问个究竟,基拉却有些顾忌,只得拉着梅铎走出医务室。来到走道上,远处仍可看见玛琉的身影,又见从对面方向是来的米莉亚利雅,似乎是注意到了般地朝她跑过去。等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后,梅铎才压低了声音问道:

「那是怎么少校他失去记忆吗?」

「与其说失去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自称是尼奥罗安诺克。若只是失去记忆,那么见了玛琉和基拉的反应总该有些觉察,猜到这是自己以前待过的地方才是。

但见他面对众人时竟像是面对一群完全陌生的人。从那份确信不疑的态度看来,他恐怕拥有不同的记忆——只能这么想了。

「——要不然,他是不可能待在地球军的」

这件事情本身就不自然。穆选择离开联合军,与基拉等人并肩战斗,当时的此举形同叛逃,他又怎么可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回到军中呢?除非是取得别人的军籍——

尼奥罗安诺克上校,那是他现在的身分,同时也是人格。

「可是那的却是穆先生。」

基拉望向玛琉消失的方向,以复杂的心情说道:

「所以,我才会要求」

战场上,机体交会之际——在他的枪口下,基拉有个奇妙的感应:那里面的驾驶员是自己非常亲近、非常熟悉的人。而这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以前也会有过——是的,就在前次大战时。

他原也觉得不可能,却忍不住想要确定真相,所以才拜托玛琉去搜索被击坠的机体。

「唉,好

吧」

梅铎抓抓头,叹口气。

「不过,他啥都不记得对舰长来说,反而是种折磨呐」

穆没死,这件事本身是值得高兴的,偏偏现在的穆已不是从前的穆。这个人拥有别人的记忆,与基拉等人甚至从未相遇过,也没有丝毫关于往日的回忆了。

他忘掉的,还有自己会经深爱、甚至愿意舍身相救的那个女性——

基拉也不由得长叹一声,又朝走道的那一端看去。

「他说别修了,干脆重建。」

「换一架新的来不是更快?」

「唉,『扎古』就算了,『救世主高达』才麻烦呐」

整备员的交谈声一路往天花板升去。看见阿斯兰一个人站在空中走道上

露娜玛利亚便向他走去。阿斯兰正抬头看着「脉冲高达」的多层船坞,表情有些害怕。

「阿斯兰,你怎么了?怎么跑来这里?」

露娜玛利亚唤道,他才回过神望向她。

「噢,没有」

该不会又为了真而在烦恼什么吧?

露娜玛利亚如此想着,于是故意起了一个话头:

「真这次又没受惩处呢。」

「咦?」

阿斯兰显得非常惊讶。他的反应虽然不是露娜玛利亚想要套出来的讯息,她还是继续说下去:

「唉,因为之前那件事不处分开了先例,所以这次也比照办理吧?可是总让人觉得」

这件事让她有些在意。柏林一战结束后,真突然离开战场,既没告诉任何人他要去哪儿,当然也没取得许可。他就那样丢下了当时没有其他可支持的机动兵器的「智慧女神号」,事后却没有受到任何惩处。万一地球军的增援在他离开战线时杀过来怎么办?他叮算怎么负责啊?

「现在把事情弄成『超级菁英就可以为所欲为』,一定有人不满吧?」

真最近的举止格外引人侧目.他原本就是个问题人物,这阵子更严重了。露娜玛利亚有点吃味,却也有一点担心。

「你好像也感到不满?」

不知是不是看透她的想法,阿斯兰打趣地笑道:

「所以希望我去跟舰长谈一谈?请她处理一下是吗?可是——」

「才不是呢!」

露娜玛利亚连忙否认。

她倒未必希望真受到处罚:若说没有不满,那也是骗人的,可她绝不是为了这种偏狭的念头才来对阿斯兰说这些话。她真正的用意是——

「我只是想请你也加加油,争口气。」

她开始觉得焦躁。

「拜托你多表现一点吧。」

「呃?」

阿斯兰颇意外地睁大眼睛。看在露娜玛利亚眼里,他这种少根筋的个性既可爱又令人心急。

说得不客气一点,阿斯兰的实力原本比真要强上许多,当时会被击坠,纯粹是因为对方是「自由高达」——是那个「基拉」的关系。其实他大可不去顾虑这一点,放手击倒对方就好了。真就是那样,打起来都不管三七二十一的。

「这样一来,我想真会比较收敛一点,也会听你的话了。」

就因为他总是为别人着想,才会让真这种人骑到头上去的。大家都要任性,像阿斯兰这样的好好先生就吃亏了。她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火大。

露娜玛利亚越想越愤慨,没再说下去。

「露娜玛利亚?」

大概是没弄懂她的意图,阿斯兰露出疑惑的表情。其实她只是想鼓励他而已。

「阿斯兰,你太好心了啦!这一点虽然值得欣赏可是,唉很吃亏呀!」

「『吃亏』?」

阿斯兰一脸不可思议她追问道,露娜玛利亚希望他注意的可不是这个词。

这么迟钝的人是如何争取到未婚妻的芳心,实在是谜中之谜。

露娜玛利亚放弃解释,径自说下去:

「对,难得你有权限、也有实力,你做事情时不妨多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了。」

「权限?实力?」

阿斯兰好像丈二金刚摸不着头。

「对!不是吗?」

「F.A.I.T.H.」不就是这么回事吗?若是没有机体,就从别的地方找机会发挥嘛。真敢襬出无礼的态度,像以前那样给他一拳就好了。他为什么不那么做呢?

但见阿斯兰这下子又板着脸孔陷入沉思,露娜玛利亚不禁为之颓然。

不想给他打打气才跑来跟他聊天的,看来好像造成了反效果。

「舰长,狄兰达尔议长从『殖民地』发布了紧急讯息!」

美铃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声,惊得塔莉亚和阿瑟同时回身。美铃已将讯息接上大屏幕,狄兰达尔的端正脸孔立刻映了出来,画面中的他正坐在办公桌前。

「大家好,我是「殖民地」最高评议会议长吉尔伯特狄兰达尔」

趁着议长自报姓名的时候,美铃补充报告:

「讯息经由所有媒体,同全世界发布。」

「什么?」

阿瑟不解的惊叫。塔莉亚也觉得有异,同时望向屏幕上侃侃而谈的狄兰达尔。

「在我们「殖民地」与地球军方的战争状态尚未解决之际,唐突地向各位发布这段临时讯息,冒昧之处敬请见谅。但是,我想恳请各位请求大家听完以下的讯息。」

他们事前没有接到任何关于这段影片的通知,不过塔莉亚还是向阿瑟命令道:

「接到舰内广播,尽可能使全体人员都听见。」

「是!」

阿瑟慌张地跳向控制台,开始通告全舰。这时,狄兰达尔已经切入了正题。

「我希望让各位了解的是,这场战事为何至令仍无法平息——追根究柢,究竟是什么理由,令我们再度陷入这种战争状态——」

理由?——塔莉亚的心中浮现疑念,脊背隐约有一股不自在——

狄兰达尔到底想向全世界揭露什么真相?

「基于各国对情报管控的政策限度,我想,也许还有很多人不知道这件事」

这时,狄兰达尔的声音已透过舰内广播系统传出。正在工作的维修人员都停下手边的动作,竖起耳朵聆听。

正和露娜玛利亚说话的阿斯兰也为之一惊,便转往有电视屏幕的交谊厅走去。

「几天前,联合的新型巨大兵器发动攻势,袭击欧亚中央以至西侧地区的城市,这是当时的情况。」

交谊厅里已经涌进许多想看个究竟的士兵。阿斯兰和露娜玛利亚努力在人潮中前进,设法走近看的见屏幕的地方。画面已经切换,改为日前柏林之战的影像。

「这架大型毁灭兵器事前未发出任何劝告,突然就展开了攻势,不仅连续烧毁三座城市,还继续向外侵攻,居民们连逃命都来不及。」

在整片的都市火海中,黑色的巨型机动堡垒居高临下,看起来更加可布。扎伏特的机动战士被它像玩具般踩烂,建筑物被它随手一挥便夷为平地,纵使只在画面上看见这副景象,也十足能感受到骇人的压迫与威胁。

「我方立刻阻止,并且发动防卫战,可是很遗憾,这场战事仍然造成了许多牺牲」

与巨型机动战士交战的「脉冲高达」出现在画面上。阿斯兰再度为自己当时的束手无策而感到羞惭,但见这段影像有些异样,他便定睛看去。

「发动侵袭的是地球军。受到侵攻的是地球的都市。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联合阵营的目的虽是「解放被扎伏特支配的区域」但这就叫做「解放」吗?要像这样连人带城的全部烧光吗?」

在狄兰达尔的旁白中,只见「脉冲高达」果敢地面对那架庞然敌机。这时,阿斯兰看出了个中的端倪——

「自由高达」不见了?

「自由高达」应该会一起被拍到才对。也许后制删剪了映有「自由高达」的片段,但是仔细一看,怕是被人用CG处理给涂去的成分居多。为什么要费这番工夫?明明是「自由高达」打倒那架巨型机动战士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忍着胸中强烈的不祥预感,阿斯兰看得更加专注。

「这是搞什么?」

吉普列尔惊呆在电视墙前,画面中接连映出欧亚西侧城市被联合军肃清后的惨状。

「的确,部分地区的人民不认同联合作风而脱离其欧亚同盟国,或宣告独立,我军向来基于人道立场予以支持,因为我们明白,人们不愿再过这种毫无意义、征战终日的生活许多人只想找回他们和平的日子,只希望能和心爱的人相守到老,而不是目送他们上战场。」

画面上,士兵们搬运的尸体死状凄惨。孩子在瓦砾中哭喊着母亲。一个除了身上穿的衣物、其余什么也没带出的女子幸运逃过战火,也只能放声大哭。

「联合的那架怪物,把什么东西都烧光了啊」

市民们激动地向镜头陈诉:

「敌人是联合军!是扎伏特来救了我们!不相信的话,你们自己来看看」

吉普列尔抓起电话,气急败坏地对着秘书大吼:

「则让它播下去!给我封锁媒体!快点!」

在这时,狄兰达尔继续火上加油似的说:

「——然而,联合阵营挥开我方意欲和平的手,将这些愿意与我们合作,宁可藉对谈而寻求和平、也不愿处在仇恨相残的世界里的人们视为『叛徒』,不分青红皂白地就烧死他们!——连小孩子也不放过!」

「停播!你在干什么?我叫你快点让它停播!」

吉普列尔发疯似的朝对讲机大骂。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进来:

「吉普列尔,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电视墙上,「Logos」的成员们一个个轻蔑地看着吉普列尔,大概也是看到这段讯息才与他连络的。但见老人们神情坦然,一副事不干己的口吻:

「这可是你的责任问题了。」

吉普列尔气得咬牙切齿。

为「毁灭高达」的胜利举杯才不过是几天前的事,不料后来竟杀出「自由高达」这个程咬金,不只击毁了他珍藏的超级兵器,连指挥官尼奥罗安诺克也弄得失踪了,现在这段地下电台式的播映,更让被丑化了的镇压行动与败北事迹曝露在全世界眼前!

面对着几乎被落败感吞没的吉普列尔,「Logos」的成员们只像隔岸观火,事不关己的嘀咕:

「这个狄兰达尔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没错!这家伙想干什么?

吉普列尔瞪着可恨的调整者领袖在画面上滔滔不绝,见那人装出愤怒的样子,用力槌着桌子,又站起来高喊,心里只觉得那全是伪善。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不容许和平,一味寻求战争——是谁、又是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我们不能携手共存?」

「胡扯!」

看着那双义奋填膺的眼神,吉普列尔气得碎了一口。

「你凭什么说调整者能跟我们携手共存?」

愚蠢的大众或许会被你要的猴戏给蒙骗了,但你可骗不了我!

吉普列尔坚定地想着。这时,画面中出现一名有着粉红色飘逸长发的少女——是「殖民地」的歌后,拉克丝克莱因。

但见少女轻按狄兰达尔的手臂,像是安抚他的情绪,接着也转向镜头:

「这一场战争的起因,确实是我们调整者的少数同胞所引发,并酿成莫大的惨剧」

清澈的声音里合着悲切,少女代替了议长开始发言。

「我们未能及时阻止因而衍生出更多的悲剧,令我们难以忘怀。受害者的悲伤、痛苦,至令想必仍然深深烙印在他们的心中。这些负面情绪或许无可奈何地成为这场战事的导火线,但我们不能任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一个只知自相残杀的世界是永无宁日的,无尽的以怨报怨有多么痛苦,难道我们尝得还不够吗?」

画面换成联合军在这次战争攻击「殖民地」的影像——核弹在殖民卫星前炸开,白光瞬间掩盖一切。每一秒都有新的机体碎裂,或战舰遭光束贯穿;反复杀戮,都在为「Logos」创造下一个市场。

「我恳求各位,擦干你们的泪水后,请正视眼前的一切!喊出你们的悲痛之后,也听一听其他人的心声!互信互谅,回到善良与光明的世界,难道不是你我共同的梦想?——我相信,这才是我们全人类真正的心愿!」

拉克丝克莱因如此动之以情,吉普列尔只当是陈腔滥调,直到听见狄兰达尔按着说出的话,他才惊觉不对劲,浑身为之一僵。

「然而,有人千方百计地阻挠这个心愿。不只是现在,甚至从很早以前就开始」

这话是在说谁?该不会?

「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断的鼓吹战争!煽动对立!——不战就是儒夫!不从众的人就是叛徒!——这些人高声耸恿,诱使我们拿起武器,为我们树立敌人,又命令我们开火。他们就是不肯让这个世界归于和平!——欧亚西侧的这场惨剧,无疑是他们的杰作!」

听到这里,原本在一旁看戏的老人们也不禁露出惊愕神色。他们异口同声地叫道:

「吉普列尔!」

吉普列尔真的慌了。他朝对讲机咆哮:

「中止播出!马上中止播出!——为什么还不能中止?」

猫儿被他的吼声吓得从椅子上逃窜出去。冷汗流过吉普列尔的脸。

不能再让这家伙继续说下去!——

但是,已经太迟了。

「各位都知道「蓝波斯菊」,他们一向视调整者为错误而危险的存在,并且加以排挤,但各位可知道,他们也只不过是被这些有心人士创造出来的组织?」

不会吧!

看着画面上排列的九张人头照,吉普列尔震愕得几乎要晕厥。

「这些幕后的黑手——总是为我们树立敌对意识、总是在世上散布战火的死亡商人,就是军需产业复合体「Logos」——对于祈求和平的我们而言,他们才是真正的敌人!」

那九张照片里有吉普列尔,还有「Logos」的干部——也就是这片电视墙其他格窗里的老人。电视墙上的老人们个个面色铁青,一起看着自己的照片出现在画面上,照片下方附注他们的真实姓名。

吉普列尔颓然倒在椅子上。

狄兰达尔所要做的事情——

就是这样,他公然地向我们「Logos」宣战了。

「我们由衷期盼的,是一个不再发生战争的和平世界。」

回到斯堪地纳维亚王国的「大天使号」,也同样被这段影像所震撼。舰桥上一片沉寂,没有人挪开他们的目光。众人看着狄兰达尔神态静筷,却满怀刚强意志地宣布:

「因此,阻碍这份心愿的力量,必须消灭!——我在此郑重宣布,我们要与全世界真正的敌人「Logos」一战!」

乘员们原本惊讶得一动也不动,这时忍不住面面相觑。

「这这下子不得了了!舰长基拉!」

卡嘉莉大惊失色的看着玛琉和基拉。

「他说的这些人里面,有人和塞兰——不,和奥布也有密切的往来啊——不对,不只是奥布。

这世上有哪个国家没跟他们名下的跨国企业打过交道呢!」

「Logos」——寻常人听来陌生的这个名字,竟是秘密煽动战争的祸源。

「狄兰达尔议长究竟想干什么?」

卡嘉莉不解的叫道。

基拉盯着画面上狄兰达尔议长那张端正的脸——还有与他相傍的那名少女。

的确,操弄人心,为牟己利而挑拨杀戮的人,堪称万恶。

然而,狄兰达尔方才的所作所为,又称得上是善事吗?

他不断将联合的暴行展示在世人眼前,揭发其中中的利益黑幕,更将向全世界点明罪恶之标的。

看到这段讯息的人会怎么想?——他们的怒意将化成何等形式,又将投向何处,岂非昭然若揭?

那么,狄兰达尔的行为不也一样?

操弄人心,教唆杀戮——完全是「Logos」一贯的手法。

「我担心奥布」

卡嘉莉焦急地喃喃道:

「塞兰令后会怎么」

「我们回去吧,玛琉小姐」

基拉的唐突开口,引得玛琉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但听得基拉沉声续道:

「——回奥布。」

奥布。一切都是从那儿开始的。生长在那里的基拉自不消说,对玛琉和真他乘员们而言,奥布也早已是他们精神的故乡。

「基拉!」

卡嘉莉惊讶的转过头去。其他人也大感意外的看着基拉。基拉回应众人的视线,继续说:

「令后的发展,将会是不同于以往的变局我有这种感觉。」

狄兰达尔议长的言论有何用意,现在还听不出来,基拉只觉得有某种不合理,会使世界循着他布下的局转动,而且比之前更急迫,更震撼。

奥布就快需要他们的力量了——这是基拉此刻唯一的预感

「AWACS006报告!区码3,18116发现不明舰——是『大天使号』!」

隐藏在狂岚翻涌的山区风雪中,康普顿级陆地战舰正停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舰桥上,双颊饱满、长相福态的乌伊拉德队长虽然板着一副不相称的阴沉表情,但在接获空中哨戒的侦察「迪因」回报后,说话的声音里还是忍不住流露一丝满意。

「它终于行动了!」

为了某个特殊任务,他率领的乌伊拉德队一直潜藏在欧亚西部的山区,等待来自侦察机的报告。

特殊任务——就是搜索「大天使号」。

从奥布消失后,该舰先后在达达内尔和柏林神出鬼没,又因中子干扰造成的电波障碍,使人难以掌握其行踪。不过,司令部预测,议长日前发表的公开声明必定会促使「大天使号」向奥布移动,因此便派他们在柏林到海岸线一带的地区哨戒。

「回报司令部——还有,修正数据库。」

在突然忙碌起来的舰桥里,乌伊拉德语带苦涩的指示道:

「那已经不是不明舰了!是敌舰。」

「AngelDown」作战——扎伏特如是命名的作战行动,已经触发。

他们将剥夺天使的羽翼,将其悄悄埋葬在黑暗中。

「非常抱歉,造成这场骚动。」

走进最高评议会议场,狄兰达尔先向议员们欠身赔不是。

「但是,我的想法就像当时在影片中所说的。」

对「殖民地」的议员们而言,日前播放的声明影片犹如青天霹雳,因为直到狄兰达尔采取行动前,他们全都被蒙在鼓里。因此,此刻的议场中满是困惑与警戒的表情。

但见狄兰达尔抬头挺胸,堂堂迎向众人的视线。

「我在开战时——也就是『殖民地』防卫战当时说过的话,现在我要重申一次。」

议长在通过抗战决策当日亲口说出的话,在这一天再次回荡于议场中。

「——但愿我们再度拾起的枪,能真正结束所有的战争!」

是的,他的确这么说过。

议员们心中暗暗震惊。狄兰达尔说得更加坚定有力:

「我们也应该该跳脱那些人摆布的战争体制了。我们真正的敌人并不是联合或自然人。若不彻底讨伐『Logos」,一切还会重演的!」

议场中一片哗然

狄兰达尔的意见是对的,但他指的是不单是终结这场战争,而是「真正结束所有战争」——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废绝埋藏在这套体制根柢下的一切。可是,这么做岂不是等于要瓦解支持现今世界的整个制度吗?

一名议员怯怯地开口:

「可是话是这么说,做起来可不容易」

「我知道。」

狄兰达尔白皙的面容中参杂苦恼,但他随即昂然正视前方,朗声说道:

「然而事到如令,仍然找不出和平之道的我们,还有别的路可走吗?若不能破釜沉舟,这场战争永远也打不完!」

联合对欧亚西侧发动的连日攻击,至令仍鲜明的留在众人的记忆中,还背着当时的那股愤慨。

若任联合——不,而是在幕后操纵联合的「Logos」继续妄为,同样的悲剧还会再发生的。能够阻止他们的,惟有此时此刻的自己。

真正结束所有的战争。这是人类历史上最难根除的一颗毒瘤,而今,他们有能力永绝后患。

如此史上空前的创举,却是身为新人类的他们之所能。

在狄兰达尔果决意志的敦促下,真挚的希望与使命感渐渐在议员心中成形。一人率先表明心志。

「我愿意赞同议长。」

议员们互望,纷纷坚定地点头。

「您说的对,这一次,就让我们为这段战争的历史划下休止符吧!」

「——我也同意。」

「我赞成!」

议场中响起此起彼落的热情支持。

「向议长的决心与勇气致敬!」

听见一名议员感动已极地发表赞佩之辞,狄兰达尔终于安慰的舒了一口气。

「谢谢各位。」

在一片肯定的声浪中,狄兰达尔俯首向众人致谢。没有人看见他的嘴角闪过一抹冷笑。

「左舵10!绕到台地后方!」

玛琉高声指示,诺伊曼奋力转舵。来袭的飞弹虽被对空防御系统「Igelstellung」全数扫落,爆炸威力却震得船身猛烈摇晃。

「大天使号」正处于交战状态。由柏林前往斯堪地那维亚王国的途中,他们临时决定转道奥布,才想悄悄使向外海,却突然遭受扎伏特的攻击。空中有「巴比」穿梭,雪地上又有「巴库」疾走,轮番飞弹攻势转眼便包围了「大天使号」。

「玛琉小姐!」

已经出击的基拉向母舰发出警告。

「『Valient』,发射!」

坐进CIC的天城上尉向后方发射船体侧面的磁道炮,挡住「巴库」的去路。「自由高达」利落地闪过敌机炮火,同时打开所有炮口,一一击破「巴比」机群的武装和飞行装置。

「这是怎么搞的?」

玛琉忍不住想问。扎伏特显然已在此埋伏多时,其攻势也明显是针对他们。可是,为什么?

天城看着前方与四周的战况,啧了一声。

「不行啊!快被他们打进死角了!」

「我知道!——可是,扎伏特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种举动」

一面应答,玛琉一面思忖着。

的确,「大天使号」会经数度采取不利于扎伏特的行动,包括阻挠「智慧女神号」的战斗,还有协助拉克丝逃亡等,但在先前的柏林一战中,双方也共同对抗过联合。她倒不是抱着功过像抵之类的心态,只是惊讶对方竟把他们的敌对性放得这么高,高到要用伏击的方式来因应?更何况,在最近的那段声明里,扎伏特不是已经切割出另一个大敌人了吗?-

这时,寻找退路的话伊曼宣告了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

「我们恐怕已经完全被包围了!」

后方敌舰的飞弹追了上来,「Igelstellung」只来得及赶在最后一刻拦阻。一枚穿越弹幕的飞弹炸在装甲上,冲击就像刀锋那般犀利。

「右般后方叉直『巴库』,8架!」

「一O点钟方向,新增『巴比』9架!」

钱德拉和米莉亚利雅的报告令玛琉满心战栗。投入这番战力,竟是专程为了剿灭

她仍然摸不着头绪。不过,扎伏特是认真的。

「飞弹来了!」

「回避!」

玛琉厉声下令。无论对方的意图为何,他们可不能在这儿被击沉。

自后方包拥般射来的飞弹,被「自由高达」以全炮门一次扫开了。耀眼的闪光映透漫天风雪,照在白色的舰身上。

「舰长!」

从CIC探出头来,天城叫道:

「我知道本槛极力避免无意义的战斗,可是这样会被击沉的!请准许我们直接攻击!」

「——您若是不同意,至少让我们『村雨』机队出战!」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

听着天城的请求,玛琉坚持不肯点头。

「基拉不是说过吗?——也许他们的目的就是要逼我们开火呀。」

他们从那段声明中看出一件事,那就是狄兰达尔议长暗中巧妙地将媒体运用为自己的武器。在柏林战事的影片中,打倒那架大型机动战士的「自由高达」机影被抹去了,此举动机显然可疑。若是「大天使号」还击,恐怕会被抹黑为继「Logos」之后的下一个反派。

出击前,基拉再三交待过:——

我们一定要把「村雨」全部带回奥布,一架也不能少。

要是在这样的激战下出击,「村雨」机队必然会有所牺牲,所以此刻的基拉更是使出浑身解数以维持战况。想起他们总是让他承担过度的责任与压力,玛琉一方面觉得歉疚,一方面也对他寄予深厚的信任。

飞弹打在贴近般侧的山壁上,又是一阵激烈的摇晃。

「只要能想办法出海」

忍受着这股震荡,玛琉咬牙说道。逃进前方的海峡后,「大天使号」就可以敌动潜航,逃离敌人的攻势。

「加油!撑到我们出海!」

在她的激励下,几度生死患难的乘员们抖掷起精神,响亮地应和:

「是!」

「目标继续向西,推进10。」

「艾尔队『巴比』全机中弹。即将返航。」

康普顿级「尤连贝克」号的舰桥陆续收到令人不敢置信的报告。乌伊拉德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自由高达』和『大天使号』啊。」

看着战略面板上的友军机符号一一消失,敌方的支持机动兵器始终只有那么一架「自由高达」;而且,不知是故意还是偶然,对方的反击炮火总是没能直接命中。尽管如此,「大天使号」仍能牵制居压倒性上风的我方机动战士机队,枪林弹雨地没能拦阻它,弄得追杀的一方反倒像是被追杀似的。

「叫机动战士机队别太冲动。把战势拖到『智慧女神号』来就好了。」

听见乌伊拉德的指示,年轻的副官有些不满:

「就是为了把时间拖长,害我们落居下风了!别等『智慧女神号』,干脆全军出击!」

「哼!」

乌伊拉德以冷笑驳斥他的意见。杀红了眼的,好像不只机动战士机队而已。

「阿拉斯加之役、『雅金杜维』之役,你八成都没听过吧?」

「啊?」

听见这番嘲讽,副官显得不悦。年轻的他确实不知道,但是乌伊拉德可清楚了。他知道这艘敌舰在前次大战中表现得多么顽强,又多会在压倒性失利的战况中求生。

「要是急功而被他们给逃了,那才是无法挽回的遗憾呐往后也是。」

是的,我众敌寡的自恃最是危险。而这位副官所不知的是,他们面临的风险并不仅只于此。

「大天使号」和「自由高达」——直到现在,军方内部仍有许多人视他们为前次大战的英雄。乌伊拉德当然没有抗命的意思,但他也不想负起击沉此舰的使命。今天是上级让那艘战舰从「不明」变成了「敌舰」,哪天

会不会又为了什么原因让它变成别的身分,实在很难说。万一真有那一刻,他可不愿意成为千古第一罪人。

幸好,他们如今被赋与的任务并不是击沉那艘战舰。

「聪明一点,让『脉冲高达』和『智慧女神号」来擦屁股。」

乌伊拉德意有所指的说道。「脉冲高达」和「智慧女神号」——两个即将被捧为新英雄的偶像。

「就照命令,把它让给『我军精锐』吧!」

扎伏特已经有了新的英雄。就算那只是被塑造出来的偶像,也不容许有别人来抢风头。所以,老英雄还是退场吧!

乌伊拉德不再多想。他们只要遵从命令,把黑衣人的角色扮演好就够了。

「议长说的是征讨『Logos』!怎么会变成征讨『大天使号』呢?-」

阿斯兰激动的在舰长室里猛敲桌子,逼问塔莉亚。

「智慧女神号」已离开柏林,正加速向西航进,准备去执行司令部下达的新命令。

而这道新命令,就是支持「AngelDown」作战行动。

获知命令的内容时,阿斯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所谓的「Angel」,指的竟是「大天使号」。

阿斯兰咄咄逼人的要求塔莉亚:

「这道命令一定有问题!请向司令部再确认一次——」

「我早就确认过了!」

塔莉亚气冲冲地站起来回吼,脸上也显得十分愤怒。

「得到的答复却都是一样的啊!『大天使号与自由高达意图不明,一味扰乱战局、扩大战火,鉴于令后情势,须即刻铲除其威胁,不得放任。』!这是祖国的决定嘛!」

阿斯兰本来还抱着希望,以为是议长不解实情才造成误解,现在却破灭。他不禁哑然。

哪有这种蠢事!基拉等人的却曾经向「智慧女神号」开火过一次,但造成的伤亡并不严重,况且在前些日子的柏林之战中,他们才与扎伏特一起对抗那架大型机动战士。

「他们哪里算是威胁呢!他们的目的和我们一样——只是想让战争结束而已!」「

阿斯兰极力想解开误会,塔莉亚却反过来以尖锐的口吻问道:

「要是目的相同,他们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作战?就像你一样?」

阿斯兰为之语结。大概塔莉亚自己也不赞同这项作战行动,所以说起话来更显得不耐烦:

「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作战行动早就已经开始了!」

「可是!」

事态已经不是阿斯兰或塔莉亚——虽是「F.A.I.T.H.」,却仍是一介士兵——能够阻止的了。他心里也清楚,只是无法接受。却见塔莉亚打正面直视着他:

「你也别再胡闹了,阿斯兰!老是放不下!」

看见她目光中的严厉,阿斯兰惊得倒抽一口气。

「我知道你不想失去往日的战友可是人心是会随着时间和情势而改变的。」

这就是难以避免的现实?他坚信绝不会改变的事物,其实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失去?自己此刻的极力否定,只是因为不想承认、不想面对这个事实?

塔莉亚规劝也似的继续说:

「你自已都变了,不是吗?——认清现实啊!」

阿斯兰无话可答。

自己变了吗?是的确实变了。会决心不再战斗的那个他,已经不在这儿。现在的他要为了阻止战争而战,也发誓宁可不择手段,然后得到了「F.A.I.T.H.」的徽章——这才是现在的他。

然而,到了这一刻,他竟开始为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而迷悯。

彷佛打断阿斯兰心中的纠葛,对讲机响起一个呼叫声。

「舰长,我们收到AWACS的讯号。即将抵达作战区域。」

「我知道了。」

回复了来自舰桥的通讯,塔莉亚随即拿起军帽往门外走。阿斯兰仍不死心地跟上去。

「舰长!」

「你要是不想看,干脆待在房间里。」

听得她冷言命道,一阵屈辱的热感当场窜上阿斯兰的脸。

「只不过,跟那艘战舰交手,我们可是一脚踏在棺材里的。」

丢下这些话,塔莉亚便走开了。

现在的阿斯兰也只能旁观。他既阻止不了作战——也无从加入。可是他一点也不觉得庆幸。

「发布红色警戒。驾驶员请前往座机待命。」

换上了驾驶服,坐在警戒室里等待出击的真,这才慢慢睁开眼睛。

这一天终于来了。

打从把史黛拉葬在那座湖里,他就不断的祈求,希望能亲手打倒杀死她的「自由高达」。为了这个心愿,他和雷反复研究仿真程序,演练战术,几乎是夜以继日地只想着这一件事,甚至像在想一个令自己苦恋的情人。

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访。

作战命令颁下来时,大概没有人比真更感到喜悦了。

一定是哪个神明听见了自己的心愿。一定是。

「真。」

看见真拿着头盔站起来,雷喊住他。

「别忘了我说过的话。」

「嗯,我知道。」

真转过身点点头,看见雷的脸上难得的露出笑容。

「别担心,你一定能亲手打倒它。」

一股力量涌入体内。真回以坚定的笑容:

「谢谢。」

满怀决心,他迈步向前——

「自由高达」,要由我来打倒!

真走进通往「核心飞梭」发射台的电梯,这时,警戒室的门开了。他瞥见阿斯兰神情凝重的走了进来。

「——真!」

阿斯兰跑过来,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真硬是在他的面前关上了电梯门。

他大概又是来啰唆些「那不是敌人」之类的屁话吧。那种意见不值得听。不是吗?司令部都说要征讨了,可见自己是对的——「自由高达」是敌人。

「距会合点还有20。本舰即将会敌。」

听着巴托的回报,塔莉亚心绪复杂。在「迪因」自空中传来的状况图上,清清楚楚映着那一艘外型特殊的白色战舰。

征讨「大天使号」——接到这项命令时,塔莉亚自己也怀着诧异与疑虑,特别是在狄兰达尔于影片中公开点明了「敌人就是『Logos』」之后。

那艘战舰的却令「智慧女神号」蒙受惨重伤害,塔莉亚也在当下战定将它定义为「敌舰」,但她却不由得对那样的判断感到犹豫,因为该舰当时的介入的确住他们逃过一劫。在柏林,他们两方也曾为了相同目的而战。姑且不论这些反复的现实理由,单看「大天使号」显示的立场,塔莉亚就不知该怎么下判断了。

那艘战舰显然不是友军。然而,她却也不能确定它是「敌人」。这一点毋须阿斯兰明讲。

事到如令,这些迷悯和疑窦都于事无补。作战行动已经展开,自己只能遵从。就算身为一舰之长、身为「F.A.I.T.H.」,只要是军人,她就必须服从。

塔莉亚放下心头的迷思,凛然命道:

「发射干扰弹。出动『脉冲高达』。」

于是,「智慧女神号」射出了第一发炮火。

「传感器!」

飞弹一在前方炸开,「大天使号」的热源感应屏幕顿时变得一片空白。钱德拉倒抽了一口气。

「这这是干扰弹!」

那是会在起爆同时散布热能的特殊弹头。雷达在中子干扰下已不堪用,热源传感器便是战舰的眼睛。现在「大天使号」几近全盲,在如重重屏风般的山脉地形,他们的视野狭碍得寸步难行。

「左舵10,降低高度!」

玛琉随即下令。刚才的这一枚飞弹,显然不是在后方追击的康普顿舰所发出,那么,就像她之前感觉到的,也许他们被追入了扎伏特别动队的埋伏中。但此刻已不容转向:穿过山脉就是海洋了,不管前方有什么在等待,他们都得突破。

飞弹从遮蔽视野的山峰后方如雨般射来,擦过「大天使号」的装甲,打在四周的山壁上,令船身剧烈摇晃。掌舵士诺伊曼努力稳住船身,一面提防左右两旁迫近的山势。「大天使号」速度不减.很快地绕过这片断崖,赫然发现那艘灰色的巨舰。

「——『智慧女神号』?」

玛琉屏息了。只见「智慧女神号」笔直向他们冲来,还有舰首副炮已涌现临界时的白光,但她的指示根本来不及在这一眨眼间喊出。所幸在炮火射出之前,诺伊曼使足了劲.猛然把舵打到底。

「唔哇!」

「大天使号」猛然向右侧翻去,玛琉等人差点儿没被甩出座位。紧接着。光束便从大幅右倾的舰底掠过,将后方的山壁炸出一个大洞。

诺伊曼继续打右舵,使「大天使号」以侧翻九十度的垂直向前滑进。「智慧女神号」的船体就在眼前,舰桥外就是近可触及的山壁,颤栗的寒意几乎令众人为之冻结。顷刻间,灰色的船体仅以毫厘之差擦过了他们。

诺伊曼赶紧在失速之前紧急拉回舵,同时为自己的粗鲁大喊一声「抱歉!」,副驾驶席上的卡嘉莉连

忙摇头,回了一句「不会!」。事实上,诺伊曼在前次大战中也曾使出滚筒式翻滚(BarrelRoll),这一次又是他高明的判断与掌舵技术救了大家。

但对玛琉而言,她的心思全放在已经拉开距离的那艘灰色战舰上。

「怎么会那艘战舰为什么」

「智慧女神号」——被喻为扎伏特英雄的它,与他们可说因缘匪浅,为什么会跑到这儿来攻击「大天使号」?

玛琉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那样居然也能避开!」

阿瑟惊呼道。眼见蓄势万全的第一发攻击被对方躲开,塔莉亚暗暗咬牙,却也觉得其来有自。若是可以轻取,对方就不叫「大天使号」了。「智慧女神号」转回去由后方发射飞弹,便见「大天使号」也打开舰桥后方的飞弹发射管还击。

「可恶!」

看见飞弹擦过船体击中山腰,阿瑟紧张起来。舰桥正在摇撼,塔莉亚却泰然自若地坐着。

「别担心,只要不乱动,我们就不会被击中。」

「什么?」

阿瑟等人不解的望向她。

塔莉亚冷静地看着「大天使号」的炮击弹道,发现那每一发都只射在足以阻挠「智慧女神号」前进的路线上,却巧妙的避开了船体。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仍不打算用舰炮击中他们。「自由高达」在达达内尔射下来的那一发能源炮也是如此。看来,这像是对方一贯的作风。

塔莉亚叹了口气,转向通讯士席:

「美铃,打开国际救难频道。」

「啊是。」

美铃先是疑惑,随即操作通讯器。塔莉亚拿起通话机,开口说道:

「我是扎伏特军舰『智慧女神号』舰长——塔莉亚库拉迪斯。『大天使号』,听得见吗?」

面对塔莉亚唐突的举动,阿瑟等人看傻了眼。塔莉亚自己也有半分意外,只是想到对方遭受突如其来的伏击,却还是不愿意以暴制暴的伤及对手,她也不忍心就这么二话不说的击沉它。

「本舰正奉司令部的命令,要击沉贵舰。」

她堂堂正正的宣告道:

「然而,若贵槛暨舰上所有舰载战机愿意即刻停止战斗、投降,那么本舰也将停止攻击。」

「舰长!」

听到塔莉亚作此承诺,阿瑟的脸板了起来。当然,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司令部的命令是击沉「大天使号」,不过自己是「F.A.I.T.H.」,有临场自由裁断的授权,现在要行使有何不可?

塔莉亚隐约感到不悦,随即察觉内心的怒意正起。

「警告只限一次,此后不再受理任何协谈请求。我们会保障乘员的生命安全。」

她刻意把话说得严厉,并且开出条件,然后停顿了一下。

「但愿贵舰能做出明智的判断。」

是的,塔莉亚不想和那艘战舰交战。她没忘记被他们攻击的愤怒,但也不愿怀疑他们的善意。

「舰长」

听完「智慧女神号」舰长的劝告,「大天使号」的乘员望向舰长等待她的判断。玛琉思索着。

屏幕上的人便是塔莉亚库拉迪斯。她们在奥布会经交谈过,玛琉想起她是个果决而豪爽的人,不由得苦笑。

「不愧是『智慧女神号』的舰长呀我还真不想与她为敌呢。」

可能是听出了她的语意,CIC的天城赶紧打岔:

「可是!我们若在此时向扎伏特投降,卡嘉莉大人的安危怎么办?」

「天城,不可以!」

卡嘉莉大感意外,连忙制止。

「现在岂是说这个的时候?要是能让大家得救——」

「但是」

天城的顾虑确有道理。奥布已隶属于联合阵营,与扎伏特敌对。要是现在投降,身为奥布国家元首的卡嘉莉一定会被引渡到扎伏特去——落入意图不明的狄兰达尔手中。

就在这时,米莉亚利雅手边响起一个讯号声。

「是基拉。」

米莉亚利雅立刻念出他送来的电讯。

「到海里去。送卡嘉莉回奥布。这是第一要——」

「基拉!可是」

卡嘉莉耽忧地叫道。不过,其实玛琉早已做了决定,不用等基拉开口。

「米莉亚利雅,同对方打开同样的频道。」

玛琉说完,便拿起通话机。

不单是为了卡嘉莉,而是这条路不容妥协。

「我是『大天使号』舰长,玛琉雷明斯——」

「——感谢贵舰的劝告。」

隔了一毁才传回的通讯里,那个声音——不,看见屏幕上出现的女性,塔莉亚不禁瞠目。及肩的栗发,亲和中流露坚毅与意志力——是她在奥布见过的曙光社技术员,玛丽亚凡涅斯。

她竟会是「大天使号」的?

塔莉亚大为惊愕,同时却也终于释怀。回想起在奥布与她交谈时的印象,塔莉亚这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种深切的认同感,彷佛对方也有亲自指挥战舰的经验似的。那份共鸣不是没有道理的。她可是个比自己还要资深的舰长啊!

如今,这位玛丽亚——不,是「大天使号」舰长玛琉雷明斯——也和当时一样,毅然回复塔莉亚的要求。

「但是,很遗憾,我们无法接受。」

「什么?」

阿瑟为这出人意表的答复而叫了起来。不过,塔莉亚这次倒不特别意外,反而觉得自己早就料到对方会这么回答了。

但见雷明斯舰长直视前方,眼神充满坚强意志:

「本舰仍然肩负使命。在联合与「殖民地」对立——即将再次分裂成两种色彩的世界中,或许本舰只是干扰的颜色,可是也正因为如此,我们不能在此时此地消失。」

塔莉亚默不作声的听着,心中涌现某种骚动。

是敌、是友?是正是耶?

明知世上没有绝对的价值观,人们还是得在抉择中度日。塔莉亚虽已决定与这些烦扰划清界线,如今却为了屏幕那端的坚强眼神而动摇心志。

她一直以为那是廉价的正义感,以为「大天使号」介入他们与奥布的战斗、或在柏林阻止联合屠城,都只是出于伪善的意志。但她发现自己错了。眼前这位女性并不是个会被如此单纯的因素所驱动的人。

另听得玛琉雷明斯在最后浅浅说道:

「——期盼贵舰能网开一面。」

就这样,对方切断了通讯。塔莉亚低下头去,忍不住心中苦思。

她的劝告被拒绝了。

现在,她非得征讨「大天使号」不可了——包括对方的这份意志。

「库拉迪斯这混账!做这什么没大脑的事!」

在「尤连贝克」的舰桥上,乌伊拉德破口大骂。「智慧女神号」和「大天使号」透过国际救难频道传递的对话,当然也传到了这艘战舰上。

「是?」

副官疑惑地打量乌伊拉德的怒色,乌伊拉德便向他吼道:

「叫机动战士队重新展开攻势!」

在「智慧女神号」号抵达同时,他便下令攻击点到为止,为的是把功劳让给扎伏特的英雄,谁知道那位女舰长竟然想对敌人施恩。

「太瞧不起人了!绝不能放他们逃走!」

乌伊拉德再也遏制不住怒意。

他那么费心把情势维持成现在这个局面!要是被库拉迪斯害得作战失败,他肯定脱不了责任。

「巴库」队再次挺进,「巴比」机队也陆续起飞。大概是察觉了这些行动,「智慧女神号」传来通讯。

「乌伊拉德队长,你为什么擅自进攻?」

面对愤然抗议的塔莉亚,乌伊拉德反唇相讥:

「不开火,他们就要逃跑啦!人家不是这么说的吗?」

见塔莉亚露出被抢白后的神情,乌伊拉德小小得意地瞥了一眼,便径自关掉通讯。

「就算是『F.A.I.T.H.』,这也是我努力布下的局,怎么能容你毁了它!」

那艘「大天使号」上坐的是什么人,或是司令部的意图如何,都不是身在前线的他们该过问的事。身为军人,遂行作战才是首要之称,那女人竟然来这一套!

如令「智慧女神号」已来到这儿,击沉敌舰的功过都将归于它的名下。也罢,就让扎伏特的英雄战舰上台面接受表扬吧。既然军方需要这场作战的结果,那他愿意做个幕后英雄。

乌伊拉德板着脸碎了一句:

「『智慧女神号』要是下不了手,我们来替它完成!」

「智慧女神号」与「大天使号」相互通讯的过程,真一个字也没听进耳里去。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那架蓝翼白身的机体上。

重开攻势的乌伊拉德队派出「巴比」和「巴库」,从陆空两方攻向「大天使号」。「大天使号」的迎击系统全部敌动,虽能击落来自含方位的飞弹,却也令舰身包裹在烈绒之中。察觉危机的「自由高达」想回去掩护母舰,看在真的眼里,却像是压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似的。

「别想逃!」

你的对手是我!

真一面连射步枪,一面

敌动喷射推进器,让「脉冲高达」抢到对手面前,却见「自由高达」以华丽流畅的动作避开射线逃向高空。它那急遽的加速度,一转眼就拉开了与「脉冲高达」的距离——

不过,我不会放过你!

跃出战线的「自由高达」回身以步枪牵制,但真没有因此减速,他将盾牌举在眼前,一挡下光束就立刻移开,准备回击的准星里只有白色的机影一闪而过——

来了!

感受到杀气如电流般窜过全身,真反射性的移动机体。「脉冲高达」向左侧倒去,头侧立刻有一道光束掠过。那是「自由高达」最爱瞄准的部位——头部摄影机与武装!

「老是用这一套——」

真愤怒的驾机冲上前去。

「——别以为能得逞!」

一而再、再而三——故意展现压倒性的力量差距,虚弄不杀生的伪善;明明夺走过好几条人命,却端出一副超然高洁的架势——

连像史黛拉那样一无所知的女孩都杀了,还装什么清白!

彷佛有某种东西在真的心底迸开了。就像有人揭去了那层覆在眼前的膜,视野突然鲜明起来,力量也有如泉涌,直达指尖。

从敌机枪口射出的光束轨迹变得好清楚。真的手脚随心所欲地控制着操纵杆与踏板,「脉冲高达」也随之灵活穿梭在光束间。他的枪口发出光束,与敌机的光束在空中交错——

「自由高达」的动作确实敏捷,射击也精准。

几天前,他和雷会经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可是,那架机体绝不会瞄准驾驶舱。它永远只会对着武装或摄影机攻击。

一如雷所挑明的,「自由高达」的射击从来不对着「脉冲高达」的中心部位!也就是驾驶舱。真在亲眼确定这一点的同时,也不自觉露出得意的微笑,觉得雷的告诫就在耳边高声回荡——

那就是「脉冲高达」的致胜契机!

两机的距离条地拉近,真丢开了盾牌,拔出光剑.却见「自由高达」的手上也有光刀闪动。他闪过兀地劈来的光束刀锋,挥剑砍去,一被对方拉开距离,立刻用右手的步枪追击,但这紧凑的一连串攻击却都被「自由高达」迅敏地躲开了。一时按捺不住焦躁,真出剑太快,才刚觉得不妙,「脉冲高达」的左臂与头部便被自下方窜来的光刀削了去。

真却完全不为所动,只是对着通讯器喝道:

「美铃!『胸部飞行器』、『威力型外挂装备』!」

同时,他快手卸脱失去武装与摄影机的「胸部飞行器」,让推进器全开的「脉冲高达」上半身朝「自由高达」猛冲而去。「自由高达」大概没料想到这番举动而措手不及,勉强屈身以盾牌挡住「胸部飞行器」的暴冲。这时,真的「核心飞梭」已和「腿部」分离,又趁乱用机关炮疯狂射击,使得「胸部飞行器」的推进剂着火爆炸。「自由高达」便被这股近距离的爆炸威力震得向外摔去。

趁这段时间,真与母舰射出的新「胸部飞行器」和「威力型外挂装备」合体,继续朝坠落的敌机追去。见「自由高达」在坠地前紧急拉回重心,但仍拖着白色的雪尘滑降,「脉冲高达」立刻向发现猎物的猛禽一般俯冲而下。出其不意的一记光剑纵切,地表的雪霎时化为蒸气,就在这一团爆起的白色水雾中,「自由高达」一跃而起,企图脱离。

「都说不会让你逃走了!」

真的「脉冲高达」紧追不舍的贴上去,每一道剑锋却都被「自由高达」轻巧地躲开了。在他的心里,对敌人的恨意越来越高涨。

「就是你杀了史黛拉!」

他咆哮着,还是一个劲儿的挥剑。眼前的敌机杀害史黛拉的那一瞬间——也就是他想守护的生命逝去的那一刻——再次浮现脑海。

失去的悲凄、痛苦、懊悔——全都聚焦成对敌人的憎恨。

「——我本来要去阻止她的——!」

「唔!」

这几道趁着加速度直刺而来的锋刃,基拉闪躲得十分狠狈。

「脉冲高达」攻势越发凌厉,甚至每分每秒更加犀利。基拉再次为这个驾驶员的本领咋舌。

和前几次对战时相比,这个人的战技确实进步了,就连现在的这场战斗,他的战法似乎也越来越精进、越来越勇猛——甚至有一股如鬼神般的阴狠气魄。

「大天使号」还没有摆脱机动战士机群的追杀。基拉很想赶过去掩护,却被「脉冲高达」牵制得无法脱身,忍不住烦燥起来,只好冲向对方的面前,用光剑向它的上半身横劈去。不料,这一剑竟然完全扑空了。原来是「脉冲高达」及时分离上半身,藉此避开了基拉的斩击。惊见如此诡谲的机动战法,基拉只是愣了一下,就感到一阵冲击突然从背后袭来——

后面?

分离的机体竟在不知何时绕到了后方,炸掉了「自由高达」的一枚机翼。基拉在努力稳住机身之余,也向再度合体且重开攻势的「脉冲高达」投以惊愕的眼光。

这是将机体特性发挥到极致的战法,还有远超越菁英水平的操纵技术——和气势。

不知不觉间,基拉不仅落居下风,更完全被对手的攻势摆布。

两架白色的机动战士,就在惊耸而激烈的短兵相接中继续缠斗。

「距离海岸线还有10!」

受到再次加入战局的机动战士机队攻击,「大天使号」的舰内一片动荡,诺伊曼的回报声几乎像是呻吟一般。

飞弹如骤雨落下,刨开周遭的山壁,或在空中绽成火焰的花朵,也有未被迎击弹幕拦下的漏网之鱼击中船身,震得舰桥几乎是摇摇欲坠。天城实在忍不住了,情急大喊:

「这样会撑不下去的!请派『村雨』出动!」

却听得玛琉断然坚持:

「甩开敌袭!」

只要能过这一关——再撑一下下就能抵达洋面了。但在这时,卡嘉莉一脸不安的转过头来。

「——基拉呢?」

「自由高达」还困在「脉冲高达」的穷追猛打之中。玛琉忽然心生惊恐,随即朝扎伏特的白色机体看去。

她看得出来,对方显然了解基拉的习惯战法,知道他绝不攻击驾驶舱,同时更运用其特殊的机体特性确实地给予伤害。光是能把基拉逼到这个地步,便知那名驾驶员不容小看!

基拉一定能够过关斩将,顺利脱身——玛琉一向如此这般的全心信赖他,如今却因「脉冲高达」的惊人攻势而为之动摇。

就在且战且走之际,前方横阻的山脉骤降,倾盆的弹雨闲,隐约看得到闪动的波光。是海。

玛琉按下心中的急切,立刻下令:

「关闭紧急隔间!准备潜航!」

「是!」

钱德拉加快手边的动作,仓皇地准备潜航。卡嘉莉仍带着焦虑的表情,不住朝身后的机动战士战况探头望去。

「基拉!基拉他」

「基拉大人不会有事的!」

天城出言劝慰,卡嘉莉却听不进去,猛然从座位上跳起来。

「准备『嫣红强袭高达』!我要出动!」

说时,她已朝电梯跑去,却被玛琉厉声制止:

「不行!」

好不容易挨到这儿,就是为了那份「首要之务」,若是任卡嘉莉冲上火线,万一发生意外,一切都将成为泡影。

「可是!」

看着根本坐立难安的卡嘉莉,玛琉只能狠下心喝道:

「你要相信基拉!」

「唔哇哟!」

关在医务室里的尼奥被一股碌地摔下病床,忍不住咒骂一声:

「我的妈呀这里怎么老是这样?」

听见自己通口而出的嘀咕,他突然疑惑起来。

刹那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在这艘船上经历过同样的状况。很久以前。

战舰「大天使号」的名气——尼奥是知道的。他听过人们的口耳相传,也在达达内尔和克里特海域亲眼见过它的战威,但也就仅止于此而已。这艘船老是喜欢半路杀出来乱管闲事,他一直觉得很讨厌。

不过,这艘船上的人为什么要生擒自己,把他带离战场呢?

尼奥也搞不清楚,只知道这艘战舰里的人全都莫名其妙,个个都以奇异的眼神看着他,还用一个自己连听也没听过的名字叫他。他一再地向对方表示认错人了,但是他们对待自己的态度却还是怪怪的。

那帮人口中的「佛拉格少校」到底是什么人啊?

之所以对这个地方和这些人产生某种难以名状的情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那种感觉很奇特,是他这辈子从未感受过的——

又是一阵摇晃,把尼奥拉回了现实。

别开玩笑了。他怎么可能跟这种鬼地方扯上关系。自已是尼奥罗安诺克,是第八一独立机动群所属的联合军上校,是一棵无根的野草;没有故乡、没有任何流连不舍的地方,也没有谁等着与他重聚。他只能在战场上生存,是个一事无成的人。

尽管努力否定,那种奇妙的不自在却仍然滞留在他的心底。

「他们要逃了,舰长!」

发现「大天使号」的前

方出现洋面,阿瑟着急地叫道。

迟迟无法下定决心的塔莉亚,这才终于打定主意。

「启动『唐怀瑟炮』!目标『大天使号』!」——

本舰仍然肩负使命。

那个正气凛然的声音还在她的耳里打转。自从听到狄兰达尔的声明以来,她的心底就开始盘据着一个无法形容的疑念,如今浮上了心头。

那不是敌人。听过雷明斯舰长的话后,塔莉亚已经能肯定这一点。

杀害不是敌人的对象妥当吗?就算是为了奉命行事?

不意间,她想起了奥布军的境遇。对他们而言,「智慧女神号」应该也不是敌人吧,但他们却为了护国而站上与扎伏特对立的火线。那正是军人的天责。是的,她也是个军人。

既是军人,就应该服从。

「快追!让他们濳进海里就完了!」

在阿瑟的连声催促下,管制火炮的陈完成了「唐怀瑟炮」的启动程序,「大天使号」已经摆脱机动战士机队来到海面。眼看它巨大的船身渐渐浸入海水,「唐怀瑟炮」在这时才到达发射临界。

「发射——」

听见阿瑟的号令响彻舰桥,塔莉亚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手。

「这!怎么搞的?」

被「脉冲高达」一个劲儿的追缠,基拉急得叫了起来。

这架战机不顾一切的猛攻,每一动都有强烈的杀气投射而来。感受到那股压迫感,基拉几乎喘不过气来。

间不容发的密集光束攻势,简直像预知基拉要闪躲的位置似的,不断砍进「自由高达」的装甲。基拉想用盾牌做掩护射击,却被对方一记打落步枪。

「智慧女神号」又射出一组带剑的辅助装备,「脉冲高达」从其中不知抽出什么。基拉想趁这个当儿追上「大天使号」,眼际却出现一个光点的残像,仓促间只能先举起盾牌相应.——却是「脉冲高达」掷出的光束回旋镖。「自由高达」虽然勉强招架住了,机身却大幅失衡。

这时,从陆地发动追击的「智慧女神号」舰首迸出白光。刺眼的光条划过海面,击中了即将隐没海中的「大天使号」。

「!」

基拉被母舰分神,也不过是一眨眼而已。

转过眼,屏幕上已是挥动着长刀劈来的「脉冲高达」。

反射性举盾的那只手臂,已在半空中分了家——

不好了!

基拉睁大了眼睛,看着那把雷射刀从自己的上方挥来,一路散发着慑人的杀气。他想拉回重心,用推进器逆喷射,对方的冲斩却比他快太多了。光刀破入装甲,一口气从肩部砍到腰。

在这阵猛烈的冲击后,驾驶舱里的警告声立刻被爆炸声掩盖。赶在视线褪色之前,基拉奋力将手伸向核子炉关闭钮,却还来不及确定关闭操作是否完成,他的意识就陷入黑暗之中。

雨水打在机身上。

真仰望天空,带着不可思议的心情看着雨滴。被爆炸余波激起的海水,化成临时的一场骤雨,洒在「脉冲高达」的身上。

眼前已没有敌机的影子。随着令人目眩的光芒.它消失了。

「自由高达」已经不存在了。

是我打倒了它。

心里痒痒的,有一股难耐的感觉忽地涌现。

「哼哼,哈哈哈」

从喉间涌出的,却是自己无力的笑声。真仰头笑着,声音有些嘶哑。

我成功了。我打倒那家伙那个死亡天使了。

我把它从天上扯下来,劈成了两半。

「我做到了史黛拉」

反反复覆,夜以继日,真满心只想着这个敌人。它的模样像是脑中烧烙的一个印记,痛得他夜不能眠,压得他胸中苦闷,但这下子可痛快了。自己终于击败了史黛拉的敌人!这唯一强过自已的敌人——

「现在我终于」

奇怪的是,真觉得空虚。这明明是他满心期盼的结果,却感觉不到昂扬或喜悦,反而像是身体部分被挖空,令他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感觉不到。

他只能笑,像是停不住的瘀銮。

笑着笑着,地也不知道有泪水从眼里涧下。

占满屏幕的白光返去时,阿斯兰还没有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大量的浓烟低垂覆在海上,忽有一阵风吹来,把凝滞的烟扫了开去,现出空中的一架机动战士。是的,只有一架。

他没想到,真和基拉的实际对战会成现实。

偏偏命运违背了阿斯兰的预期和心愿,揭露了一个最不可能的结果。

爆炸的光芒消退,留在海上的只有「脉冲高达」——

怎么会不可能

昏昏沉沉地,阿斯兰的脑中浮现这些已无义意的字句——

怎么会有这种事?不可能不可能!

「自由高达」在哪里?「大天使号」呢?

「啊啊」

颤抖的嘴唇中,只有虚弱的惊叹。

不该是这样的。阿斯兰总以为是自己不敢面对这场对决。其实不是,他不是不敢面对,而是没有料想到这样的结果。

他万万没想到真会打赢,基拉会落败。

基拉一定不会杀死真。基拉也不可能会打输。是的,他在心里如此相信着,所以-

结局不该是这样的。

「——基拉——!」

基拉还有卡嘉莉-他怎么地想不到自己竟在转眼间失去所有最心爱、最珍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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