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ASE03
另外查到了三座同样的中继太空站,
狄兰达尔坐在弥赛亚的议长室里,事后报告正陆续送达。
镇压行动都进行得还算顺利,只是
浏览着月球舰队的报告,狄兰达尔沉吟道:这么说,总共有五座咯?
难以相信!怎么会犯这样离谱的疏失!
米塞克冲着视讯萤幕怒斥,便见萤幕另一端的将官们神色忸怩的端正坐姿。事到如今,再多的责备也是枉然,因为悲剧已经发生,动乱也结束了。
确实如此敌方掩饰得巧妙,但我方大概也放太多心力在地球上了。
狄兰达尔将看完的报告交给秘书官,一面对将官说道:把那些结构体集中到月球轨道上,晚一点再讨论如何处置。
关于那些装置的处置,狄兰达尔的脑中已有具体计划,但他没有继续谈论这个主题,而是另外提出质问:戴达罗斯基地那边呢?
这个基地目前正由智慧女神号单独驻守并监视。基地的司令部被击溃,炮台的控制权转移,人员也已投降,过程中没有太大的混乱,只不过,单凭一艘战舰要掌控全区,还是太勉强了。
已照您的指示派罗兰队过去,我想他们就快要抵达了。
是吗,谢谢。
想着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战场英雄,狄兰达尔又做了指示:那么,就让智慧女神号和月球舰队好好休息一阵子吧。马不停蹄的连续战斗,一定让他们累坏了。
是。
听到这里,将官们才像是松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他们实在干得太好了。月球舰队是全力以赴,智慧女神号更是功不可没!
米塞克对前线战士们的表现赞不绝口,狄兰达尔也笑着表示同意:是啊,事情能告一段落,也许都托了他们的福呢,特别是吉普列尔本来又想逃走,这次总算被他们逮着了。
雷成功地消减了吉普列尔。敌舰的舰桥被光束完全烧毁,虽然无法确定那人的生死,不过雷做事一向干净利落,不会有问题的。
对扎伏特全军而言,吉普列尔的死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宽慰。
另外,虽然有情报指出大西洋联邦总统正在阿尔萨斯,但军方不会再有进一步动作了。
狄兰达尔说道。米塞克等人纷纷点头,表情明朗。
终于结束了。logos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他们打倒了战争的根源。
在场众人的脸上满是这份感慨,却在此时,狄兰达尔幽寂地望向墙上的大萤幕。画面中显示的是被破坏的殖民站,景象惨不忍睹。
可是都是我们太愚蠢
是
听见他的陈述,众人都静了下来。狄兰达尔以沉痛的面容低声说道:我们把局势想得太简单,以为事情不会变得这样严重,所以才造成了疏失,让危机趁虚而入整件事情,都是我们没能防患于未然。
众人回想起这次的伤亡,面色又沉重了起来。一名军官开口说:真的非常惭愧。
狄兰达尔摇头说道:不,我并不是在责怪各位啊,我自己也对不起大家,尤其是那么多逝去的生命
说这话时,他感受到的是真实心痛,没有一丝虚伪。
所以,我更加坚定的认为,我们必须创造一个再也不会发生这种悲剧的世界。
米塞克等人都注视着狄兰达尔,眼神极其真挚。善良而愚昧的人啊,狄兰达尔心想他们都不知道说出这些话要下多大的决心,也不知道狄兰达尔将用什么方式向死者负起责任。
对那些已逝的人们,这是我们仅有的补偿
议员和将官们都敛起了神色,一致同意:是!
是的。面对这逝去的许多生命,同时也是必要的牺牲,狄兰达尔暗自立誓。他要建立一个再也没有战火的全新世界。
所以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隔着射击练习室的玻璃,可以看见真和雷在里面。露娜玛丽亚阴着脸看了一会,真才发觉她在外头,便从门口探出头来。
干嘛?怎么了?
还干嘛咧!真受不了你。
露娜玛丽亚嘟起嘴。
好不容易有休假,干嘛一起床就钻进射击室呀?
被她这么一骂,真愣了一下。
呃?因为我也睡饱了,雷又说要来练习
哼,是哦。
雷说打靶你就打靶,那雷去死你也去死吗?露娜玛丽亚觉得他答得太蠢,转身就想走。
啊?喂,等一下啦,露娜。
真急忙喊道,把枪一摆就追了上来。
露娜!
他抢步上前,在走道上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你干嘛生气啊?
露娜玛丽亚回过身说道:我才没生气呢!
明明就有!
她静下来,一时没开口。
自己确实是在生气,气这个男孩一点也不懂她的心情。但静下来想想,要他懂也实在有点强人所难,于是她叹了一口气。
无所谓啦。
没好气的丢下这句话,露娜玛丽亚打算走开,这会儿却换真不高兴了。
有所谓!我搞不懂你耶!
看着那双直视自己的红色眼眸,露娜玛丽亚迫于气势,便喏喏着答道:只是想跟你聊一下而已
啊?
真大为惊异。露娜玛丽亚别开视线:那阵子事情太多了就是阿斯兰跟美玲的事。
一听见这个名字,真像是屏住了呼吸。^
听见阿斯兰和美玲可能还活着的消息时,她和真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受。不久,殖民地就遭到了攻击,他们匆忙地加入战局,也完全没有思考的时间,但在露娜玛丽亚的心里,这件事一直悬在那儿。
该怎么看待他们的事呢?万一再度相遇,她该这么办?万一是在战场上重逢呢?
但是现在,露娜玛丽亚却后悔自己说出了他俩的名字。真的脸上满是惊恐。刻在他心底的伤显然太重太深,甚至还在淌血。
她不想伤害他,只想为他疗伤。隔着真的肩头,她却看见那个人影,当场浇熄了这份心意雷站在练习室门口,正在看着他们。露娜玛丽亚忽然醒觉起来,于是僵着嗓子对真说:不过,算了。
啊?
真睁大了眼睛。
我想说的是只是要你别放在心上而已。
她快嘴说着。不知怎地,她觉得雷好像在监视这一切。
一想到他们或许没死,我也有点胡思乱想,不过不过,错的不是你。
露娜
我也知道那是命令,他们也确实有嫌疑
对。说来说去,真只是尽一个身为军人的职责罢了。不管对象是谁,不管什么理由,背叛就是背叛。真奉命去处置他们,所以他也是不得已。没错,她只能做出割舍,真也一样。
所以你不要想太多就这样而已。抱歉了。
话一说完,露娜玛丽亚马上跑开。
露娜!
身后传来真的声音,但这次没有追上来。
其实,她是想和他单独好好谈一谈的。关于美玲和阿斯兰,露娜玛丽亚的心里一直有迟疑,她想,如果能跟真聊聊,也许他们都会找到不同的答案。可是她不能在这儿讲。不能在雷的监视下。
雷的视线为什么那样冰冷呢?真可笑,自己居然想到监视一词。他们不都是伙伴吗?
想是这么想,露娜玛丽亚还是害怕。莫名的、她有一种奇怪的念头,觉得雷好像准备把真变成冷酷的兵器;一个让人感觉不到温暖的、精准无比的战士。就像雷自己一样。
原来我打败的那架脉冲高达,也是这个叫做真的人驾驶的。
基拉问道。阿斯兰点点头:嗯。那小子现在在开命运高达。
命运高达
听见这个名字,基拉像是思索起来。
离开大气层的大天使号正在前往月球都市哥白尼的途中。他们准备在那儿待一阵子,收集情报,找出议长的下一步行动。
来到舰上,阿斯兰这才有了能和基拉细细长谈的机会。他觉得这样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他跑到基拉的家里,在基拉的房间里跟他一起做功课。
不过,那时我真的吓一大跳。
阿斯兰苦笑着回想。
实在没想到你会被真给打败。
一方面是没想到真的战技已经到达那个境界,二方面则是不认为基拉有可能败给任何人。正确来说,后者的成分多一点。
基拉也苦笑起来,耸了耸肩答道:我自己当时也在迷惘,不知道跟扎伏特交战究竟对不对卡嘉丽也在舰上,我只想尽量让他们脱身。
结果大天使号也被打得惨兮兮,我真的吓呆了。
当时的惊愕与绝望,实在不是现在的三言两语能够表达。经历过那一刻,阿斯兰觉得此刻的舒慰感格外真切。
不过,也许就因为那一次,我的脑筋才清楚了,知道哪里不对劲。
就像脸上被人出其不意的揍了一拳,却狠狠打醒了阿斯兰。
自己心爱的人们,也会被自己所属的阵营剿减,更可怕的是,如果阿斯兰当时有座机,也一样会被命令去打到基拉的。那么一来,曾经
为了守护所爱而执起的剑,将会反过来消减所爱。但却直到那一刻,阿斯兰才明白自己对那种矛盾视而不见。
阿斯兰
现在,基拉在身旁笑得沉稳。走到这一步,阿斯兰知道自己又绕了好大一段远路。
再怎么冠冕堂皇的情操大义,也改变不了战争的杀戮本质,只要在二个交战的阵营之间做了选择,就是在为虎作伥。可悲的是,战争就是逼得人不能不选边站。
议长和雷的棘手之处就在这里。跟他们聊久了,会觉得他们的话才是对的。
一听阿斯兰这么说,基拉也跟着点头。
我想也是。这个我懂。其实,他们讲的可能也没错。
对或错,往往是随立场不同而异,而不是绝对的。雷也这么说过。
阿斯兰难过地低声道:真恐怕也没法跳脱这一点
从议长和雷嘴里说出来的话,每一句听来都合乎逻辑,只是阿斯兰自己无法认同那些话背后的意义,因为那完全缺少人性的感情。
那小子也是有梦想的人,为了圆梦,一路努力
真有想要守护的事物。为了取回被战争剥夺的,他力争上游,那份斗志却被别人利用,成了图利特定目的的工具。
战争孕育矛盾。为了守护而战的人,终将伤害自己本应守护的;报复他人的掠夺,下次就换你对别人做同样的事。那些人不断的对真耳语:这么做没有罪、这一切都是正确的,然后捂住真的眼睛,让他背负更深的罪孽。
阿斯兰也经历过这一段,所以他更想拉真一把。
这样啊
基拉喃喃道。看着阿斯兰陷入静默,他的神情也哀凄起来。
就在今晚寂静夜里,我在等待你的到来
一个小小的哼唱声,落在平静的水面上。米亚从泳池边走开,在庭院里散起步来。
这里是月球的中立都市哥白尼。覆盖在大型的圆顶下,人们将城镇建设在地底,足足有好几层,米亚正在其中的一处高级住宅区。她住在扎伏特名下的一个休闲设施里,有成排的雅致客房,还有中庭游泳池,和高级度假饭店没有两样。可是,米亚一刻也没有放下心来好好享受过。
等着你来,找回过去曾经遗忘的浅浅笑容
在寂静的夜里这是拉克丝的代表作。米亚演唱这首歌时,演唱会场爆满的观众们曾以欢呼声迎接她,最后赢得满堂喝彩。重低音的节奏在她的体内响着,现场的欢呼和掌声刹时重现在眼前,但这些幻想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现在的她远离观众与灯光,孤单地走在这里,没人听得见她的歌声。
重新站上舞台的日子,难道已不会再来了吗?
想起自己的失败,那一幕不断在米亚的脑海中上演那一刻,当真正的拉克丝现身时。
就在那一瞬间,自己变回了平凡的米亚?坎贝尔。一个平庸、渺小又不起眼的女孩。
可是她自愿自地猛摇头在大众面前唱歌、说话,带领殖民地走到今天的,就是那样渺小的自己。
对呀因为,我
她对自己说着:
那些都是我的贡献呀!
从前是拉克丝歌颂和平、引导人心,但现在为人们做这些事情的,却是自己。
不是她,而是我啊!
偏偏她到现在才跑出来,还把一切功劳拦腰抢去。这实在太可笑了。
而且拉克丝居然说她不支持议长。她那样说,一定有问题!议长明明都在做好事,所以自己才愿意做拉克丝的替身,好帮助议长的
米亚咬着嘴唇,忽然想起阿斯兰曾经说过的话。
可是你想想看,他会永远让你假扮下去吗?
她浑身窜过一股寒意。
阿斯兰说中了。才没多久,她这个替身就被开除了。
等他不需要你,迟早也会杀了你的!
她想起在议长眼中瞥见的冷光,还有温柔的语调,道别的话语。
我很感谢你的付出。
米亚更用力地摇头,想要甩掉那些思绪。
不可能的!绝不会那样的!
议长怎么可能会想杀我?
可是阿斯兰就被杀了。因为忤逆议长。因为没能把他的角色扮演好。
那么,我呢?
现在,自己已经不能再当拉克丝的替身,就成了不被需要的存在了吗?
拉克丝小姐。
突然有人在身后叫自己,米亚吓了一大跳。
茶泡好了。请用。
一个戴着墨镜,看来精明干练的女性,正笑盈盈的站在自己的背后。她是助理莎拉。米亚也怕她,因为她虽然说话和举止都温和,却流露着某种冰冷而无机质的气质。米亚身边的大小事情,现在都是这名女子在处理。
请问
接过莎拉端上来的茶,米亚试探性地问道:议长那儿还没有消息吗?
是的,很遗憾
莎拉如此答道。米亚的脸色一沉。
她还是不认为议长会想杀她,可是被赶到这个角落来自生自减,或是被人淡忘,米亚觉得也一样恐怖。
不过,这也莫可奈何呀,殖民地出了大事嘛!
莎拉安慰道。
拉克丝小姐,您也很清楚吧?
是啊,我知道。
侵袭殖民地的重大悲剧,已经在电视新闻里连续播了好几天,所以她也知道扎伏特努力防范第二次的攻击,并且攻下了联合的戴达罗斯基地。议长和官员们这会儿大概都为了这件事而忙碌不堪吧!
那些我知道只是
越是这种时候,自己越派得上用场。现在大家一定很需要拉克丝的话语,为什么还迟迟不让自己露面呢!
米亚心烦意乱,语气也急躁起来,莎拉却是若无其事地说道:真的,其实现在各方面情势都还很棘手,就拿哥白尼这里来说,刚刚我还听说大天使号开来了呢!
米亚吃惊得屏息。
大天使号?
我秉持在前次大战时与大天使号并肩作战的立场,现在仍和该舰及奥布的阿斯哈代表站在同一阵线
拉克丝现身时的那一段话再次逼近米亚。而今她就在哥白尼,就在自己身旁!
光想到这一点,米亚就觉得饱受威胁。
是呀,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他们竟选这种时候上月球来。
莎拉好像一点儿也没发现米亚的神情有异,只是继续淡然的说:我想,某位人士应该也跟来了吧。
啊?
米亚下意识地在椅子上坐直身子。她当然清楚某位人士指的是谁,只是不敢讲出答案。不晓得是不是明知故问,但听得助理又补充道:喏,就是在奥布说:我与大天使号同在的那位人士呀!
米亚不敢迎向莎拉的视线,觉得她像是话里有话,兜圈子在说自己是冒牌替身似的。没想到,对方的下一句竟出乎她的意料。
她那么做,可真叫人头大呢!
米亚不解其意,却见莎拉摆出不满的表情说道:议长这一路来的努力,就被她三言两语全毁了呀,她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呢其实,拉克丝小姐不应该是那种人吧?
米亚听得出神,几乎忘了呼吸。
谁才是真正的拉克丝,莎拉应该知道才是,但她说出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
我心目中的拉克丝小姐,是个永远公正、爱好和平的人,但也会在必要的时候引导我们,与我们在战场上并肩作战。
对。米亚也这么想,而且她一直都这么认为。温柔、公正又勇敢的拉克丝?克莱因,结束前次大战的英雄。
她就是这样才会受人景仰。要是没有那种特质,谁会相信她是拉克丝小姐呢?
她用的词,令米亚一时愕然。
相信?
莎拉放轻语调,直直看进米亚的眼睛,像在窥探她的心:我一向认为,打从开战就一直在议长身旁努力付出的那一位,才是真正的拉克丝小姐。
米亚怔怔地看着她,也看见那副墨镜下冰冷的眼光。
这么说,她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却仍认定我才是真正的拉克丝!
你?
听见米亚的声音颤抖,莎拉狡黠地做了个微笑。
请叫我莎拉吧,拉克丝小姐。我想我可以帮上一点忙。
呃?
米亚摸不清对方的意思,却听见莎拉大大方方的继续说道:因为这世界不需要两个拉克丝小姐呀。
不需要这种形容词令米亚心中又是一阵打击。
抓到她潜意识里的恐惧,莎拉继续趁隙而入:有我们这一位拉克丝小姐就够了,不是吗?
听到这里,米亚才恍然大悟,当场几乎是跳也似的站起来退开,仿佛下意识想要离对方远一点。莎拉的这番话里充满不详的暗示,又像藏着毒,正打算侵蚀米亚的心。
不能克尽使命的拉克丝,将不被这个世界所需要。那么
莎拉的表情平静依旧,仰头看着暗自仓惶的米亚。
不趁现在处理好,以后大家会很难办事您说是吧,拉克丝小姐?
米亚茫然地坐回椅子上这种事,谁下得了手?
莎拉打算永远埋葬真正的拉克丝,因为
他们不再需要她。那一个拉克丝不为人民服务,所以无法取信于人,而且她又是多余的。
她能这么做吗?那是自己长久以来一直崇拜的人啊!
但在心底的另一角,有个冰冷的耳语窃窃响起要是不那么做,不被需要的就是自己了。
迟早会杀了你的!
米亚的脑中嗡嗡作响,阿斯兰的声音宛如一声警钟。她抱住自己的头,双手不停发抖。
那样不公平!不对!那些明明都是人家做的!唱歌、说话都是为了殖民地跟和平那不是拉克丝?克莱因,都是人家呀!
我一向认为,打从开战就一直在议长身旁努力的那一位,才是真正的拉克丝小姐。
没错,就像莎拉说的,而且人们现在还是需要拉克丝。不能成功扮演那个角色的人,就不是拉克丝!
可是可是!
我做不出那么可怕的事!
见米亚瑟缩打颤,莎拉轻轻把手放在她的肩上。
在必要的时候引导我们,上战场与我们并肩作战的才是拉克丝小姐,对不对?
畏怯已极的米亚仿佛惊醒。她看着助理的脸。
是啊!不管多么害怕,该起身奋战的时候就必须行动,那才是拉克丝?克莱因。能够克服恐惧,就能当上真正的拉克丝?克莱因
米亚强压下心中的怯意,坚定决心。见到诱使成功,莎拉笑了笑,低声向她耳语:来,请用茶您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想出个好方法来的。
真的好久没有外出了。
穿着朴素的衣服,拉克丝开心地对美玲说:我在战舰里待了好几个月呢!
咦,真的吗?
美玲惊讶地反问。她们两人正在等电梯。阿斯兰一面走过去,一面检查怀里的手枪。
对。在这次登舰之前,我一直都在宇宙里,再之前则是在海底那阵子也是情势所迫,只是确实待得太久了点。
就是说呀。这样会闷坏的。
美玲同情起拉克丝来。阿斯兰也是。他和美玲虽然随智慧女神号连连出战,至少在各军港补给时还有休假能离舰,但拉克丝只在大天使号和永恒号之间往来,几个月都在船舱里没出去。当然,那时的她受到生命威胁,不便抛头露面,真难为她待得住。只不过
妥当吗?
阿斯兰还是忍不住担忧,向站在一旁的基拉再三问道。基拉愣愣的啊?了一声,没事人似的歪着头,令阿斯兰越发不安。
我是说,这么多人出去好吗?我跟你两个去就行了吧?
他们收到一个讯息,指名要向拉克丝提供情报,对方自称是知悉政府内情的人。如果属实,他们前去会见就有价值,但这儿是中立都市,谁也不敢保证议长会不会派人来对拉克丝不利。
尽管如此,拉克丝仍然表示要亲自去见那名消息人士,还说她正好也想出去走走。
放心啦!
基拉仍是一派悠哉游哉的调调。连基拉都是这幅德性,阿斯兰怎么可能放心。只不过,除了阿斯兰以外,其他三人都轻松得像是要去游山玩水而已。
他们搭上电动车。临出发前,基拉呼叫舰桥。
我们走了,雷明斯舰长。
好。不过路上小心点。
嘴里这么说,玛硫的脸上也没显得多么担心。基拉答了一声:是,便将车子开了出去。
哎,基拉跟阿斯兰,你们对哥白尼应该很熟?
后座的拉克丝探身向前,朝前座的两人问道。
是啊!
基拉在开车,所以阿斯兰替他回过头答道。他们两人的童年就是在哥白尼度过,这儿也是他们相识的地方。拉克丝侧着头想了想:那么,我们的午饭该去哪儿吃呢?你有没有推荐的?
阿斯兰无言,基拉则笑呵呵的回道:阿斯兰,我们去那一间好不好?就是比萨很好吃的哪一家。我记得
哇,披萨,好哇好哇!
美玲兴致大增,也跟着聊了起来。无言的看着身旁与后面的三人讨论起午餐计划,阿斯兰只能独自想着
我得自己振作点才行。
就只有那帮小鬼出去,真的可以吗?
尼奥问道,玛硫便安慰也似的答道:放心吧,他们只是去市区,况且有可靠的保镖跟着。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想出去逛逛?
啊?
见玛硫睁大眼睛,尼奥故意油腔滑调的说:要是你想到外头去透透气,我倒是很乐意陪你哟!
说时,他的脑中浮现三名少年的脸庞。
到头来,在那三个孩子短暂的一生中,只有在迪欧奇亚的那几天呼吸过外界的自由空气。尼奥当时也挣扎过,觉得想放他们逍遥片刻的念头只是妇人之仁,到最后还不是把他们送去记忆重置,那这个假放了也等于白放。可是现在想想,他真该让他们在外头玩久一点的。有花堪折直须折,就算三个孩子隔天就会忘记,但正因为不知明日生死,更该让他们把握机会享乐才是。
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如今留在大天使号上,得到奥布军籍,明天可能就不存在了。既然如此,他觉得好好儿品味当下才重要。
一直待在舰里,你也会闷吧?压力又那么大。
尼奥表现出关心,便见玛硫满脸高兴。
谢谢。不过我还好,还能待。
这世上有人愿意带着喜悦回应自己的付出,让尼奥感到十分幸福。在尼奥?罗曼诺克的人生里,几乎从没有过这种感受。
要不然,你也别坐着不懂。去舰内走走,我当护花使者。
什么?
尼奥双手叉腰,玛硫的笑容中却多了困扰。
展望室不过能看见的只有港口。还是看个电影?或者啊,一起去洗个澡吧?
啊?拜托!
她的脸马上就红了起来,还略略退开半步,嫌弃也似的仰头望着尼奥。
不好吧?你毕竟非亲非故呀?
呃,是吗?
尼奥有点受伤,觉得自己好像被她拿去跟前人比较了。不过那个前人可能也是自己,严格说起来也不算输。
说到自己究竟是谁,尼奥已经不再烦恼。不管名字叫做尼奥还是穆,反正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比起过去,未来比较重要。
和玛硫并肩走在通道上,尼奥换了个话题。
狄兰达尔的下一步不知会是什么?
听得此问,玛硫也敛起笑容,忧心地皱着眉头。
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吧。其实我们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你是说命运计划吗
照既有的资料看来,狄兰达尔议长打算进行的命运计划很可能是一种彻底的管理社会制度,由政府机关为人民做好个人生涯规划,人民则不能对政府的决定持疑。在那样的社会中生活,或许的确能得到某种幸福,因为他们只知道自己所拥有的满足于政府给予的不会奢望自己没拥有的,或是抢夺他人所拥有的,也就不会觉察自己是幸或不幸了。想到这里,尼奥忽然想起史黛拉等人,从小时候就被灌输杀戮的知识和技巧,对外面的世界却一无所知。
我可不要在那种世界里过日子。
尼奥愁苦地啐了一句。
就像史黛拉的小鱼缸。鱼儿做好鱼儿,水草扮演好水草的角色,人畜无害地安稳活着。尼奥已经不再认为那就是他们的幸福了。
也是不过,那个世界里确实不会有战争了。
玛硫眼神阴沉,低声说道:我们现在在做的事情,也或许是个天大的错误。说不定是我们剥夺了人们渴望的和平,他们想爬出战乱的火坑,我们却用不同的形式把他们往里推。
别开玩笑了,
尼奥嗤之以鼻。
和平是靠别人双手奉上的吗?是要靠自己争取的才对吧。要我活在一个由别人订做的世界里,我才不奉陪。
说着,他向看着自己的女子笑了笑。
你也一样吧?你会让别人住在那样的世界里吗?喏,好比说我们的下一代?
也对
玛硫正要点头,忽又红脸瞪尼奥。
你说什么?
我是头一次来哥白尼呢,你呢?
拉克丝兴致勃勃的东看西看。美玲走在她的旁边,也点头道:啊,是,我也是。
哇!你看那个
看到拉克丝想走近一间小店,阿斯兰连忙喊住她。
拉克丝,别在这种地方
没关系啦,
基拉温吞地拦住阿斯兰。
反正是白跑了一趟,趁回去之前绕个路逛逛罢了。无所谓嘛。
抵达哥白尼市区后,他们四人到对方指定的地点去等了一会儿,却始终没看到那个宣称要提供情报的人出现。
什么绕个路,你以为这是第几间店了啊?
阿斯兰只觉得心神不宁。拉克丝穿着连帽外套,虽然能遮住她独特的头发,却藏不住出众仪态,更别说脚边的那只哈罗了。不光如此,刚才他们逛进一间服装店,拉克丝甚至为了试衣而脱下外套。这算哪门子微服外出?
见阿斯兰提心吊胆的警戒四周,基拉苦笑起来。
别那么生气嘛,阿斯兰。
我才没生气,
阿斯兰愤然答道:只是有点不耐烦啦!
只见基拉嘟着嘴说:那还不是一样。
都是你啦!拉克丝
阿斯兰不小心扯开嗓门,便听见拉克丝应了一声:有?同时转过头来。阿斯兰急忙闭嘴。这么大声喊她的名字,恐怕不妙。
基拉对她笑了笑,直说:没事。
是吗?
拉克丝一点儿也不以为意,照旧对着镜子把衣服拿在身上比。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别人谋害的目标啊?
察觉阿斯兰正绷紧全身的神经,基拉柔声说道:别再担心了,阿斯兰。我跟拉克丝都不会有事的。
阿斯兰望向他,只见基拉笑得成熟而稳重。
所以,你也别那样一个人扛责任。
这话在阿斯兰的心底一突。除了关怀,这其中也包含对他的重重劝诫。
阿斯兰总是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觉得自己应该要有所贡献,所以也总是无暇欣赏四周。过度自负不是一件好事。基拉正在要求他更懂得信任他们。这时的基拉看起来比自己还要懂事许多,害阿斯兰感到有点儿没趣。
知道吗?
被他这么叮咛,阿斯兰不由自主的赌气转开脸。
基拉,你来看看吧?
阿斯兰正暗自反省,听见拉克丝无心无思的娇声一喊,顿时又凉了下去。只见拉克丝拿了两套衣服轮流比在身上,基拉则笑眯眯的走过去。
嗯,不错啊?
那样真的就不会有事吗?
阿斯兰独自叹息。
正打算提议换个地方逛,别在一处待太久时,他却忽然感到颈后有个视线,于是立刻警戒地环顾四周。但在他回望时,那种气息已经远离了,现场虽然也有别人在看他们,却没有什么特别异样的气氛。
是我多心?
不,那种灼烧在皮肤上的感觉那是杀意。
基拉
才开口要大家提高警觉,人群夹杂间便传来一个熟悉的电子语音。
哈罗,哈罗。借过借过
这个蠢兮兮的声音是由滚进店里的一只红色哈罗发出的。拉克丝的粉红色哈罗立刻起了反应,回应一声哈罗?
这是!
阿斯兰冲到门口,在人潮中张望。
米亚?
他找不到那头粉红色的长发。不过,那只红色的哈罗是米亚的。难道她也在哥白尼?
回到基拉等人身边时,拉克丝已经拾起了红色的哈罗,取下它衔在口中的一张小纸片,正在端详。纸片正面写着拉克丝小姐收,背面则是潦草的一行救命!有人要杀我!,底下还附上简单的地图,看起来像是在某个露天剧场。四人盯着纸面看了好一会儿都没出声,直到美玲闷闷的开口说道:好明白的陷阱喔!
嗯。
阿斯兰不认为米亚会被人关在这种露天剧场,就算真的被人关起来,这只哈罗又是谁拿过来的呢?她应该不会知道拉克丝来到这里才对。从这一点看来,那位消息人士的存在更加可疑。
但也不能放着不管可恶!她分明算准这一点。
阿斯兰焦躁地骂道。基拉从拉克丝手中拿起纸片向阿斯兰问:你说这个人?
阿斯兰点点头。
对,她叫米亚?坎贝尔议长的拉克丝。
他想起那天在雨中的道别,米亚淋着雨,模样分外凄楚。
有人要杀我这个纸条或许是米亚写的,但她恐怕不了解自己的处境,她虽已不能再假扮拉克丝,却是少数知道内幕的人,议长不可能置之不理;从另一方面来说,害她落入这步田地的就是拉克丝等人,对方也判断拉克丝不会见死不救。不管是救米亚还是杀拉克丝,这对双方都是不容稍纵的机会。
你们保护拉克丝,马上回舰上啊,不对,先求援。等一下,不知道他们会从哪里动手。
阿斯兰匆匆指示基拉,一面取出通话机,这才想到对方也可能猜到他们会分头走,说不定就埋伏在回程的路上,还是请大天使号派人来接比较保险。
看着阿斯兰在那儿紧张,拉克丝却怔怔说道:我也要去。
啊?
阿斯兰错愕的看着她,却见她的态度一如往常的温和而坚毅。她直视阿斯兰说道:这位朋友要找的是我。
可是!
这就中了对方的计。议长八成打算在这儿消减拉克丝,铲除阻碍。阿斯兰想提出反对,却听得拉克丝又说: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件事也得好好处理才行是不是?基拉。
她向基拉征求同意,基拉则陷入思索。
基拉!
见基拉没阻止,阿斯兰投以责备的眼神。
他不是不明白拉克丝的心情。他知道她想和米亚谈一谈,可以的话也顺便救她一把。米亚曾经拒绝阿斯兰的帮助,但拉克丝或许能说动她。只不过,这个情况实在太危险了。
无视于阿斯兰的顾虑,拉克丝还是不改初衷。她坚决地说道:我想去见见她。
还在思考的基拉竟然爽快地一点头,然后对阿斯兰说:好吧,总之,先联络母舰。
你!
阿斯兰惊讶地叫了起来。基拉只是微笑道:放心啦,阿斯兰。反正我们都知道是陷阱了,而且那么多人在,对不对?
阿斯兰不禁抱头。
那么多人?基拉的运动神经和体能虽好,却连一次像样的射击训练也没接受过,拉克丝就更不用说了。万一有事,只剩下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美玲可以仰仗。当初之所以决定四个人出来,就是料想对方虽不至于在人潮众多之地搞组织攻击,不想引人注意,可是待会儿要去的地方就不一样了,敌人肯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啊!
哪知道拉克丝和基拉相视一笑,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调调。
谢谢你,基拉。
不会。不过,我们得小心点哦。
不行,自己还是得警醒些阿斯兰再次在心底重誓。
独自走到模仿罗马时代的圆形露天剧场观众席上,米亚坐了下来。
她照莎拉吩咐的写了纸条,也把哈罗一并交给她,再来只等拉克丝过来了。不过,拉克丝真的会为了那张纸条而来吗?
光是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米亚就觉得浑身发冷。腿上的小皮包沉甸甸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拉克丝来呢,还是希望她不要来。
就在这时,随着高亢的哈罗,哈罗声,红色哈罗从剧场的入口滚了进来。米亚一惊,往那儿看了过去。
有人藏在入口旁边,正朝观众席这儿窥探。那个人压低了声音喊出她的名字。
米亚!
米亚嗖地站起。她听过这个声音。原以为再也听不到了。
阿斯兰?
躲在入口处的青年戴着墨镜,但那的确是阿斯兰?萨拉。
还以为他死了!听说他被军方以叛逃罪名击坠,但这个走出来的人,毫无疑问的就是阿斯兰。
米亚太高兴了,一时忘了莎拉交代她要走上舞台,直往入口处跑去。
阿斯兰!你还活着?
停在那儿别动!
阿斯兰的声音冷冷的。他伸出的那只手举在面前,黑色的枪口正微微发光。
阿斯兰?
米亚呆住了,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拿枪对这她。
我们收到了你的纸条,也知道这是个陷阱。
阿斯兰觉着枪往前走,边走边说。
不过,米亚,这是最后的机会,所以我们才会来。
最后的机会?米亚的脑中闪过一幕,是他在雨夜里向她伸出的那只手。
阿斯兰,这样是没法好好谈的。
看见阿斯兰的背后走出的人影,还有那轻如铃的声音,米亚仿佛受到了一股电击。
拉克丝小姐!
只见那人揭开披帽,露出微卷的粉红色长发,果然是拉克丝?克莱因。这位殖民地的天后,也是米亚以往崇拜、如今却转为憎恶的对象,从那精灵般纤细的姿态、温柔的微笑以至于一切,都是米亚此生最大的渴望。
你好,米亚小姐。初次见面。
拉克丝庄重地问候。两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和少女持枪站在她两侧,像是在保护她。
你的信上写说救命,还说有人要杀你。
她在说话,那声音却传不进米亚的耳里。
6r9A"E:w#X%@既然这样,就请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们是特地来救你的。
那啊
米亚一面退后,一面颤抖也似的摇头。
不行,这个人不是拉克丝。在这次大战期间,一路追随议长、劝慰人们,为他们歌唱、开导心灵的是
那是人家呀!都是人家!
不是这个人!这个人付出过什么?她不回应人们的祈求,一直不肯露面,为什么现在又要跑出来威胁我的地位?
米亚,冷静点!不要怕。我们不
阿斯兰走上前来,一面安慰道,米亚却只是扯着嗓子大叫:人家才是拉克丝!
群众的欢呼、笑容和爱情,曾经是环绕在她身旁的一切。米亚觉得与那些美好相称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自己付
出了这么多,为什么不能拥有那些?
不是吗?声音一样,长相也一样呀!
人们才不需要那个拉克丝!这世上不需要两个拉克丝?克莱因!
米亚气急败坏地在皮包里翻找,掏出莎拉交给她的手枪,朝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伸出去。
人家做拉克丝,有什么不对?
米亚!
一记枪声响彻在剧场。米亚手中的枪飞了开去,是阿斯兰将它击落的。
够了,住手!你
我不想听!
举起震麻的手,米亚想要捂住耳朵,却有一个清澈的声音抢先跳进她的耳里。
你想要这个名字,还有容貌,都可以拿去。
米亚愕然地看着拉克丝走向前来。那些被她渴望的一切,拉克丝竟可以这样轻易地让出?
拉克丝微微一笑,隐约流露着悲伤。
只不过就算那么做,你跟我也不会是同一个人。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不一样。我跟她就是不一样。我想要的,在她却是毫无价值的。
这一刻,米亚重新体会到自己的卑微。
不管声音多么像,脸蛋多么神似,自己终究做不成拉克丝小姐
她虚脱地跌坐在地,听见拉克丝仍轻声说着:我们都只能做自己,没办法当别人。可是也正因为如此,这儿才会有你和我一同存在,对不对?
米亚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见拉克丝走了近来,蹲跪在身旁,正专注地凝视着她。
所以我们才会遇见别人,还有自己,是吧?
拉克丝正朝自己微笑着。从前在电视上看见这个笑容时,米亚总觉得怎么也看不腻,现在亲眼看见,竟觉得比电视上的更耀眼。这份光辉,正是她活出自我而锻炼的强韧。
你的梦想是你自己的,请为了自己把它唱出来吧,梦想是不可以让别人利用的。
不知不觉地,泪水从米亚的眼里夺眶而出。
她们是不同的。刚才米亚还觉得自己比拉克丝卑微,但那也是错的。拉克丝的意思是任何人都不该互相比较,也不该否定自己,即使微不足道,也该全力为自己的生命而奋斗。所以拉克丝唱拉克丝的歌,米亚可以唱自己的歌,不必假借别人的姿态,或是在谁的命令下复述别人的话语。
现在,拉克丝在这儿和米亚面对面,同样独立而平等。
来,跟我们走吧?
牵起米亚的手,拉克丝站起来。看着米亚茫然地跟着起身,阿斯兰也放下心来,不再板着脸。但才刚这么想,他的脸上就窜过一阵紧张。
拉克丝!
阿斯兰敏捷一拽,硬是把拉克丝给扯了过去。几乎就在同时,米亚和拉克丝之间飞过一颗枪弹,随即打进她们身后的地面。枪声震撼着剧场的空气。米亚跪在墙角,惊见第二发子弹接着掠过自己,不由得错愕地回过头去看。
莎拉?
她把那位助理的事全丢在脑后了。那个说要助她一臂之力,鼓吹她除掉拉克丝的人。
这两枪是莎拉朝拉克丝开的。可是,万一时机没抓准,也可能会射中米亚。
过来!
阿斯兰把拉克丝交给另一名少年,自己则冲向瘫坐在地的米亚。米亚被他半拖半扯地往外跑时,脚边又弹起一颗子弹。
为什么?为什么连人家也不管?
米亚不禁尖叫失声。阿斯兰将她拖到掩蔽物的后方,让她往里面躲,自己则探向外面,一边快速地答道:因为他不需要你了!我不是讲过了吗?
等他不需要你,迟早也会杀了你的!
当时的那一声警告混杂在此刻的枪声中,听来格外生动。但米亚还是不敢相信。
基拉!
阿斯兰向躲在走道对面的三人大喊,另一名少年回应:在这里!,他随即抱起米亚朝那边的墙冲去。才从遮蔽物后方跳出,好几发枪弹立刻追着他们的脚步而来。仓促间,米亚瞥见数名男子在观众席间奔跑。
两人总算跑到墙壁后方。阿斯兰以不亚于枪声的音量问道:有几个人?你认识吗?
米亚害怕地摇头。
不不知道!我只认识莎拉
问答之间,又一发子弹打进他们身旁的墙上,吓得米亚大声尖叫,阿斯兰赶紧覆在她的身上。
基拉,掩护我!
才说完,阿斯兰便留下米亚,从墙后冲了出去,立刻有更多子弹朝着他射来。只见他一口气冲到观众席,在名唤基拉的少年和另一名少女的掩护射击下,很快的击倒一名枪手,接着滚进座位后排,忙不迭地向另一人开枪。米亚在地上缩成一团,怎么也站不起来。
你才是真正的拉克丝、感谢你的付出莎拉和议长那和善的语气,都在这场震耳欲聋的枪战中粉碎了。
泪水从她紧闭的眼中流出。
他们要在这里杀了我吗?因为我已经没有用处了吗?因为我知道议长他们的谎言?
米亚小姐。
她睁开眼,看见拉克丝正从窗下朝这儿爬来,然后挨在米亚的身旁坐下,像她一样抱紧双膝,却眯着眼睛对她笑。
不要怕。
米亚又忍不住流下泪来。她的心里满是罪恶感。
是我把她骗来,又害她落入这种危险,但她却一句也没有责怪我,反而还过来安慰我。这么好的一个人,我居然会想杀她。
拉克丝轻轻握住米亚的手,像是在哄她:不怕喔。
从手心传来的温暖,一下子渗进米亚的心。在米亚心目中,拉克丝一向是个住在萤幕画面里面的人,对她的了解也只限于那精雕细琢的外表,如今她睁着泪眼端详拉克丝,发现自己错了。拉克丝和她一样有血有肉,被子弹打中一样会死,也一样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存在。
在一墙之隔的死亡威胁下,米亚首次领悟到这一点。
就在这时,从窗口开枪还击的基拉突然厉声大喊:快跑!
拉克丝的反应很快,抓起了米亚就往外跑,米亚被她拉着滚到一根柱子后面,身后紧接着发生爆炸,狂风吹乱她们的头发。米亚紧紧攀着拉克丝,看见阿斯兰从遮掩后方跃起,射杀了那个向她们扔手榴弹的男人,又看见拉克丝的嘴角紧抿,紧握的手掌中传来她的心痛。这时,剧场中已经躺了好几具死尸。
基拉和另一名少女继续从柱子后方掩护射击,阿斯兰则在枪林弹雨中穿梭,动作迅敏得像闪电一样,米亚这才真正见识到扎伏特顶尖菁英的本领。只见他嗖地逼近一个持枪扫射的男子,紧握的手枪同时喷出火光。
就在阿斯兰忙于应付别人时,一个女人忽然从反方向跳出来。那是莎拉。
一扫当助理时的那副柔顺与和善态度,此刻的她一路连射步枪,朝这个方向冲来时掷出某样东西。
呀!
站在米亚前方的红发少女惊声尖叫,却还是精准地击中了那枚投掷物。只见那个金属圆柱被子弹弹了回去,反而落在莎拉的脚边。莎拉才刚想退开,那东西就爆炸了。米亚不由自主地别过脸去。
爆炸声的回音消失,露天剧场恢复寂静。拉克丝走出柱子后面,米亚也跟着探出头去。阿斯兰正从观众席的方向走来。看来他们都没受伤。
没事吧?
阿斯兰问道,走近来的基拉点点头。
嗯,还好。
接着,阿斯兰转向那名红发少女,表情多了一分歉意。
还有你真抱歉,又把你拖下水。
少女脸上的紧张神经才刚缓解,深吸一口气。
哪里啊,我还好。
看着他们互相问安,米亚突然觉得良心不安,招致这场危机的罪恶感又涌上她心头。正在此时,空中有个引擎声渐渐接近,又把米亚吓了一跳。
小兄弟,你们还好吧?
随着外部扩音器的这声呼唤,一架闪着金光的MS缓缓降落。基拉跑过去高声回道:你好慢哦,穆先生!
看着机体在剧场中央着陆,米亚不知所措。
快把拉克丝他们带走!
被基拉毫不客气地催了几句,MS的驾驶似乎也有些不悦。
知道了啦。
便见金色的MS屈身,将大手伸到拉克丝面前。
公主,请。
快,上去。
基拉催促道,拉克丝道了一声谢,然后优雅地走上MS的手掌。
接着,基拉向米亚伸手。
来,你也一起。
米亚迷惘地看着他的手,这个名叫基拉的少年笑得十分平和,一点儿也感觉不出勉强或任何的不愉快。米亚又想起那个雨夜,阿斯兰向她伸出的手正像现在这一只。
还来得及?
我能重新再来过吗?能大大方方的和这些人面对面吗?
坐在MS的掌心,拉克丝也正微笑地看着她。
尽管犹豫,米亚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却在这时,她的视线余光中出现一道小闪光,有个被手榴弹炸伤、已经体无完肤的人体动了一下。那是枪口!
危险!
枪口正对着拉克丝,就连阿斯兰和基拉也没有注意到。就在米亚猛然扑向拉克丝的那一瞬间,枪声响了。
时间好像停止了。她看见拉克丝的眼睛睁得好大,靠自己好近,然后见到人工天空、和一片飞扬的粉色长发。是拉克丝被打中了?还是?
迟了半刻,米亚才感到灼热的痛楚。阿斯兰惊愕的表情出现在视线里,枪声再度响起。
米亚小姐?
回神时,自己已经躺在拉克丝的手臂上。
米亚小姐!米亚小姐!
人家
这么看来,拉克丝没受伤。米亚由衷的感到欣慰。
她可以把这个模样把拉克丝还给原本的主人了。
米亚微微笑起。
人家的歌声生命请你
那是我。虽然披在拉克丝的外表下,在别人的命令下行动,却是我全心全意的付出。
不要忘记
拉克丝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她的表情却是那么凄苦。视野中,阿斯兰的脸闯了进来。
米亚!
米亚用剩下的力气,伸手在皮包里摸索,好不容易拖出一张照片。拉克丝察觉到,便将照片连她的手一起举到眼前。照片里,真正的米亚在笑。
这是你?
听见拉克丝问道,米亚微微点头,眼中盈满了泪水。拉克丝露出一抹微笑重新端详着照片。
好开朗好温柔的表情啊
是啊。此刻的米亚也这么觉得。就算生得不像拉克丝那样美丽,自己应该也有很多优点才是,但自己却从不看重这些,只是一味自认渺小而微不足道,所以就狠心抛弃了那个自我。自己怎能这样轻易地割舍?为什么不好好地爱自己?
米亚望向阿斯兰。
我真想好好的认识你们大家
她想和这些人认识,用自己原原本本的面貌,以米亚?坎贝尔的身份。
米亚!
阿斯兰竭力呼喊着自己的名字,看起来又急又怕,好像就要哭了。米亚好意外,从没想过这个人竟为了自己而出现这种表情。
快回大天使号!穆先生,快!
基拉的叫声听来好远。米亚再向拉克丝望去。这个人是她心目中永远的偶像,如今正抱着她,白皙的脸庞也早已沾满了泪水。
好想见她,想变成这个人。米亚满心以为,等变成她之后,就能得到自己所追求的了。
那一定是美好的
对不起
悄声说完,米亚就闭上了眼睛。
米亚!
阿斯兰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她的名字,那张白皙的脸庞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直到看见米亚特有的生动神情从那张脸上褪去,阿斯兰才领悟,自己还是迟了一步。
被他留在雨中、楚楚可怜的那个娇小身影,已经在这里结束了她的一生。
人家的歌声、生命请你不要忘记
可恶!
阿斯兰一拳打在石阶上,那样的疼痛却不能分散他心中的痛楚。
他真该不由分说的把她带走才对。当时只有自己能够救她!
好想认识你们!
少女哀切的声音割进他的胸口。想起每次见面时,她总是用最灿烂的笑容面对自己,阿斯兰的悔恨化成了低吼,从咬紧的牙关迸出。
这种事情还要发生几次?
阿斯兰忍不住放声痛哭,为这受人摆布、无端早逝的纯真生命。
她去替拉克丝挡
从尼奥的口中听见事情经过,玛硫不禁一怔。
嗯。
但见尼奥也是一脸黯然。
回到大天使号的一行人,还带了一个少女的尸体,那是狄兰达尔扶植的冒牌拉克丝。在两旁乘员们满怀敬意的注视下,阿斯兰正抱着死者步向灵堂。衣服染满血迹、早已哭成泪人的拉克丝和基拉等人跟在后面,这支送葬队伍,年轻得教人心酸。
大概只有那女孩注意到,她就跳起来
玛硫只觉得惊讶。她仍然觉得那女孩是敌对阵营的一份子,却又难免感到同情和遗憾,心情因此复杂起来。
又一个年轻的生命。玛硫没法不认为自己要为这一切负上一些责任。尼奥的脸上也写满自责。
事情就发生在我机体的手上,我却不像话!
玛硫抬头看着他,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每当这种时候,尼奥的眼里就有一抹从没见过的晦暗色彩。他的心灵在她所不知的那段时间里经历沧桑,玛硫为他心疼,同时也有一种被排除的感觉。她想唤唤他,不知该用哪个名字,只好闭上嘴。
尼奥将她的手拿到嘴唇吻了一下,然后握住。他们都处在生与死的不平衡中,他的心情正在悲怆间游荡,这只手仿佛是唯一的牵绕。两人默默相依,目送着队伍离去。
她是殖民地的人吧?除了名字之外,你还知道些什么
将米亚安置在灵堂之后,基拉问道。
我都不知道。
阿斯兰这才发现,自己对米亚一无所知。
也从来没问过
他的心中又兴起罪恶感。知道她假拉克丝之名欺世瞒众后,他只想尽可能与她保持距离,刻意对她冷淡,甚至想疏远她。忆起她活泼开朗的笑语,阿斯兰真觉得无地自容。
那样天真无邪的少女,现在却成了冰冷的尸体,再也不能欢笑、说话。
这时,为米亚摆设遗物那只小皮包的拉克丝,发现一样东西。
这是?
阿斯兰等人转过头去,看见她拿着一张小小的磁片。
他们到寝室去,将磁片放进电脑,打开档案一看,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档案。原来那是米亚的日记。
十月十一日。今天终于拆了绷带。感觉好奇妙哦,一看镜子,居然是拉克丝?克莱因的脸在里面
三人默默地看着萤幕上的字句。那是米亚在世时记下的生活点滴。
扮演她、代替她,其实真的好辛苦哦,但我会努力的!我一定会做好!
生动而口语化的文笔,流露出少女的欢喜之情,令阿斯兰更觉悲伤而懊恼。她是那样满怀希望地接下这个替身的工作,带着正面的心情、勇敢地站在国民面前。在此刻读到这段心路历程,尤其使人感叹。
日记里也提到阿斯兰。一个被理想化的未婚夫、误解、憧憬
他果然是个严肃的大帅哥!真棒。大概因为发生战争,他今天整天都板着脸,可是他是那样的专情,不惜背叛他爸爸也要守在拉克丝小姐的身边!他对拉克丝小姐一定又温柔又体贴,他们一定好相爱吧!嗯我也好想亲近他哦!
阿斯兰在自责中陷入沉思。她在世的时候,阿斯兰对她总是不假辞色,如今已无法弥补。人在失去的当下总是不自知,却又在失去之后才感到悔恨。一而再、再而三
从对拉克丝的崇拜到对议长的信任与期望,她率真的笔调持续着。却从阿斯兰逃亡的那一天起,她的语气开始变调了。
日记中,她时而盲目地坚信议长,时而对阿斯兰的叛徒行为感到疑惑,最后终于被混乱的思绪盖过。
拉克丝?克莱因到底是什么?那是谁?是我吗?
最初的开朗已经蒙上阴影,她那走投无路的心情完全洋溢在字里行间。
议长都说了没问题,又说是我拯救了世界应该是这样没错吧?这都是我的功劳!所以我要我要
阿斯兰不忍心再看下去,于是起身离开。
她像是一朵随处可见的小雏菊,虽然无名,却曾经在阳光的眷顾之下灿烂绽放,怎么会落到这样横死的下场?
愤怒与悲叹在体内翻腾,阿斯兰在俯瞰机库的走道上站立,基拉跟着走来,站在他旁边,与他一起沉浸在同样的思绪中。
良久,阿斯兰开了口。
我一开始不该承认她的。
想起初次与米亚面对面的那天,他语带苦涩。
应该告诉她,这样是不对的
那一天,少女表现得雀跃无比,之后的寂寥却显得极为对比。
米亚就没什么人要了
当时真该告诉她,拉克丝是拉克丝、她是她,她们各有各的价值。虚假是不能为她争取到任何东西的。
要是早点告诉她,那么做是错的
嗯可是你当时也说不出口吧。很多事总是要到后来才会晓得
基拉安慰地说。
我和拉克丝也一样,若不是遇到暗杀,我们也一直相信着狄兰达尔议长啊!毕竟他是个反对战争的人嘛
是的,阿斯兰当时也是这么想。他相信目的可以使手段正当化,所以帮着隐瞒了米亚的真相,结果他也做错了。对的不一定是真的,就像战争里不会有正义,而任何的欺瞒都只是一种搪塞。
基拉又说道:只不过,他们硬给拉克丝派了一个形象,这一点让人困扰。像是不那样做,就不是拉克丝一类的。
是啊
在狄兰达尔的眼中,一切事物只分成必要和不必要二类。不肯作战的阿斯兰就是不必要的,服从命令、引导人民的拉克丝就是必要的。他看待基拉也是如此。基拉拥有战士的本领,却没有如狄兰达尔所想的运用在正确的目的上,就被当成了不幸。
说到这时,基拉的语气激动起来:那样的世界太傲慢了。
我想也是。
阿斯兰喃喃道,脑中浮现刚才看见的一段日记:就像拉克丝小姐一样,希望我的歌声也能够传到大家的心里!大家要加油,让战争早日结束哦!
利用一个少女单纯的心意和梦想,操纵她,要她扮演童话里的吹笛手,发现她无法胜任时,还牺牲她去做诱饵。
那种以非为是的世界,自己绝不要成为其中的一员!
这一刻,阿斯兰在心中郑重发誓。
拉克丝独自回到灵堂。微暗的房间里,与自己相貌一模一样的少女正躺在那儿,就像是睡着了似的。拉克丝将存着日记的磁片紧握在胸前,米亚在生前和日记里说过写过的话,在她的脑海中盘旋不去。
这是自己的罪过。
米亚从没有怀疑过拉克丝的人品,只是一心一意的喜爱她,甚至爱得想要变成她,如今也代替她而死去。
引发这场悲剧的不是别人,却是拉克丝自己。假使她不在公众面前现身,米亚也不会被狄兰达尔视为弃卒。追本溯源的说起来,她之所以被立为替身,也是因为拉克丝的销声匿迹。
拉克丝蹲在黑暗中,觉得肩上多了一股暖意。她回头去看,这才发现是基拉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后。他没有说话,眼神中满是关怀,拉克丝终于忍不住呜咽,投进他的怀里,任热泪夺眶而出。
前次大战时,拉克丝在父亲的羽翼下只做自己能力所及的事,也就是运用自己身为媒体偶像的影响力向群众呼吁,并利用父亲的人脉组织在野势力,与当时的政权抗衡。她只是想使战争结束,防止世界走向毁减,没有别的念头,所以战争一结束,她毫不犹豫的选择跟基拉一起退居南海孤岛,过起遁世般的生活,除了想和心爱的人相伴,也想平复大战带来的心伤。随终战而来的荣耀,她一点也不留恋,包括那几乎被神化了的英雄式崇拜,还有唾手可得的声望与权力。
其实,她到现在才醒悟,那不过是逃避而已。
就在自己远走他乡之际,狄兰达尔让米亚填补了空缺。假使自己留在那里,继续捍卫和平真理,也许能够阻止狄兰达尔的野心,或至少能避免米亚遭到利用,也就能救她一命了。
可是,当时的拉克丝只是闭上眼睛,捂住耳朵,离那些责任远远的。
拉克丝?克莱因到底是什么?
这原本该是拉克丝的自问。那个正直、美丽而清高的救国圣女形象,在人们的传颂下越发偏离拉克丝的真实,也掩掉了她在现实生活中的愁思和痛苦,变得更高不可攀。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置之不理;是她起的头,就该尽责到最后,不该逃避的。
拉克丝承受着自责,基拉则是不发一语的紧抱着她,像是在感受她此刻的心灵煎熬。
人家的歌声、生命请你不要忘记
米亚在临终前的切切叮咛,又在拉克丝耳边响起。
我不会忘记的,米亚小姐
她抬起泪眼,在心中暗暗起誓。
我绝不会忘记你。
不忘却,也不再逃避。她不会重蹈覆辙。这是她对米亚唯一能做的补偿。
走过烦恼疑惑,现在的拉克丝重新拥有坚定,决心正视自己的前方。
现在,我的心里也和各位一样的悲伤,一样愤怒。
舰桥的萤幕上映着狄兰达尔议长悲痛的神情,他正语重心长的发表演说。
基拉回想起刚刚送走的那一辆灵车。在大天使号乘员的目送下,少女躺在铺满了白花的灵柩中,在拉克丝等人的打扮下,清纯得就像一个即将出嫁的新娘,那般青春和美丽,引发众人多一分哀伤。
人家的歌声、生命请不要忘记
她是另一个歌姬,枉死在命运的摆布下。
众人敬礼,为她的死表示敬意。在隆重的气氛中,少女的棺木静静的被送走。
狄兰达尔还在那一头滔滔不绝。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明知再想也没有意义,我的心却还是不停的探究。
基拉虽然不认识少女,但也为她感到悲愤。为什么会这样?同样知道再想也没有意义,却仍不由自主的寻找答案。
他直视萤幕上的狄兰达尔议长,后者正在向全世界发表追悼辞,悼念在安魂曲攻击下丧命的殖民地国民们。
前年,我们经历了一场大战,也在当时发誓,再也不让这样的悲剧重演。
他恳切地陈述。不只是殖民地,只怕地球上也有成千上万的人正在聆听他的话。
然而,尤里乌斯七号坠落,使我们的努力化为乌有,再度开启了战端。而战火一味扩大,让我们不得不又一次尝到同样的悲痛。
狄兰达尔伸出双臂,向群众问道:真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样的悲剧重演,未免太愚蠢了。
人们正在忘却。忘却那个总是站在议长身旁、为他的意志代言的少女,也忘却她的消失。
他们不知道,一个曾经被全世界的人们喜爱,被欢呼声包围的女孩,已经悄悄的结束了一生。
不要忘记
少女凄切地呼声,刺进基拉的心头。
这般悲剧的重演,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原因,毫无疑问的,就是logos的存在。这些制造敌对、煽动恐怖、鼓吹战争,并且从中牟利的人们,长期依附在历史的黑幕下,做他们的死亡买卖。
狄兰达尔停顿一会儿,语调忽然高昂。
不过,我们终于消减了他们!
logos的最后一人罗德?吉普列尔,背负着所有罪孽与憎恨死在戴达罗斯之事,恐怕也在狄兰达尔的意料之中。至此,他的面前再无阻碍。
聚集在舰桥的乘员们,看着这位意气风发的议长向世人宣告:正因为如此,我要再次重申
开始咯。
玛硫悄声道,拉克丝在基拉身旁点头答是。
从现在起,我们将面对另一个更大的敌人,而且我们必须战胜它、从它的控制下解放!
狄兰达尔一直藏在掌心的底牌,现在就要揭晓。那也是他巧妙周旋、泄露、忽略、操纵的结果,以及最终的答案。
各位想必知道,人类的历史之所以少不了战事,是因为人类有个最大的敌人
杀戮与仇恨,无限的恶性循环;以怨报德,在荆棘中开辟的未来。
狄兰达尔看着镜头另一端的人们,眼神流露着怜悯。
那就是我们长久以来无法突破的无知和欲望!
他否定了那一切同时否定了人类。
同一时刻,塔莉亚在戴达罗斯基地观看这段转播,只觉得愕然。她觉得,这些话不只是对死难者的追悼,更像是战争的胜利宣言。舰桥里的乘员们也面露疑惑,觉得议长话锋转得太突兀。
离开地球,奔向宇宙,破解了人体和潜能的各种奥秘之后,人类还是不了解人类、不了解自己,也看不见明天先是这份不安;
在她的注视下,狄兰达尔叹了一口气。
再者,期望同等,甚至是更多、更丰硕无止境的欲望!这两个要素构成了现在的我们!争斗的种子、人与人之间的问题,全都在此!
他说的当然对。人类要是没有欲望,就没有相争的必要了。可是,人类本来就是这么回事,不是吗?
不过,这些问题终于要结束了我们已经能够结束它。
塔莉亚带着怀疑,看着狄兰达尔自豪地宣布:此刻,这一切都有了克服的方法!
他那昂扬的神情好陌生,不像那个曾与她肌肤相亲的男人。只见狄兰达尔重新正视前方。
而所有的答案,已经在各位的体内。
塔莉亚不禁屏息。
吉伯特!
她这才明白狄兰达尔这一路来的真正意图,可惜太迟了。
藉由它,我们能了解别人、了解自己,包括明天
把征讨logos视为最终目标的她也许所有人都被灌输了这种想法以为征讨成功就能结束这场战事。但他们都错了。狄兰达尔早已把接下来的路都规划好了。征讨logos只是第一阶段,顺便藉此铲除将来可能遇到的阻碍,外加集全世界的信任于一身,接着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朝向计划的最终阶段推进。
这是阻止悲剧一再重演的唯一方法。
塔莉亚动也不动的看着转播画面。
她想起年轻时期的狄兰达尔曾怀着热情述说理想,想起他一直寻找的答案与被拒绝的希望,以及这一路走来得到的知识、技术原来他全都将它们归在一个处所。自己应该早点发觉的,因为自己熟知他年少的理想,纵使拒绝他伸出来的手,却深爱他至今。
提出分手时,他只是平静地微笑,伸手来握别,没有恶言相向,也没有挥泪不舍,所以她没有注意到原来他的绝望这么深。是那段过去在他光明的理想中种下晦暗的偏狭,激起对世界的憎恶?她希望这只是自己的过度想象。
而现在,他向情人的自私和命运的不公宣誓复仇:我在此宣布,我将实施命运计划,作为人类存亡的最后防卫策略!
命运计划集合了调整者在遗传工程学领域研究之大成,是目前在最高水准的技术架构下实施的终极人类救援系统
。
狄兰达尔议长的话一说完,画面就切换成讲解基因技术的示范画面。真和雷在寝室里一起收看转播,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旁白是个女声,语调平板。
我们要明确了解,人的所有资质性格、智商、才能,包括重大疾病成因的有无等,都是人体与生俱来的。
是的,人类从父母亲继承而来的基因,上面带有各种资讯。DNA序列已经完全被科学家破解,知道哪些特定基因可以使人类跑得快,哪些基因会引起心脏异常,还有哪些基因可以使疾病症状消失、使人体增强抵抗力,或引出各种能力。调整者便是利用这项技术而诞生的。
现在的你,或许觉得怀才不遇。你可能有不为人知的潜能等待开发,或甚至连你自己都还不曾察觉。
基因关系着人类与生俱来的个性与能力,好比有些人歌唱得好,有些人数字能力好。不过,就算有天分,也必须拥有能够发挥的环境,并且接受正确的教育,否则天分是很容易被埋没的。调整者亦然。一个带有音乐基因的调整者,万一一生都接触不到音乐,那么他同样会是个音痴,而且终生浑然不觉。
对全人类而言,这是个非常大的损失。
换句话说,狄兰达尔的这项计划是打算用基因分析来了解人的特性,重新分配,藉此做到适才适用,假使在现在的世界实施,将会是一个彻底奉行能力主义的社会。举例来说,一个没有本事、靠关说得到工作机会的人会被撤换,改由适合那份工作的人去做。胜任与否,将是唯一的取决标准。
旁白继续说着:就让我们从了解自己、明白我们能做的事开始吧!这将是你迈向幸福明日的第一步。
对这画面,真茫然喃喃道:议长怎么会想出这种!
却见雷眉头也不动一下,神情自若地转过脸来:有什么好惊讶的?
咦?
议长心目中的世界蓝图,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啊!
啊
真想起议长的目标一个没有战争的幸福世界。
一个人能了解自己的优缺点,竭尽所能的为大众贡献一己的力量,过着满足的日子,不是最幸福的吗?
在直布罗陀时,议长曾这么说过。
我们目前所处的这个世界里,没有人了解真正的自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如何,又该在哪里发挥所长,只好终其一生误打误撞。
没想到那些话竟是这个意思!
嗯我知道可是他突然说出这种事情,那全世界
真急着表达心中的疑虑。
这是革命。藉由基因讯息贯彻能力主义,议长打算连根改变现在的世界。在那样的社会里,有人会重新被开发潜能而获得拔拓,但也有人会因此被打入地狱,仿佛永世不得超生。
想到这里,真就觉得不安。
因这场革命而失势的,未必都是没有本领或不当取得职位的人。也许有人靠的不是才能,而是勤奋不懈的努力,但在这套制度实施之后,他们都将被迫放弃半生奋斗的成果,就算撇开这个不谈,一个人的能力也未必和兴趣相符。假使有个人为了当棒球手而一路努力,某一天突然告知他的能力不适合打棒球,应该去做歌手,他会乖乖照办吗?
急了半天,真还是找不到适当的话来接,只好老实讲:会不得了啊!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件事一定会惊动全世界。好不容易消减了logos,人们正以为战争结束了!
听真这么说,雷还是一派淡然:我知道。不过议长不会就这么放弃,这一点你也晓得吧?
真点点头。议长是个勇于迎向挑战的人,就像他决意征讨logos一样。回想起来,打从那时起,议长就打算这么做了。
不过,这就算是自己期盼的世界吗?没有战争、温暖善良而幸福的世界?
真仍有些无法释怀。雷向他投以坚定的眼神。
现在还有我们。
对照真的满心困惑,雷不只显得沉着,话里还流露着几分热情。
议长的目标,是一个人人都能过得幸福的世界,而那也是不再有战争的世界打造那样的世界,保护那个世界,就是我们的工作。
什么?
看着真有些惊慌,雷反倒显得惊讶。
命运高达不就是为此而准备的吗?还有,你也是因此而被选为驾驶员的。
所以呢?
雷的眼神仿佛可以看穿一个人。真呆站在那儿,听着他慎重说道:议长之所以选中你,就是因为你比任何人都高强,也比任何人都期望那样的世界。
我?
自己是被选中的?
尽管这一路走来,真都是为了渴望变强、渴望被肯定,但当这个事实被摆在眼前时,他竟感到一股莫名的苦闷。
我本领高强,也比谁都强烈渴望一个没有战争的世界。
他自己并不否认这一点,只不过,议长从一开始就知道吗?知道自己的一切?
想到这里,真不再觉得骄傲,反而有一种丧失隐私的压迫感。
门铃在这时响起。露娜玛丽亚急切地在对讲机外喊着:真!雷!
她大概也是因为演讲转播而来的吧。雷抢在真的面前走去应门,以前所未有的冷漠语调说道:我们在聊重要的事,你晚点再来。
雷!你做什么
真大吃一惊,雷却不理会他的抗议,径自继续刚才的话题:不过,也像你说的,今后的确会有一番混乱。
雷!
正因为如此,听听露娜玛丽亚的也无妨吧?他觉得雷不该这样排拒自己的伙伴,却没有插话机会。
不管在哪个时代,改革必然引起反动,因为既得利益者会维护自己的立场,或有人缺少明确的理由,单纯只是因为不安而反对。
他分析得有条有理,真不由得接受这个说法。刚刚听完演讲时,真自己就感到不安了。仔细想想,议长的命运计划一旦实施,现在怀才不遇的人或许都能出人头地,就像他当时相中自己,甚至任命自己为FAITH一样。同样的,不是每个人都对这件事抱着正面想法,有些人就是会为了反对而反对,或为了害怕改变而反对,毕竟这个方案与既有的社会结构差别太大了。
就像议长说的,无知的我们,无从得知明天。
呃嗯
真被带动着点了点头。见他赞同,雷以罕见的强势语调说道:所以,人类其实非改变不可。再不改变就无可救药了!
这我当然知道只是
要是世界将从此变得美好,人们的自私自利和恐惧于改变就显得太愚蠢了。不过,世界真会变得美好吗?
正在支吾时,雷的下一句话令他心头一惊。
像那个强化人少女
史黛拉。为了战争而被塑造出来的她,最后悲惨的死去。
雷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显得呼吸急迫。
她她的悲剧不能再重演所以,我们一定要贯彻使命!
提起史黛拉,令真激起了使命感。
为了她、为了真夕和爸妈,他愿意跟任何敌人作战。自己曾经立誓,再也不让他们的悲剧发生,同时也宣誓相信议长创造的世界,愿意为保护那个世界而战。
可是
雷注视着真,脸上竟反常地显出急迫神情:你要坚强起来,真!
啊?
你要保护议长,还有他的新世界!
雷?
真发现雷脸色发青、额角浮现冷汗,好像不太对劲。
要拯救人类脱离乱世,这是最后的路。
雷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边说边走向床边。见他脚步踉跄,真急忙伸手去扶。
你怎么了,雷?
我没事!别管我!
雷凶巴巴的拒绝真的好意,往床上倒去,然后从床边拿出一些药吞了下去。他痛苦的喘着气,拿手遮住脸,真只能困惑的守在他身旁。
那这要怎么办?
阿瑟忧怯地问道。
哪有什么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哇!
塔莉亚没好气的顶回去。那场演说也令她深受动摇。
议长狄兰达尔揭示了一个一切都以基因作为判断基准的社会制度,因应遗传基因上的特质来决定人民的职业与生活,并且加以统一管理。那个境界和他们所处的现实实在是太远,塔莉亚根本无法想象。
当然,这个世界的模样已经在狄兰达尔心中酝酿已久,周到地设下踏脚石,不惜用欺瞒的方式引导民众,如今便是水到渠成的时刻。塔莉亚反而迟疑起来,因为她知道自己完全不能认同狄兰达尔这一路走来所用的手段。话说回来,也许手段高低根本就不是问题重点。
战争是政治的一部分。我们在这儿是很难纵观全局的
塔莉亚低声说道。
拿肮脏与否来评断政治,原本就是件缺乏常识的事。身为军人,她没有立场去裁定这个计划。在logos这个存在于社会体系根底的大毒瘤拔去之后,唯有另寻填补才能使世界真正稳定下来,否则曾经与logos依存的国家或势力又会分崩离析,国与国难免内乱、侵略,战乱将再度持续。
塔莉亚忽然
想起留在祖国的孩子。世界局势若是继续混乱下去,自己早晚也会有一天要把那孩子送上战场
她沉思了一会儿,惊觉舰桥上的众人都在看着她,人人脸上都写着不安与迷惘,令塔莉亚心中不禁一痛。
做一个舰长怎能犹豫不决。不论何时,她都必须在乘员的面前抬头挺胸才对。
一面斥责自己,塔莉亚一面向阿瑟命道:多注意舰内的情况。我想大家的心情也都跟你们一样。
是!
阿瑟这才露出放心的表情,重新在位子上坐正。塔莉亚离开舰桥时,心中却仍带着迷惘。
雷
睁开眼睛,雷看见真一脸担心地望着自己。那张脸看来非常稚气,让雷隐约为他感到难过。
我没事了。不好意思,让你吓了一跳。
自己竟然会为了他人难过,这让雷感到奇妙。他坐起身,把那种心情连同身体的不适一起抛诸脑后。
算是旧疾,你不用担心。
定睛看去,却见真手里拿着自己刚刚服用的药瓶。察觉雷的目光,真又急忙将它放回枕边。
抱歉!那个、我我太担心,所以
那是雷随身携带的药丸,是他的保命丹。
那就是你的命运啊
雷想起来,从吉尔手中接过这个药瓶时,自己的年纪还很小。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只是没料到会是在这重要时刻。他越发觉得自己的命运捉弄人,忍不住想要苦笑。
无所谓。倒是之前跟你讲的事,你别忘了。
说着,他下床往书桌走去,但知道真的不安眼神还是跟着自己移动。
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或是谁跟你说什么,你都要相信议长。
呃
雷说得断然,真反而更显迟疑。雷重新转过身去。
这世界在改变是由我们改变的。
好不容易盼到了这一天。吉尔一直在构思的新世界一个不再有任何差错的完美世界,即将出现在眼前。
到那时候,我们或许必须在混乱中做出不同于以往的决定。也许不知怎的就是会想逃。
雷直视真,目不转睛:可是,只要我们相信议长,一切不会有问题。
雷
真对这些话好像有些排斥。可以的话,他也想多花点时间在真的脑袋里灌输对吉尔的忠诚,可惜时间不多了。雷再三叮嘱:因为他是正确的那一方。
嗯好啦
或许被自己的态度弄得不自在,只见真苦笑着打哈哈:你干嘛突然跟我讲这些啊?好像连续剧里的老爸交待遗言似的。别闹了。
这几句俏皮话,反而把气氛弄得有点僵。雷因此惊觉。
对了原来寄托就是这么回事。
真是对的。雷在心中暗暗同意他的怀疑。
老实告诉你吧,其实我没有太多日子了。
呃?
真半带着笑容僵住。
我的端粒酶很短,天生的。
雷淡淡地说道。在讲出那个从没对别人说过的名词时,刹时喉头一紧。
因为我是个复制人。
什么?
真睁大了眼睛,大概不太懂那真正的意思吧!不过雷自己很清楚。打从懂事开始,吉尔就详细对他解释过,所以他知道自己和其他人类有何不同。
那就是你的命运
这是他第一次对别人提起自己的身世,从出生、生活,到即将迎接死亡,总觉得好像不是在讲自己的事似的。
基拉?大和是一个梦想。为了筹措创造他的经费,那个科学家创造了我们。
完美的下一代终极的调整者,基拉?大和。在吉尔提倡的世界里,他会是最极致的存在。为了创造这样的极致,许多生命成了牺牲品,其中一条就是雷。
恐怕,就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能做到。
某个期待继承人的金主想要一个自己的分身。基拉?大和的父亲便以经费作为交换条件,替那个金主创造了分身,证明自己办得到。
他们就是成果雷?扎?巴雷尔,还有劳乌?鲁?克鲁泽。
为了一己的欲望,他们操纵技术,创造生命。在那些人而言,想必都有充分的理由。
可是,实验的结果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他们因为一个陌生男子的欲望而被创造,带着他的基因,承受寿命所剩无几的命运。谁来对他们负责?
我没有父母亲。创造我的那人,他们的梦想也与我无关。
人们述说着梦想。对那些人来说,梦想是美好的、重要的,但因为这些梦想而被创造出来的生命,却被迫过着没有梦想的人生他们连保有梦想的时间都没有。
我会比一般人更早老化,离死期也不远了。像我这样的结果,我不认为是科学家进步的贡献。
科学为什么会造成这般扭曲而不幸的生命?被赋予这样卑贱的生命,一点也不值得感激。
雷
真发抖着唤他的名字,却不知该说什么。看见他那苍白、脆弱而稚气的面容,雷又不禁为他怜悯,但他立刻否定那种情感。
雷得让真明白一切,因为这将是他的遗言。
另外一个我,为了诅咒这种命运、毁减一切已经战死了。
劳乌?鲁?克鲁泽,雷对他还有记忆。是他把自己从冰冷阴暗的研究所带出来的。那个人憎恨生下自己的这个世界、憎恨人类、也憎恨他自己;为了复仇,他不计一切手段,只求将整个人类世界带向死亡与毁减。
可是,是谁不对?是谁的错?
是企图用钱来解决所有问题的基因提供者?还是一味追求卓越技术而玩弄生命的科学家?或是克鲁泽?雷自己?
不,恐怕他们都没有错。
我们都是这个世界催生的孩子,没有人例外。
错的是这整个世界,这个不完整且不幸的世界。在这种扭曲下诞生的生命,就是自己。
所以我要结束那些错误,改变这个世界。
这是雷自己的复仇。就像劳乌一样,雷也决定将生命投注在报复上。在他们的报复行动中,也包含了吉尔的期望。
那就是毁掉现在的这个世界。
好让这世上不再有和我们同样遭遇的小孩
雷想起真喜欢的强化人少女。她跟雷一样,也是不该诞生在这世上的人。
放她逃走,是否因为对她同病相怜?在这一刻,雷不禁自问。
不,自己只是不放过任何机会罢了。雷之所以帮她逃走,只是想藉此事取得真的信赖。对自己和吉尔的计划来说,真是必要的。
所以,你要守护那样的未来。
雷希望他代替自己保护吉尔,保护新的世界。
感受到雷的意志,真的眼神流露着进退两难的挣扎,这又让雷的心中一痛。他强自按下心痛,不能再想。
这都是必要的。为了复仇,为了世界,为了吉尔。
嗯。
隔了半响,真终于点了点头。雷微微一笑。
这就行了,真已经逃不掉了。以这小子的个性,是不可能拒绝好友在临死前托付的请求的。雷大胆道出自己的身世秘密,让真完全陷入人性的迷思,这一招用对了。
自己也好,那名少女也好,这种错误不能再次发生。在吉尔创造的完美世界里,这样的悲剧不会存在,因为过错会在发生前就被纠正,人类会活在井然有序的管理下,不会对世界造成伤害。
为此,雷什么都愿意做,即使是利用视自己为真正朋友的少年,那份信任和感情。
这么说,只有我国和斯堪的那维亚王国正式表态拒绝吗?
在行政院的走廊上,卡嘉丽边走边问道。一名新阁僚答道:是。其他各国都还不知该怎么做出决议。
在狄兰达尔议长的声明发表后,奥布紧急召开临时内阁会议。扎伏特的侵攻使旧政府实质消减,不过卡嘉丽随即组成了临时政府,如今新阁员们还在适应陌生的政治环境,便面临命运计划的冲击,幕僚都不知如何是好。不过,并不是只有奥布有这种情况。
多亏他搞出来的猎杀logos风潮,全世界各国都被整惨了。
听得一名阁员骂道。
打到logos在狄兰达尔的煽动下,这股狂风席卷地球。政府官员退职、民间暴动、暗杀等事件频传,各国政府都还在收拾这等混乱局面。地球上几乎没有一个国家不曾和logos挂钩,这家全球企业垮台所造成的影响,也对世界经济产生重大打击。环顾全世界,几乎没有一个国家拥有足以领导全民的强势元首,也还没有哪个国家已经稳定了政权。
那大概也都在他的计划里吧?
卡嘉丽苦涩地喃喃道。
消减了logos,打倒了罗德?吉普列尔,如今已没有人能对抗狄兰达尔。这当然是他的大好机会或说是精密计算之后的结果。
狄兰达尔希望全世界实行命运计划,可是就算有人不从,也无人能阻挡。听说已经有部分国家准备引进方案,正开始收集人民的基因样本。
只不过,我们不能再让他任意摆布世界!
卡嘉丽昂首挺胸,坚定地
说道。
联合入侵我国时,乌兹米代表曾说那是对人本精神的侵略,狄兰达尔这种做法更是差劲!
人总是沉于安乐,因为要靠自己的力量开拓命运、掌握幸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是只照着某人的指示就能做到,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想再费神去思考、抉择了;人们不会反抗这种形式的侵略,也坚定不了决心。狄兰达尔就这样让人们自动放弃了意志力。
计划实施后,纵使前方存在着他所说的安逸,但舍弃了自主意愿,还能算是人类吗?
不乱如何,我们都要守住奥布的理念。将来它一定会为我们镇守一切!
卡嘉丽宣告她的决心。她已不再迷惘,不再为选择安逸而抛开理念。之前的经验已让她学到,那么做并不是为了国民好。
是!
幕僚们虽都是仓促上任,但个个表情坚毅,愿意赞同卡嘉丽的意见。
我早知道其他国家不会那么快回应。
永恒号上的沃尔特菲尔德语带不耐。玛硫回应道:但比预期还迟你不觉得吗?
狄兰达尔发表声明不久,藏身在小行星带的永恒号就和月球上的大天使号取得联络,久违的众人得以好好聊聊。两舰的主要乘员都聚集在舰桥上,个个脸上挂着忧虑。阿斯兰和众人站在一起,也感到愤怒和不安。
令人害怕的日子终于来了,议长的计划就要付诸实现了。
只见尼奥?罗曼诺克耸了耸肩:我看大家是搞不清楚吧?不管人种和国界,劈头就讲基因,一般人很难判断的。
光听那些,其实会觉得不错呢不用担心未来,也不会有战争,又能过幸福的日子。
玛硫说完,基拉接着点头道:而且现在大家又相信议长。
为了这一刻,狄兰达尔费了好长的功夫,一点一滴的在人们心目中为自己建立形象,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痛恨联合暴行、爱好和平且尊重人道的人。这样的他开口说话,大家不太会去怀疑它的正确性。
想起被他狠心牺牲的米亚,阿斯兰忍着气愤开口道:不过我想,他不会只是提一提计划内容就算了。
基拉点点头,萤幕上的沃尔特菲尔德也表示同意。
那家伙都说要实施了嘛!
阿斯兰转头望向通讯席上的米莉亚利雅。
奥布呢?
已经进入防卫态势。政府已经确定不采纳方案了。
也许是感觉到祖国将面临的危机,米莉亚利雅的声音有点僵涩。
是吗
卡嘉丽的动作果然快。阿斯兰一面在心中赞赏,一面想起留在地上的卡嘉丽和国家的安危,神情又是一忧。
玛硫也颇感为难的低声说道:万一他们来硬的,又只好一战了
为了独立不羁的国家理念,奥布又要陷于危险之中。
听到这里,基拉的脸色更加沉重。
只好打仗了吗?
基拉?
阿斯兰看着他,基拉回应他的视线说道:哦不,我是想,对方可能也是这么想的。
阿斯兰知道他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不服从的就攻击,或是除了战争别无选择,这些都只会增加仇恨,双方也明明早就知道了,却还是制造出这种僵局。
阿斯兰心想,到头来,自己选择的路和父亲等人有什么不同?
结果还是要打。说来说去,我们又只剩下一种选择。
基拉的声音里满是痛苦。
我也不喜欢那个方案,可是我真的想让这种事情结束
是啊。
听他这么说,阿斯兰也迟疑起来。
他一直希望让战争早日结束,现在却要推开那只追求和平的手,主动求战。这会不会像基拉曾经说过的,只是一厢情愿的任性?
服从议长的计划,世界是否就得到和平?万一自己的反抗只是剥夺人们对和平的渴望,难道不是在强迫他们继续忍受长期战乱的痛苦吗?
正在迷惘之际,却听得一个清澈的声音说:不过现在的我们,仍然只能抵抗。
拉克丝
拉克丝抬起头,与众人相视。
编织梦想,冀望未来这是上天为了让人类活下去而赋予的力量。若是连这一点都受到限制,或甚至是被禁止,那我们岂不等于是行尸走肉了吗
原来如此阿斯兰重新发觉到,命运计划带给社会的不是安稳,而是形同死亡的未来。
了解命运,了解未来,遵照基因指示的放心去走,这就是议长口中的幸福。
他认定基拉是不幸时所说的那番话,又在阿斯兰的脑海中浮现。
可是,没有一个人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一点,又不知情的情况下没有好好栽培、没有走这条路去发展,以至于在时代中随波逐流。
阿斯兰也一样,经历失去的伤痛、为了得不到而痛苦,迷惘于抉择,在时代飘摇中一路走来,狄兰达尔大概也会认为他走的都是冤枉路,而那一切都只能说是不幸吧!可是,若没有经历过那些事,自己不会察觉战争的本质,也不会遇见在这里的众人;当然,也不会结识卡嘉丽
想起那段岁月,阿斯兰由衷的感激,觉得认识他们真好。
是那些痛苦、烦恼的历练,造就了现在的自己,而他喜欢这样的自己。谁说那些冤枉路是没有用的?在这条人生路上继续走,自己也许还会想要绕绕远路、犯犯错误、尝尝烦恼,在这种路途上看见的风景,和一开始就笔直朝终点前进的绝对不同。谁都不该用浪费或不幸来评断它,应该视它为上天的赐予。
然而,狄兰达尔不希望人们拥有这种赐予。
为了得到未来,万物又何尝不需要奋战呢那是可以争取的。
拉克丝的这番话,让阿斯兰终于下定决心。
长久以来,人类怀着美好未来的梦想而奋战,在这段过程中,也有人受邪恶欲望驱使而欺虐他人、制造战乱、梦想是一种驱动力,是人类迈进宇宙的第一步,却也有它邪恶的另一面。人类必须自主选择,在自己的战役中奋斗,而不是仰赖他人的给予。
看基拉带着决心点头,他的思虑大概也和阿斯兰差不多吧!
所以我们仍然必须抗争,
拉克丝环顾众人,凛然说道:对抗企图毁减生命的还有议长揭示的死亡世界。
对。
生存是一场战斗。就算这一场结束,下一场还是会再来,在活着的每一天里,人都不得不奋战。放弃生存,任由一切结束,人也会舍弃自我。
打从生命在地球诞生,这种最基本的战斗就不断反复。我们为了生存而战,为每日的变化而惊奇,有时也会有不合理,必须为所爱的世界而战。战斗是所有生命的权利,也是义务。
嗯。
基拉坚定地微笑,扫去众人脸上的阴霾。
迷惘就算了,犯错也罢,重要的是在那之后,我们必须凭自主意志辨明是非。
在这一刻,阿斯兰再三体认。
第一中继站即将就定位。
弥赛亚的议长室里刚刚传来司令室的报告。
安魂曲控制系统运作中,一切正常。
被扎伏特接收的安魂曲已经修复了控制系统,残余的中继站也经过重新配置。狄兰达尔坐在议长室后方的椅子上指示,神态自若。
开始蓄能吧,反正都要发射一次的。也算是试射。
是。
操作员毫不迟疑地将指示传送到司令室。狄兰达尔接着望向秘书官。
各国有什么新的动态?
没有。目前仍然只有奥布和斯堪的纳维亚王国表态。
听见秘书官这么回答,狄兰达尔便在萤幕上放大电视画面。画面中,奥布的小公主阿斯哈代表正在议会里慷慨致辞。
奥布果然不会乖乖听话狄兰达尔惋惜这一颗没能吃下的棋子,一面欣赏卡嘉丽果敢抗拒的模样。早知道当时就拿吉普列尔当借口,彻底消减这个国家了。不过不要紧,留着它也不影响大局。
在将来,能够拥有使世界分立的指导力和向心力的人物,就数她和拉克丝?克莱因了吧若是当前的混乱继续下去的话。可惜啊,可惜,她们都太晚崭露头角了。
秘书官的报告继续着:不过,也许是呼应这二国的表态,阿尔萨斯基地出现少许动静。
哎哟。
狄兰达尔装作意外,其实内心大感满意。再没动静,事情就难办了。
大西洋联邦总统希望和议长取得联络,各国首脑也有类似的要求。
秘书官的报告,让狄兰达尔嗤之以鼻。
原来如此科普兰也搞得里外不是人呐!
大西洋联邦总统科普兰逃进阿尔萨斯基地,却像是想暗中和有意反抗的军方分道扬镳。
不敢像阿斯哈拼命,又得做一国的领导人,现在也没有logos在幕后给他出主意了。
狄兰达尔低声说着,笑了起来。
科普兰毕竟是个小角色,一向都是靠logos和吉普列尔的扶植才坐上那个位子的,现在八成是来找新的后台依靠吧!自己要是伸出手去,对方一定马上就凑过来,一点也不会不好意思。
算了,无所谓。
就这么一句话,狄兰达尔决定舍弃科普兰。从前有他在掌握联合阵营的势力,但现在的他连军方都摆不平,已经没有那个价值了。
狄兰达尔于是简短下令:那就先打阿尔萨斯。开始准备。
是。
人人照办,没有人质疑他的命令。
人总是希望自己是正义的,不喜欢点破这种想法,就是做出与正义不符的举动,也会为自己编造合理的借口。
太迟了看着致辞中的卡嘉丽,狄兰达尔怜悯的笑了笑。
这段时间里,他都在向世界证明自己即正义,现在才想推翻这个形象,实在太晚了。
地球上已开始在采集样本,把资料送到弥赛亚内部的资讯室进行解析,再过不久,全人类的DNA都会被送到这儿来接受分析和管理吧!狄兰达尔越来越觉得未来指日可待。
我不是早说过了吗,这是人类存亡的最后防卫策略。
他自言自语道。萤幕里,突出于月球表面的巨大光束炮口正在缓缓开启。
还要坚持敌对的话那就是全人类的敌人了。
接获阿尔萨斯方面出现军事动静的消息,智慧女神号随即从戴达罗斯基地出发,前往月球的另一面。
事情果然不会那么顺利塔莉亚如此看待联合残党的举动。阿尔萨斯与殖民地不过是眉目之遥,若不能遏制这波行动,世界又将走向混沌。现在各国势力失衡,企图作乱的大有人在。
月球舰队已经前去迎击。塔莉亚正在紧张,忽然听见巴托惊叫起来:月球背面有高能源产生!
什么?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报告吓着了。巴托紧盯着仪表板,好像也搞不懂怎么回事。
戴达罗斯基地这是是安魂曲!
你说什么!
联合的巨大光束炮不是早就被我方摧毁了吗?怎么会在这时候启动?
怎么可能?
阿瑟脸色苍白。塔莉亚也探出身子问道:知道是瞄准哪里吗?
巴托迅速的操作仪器,一面读书:折射后路径,从第四区到十一
地球?
阿瑟绷紧喉咙喊道。塔莉亚则是很快就想到了光束的目标。
是阿尔萨斯!
听她这么一叫,阿瑟更加惊讶。
怎么会?这么说,难道是我军?
还用问吗?戴达罗斯早就没有联合兵了呀!
那里现在正由扎伏特驻守,从那座基地发射的光束,当然是射向敌军的。不过,塔莉亚知道阿瑟为什么如此惊愕。
安魂曲曾令殖民地造成莫大伤亡的战略兵器,竟被人特地修好,重新利用!
萤幕映出月球。阿尔萨斯在月球的另一面,从这个方向无法直视,只能看见火烟高高喷起。塔莉亚倒抽了一口气,不由得低声哀嚎:
怎么会这样!
就在那道烟尘下,阿尔萨斯基地已是一片焦土。
玛硫小姐!
阿斯兰和基拉一起奔进舰桥时,玛硫已是脸色苍白。
你们来了!
萤幕里的景象令阿斯兰等人为之屏息。那儿原是联合军的阿尔萨斯基地,如今只看得见大团大团的爆炸烟。阿斯兰一看就明白。
是安魂曲!
拥有那般破坏力的武器,眼下应该只有它了,它从月球背面折射光束,击中了阿尔萨斯。
原来那家伙没有完全摧毁它!
尼奥低声骂道。想起狄兰达尔议长那张白皙端正的脸孔,阿斯兰气得紧握拳头。
太强的力量会引发争端。议长果然不肯放弃这样强大的毁减性武器,还暗中修复它,足见他已经不再戴着稳健派的假面具,甚至开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了。
这下子,联合残存的战力全都没了。
玛硫茫然喃喃道。
现在,能够威胁命运计划的反抗势力又少了一个。地球联合军的消失,为阿斯兰点起了另一种危机感。
它的破坏力和创世纪不相上下
阿斯兰只觉得浑身冷颤,一面道出事实:只要改变中继站的位置,想打地球上的哪一点都行!
这么一来,议长就等于是拿着枪杆子逼迫住在地球上的人们服从了。阿斯兰又想起地球上的卡嘉丽。
下个目标会是他们就是奥布!
舰长,请联络奥布。
拉克丝神情坚决地催促玛硫:我们要和永恒号会合。请您立刻准备起飞。
好的。
玛硫马上答允,乘员也匆忙照做,与奥布和永恒号之间的通讯线路随即开启,卡嘉丽致辞的转播画面一并传进了舰内。舰桥一下子就变得热闹起来,只听得拉克丝神情严肃的开口说:逆他者亡不管怎么选择,再这么下去,世界会减亡的,我们无路可逃。
是啊。
阿斯兰点头道。基拉也回说:我知道。
表态拒绝的国家将成为那口光束炮下的牺牲品,但若就此降服、遵从议长的方案,也只是躲掉眼前的死劫,却躲不掉慢性的死亡。
拉克丝果决地说:我们走吧!
阿斯兰再次坚强的点头。
联合势力已经消失,现在能反抗的只剩下自己这群人了。他们得守住地球守住奥布!
想要守护,想要生存。凭着原始求生的基本冲动,他们迈开了步伐。
恕我冒昧来访,不知现在是否方便打扰?
隔着对讲机,露娜玛丽亚极尽所能的用最敬语讲话,真连忙跑去开门。果不其然,她早就摆着一张臭脸了。
露娜抱歉。
真急急关起门,把雷留在房内。虽然出了房间,他却觉得雷的存在仍然压在自己的背上。
走在通道上,露娜玛丽亚大表不满:虽然你们两个都是FAITH,难免有些机密要谈可是,我实在没想到他会劈头就耍那副态度!
嗯,真是不好意思。
真的嘴里赔不是,心里却仍挂着雷刚才说过的话。
雷竟是个复制人但复制人类是违法的。这么说,雷是某个知法犯法者的复制品。
活细胞内的基因可以不断被复制,并且制造出新的细胞,但这样的复制过程并不是无限的,每复制一次,基因尾端的端粒酶就会削减,最后完全消失。当端粒酶完全消失,基因便失去自我复制的能力,细胞会逐渐死去。这就是老化。从出生的那一刻起,雷体内的细胞端粒酶就和复制本尊体内的一样长,假如那个本尊是六十岁,雷的端粒酶就和一个六十岁的老人一样短那么,他所能拥有的寿命大约就只有二、三十年。万一是八十岁的人
想到这里,真感觉到一股绝望,仿佛四周突然暗下。
其实我没有太多日子了。
雷会死吗?他已经快要死了吗?
真?
被露娜玛丽亚一唤,真猛然回神,看见她正以生气的表情望着自己。真赶紧接口道:抱歉。那个我们在谈议长的演说,还有命运计划的一些事
我也是想聊才去找你们的,雷也不必那样
她的怒意其来有自,只不过,那些事不能对她说。
真正在方寸大乱时,忽然听见一个焦急的声音叫住自己。
真!
往那方向看去,只见维诺从交谊厅冲出来,脸色大变。
阿尔萨斯被攻击了!
啊?
真大感意外,停下了脚步。他知道母舰正要到阿尔萨斯去迎击联合舰队,怎么会现在就有事?
维诺急切地继续说:喏,是用联合的那架安魂曲!
什么?
真和露娜玛丽亚都以为自己听错了。那座光束炮明明被露娜玛丽亚摧毁了。
怎么会?是谁
才这么问出口,便听得背后有个冷静的声音回答:基地有反攻的迹象,所以罗兰队先发制人。
回过头去,只见雷正在走近。真再次反问:反攻?
军方去修理它吗?
露娜玛丽亚则是一副质问的态度,雷却没有理会她,只是径自看着真说:我说过了,真。就算是一件好事,改变也不会那么顺利。
啊
真不由得含糊起来。
所以这是为了镇压联合?因为他们讨厌改变,拒绝屈服于议长?
但在此刻,他只觉得自己排斥这种做法。反抗势力固然不能放任不管,但也不必动用那样祸国殃民的武器吧?那是联合留下的也是logos留下的负面遗产啊!
不过,雷的下一句话随即压下了他心中的犹豫。
接着就换那些人了大天使号。
大天使号
这个名号让真和露娜玛丽亚同样震惊阿斯兰和美玲或许就在那艘战舰上
那么,他们即将与那些人开战吗?
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击倒他们。
明知真的内心动摇,雷仍旧是面无表情的对他说。
我们要保护议长和世界。
被他的眼神所压,真没再开口,也不敢表达心中的疑念。
在真的肩膀上,已经扛了两人份的生命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