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好多年前的事情。
脑海中一次次的出现那个浸透到灵魂深处的梦。
辰巳从那时起身体开始疯长。
已经突破一百八十公分的身体,比起一般的大人甚至更为强壮——这一身锻炼而来的肌肉,经常受到别人的侧目。
作为守护人,这也是众人所期望的吧。
守护葛城家继承人的使命,虽说是有缘人,也不是人人都能获得的。
辰巳自己——也并不讨厌这工作。
他也知道修行过程的艰难。但是控制自己过于庞大的身体,甚至研究手指上一根根的神经,至少这些比起学校无聊的课堂要有趣的多。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但是!”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那是自己的声音。
声音里饱含着说不出的空虚。
“但是!那样的事没有任何意义!”
他吼叫着。
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身体像一头熊,一只狮子似的咆哮着。
暴走,疯狂,挣扎——当时的辰巳颤抖着用尽了所有的“力”。
但是还是失去了。
自己一心守护的东西。
如果不守护就没有任何意义。
这个巨大的身体没有任何的用途,正因为如此,紫藤辰巳才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就是这个原因吧。
那个少年看上去那么耀眼。
那个少年——拥有一副纤细的身体,仅因为一个咒力就痛苦挣扎翻滚,但即便如此仍然站起来面对那个鬼。
“辰巳,辰巳?”
肩膀被摇晃了一下。
好像是发了虚汗,脸上一片濡湿。硬邦邦的被单下,辰巳慢慢的呼吸着,将空气吸入了巨大的肺里。
清晨过于清冽的空气。
睁开了薄薄的眼睑,他看见了那个身影。
(香?)
一瞬间,眼前的人影似乎和过去的某个人重合了。
过去某个小小的,虚幻的身影。
但是,回忆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现实的认识打断了。
原本那个少女和眼前的少年无论怎么看都不会混淆的那不过是个愿望罢了。
“辰巳,你不要紧吧?刚才一直在惊叫。”
伊庭树有些担心的问道。
左眼黑黑的眼珠中映照着巨汉的脸。
真感谢你带我过来,那眼里的表情任谁看了都会明白。
原来如此,辰巳意识到自己的第一印象并没有出现偏差。
这是个从魔法界分离出来,有点善良过头的普通人的典型。
“噢喔。”
因此,带着些莫名其妙的歉意,巨汉苦笑起来。他一边挠着头发,一边拾起了一只粗壮的手。
“没什么,不好意思,偶尔会做噩梦。”
(也是因为回到了这里的缘故。)
辰巳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
“他们呢?那个,石动圭,还有叫橞波的女孩。”
“橞波已经起来了,好像在做什么准备。石动圭我不清楚。”
“是吗。”
坐起身来,辰巳环视一眼四周。
这是个和式的房间。
清晨的阳光透过拉门斜斜的照射进来。打扫的纤尘不染的塌塌米上,并列摆放着质料上等的被子。
辰巳没盖被子,只裹着毛毯倚柱而坐。
“昨晚真有点惨啊。”
“是啊,有点。”
树也伤脑筋的摸摸脑袋。
“呵呵,‘阿斯特拉尔’的社长,也习惯那种事了吧?”
“哪有!”
“真是个怪家伙呢。”
辰巳肩膀晃动着。
看着他的笑容——
少年想起了昨晚的事。
那是距鬼出现之后不久,在其他房间的事了。
葛城铃香,辰巳和随行的青年,咦疲倦为由离席。
这座宅院比外面看到的还要宽广,另外还有好些看似仆佣的人进出,也看不出到底有多少房间。
顺便,在房间的中央。
“”
“”
圭和橞波正互相对峙着。
树就不用说了,橞波并没有放松对圭的警戒。双方可以说是剑拔弩张,只要落下一颗火种,立即就可以开始一场魔法大战。
和安緹莉西亚经常做的不同,虽然像是潜伏在水面下的寂静的战斗——但这反而更为可怕。
“”
“”
“那,那个”
忍受不了那样的沉默,树小心翼翼的试着问道。
“刚才的那只鬼被制服了吗?”
“不,那只鬼是个使魔。”
橞波摇摇头。
“是由附近的瘴气集合变幻而成的。从根本上来说和安緹的魔神一样。如果不断绝它的根本还会再出来的。”
“大概就是这样了。这里有一段时间,葛城家经常遭受到那个鬼的袭击。因此,不得不落得从外面招募别的术者的境地。”
圭在旁边插上了一句。
“既然有这么多的术者在,保护自己的家应该是足够了才是。”
“从魔法特性来看,倒是适合守护。”
“谈到攻击的话就有些困难了。而且,随着祭祀的临近,那些术者不得不为祭祀消耗力量。就算有优势,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那你也是因此被雇来驱鬼的?”
“可以这么说吧。”
青年轻轻点了点头。
“顺便说一句,是我劝葛城婆婆雇些帮手来的。虽然有点遗憾,但我可没有独自一人对付那些鬼的打算。”
“唉?那么,刚才是?”
树眨巴着眼睛。
他们都看到圭的魔法对鬼十分有效。
利用管狐对付鬼的咒术。在连橞波都受到拘束的葛城的结界中,还能发挥那样的威力
“啊啊,那不过是个小玩意儿。我要是真的想一决胜负的话,那个小姐根本不是对手吧。”
圭有些自嘲似的歪了歪嘴。
横了他一眼,橞波咂了咂嘴。小小的叹了口气,半瞪着眼说道。
“那是颜色的问题。”
“颜色?”
“最重要的,所谓的结界,就是要让世界染上自己的颜色。所以,如果是一个系统的颜色,就不会被削弱的太厉害。石动圭将自己魔法的颜色做了一定程度的改变吧。因此,才不会被结界所左右。”
“那种雕虫小技没什么好得意的。”
圭的嘴角再次浮现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是吗)
树感到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连环阵中。
如果是那种技能的话,就和作为魔法师最本质的“力”没有关系。
魔法师之“力”。
——也就是,血。
所谓的魔法师的“力”,大部分都依赖于血缘。
无论是葛城家还是“盖提亚”——都是为了守护住这血缘而产生的魔法组织。
(这正式石动所缺乏的东西。)
过去,树也曾认识到石动圭身上的那种卑劣感。
但是圭也有才能。
但是,魔法中所谓的才能,十分资质或许能全部发挥出来——就是那样。
而在百分资质中,或许只能发挥出其中的二十。
而且,决定资质的还是“血”。
因为血缘的差异,不要说十和百,十和千,十和万的差异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其实拥有再多的努力和才能,却也不能颠覆这个上限。
生来就是偏支的魔法师,在其生前这样的宿命就已经注定了。
因此,石动圭被他敬爱的师傅这样称呼。
泥。
没有任何作用的泥。
(泥。)
树背后突然一阵冰冷。
这个世界的天理。
既然已经涉足魔道,就无法再逃离的法则。
因此,这个年轻人以前曾和“阿斯特拉尔”交锋。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对着属于“阿斯特拉尔”的师兄——猫屋敷莲露出了獠牙。
没有出身在本家的泥自身,即使如此也要给身为天才的猫屋敷身上抹黑,他如此坚信着战斗——
最终,却还是失败了。
因此,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完全不明白。
是接受了这样的自己,还是继续怨恨着,如今的石动圭,单从外表已经窥测不出任何东西。
所以,他避开了这个问题。
“——刚才的那个男人是?”
树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唉?”
“就是那个向鬼射箭的人。”
应该是叫做鸣弦吧。
那个不用箭也能射鬼的葛城铃香的侍从。如果单纯只是铃香的术者的话,也太过强大了。至少在树的右眼看来,他的魔力强度的咒术技术差不多可以和猫屋敷一较高下。
“啊,那是”
正要说出来的圭突然转过头去看着对面。
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道门突然拉开了。
“喔。”
“啊!”
两个人同时——不,包括没有说话的橞波,三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如今成为大家话题焦点的青年正端坐在那里面。
青年跪着低下了头,
“我叫橘弓鹤,以后还请多关照。”
说完,青年抬起头看着树又说道。
“现在担任葛城美贯小姐的守护人。”
“美贯的守护人?!”
守护人。
确实,辰巳曾经说过。这是当家的直系才能有的特别护卫。要是美贯的姐姐有的话,那么美贯也有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但是,这个青年特意过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是我带他来的。”
背后一个熊一般粗壮的影子落在了塌塌米上。
是辰巳。
“这家伙说他有事想要拜托树你们。”
“是的,有件事想要拜托诸位,才冒昧来访。”
“拜托?”
看着眼前急速发展的事态,树转了转眼睛。
到现在为止仅是在葛城家发生的这些事情,就已经超出了少年的接受范围。一旦遇到比这更为复杂的人情关系,真有点处理不过来。
但是,青年的话很简单。
“‘阿斯特拉尔’的诸位是为了带美贯小姐回去而来的吧?”
“是的。”
橞波回答道。
树也急忙点了点头,青年——橘弓鹤语气平稳的说道。
“为什么?”
“你问为什么?”
“美贯小姐以她那个年纪来说已经是一个优秀的魔法师了。如果不考虑香小姐——不,是葛城家主,算是很有才能了。但是,我不认为她是值得与葛城家为敌来确保的魔法师。”
一瞬间。
一股热血冲上头顶。
“美贯是我们的社员。”
树干脆的说道。
言辞激烈,掷地有声。
“这些无论怎么样都无所谓吧!能力也好,葛城家也好,这和美贯就是美贯这件事比起来又有什么意义!”
“”
圭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辰巳则在少年身上看到了某种令人怀念的东西。
橞波则是用一种充满喜悦的目光抬头看着少年。
于是弓鹤再次说道。
“你你是说只要美贯小姐是美贯小姐,只是这样就满足了吗?”
“不行吗?”
少年强势的瞪着对方。
其实,仅是这样树的胸口就像要爆炸似的。和他人争执并不是这个少年的性格。哪怕只是和人发生一点口角,也想要转头逃跑。
但是,现在却是必须要那样做的时候。
“不。”
弓鹤否定道。
“我要拜托的,正是这件事。”
“唉?”
“如何,请接受我的请求吧。”
弓鹤再次深深低下了头。
即使说完话,他的头也始终没有抬起来。额头甚至快要触到了塌塌米。
弓鹤一直保持着那样——可以说是屈辱的姿势,一动不动。
“橘,橘先生?!”
“只要这次的祭祀顺利结束,铃香大人就会同意美贯小姐回去的。因此,不是代表葛城家,而是代表我自己前来拜托您请无论如何制服那些鬼吧。我就是想要拜托您这件事,才冒昧前来的。”
这时,时间回到了早晨的庭院。
“——那家伙,从以前开始就很在意美贯的事。”
辰巳有些心不在焉的说着。
“美贯的事情吗?”
“啊。”
辰巳的话让树陷入了沉思。
那个青年——橘弓鹤对美贯的崇敬是毋庸置疑的。有那样的人在,这个葛城家,对少女来说或许也不只是一个严酷的所在。
但是话说回来,即使有那样的人在,有些东西还是无法抵偿的吧。
()
辰巳突然转向正思考着的树。
“在‘阿斯特拉尔’美贯是怎样生活的呢?”
“怎样”
不能恰当的表达自己的意思,树只说了一句作为回答。
“是个非常开朗的孩子哦。”
于是,辰巳眨巴着他那打打的眼睛。
“你说开朗?”
“是啊,非常开朗。”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课意外的,但辰巳那样瞪圆了眼睛,半天也没有动一下。
然后。
“那么多亏了那家伙啊。”
说完,叹了口气。
“那家伙?”
“是叫猫屋敷的吧。那个吧美贯带去‘阿斯特拉尔’阴阳师。”
“”
树也听说过。
那是在三年前。
猫屋敷莲遇到了离家出走的葛城美贯,很偶然的将她带回了“阿斯特拉尔”。
以那件事喂契机,圭与猫屋敷反目成仇。
但是,即便是明白了圭和猫屋敷反目的原委,却还是没能知道美贯离家出走的原因。
但是,他记得美贯曾这么说过。
“那个我也有姐姐哦。”
那时,美贯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着。
“那个虽然关系还不错却也有许多事所以刚好有事去山里的时候就那样离家出走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
在那个神社审神者时说的一句话。
“岁我来说‘阿斯特拉尔’是无法取代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而且,这个巨人,橘弓鹤,石动圭,葛城铃香,美贯,猫屋敷——不,还有这个葛城家,到底背负着什么呢。
这一点是他想要知道的。
与这件事不同,少年还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你人真好啊。”
“哈?”
辰巳猛的张大了嘴。
“我,我吗?”
“像刚才,你不是也很关心美贯吗?”
“!”
那掩饰般的脸上有趣的变幻着表情。
或许是不习惯被人这么夸奖,辰巳一边咳嗽着,一边非常刻意的转换了话题。
“那,那样说起来那是中国拳法吗?”
“哪个?”
“就是昨天攻击鬼的那个啊。很奇妙的,腰和脚就那么一转。”
树终于意识到了他在说什么。
自己当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么说起来昨天在保护橞波时好像确实有用了什么。
“啊,啊那是五行拳。原本也不是那样的只是我以前记着的一点印象。”
“原来如此。”
抚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之后,辰巳突然说出了一句惊人的话。
“那我们来试试吧。”
“唉?”
有几秒钟的时间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若是和听到了过于超出自己理解能力之外的话,人有时是会瞬间思考停止的。
“就是那样。”
同时。
“我们在那过过招吧。”
他向少年提出了请求。
还是在昨天鬼出现的那个院子里。
仅用沙石铺成的院子。
十分宽广。
虽然只摆放着一些大大小小的石头,却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美。也可以说是一种无为之美吧,只是最低限度的使用了手,就将整个庭院的效果烘托了出来。
要是没有点真材实料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杉树林里远远的传来了一阵溪流声。中间隐约还夹杂着几声鸟鸣。
树和辰巳面对面站在院子中间,大概隔了一米的距离。
脱去了学生制服的外套,辰巳只穿了一件汗衫。
树也是穿着一件相似的衬衣。
“那个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做比较好而且我学到的也只有三式”
已经走投无路了,树只好老老实实的全部招供出来。
和支莲也没有进行过这种鄙视——中国风的话叫散打。因为不是什么正式的比试,所以树也没有实战中的那种紧张感。
再加一点,其实树并没有什么正经与人打斗的经验。
在他那有限的经验里,几乎大部分都是被怪物或者别的什么超出常理之外的东西所占据。试想一下虽然这样也有其珍贵之处,但至少这次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没关系,适当的做一下就好了。”
辰巳说道。
“适,适当的?”
虽然这么说,但却完全不知道怎么出手。
面对辰巳那巨大的身体,到底从哪里进攻好呢。不要说掌握攻击的要点,就算他不停犯规也没关系。咦树的身高来说,能不能够倒辰巳的脸还是个问题。
“”
巨汉温柔的看着眼前少年那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接招。”
他的脚动了起来。
先是在地上画了个大大的圆,接着少年的膝盖内侧轻轻一踢。
“啊!”
呻吟的同时,树的身体倾斜着倒了下去。
辰巳则趁着这个间隙挺身向前。他缓缓的翻出一掌,直直的朝着树打了过去。
树只能拼命的抬起手以保持身体的平衡。
砰——!
很偶然的,那只右手承接下了辰巳的掌力。
“——怎么样?可以的吧。”
“?!”
没有时间再去思考这些疑问。
就着那样的姿势,树的身体猛的用力一弹,辰巳滴溜溜的转了一圈。一瞬间,他的后背暴露在树的眼前,拳绕回身体又向后击来。
不过并没有打中树。
树的身体被迫退开,像一片纸似的闪了开来。
“啊”
他明白了。
是辰巳在诱导自己。为了防御自己的进攻,他预先操纵了少年的行动。
(——!)
突然,砰的一声,树的背震了震。
惊愕使得身体一阵颤动。
虽然仅有一点点疼,但那小小的刺激却在树的背上蔓延开来。
他不再思考,身体顺着学过的感觉开始自己动作。从三体式的姿势开始横跨半步,拧在一起的两手中,右手成手刀劈下。
劈拳!
迎上去的手掌中传来的冲击让辰巳微微一笑。
虽说是模仿,脸上却露出了不像是在战斗的柔和的笑脸。
“好厉害。”
那个微笑赶走了树的萎缩。
他并没有停下来,脚接着向前迈出。
辰巳故意露出了一个破绽,树一拳打了过去。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一般,树和辰巳两人演舞似的各在地上画了个圈。
相比来说还是辰巳更胜一筹。
树根本没有时间考虑其他的事。
辰巳完美的引导着树的身体跟着他的招式动作,只要能跟得上这也算是一种技能了。即使是空手道训练班,也不过如此吧。
拳和掌。
手刀的侧踢。
偶尔也用头顶或用身体阻挡。
因为双方动作都很温和,所以基本没什么危险。正因为如此,树也渐渐的放了开来,开始活动起自己的身体。
过了不久,两人逐渐认真起来。
现在已经不是辰巳一人领先的局面了。
虽然只有三式,但在树的运用下却是千变万化。不,应该说在那三式中原本就包含了千万种变化。树所做的,只是剥掉那层外衣罢了。
看上去不过是个习惯动作的拧手。
好像并没有什么关系的踢脚。
三就是那个拧手和踢脚,只是稍微换个角度来看,就变成了高级的攻击和防御。没想到这三式竟然有这样的意义在里面,少年有些惊讶。
同时,那里面蕴含的一个个的意义,都被辰巳揭露出来。
在某种意义上,树最初只是觉得快乐才活动起身体的。
“真是老实啊。”
辰巳突然笑着说道。
“唉?”
“仅仅如此就跟着来的家伙也很少见呢。”
虽然在剧烈的动作,但辰巳依然呼吸平稳,只是肌肤上隐约渗出了汗水。虽说现在正是严冬,这样的体力也很难得了。
像是跳舞似的手足互相交叉。
沙地上扬起了一阵尘烟。
辰巳的身体轻如飞燕,让人叹为观止。超过一百公斤的体重落地时却不惊起一丝灰尘。他的手掌棉絮一般轻飘飘的画了个圆。
树接下了那一掌。
虽然动作很缓慢,却震的他骨头都发麻了。
此时才发现辰巳的手和脚都自然的带了咒力。
不是树那样弱小的咒力,而是强大到可以与那个鬼相匹敌。
“这是神乐。”
辰巳说道。
“神,乐?”
“也就是为了取悦神的神乐。主要就是和能乐,古筝一样献给神的技艺。武术也是其中一种。作为候选守护人,大概都会被教授给这些。”
神乐舞,神乐能——树也知道这些有着神秘名称的神乐。那张弓上的咒术,鸣弦也是其中一种。不仅仅有美贯那样的巫女或神主,神道这种魔法的丰富多彩,这也是用来说明它的一个例子。
也就是说,也有这种魔法师的存在。
一边用身体表现着这种神秘,辰巳一边继续说道。
“你”
话到嘴边,又改口道。
“‘阿斯特拉尔’能替我保护那孩子,美贯吗?”
“为什么这么说?”
树一边气喘吁吁的,一边问道。
“因为我已经输了一次。”
“输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用略微强硬的口吻说着,辰巳的手从视野中消失了。
巨汉的招式中,脚上功夫很少,最多就是一开始的后踢。然后就一直是拖着步履,瞄准这边的破绽,从意想不到的方向,用双掌击打过来。偶尔也有拳法,但七成都是掌法。
这似乎也是神乐这种武术的特征。
“输了后就被赶出了这个家。这次若是没有这个鬼的事件。大概也不会叫我回来了吧。”
到底输了什么呢。
又是想要保护谁呢。
“”
但是树没有再接着问下去。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只是身体手足相互交错着,热情高涨。虽然彼此没有交谈,但却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将两人连接在一起。
——可以说是感情吧。
辰巳心里某种含糊不清的通过这热量传递了过来。
遗憾。
绝望。
渴望。
悔恨。
疯狂。
(啊!)
但不管怎么说,好像又有点不对。毕竟这不过是自己将巨汉动作中透露出来的热情再加以诠释罢了。
但是,既然已经交谈了这么多,彼此还是互相理解的。
树觉得也有这样的接触。
心虽然很平静,肌肤确是火热。
时间的流逝此时显得异常缓慢。
好像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一般。
心底也是这样乞求着,希望能一直就这么下去。
“原来是这样啊。”
辰巳的手突然从对面撤离了开来。
“哈哈唉?”
“差不多可以了吧,已经过了四十分钟了。”
“啊这么久了啊。”
抬起头,树对自己的状况目瞪口呆。
身上满是汗水。虽然正值寒冬,衬衫却被汗水浸透了。
“体力比看上去要好嘛。——啊,有客人来了。”
“喵。”
辰巳的对面传来了一声悠然自得的叫声。
是白虎。
还有抱着白猫,身穿制服一身朝气的伫立在那里的少女。
杉树的青色衬着猫的纯白和栗色的头发,好像衣服美丽的图画。即便在那水灵娇艳的颜色中,也还是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最为特别。
“完了吗?”
橞波·高濑·安布勒伫立在那里。
“啊橞波。”
树叫出了少女的名字。
“过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啊。”
“看你们玩的很尽兴所以就没打扰啊。”
一阵微风吹过,橞波眯了眯眼睛。
那表情立即就变的有些促狭。
“两个男的在这儿拼命过招,我倒还真不知道原来社长有这个癖好。”
“什——!”
少年的脸一下子连耳根都红透了。
“哪,哪有啊!”
“接着,毛巾。”
也不问需不需要,啪的一声,一条毛巾就盖在了树的头上。
似乎是准备好的,少女就那样用毛巾在树的头上揉来揉去。看上去虽然很用劲,少女的手指却是出人意料的柔软。
就像在抚摸着一只小狗似的。
“哇哇哇哇。”
“真是麻烦。”
橞波在头顶上微微苦笑着。
同时,一股好闻的香味传了过来。
那是少女的手指和脖子上散发出来的香气。
混合着香波的味道,组成了一种奇异的魔女之香。这对于树来说是种令人愉快的香味。
难为情夹杂着些许瘙痒,毛巾中树的脸颊微微发热。
“如何?我们社长的身手怎么样?”
“噢,还不错。”
辰巳上下晃动了一下他粗壮的脖子。
“恩,虽然支莲先生曾那样断言他没什么才能。”
“喂,就算只有一点点,我也变强了啊。”
“啊”
“什,什么?”
看着树支支吾吾的样子,不知为何——橞波像是很高兴——微笑了起来。
“好久没见你这样还嘴了。”
“”
看着那微笑,树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在这个少女面前,自己怎么样也抬不起头来。从第一次相见时就是这样了。莫非是脑子里留下了小时候已经遗忘了的精神创伤。
“我,我自己来。”
一把夺过毛巾,少年自己动手胡乱擦拭
着,这时——
“我说你过来不是只为了看看社长吧。”
辰巳问道。
于是,橞波突然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恩。”
同时,用一种很微妙的声音小声说道。
“据说鬼真正藏身的地方现在已经占卜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