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古都的魔法师 修学旅行与魔法师

第1章修学旅行与魔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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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天,新干线希望号225号的某节车厢,喧闹非常。

「唔革革革革革,革命!」

「诶诶诶诶诶!等、等下山田,会浪费我的3张A的……!」

「不理。弱肉强食,世界本如此!这是世界的准则!接招吧啊!4张10的革命!反革命不?反不?那么,接着是3个5!怎样,要不?接着要?」

啪,啪地3张5被爽快地摔在,写着数字10的牌上。

这是在玩大富豪。

四人座之间放着的旅行用塑料桌上,进行的是复古的扑克游戏。这种官方指定的学生专用商品,还附带有黑白棋和将棋等各种游戏的磁铁盘。

窗外流逝的景色也远去了,那个塑料桌上的战斗,如今才是让全宇宙沸腾不已。

「唔……啊,唔……」

弱弱地呻吟着的,是个右眼戴着眼罩的少年。

黑色皮革的眼罩简直就像加勒比海的海盗一般勇猛,但实际戴着它的少年反而像是只小动物似的。感觉他不会让别人把身上的钱交出来,而会自己把钱包送做礼物。他瘦瘦的,体格小小的。他那种看上去胆小的感觉,恐怕别说一年,就算是一辈子也治不好吧。

当然,这人就是伊庭树。

他和小学就认识的山田看似愤恨地盯着扑克,颓废地低着头。

「……要、要——不起」

「嘻嘻嘻,那么3张3!完牌!唔嘻嘻呵嘻,快跪拜富豪大人,愚民!」

「啊啊啊啊啊~……」

对着欢喜满足地挺起胸膛的山田,树绝望地苦叫了一声。

「这下子,你就是连续十次不如贫民了。进献给作为富豪的本大人的贡品,就在修学旅行请个客就行了,嘻嘻,多谢了啊」

「那、那么……我也打完这3个A就完牌了……啊啊啊啊啊……明、明明好不容易才攒下修学旅行的私房钱」

摇摇晃晃地,少年被KnockDown(译者注:拳击中的击倒在地)了。

从其斜前方的座位处,传来呵呵地笑声。

「“伊庭君”,也差不多该别那么弱了吧」

一位戴着薄边眼镜和有着一头棕色头发的少女,以有点苦笑的心情说道。

她是穗波·高濑·安布勒。

她一副早已能赢到底的从容表情,靠在扶手上。

另一方面,在她的旁边,仍留有十多张牌的金发少女颤抖着肩膀。

梳妆得很艳丽的卷发如今也凸显空虚,翠绿得极像宝石的眼睛和看似廉价的扑克牌在大眼瞪小眼。树连续十次都不如贫民也就是说,要和一个人争夺最下位,但其结果是这个少女的连续七次大贫民。

这人是安缇莉西亚·雷·梅札斯。

「如、如果是桥牌的话,这种事才不会发生……」

「虽然你那样说,但安缇玩游戏实在是不行啊。一下就写在脸上了」

「那还不都是因为穗波太阴险了!」

「讲什么啊!?一盘游戏都赢不了,还讲什么能领悟与世界一战的魔法!再说〈盖提亚〉拿手的就是金钱游戏吧!?」

「那和这是两回事!上半期的世界全面熊市也是,〈盖提亚〉以最低的损失就摆脱了危机!请不要把在被限定的局面所用的个人战术,和在非限定情况下所用的战略混为一谈!」

「不谈个人战术,怎么领悟象征自我的魔法!]

「基于魔法的自我不一定就只意味着个人而已!〈阿斯特拉尔〉是个鱼龙混杂的集团组织,很难统一意识,请不要因此就以为大家都是一样的!」

两个少女互相靠近着脸庞,就像要互相对咬一样。

虽说是在新干线上,但由于这辆列车只有修学旅行的学生,几乎是包车,所以也没人注意她们。

就连领队的老师,也不想去管这两人的吵嘴。只要是有生命的物种,谁都会理解的。而且,她们说些别人无法理解的话语也是常有的事,因此大家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仔细想来,也许可以说这个班上聚集的都是些贤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句格言,最适合当前的情况了。

「那、那个,穗波小姐,安缇莉西亚小姐……?」

看不下去了的班长——功刀翔子出面打圆场,但两位魔女却一点都没察觉到的样子。卷起的咒力已经和杀气没什么区别了,傻乎乎地去搭话会引火烧身的。

虽说她是同班同学里为数不多的能对抗两人的人才,也觉得这次的担子实在是沉了点。

然则,争斗却迎来了个出乎意料的结局

树站了起来。

「伊庭君?」

「树?」

「我、我稍微想去下厕所」

树浮现出个暧昧的笑容,慌张地走向两节车厢的结合部。

他在谨慎地确认过有没有别的学生在之后,穿过了自动门。

可能是因为现在是正午吧,车厢里没多少人。

或者可能是JR的职员,不想让修学旅行中的学生车厢和别的混在一起。就算有老师在监督学生,学生也毕竟是些正值思春期的年轻人罢了。他们肯定会又吵又闹。

(对、对不起……)

树妄自推测,一个人心怀歉意。

然后,那个大大敞开着的车厢里,有一群人显眼得不得了。

摆放着一个和山田所带来的那个一模一样的塑料桌,面面相对的四人座——不过有一个座位普通人看是空着的——均有人坐着,散发着严肃到异样的气势。

相互之间放着的是,日本自古就有的游戏。

一张张小小的纸牌上画着表示十二个月的花卉,有时会让人恋慕风雅的月或鹤。

这是花札(注:日本的一种传统纸牌游戏)。

「诶诶诶诶—咦!」

有一个是,穿着改造过的巫女装,年仅九岁的女孩子。

女孩子所翻开的花札是,光秃秃的黑山。

「太、太好了,10张素札(注:只画有植物的牌)!这、这个,这个,是Koi-Koi来的(注:两人玩花札的一种玩法)!」

「…………」

相对的,眼前沉默着的对手,是个飘散着浓烈的北欧芳香的少年。|

年龄估计,十四、五岁吧。

明明才九月,这男孩子就穿着厚厚的深红色大衣,戴着盖耳的帽子。他小心翼翼地连手套都戴上了,以些许凶恶的眼神盯着少女,看似麻烦地托着腮。

他轻轻哼了下鼻子。

「笨蛋(Dummkopf)。这样一来就结束了」

他哗啦啦地一翻开手中的牌,以草写体写着「あかよろし」的红色短册舞动于桌面。

「啊……」

他当着大大地张开嘴的女孩子的面,把场札的梅一并没收。

奥尔德宾的手边,齐列着三张牌在同样是「あかよろし」「みよしの」的短册的旁边。再加上从山札到画有红叶和鹿的花牌都被翻开了,那些也和场札的红叶一起排在奥尔德宾的手上。

「赤短啊?这样就是五文了啊。再加上猪鹿蝶一共就是十文。我赢了」

「好、好过分!奥尔君!这是我今天第一次打出的役的!?」

「我本身就是第一次玩这种游戏。再说役都全了的话应该别贪,马上收手比较好吧。算了,你在那方面头脑不灵光这点我会加到审核里的」

「那那那那个人家懂!公私不分!」

「日本是不准赌钱的吧。所以,胜负输赢也就只会影响审核罢了。再说要是赌钱的话,你养育费·教育费的工资在抵达京都之前就会灰飞烟灭了」

「才、人家才不会那样的!被扒成穷光蛋,在冷天中痛哭的人是奥尔君才对!之后感叹道不是寒冬真幸运啊!」

「所以奥尔君别玩了!」

奥尔德宾露出锋利的门牙,进行威吓。对面的葛城美贯则是泪眼汪汪,挥舞着双手的样子。

对着这样的两人,

「这、这边也是游戏?」

向着翻着眼的树,一把扇子轻飘飘地展开而来。

「哦,社长」熏黑的银发,再加上眯成一条缝的细眼,此人毫无疑问就是猫屋敷莲。

在其正面,一个黑色的头发,半透明的女孩子看似为难地低着头。

「那个,猫屋敷先生!为什么,连这边也在游戏啊!?」

「嗯呵呵呵呵,说到古今东西的旅行,当然就会有游戏了!不论是花札还是扑克,都和魔法密切相关。为了让奥尔德宾君感受下古都的风雅,我们觉得有着四百年历史的花札无疑是个最佳选择」

「……虽然我,是持反对意见的」

黑羽真奈美深深地低着头。

此外,圆滚滚的黑色和白色的毛皮蜷曲在两人的脚边。

尤其是黑猫和斑点猫忙碌地往返于少女和猫屋敷之间。其实也准备有笼子的,但四只猫却依偎在猫屋敷和黑羽的脚边。

「……喵」

「喵」

「唔喵」

「喵~~~~~~~~~」

各自发出太平乐般的叫声,祝福着在局部地方拼胜负得热火朝天的新干线。

「啊啊,太精彩了。赌场的治愈再配上猫咪合唱的背景音乐!就没有比这更适合这严酷比赛的火花了!不会有的!不可能会有的!远可闻其鸣,近可以目观!啊啊,如果可以原谅这种亵渎的话,我好想蹭蹭这四只的毛皮和肉球啊!」

鼓起勇气开始再战的美贯,和一脸闷闷不乐的奥尔德宾没有不理会感动得颤抖的猫屋敷。

「…………」

树只是大大地睁着眼,注视着那个惨状罢了。

总之,车厢的那一边是树的修行旅行。

这边是〈阿斯特拉尔〉的公司旅行。

「……哈啊啊啊」

他大大地,叹了口气。

「啊,树君。要来杯花草茶吗?我是以香茅和野玫瑰果为主制成的,可以把疲劳一扫而光」

黑羽慌慌张张在地递出魔法瓶。

仿佛周围的座位都看不见似的,她让杯子轻飘飘地漂浮着。

「……谢,谢谢你。那么就来一杯好了」

树以有些尴尬的笑容,接过冒着热气的杯子。

途中,有两个人从车厢的门那跳了进来。

「树!马上就要再战了!绝不能就这样一败涂地!」

「……我觉得这是又增黑星罢了?啊,对了。贫民向大富豪的我进献的贡品,就要一套英国·蔷薇十字团系(Rosenkreuz),十九世纪末的魔法书(Grimoire)好了?」

「住口!」

安缇莉西亚和穗波一边胡瞪着,一边向这边走来。

「好烫,烫烫烫烫烫!」泼到膝盖上的花草茶烫得我哭叫连连,

「我、我知道了!马上就去!我马上就去!就等一下下!」

少年含着泪点点头。

看来他繁忙地往返于两辆车厢之间的情况,还要持续好一会了。

「…………」

黑羽和安缇莉西亚跑向打泼花草茶的树。在她们旁边,猫屋敷悄悄地站起身来。

这个青年很罕见地,一声不吭地悄悄走向通道。

但是,他走到通道之前有个声音问向他。

「……猫屋敷先生?」

是穗波,在他耳边轻轻低语。

「嗯,怎么了?」

「猫屋敷先生才是,怎么了?好像有什么心事样的?」

「没什么啊?今天我又渡过了一段,猫咪带给我的快乐时光。啊啊,明明只要搞完『FulbeWalker』和『月刊飞鸟』的原稿,融有猫咪的古都风情的完美风景,我就可以尽情享受一把了的……啊!」

「——说谎」

穗波的口气变得有些温柔了。

最近,这个少女的说话方式都是这样了。

带着的不再是咄咄逼人的严厉,而是包容万物的温柔。

给她带来了这一丝的变化的人应该是树吧。

也许,就是前些时候的暑假吧。

也许就是她注意到,当一个出租魔法师是自己的梦想这件事的那一天吧。

「那样的话,猫屋敷先生暂且不说,玄武和青龙该安分点的。从刚才起它们就一直在猫屋敷先生和真奈酱之间不安地徘徊不定了。而且,它们竟然还很少有地在车内不叫唤」

「哎呀,没想到那种地方竟然会有破绽啊」

被提到了自己的式猫,猫屋敷挠了挠头。

过了一下下,

之后,

「是〈八叶〉干的吧」

穗波说出了某个结社的名字。

「是的」

猫屋敷也点着头说道。

「想念不?难道说……你想回那?」

「怎么会」

猫屋敷苦笑了下,摇摇头。

不知为何,穗波把一个过去青年的脸庞重叠到了张侧脸上。

那是个目光锐利,好像在渴望些什么的学生。

仿佛是个不和谁互相伤害,就会自我毁灭一般的,年轻魔法师。

穗波感觉年幼的自己所窥见的——在上一代〈阿斯特拉尔〉工作着的猫屋敷莲重现眼前了。

「这样好吗?」

猫屋敷像是在叮嘱一般,说道。

青年阴阳师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淡淡地乡愁般的感情。

「我的归宿,不论何时都是〈阿斯特拉尔〉。不管发生什么事,这一点也绝不会发生改变」

事情的开始,要追溯到一周前。

到了九月,一封信寄到了社长和部分社员就又要上学了,愈发繁忙的〈阿斯特拉尔〉事务所。

看似上等日本纸的信封上,收件人处也龙飞凤舞地落款着猫屋敷大人的名讳。

「猫屋敷先生,这个是……」

把信拿进来的美贯不安地询问道,猫屋敷紧锁着眉头。

「这个啊,真令我怀恋啊」

看他那皱眉,不像是想不通这信,硬要说的话应该是强烈的不高兴。

他用猫抓形状的裁纸刀,切开信封。

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候,就看完了内容。

猫屋敷小心翼翼地把它折好,把头转向桌子里面的方向。

「社长,好像下周的修学旅行是去京都对吧?」

「哎……是的」

被穗波的授课搞得脸向下趴着的树点点头。

和以前相比,穗波的授课也发生了些变化。不再是狂讲魔法和经营学了,而是转变为了学习今后可能会增加交流机会的各家结社的历史。

不过,内容量被控制在树的极限这点倒是没变化,结果树就和往常一样有气无力地在和海量的教科书与书籍搏斗。轻小说|最大|最全轻小说分享|最快轻小说更新|最新轻小说翻译|动漫轻小说|原创轻小说|化物语'D/?)|,S%T"k

「貌似我们学校每次都是去京都啊。虽然每年都会计划去纽约或巴黎什么的,但都被校长的爱好给一票否决了」

「这个嘛」

猫屋敷滑溜溜地摸了摸下巴。

「那件事,向〈协会〉汇报了吗?」

「诶?啊,报告了。我听说魔法结社的首领要尽可能地汇报」

「虽然他们一般都会基本坐视不理的。但现在,有〈螺旋之蛇〉在搅合,〈协会〉对各事都比较敏感」

「……是的」

树带着紧张,吞了口唾沫。

具体不是很清楚,但在妖都伦敦的那事件之后,〈螺旋之蛇〉愈发地让魔法世界全体感受到其毛骨悚然的存在感。

〈协会〉的强力魔法师协助了〈螺旋之蛇〉——不管如何,数量多到无法忽视的魔法师都在观望两组织的争斗。

像在接受灵地的转让后,会和〈金翅院〉偶尔发生些交流,也是算那一类事件。

「…………」

腰带之下,有些做痒。

就连上个月听说的,自己父亲的往事也和〈螺旋之蛇〉有关。

〈阿拉斯托尔〉会移到这片名为布留部市的土地的理由,也和〈螺旋之蛇〉相关。

或者,那个理由现在也在延续也说不定。

「那个……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螺旋之蛇〉的事,现在是无所谓了。问题是,下周社长要去京都那件事。好像,我听说是有这么件事」

「哈啊」

话说得太婉转了,树斜着脑袋。

虽然这个青年平时说话就不直接,但就此情此景,感觉就像牙齿里面有东西夹着似的。

也并非是,想隐瞒。

反而,比较像是想说的东西太多了。

他好像在沉思,话该从何谈起……

「嗯,就从这开始说吧」

猫屋敷轻轻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说道。

「去年,我在安缇莉西亚小姐那事件的时候说的的吧?我和美贯,原本不是所属〈阿斯特拉尔〉的」

「啊……是说过」

树,轻轻点点头。

原本,树无法拒绝就任社长一职就是因为那个理由。

自己不继承〈阿斯特拉尔〉,〈阿斯特拉尔〉就会被迫解散。届时,猫屋敷和美贯就会被遣返回原所属的结社。

猫屋敷暂且不提,树放心不下胆小的美贯,于是就接受了〈阿斯特拉尔〉的社长的一职。

这已经是,一年几个月前的事了。

是才过了,一年零几个月的过去的事。

「——说起那事的经过」

踏在桌上的奥尔德宾说道。

他还是老样子穿着闷热的大衣和帽子,一边用小刀在小石头的表面刻着符文,一边从斜下方瞪着青年。

「也就是说,那封信……是猫屋敷本来所属的结社写的?」

「奥尔德宾同事倒是一点就通啊。差不多就是那样。以存于京都的阴阳道为主体的结社,名字是〈八叶〉。有一块很不错的灵地,〈协会〉对其评级也是AA级别的」

猫屋敷看似赞叹地点着头,洋洋得意地说明着。

「听说那家

结社的当家病危了。啊,对了。再补充一句,他是家父。我是庶出」

「「「「诶诶诶诶诶!」」」」

不仅是树,事务所的全员都异口同声。

「那个,猫屋敷先生,令尊在京都?你说,你是庶出?」

「这个,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猫屋敷先生……有令尊?那、那是理所当然的……」

穗波和美贯和黑羽一个接一个地惊讶不已。

「大、大家都等下!」

树立刻,一边平息周围,一边发问青年。

「重要的是猫屋敷先生,令尊病危!」

「啊,先说在前头,他已经有一年以上都一直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了?不然,也不会用这种慢吞吞的方法了」

猫屋敷苦笑了下,挥舞着手。

之后他关上扇子,

「那么社长,我想说的正题是这」

他说了句引言后,指着放在桌上的信。

「信上这么写着——〈阿斯特拉尔〉的代表要我们自己所管理的土地的话,想让我们去打个招呼。还有届时方便的话,想向〈阿斯特拉尔〉出租魔法师的事情」

「…………」

树一语不发。

事务所里流动着不安的空气。

除奥尔德宾外的所有人,都想因猫屋敷话中的某个记忆。

那份记忆,和猫屋敷的状况十分酷似。

去年的冬天。

奈良的,鬼之祭典。

美贯被原所属的葛城家所扣下,一直被扣着卷入一个棘手的仪式里,差点就回不来〈阿斯特拉尔〉了。

猫屋敷自己也失踪了一周,命悬一线。

就是因为有这种经历,事务所的众人都不敢轻易开口

「那件事,不能置之不理是吧?」

奥尔德宾,以有几分低的音调开口道。

就算是对一向粗鲁的这个少年而言,这话题也是跟他不全毫无关联的吧。

从原所在的北欧结社〈密密尔〉转到了〈阿斯特拉尔〉,这个少年的这一情况和猫屋敷很像。

「很难置之不理。我要是被取消了那里的所属的话,貌似会被他们把陈年的捣蛋事搬出来的。他们看〈阿斯特拉尔〉历史尚浅,也不会睁只眼闭只眼的吧。上一代的司社长倒是对这种私了很拿手的……」

青年苦笑了一下,敲了敲脑袋。]

猫屋敷之后就沉默了一段时间。

谁都没开口,青年自己也像一座石像似的一动不动。

或许他是回想起了,自己以往的品行吧。

又或者是……想起来其他的东西吧。任思绪遨游于,病危一年有余的父亲,或者是以往所属的名为〈八叶〉的结社,曾经居住过的京都,之类的回忆中吧。

都是些遥远的,过去的事情。

这个超脱世俗的青年阴阳师,也有心如刀绞般的回忆啊。

「……喵」

黑猫——玄武,恍惚地叫了一声。

貌似在猫屋敷膝盖上睡着的它,感觉到了如今气息的变化而醒了过来。

青年被它舔了舔手,微微张开嘴。

「哎呀,吵醒你了啊」

他轻轻地,温柔地抚摸着玄武的头。

之后,他缓缓地环视了下周围。

「嗯,会有很多的麻烦,这封信就交给我来处理好了?顺便我会连出租魔法师的工作也一起完成的。幸好,社长和穗波小姐也要去那进行修学旅行,有什么问题的话,也可以立马在当地汇报」

「不」

这时,一个当即表示否决的声音响起。

是树发出的。

所有人的视线立刻集中到他身上,中间的少年宣言道。

「如果是那样的话,〈阿斯特拉尔〉所有人都去吧。应该这样才对」

他说得铿锵有力。

不论是迷茫还是犹豫,一丝都没有。

少年堂堂正正地直视着猫屋敷的眼睛,那么放话道。

「……呀,不过」

猫屋敷一瞬间呼吸急促,眨了眨眼。

「反正交涉都是由我来,还是我单独行动比较方便……」

「我这我作为社长所给出的决定」

树一句话击退了,猫屋敷看似有理的说辞。

「…………」

猫屋敷很是吃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少年。

之后,他静静地,平缓地叹了口气。

这个少年没变。

明明已经在一起一年又几个月了,不论是魔法师的悲剧,疯狂还是愚蠢,他也明明见过好几次了的,却还是没变。总是畏畏缩缩的,每次一有怪异现象发生他就战战兢兢的,严重的时候直接就昏迷了。

但是,这个少年有时会出人意料。

他在面对重大事件大局面的时候,会惊讶地有着自己独特的想法。

也不知道那想法是好是坏。

然而毫无疑问,只有这个少年才会想到那方法。

可以称之为,领导者的资质吧。

他和出生就立于众人之上,并被这样教育成长起来的安缇莉西亚似是而非。

「修学旅行是在假日期间,美贯酱也没什么问题。……诶,那个,我想,应该没问题吧?」

明明中间都说得那么斩钉截铁的,最后却看似担心得追加了一句,还真是有树的风格啊。

相对的,美贯则是堂堂正正地拍着小胸脯。

「没问题!社长哥哥去的话,我也会跟去的!而且说道京都,就只办过仪式,很让我期待啊!当然猫屋敷先生会当导游的吧!?」

也不知道她明白了多少,她翻动着双马尾爽朗地笑着。

也许是受她开朗的个性所影响吧,穗波也跟着一边轻轻按住眉间,一边同意道。

「……也罢,原本我和社长就要一起去修学旅行。也没什么好反对的理由」

「那个,简直就像公司旅行一样啊!我,是不是做些便当比较好啊?」

「虽然我反对半带着游玩的心情去,但加深下与其他结社的交流以做准备也不坏。实际上,我有没怎么见识过日本的结社」

黑羽和奥尔德宾,各抒己见。

「…………」

猫屋敷看着事务所这个样子,屏住了呼吸。

「……喵」

「喵」

「唔喵」

明明玄武轻轻鸣叫了声,这次又换白虎和青龙接着鸣叫。

「……呀这个嘛」

青年看似为难地,加深了苦笑。

又或者说,看上去苦笑之中又夹杂着什么别的淡淡的感情。

树,再次询问。

「可以吧,猫屋敷先生」

「既然是社长的命令,那部下自然不能违反」

猫屋敷莫名地看似有些开心地耸耸肩,回答道。

他马上,就像作弄人似的只睁开一只眼。

「但是,那样的话就会打扰到社长的修学旅行了……没关系吗?」

「啊,我想想,那个……这个嘛,怎么说呢……利用自有活动的时间……啊啊啊啊,穗波,修学旅行指南在哪!?反正都是一个班的,我想交给山田和安缇莉西亚的话就没问题了!」

树慌慌张张地从桌子下面拉出自己的书包,开始寻找目标小册子。

那个没出息的样子,不禁让猫屋敷和其他社员有的微微一笑,有的夸张地叹口气,还有的咒骂着笨蛋(Dummkopf),引起了各式各样的反应。

这个少年自己,简直就像是个伟大魔法的触媒一般。

这个事务所整个集团,仿佛是个累计创造了数个奇迹和偶然——绝不会有第二次的魔法结晶一般。

在最后——

朱雀像是要掩盖有一只叫慢了似的,高声鸣叫着。

只要是初次来到京都车站的人,不论是谁都会首先把目光留在那份巨大之上的吧。

使用了约四千块玻璃的宽广中央大厅。

一开始迎接观光客的是个用的多为半透明反射镜和铝,宽度接近五十米的楼梯井。东西方向上是HOTELGRANVIA京都酒店和伊势百货商店,这车站大楼不仅有电影院,剧场,连美术馆都有。这大楼构造不仅仅是有车站的气息,更带有一种都市排列紧密的氛围。

然后,更重要的是那个一百七十一阶的大楼梯。

抬头一看,即可看到楼梯顶部和蓝天融为一体,不禁让人误以为这是复活于现代的巴比伦空中花园。

他们在大楼梯上。

「——就跟被当成野兽似的,心情很不舒服」

安缇莉西亚嘟着嘴如此说道。

在下一阶楼梯上站着的是,树和穗波。

新干线一到站,首先和其他学生一同奔赴到四条的旅馆的树一行人,就直接由回到了这车站。

顺带一提,按原先的修学旅行计划,是所有人一起参加从天龙寺开始的寺院和神社的巡回实习。但听说这情况的安缇莉西亚在向学校一方有海量捐助的背景下,恣意妄为,让学校同意了他们自行行动。

「虽然那个贪婪阴阳师的原来

结社的情况我也有所耳闻……但刚才在〈阿斯特拉尔〉的那一番话倒是第一次听到」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安缇不同于〈阿斯特拉尔〉的构成成员,而且上周一直都在英国」

「你把大股东当什么了!再说我去英国还不是因为〈协会〉的上层那自上而下的骚乱!这体制都已经持续了近千年了,区区〈螺旋之蛇〉有什么好惊慌失措的」

「〈协会〉也是……那么要紧了?」

这是树战战兢兢地提问道。

「当然副会长达留斯周围倒是稳如磐石」

安缇莉西亚看似有些不甘心地,咬着嘴唇。

她也许是回想起了三个月前的,伦敦的那件事吧。

在〈螺旋之蛇〉潜进〈学院〉所召开的会议之时,安缇莉西亚和穗波两人联手都敌不过敌人。与一脸铁青的死灵术师为敌,不论是所罗门的魔神还是凯尔特的魔法都不能与之匹敌,两位魔女一败涂地。

从结果上来看,救了那样两人的是〈协会〉的副会长达留斯·利维及其心腹影崎。

「……〈协会〉啊」

少女像是要扫走那些回忆似的,晃动着金发。

「不过要紧自然是有些要紧。原本〈协会〉就是个互助公会,作为实体的『力量』在财政界是举足轻重。又不可能统一魔法世界的想法,这种不吉利的事再继续发生的话,就更不好办了。只要在前期施展不出什么好手段,〈螺旋之蛇〉的影响今后起会越来越大的吧」

「…………」

安缇莉西亚的一番话,让树想到了一幅不可能的景象。

暴风雨。

他感受到了在魔法世界掀起波澜的,猛烈灾难。

幻视到了秋风扫落叶,狂风暴雨,夺走一切的烈风。

「真是的,把难得的修学旅行搞得这么没风趣」

安缇莉西亚向上拨起长长的卷发,闭起眼。

与之相识多年的穗波从那表情上看出了什么似的,开口道。

「哎呀,安缇难道说,不想和大家一起巡回寺院和神社吗?明明从学校那获得特别行动许可的就是安缇的啊」

穗波的提问,让安缇莉西亚脸泛红晕。

「因、因为,这是工作来的,有什么办法啊!?而且,修学旅行才不那样子的!据山田所说,大家聚到一起一边听着一点意思都没的向导介绍,一边猛吃便宜的点心,仔细端详并随口谈论着不知有什么用的土特产,玩扔枕头才是乐趣之所在啊!」

要说的话,列举的都是些的确有够无聊的活动。

不过,少女的谈吐,宛如期待着顶级歌剧的淑女一般。

穗波的眼中,闪烁着恶作剧般的光芒。

「那个,少了几个吧?」

「哪、哪些?」

「山田那鼓吹似的俗世之说,我也能想到。比如……在老师入睡后,夜深人静的时候,把在意的人叫出来什么的」

最后,她压低音量只让安缇莉西亚听见。

立竿见影。

「…………」

脸上泛起的红晕爬到纯白的耳根,轻轻低着头,嘶哑地说出些@#¥%&意义不明的话语。

那反应既出乎意料又强烈,连本是作弄她的穗波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个,这个,其、其实啊,我想说不能被那种俗世之说迷惑……的……」

「不、不过我是第一次修学旅行,所以穗波也应该是第一次吧!?〈学院〉就没搞过什么修学旅行!」

「那个嘛……是那样没错,但竟然那么认真,感觉怪怪的……!」

两人脸都红彤彤的,都微妙地语塞了。

不是猛烈地胡瞪,而是就算接近,也会移开视线的这种情况,在这两位魔女身上实属罕见。

简直就像是迷迷糊糊地出现在太阳公公下的,夜行性动物一般。

一会儿,

「——我觉得蛮有趣的」

树这么说道。

「后面我没怎么听清楚……但我觉得像安缇莉西亚小姐所说的修学旅行也蛮有趣的」他人畜无害地笑眯眯说着。

就像极为理所当然的少年,对着极为理所当然的安缇莉西亚说到一样。

「所以,完事之后好好转一下吧。穗波、安缇莉西亚小姐,还有山田和功刀小姐,大家用自由时间一起转一下京都吧」

直爽的言语,直击内心。

就算没道理,就算没理由,也能沁人心脾。

就在数秒钟的间隙里。

就连水火不容的两人都大吃一惊,同步般地眨着眼睛……快速地互相使着眼色。

「……说的有理」

「……说的在理」

同时说道。

向着树那一侧下一个台阶也是同时。

就像把证据摆在眼前一般,这次是互看着对方,对着点点头。

「那样的话,我就忍一忍和穗波一起好了。——毕竟是修学旅行嘛」

「我也是,屈尊和你一起。——因为是修学旅行嘛」

提前商量好似的交谈,轻而易举就夺走了树的主导权,

「……好、好的」

他光是示意肯定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话说回来,这个城市真是怪啊」

爬上大楼梯,走到屋顶的广场,安缇莉西亚发表着感想。

京都市内有很严格的高度限制,所以从这个车站的屋顶上可以环视到都市内的一部分。

从立于车站很近的雪白的京都塔一眼望去,繁华大街三条·四条的街道和四处可见的众多寺院与神社,还有在西北的尽头进行著名五山送神火的左大文字山都可看见。

这是个自古代起——延续至先代的棋盘状结构的都市。

少女远眺着,这样的景色。

「要说〈协会〉有千年的话,这也是个千年的都市。不仅也有着与之相应的灵脉,还有着跨越了漫长岁月的王朝,光论历史的话可是超越了伦敦的」

她像歌颂般地说道,补上了一句。

「然而,城镇本身却基本没咒力在循环」

「是那样的吗?」

对着茫然自失说着的树,安缇莉西亚微笑了个。

「树,没感到吗?」

「诶?啊,经你这样一说……」

他摸了摸眼罩。

实际上,他听到京都这个名字后,从旅行前就一直怕怕的。但少年的右眼目前还没有视到那一类的东西。

甚至连和之前在奈良·飞鸟那时一样的闷气,他都没感觉到。

那个时候,充满了仿佛空气本身有粘性似的沉淀的咒力。但是,现在京都所飘散着的空气不仅和别的都市没什么区别,反而有些清爽。

但是,好像从地表看着深不见底的湖水一般……当前还只能窥见到湖面的这份焦急感,少年的右眼也感受到了。

「这一百年来把这片土地搞得真是惨不忍睹啊。就算不那样,从转移了首都功能的四百年前起,京都的灵脉一点点地被获取,中央部分都没什么咒力在流动了」

穗波加以注释。

这样以来,树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了。

「那……个,灵脉,一般能」

「贪婪阴阳师没教过你吗?」

「啊。不……感觉……好像有教过」

「真是的,亏我还以为最近你的魔法知识也能独当一面了的」

「那、那算表扬我吗?」

「我只是从树的记忆力和接受能力方面进行客观评价而已……要我低估你些比较好吗?」

安缇莉西亚时隔多日地,大大地叹了口气。

「穗波,你在干什么?」

「当然我都教过他了,也考过试了。之后,他在社会上能不能用到那些知识,就不归老师负责了」

棕色头发的少女就像在明说我也很为难似的,抱着胳膊。

她既没胡乱激动,也没对抗的意思。

最近她越来越难对付了,安缇莉西亚对于对手的变化感到不甘,继续说道。

「……虽说是灵脉,终究还是属于土地的东西。改变河水流动,填埋湖水,土地被这样一弄自然会变化了。当然是要费些时间和精力,土地的变化也不一定会称心如意。不过,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土地,都会有这种事了]

这跟有没有意识到灵脉,没多大关系。

修路,开山,建城的话,灵脉理所当然会变化。人类的行为不论何时都是和这个星球息息相关的。小规模的环境会转为大规模的异变,大规模的环境会转为小规模的异变,互相因果关联。

就魔法而言,这是基本中的基本。

在布留部市,飞鸟和伦敦——树也有见到过。

树他们自己所管理的土地,直接关系到魔法的奥秘。不论是能控制多大的咒力,还是能进行什么样的魔法仪式,都可以说是取决于掌握的土地。

魔法师之间很少会直接打斗,也是因为熟知在对方地盘里争斗是件愚蠢的事。

所谓的魔法师,就是掌管自己领土的『王』。

「那么……」

少年

在有些犹豫之后,询问道。

「这里的结社——〈八叶〉的情况,知道多少?」

树的提问,让安缇莉西亚沉默了。

一时的沉默,就像是初秋却强烈的阳光,只残留了光芒而冻结了起来一样。

少女的嘴唇,嘀咕了个名字。

「御厨庚申」

「……御厨,庚申?」

「这是〈八叶〉的,当家的名字」

安缇莉西亚像是搜寻记忆一般,仰望着天空。

时不时有几只鸽子飞落屋顶的广场上,啄着落在长凳和雕像旁的点心碎末。广场的下一层变成了美食广场,貌似很有多顾客都是在那买吃的,在屋顶吃。

好像刮过都市的风突然增加了寒冷,让树的背皮打着寒颤。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貌似是位在家父那一代很出名的人物」

少女的话语,让某个人物在少年脑里一闪而过。

安缇莉西亚的父亲

欧兹华德·雷·梅札斯。

他不仅是〈盖提亚〉的上代首领,还是能支配所有七十二魔神的稀代大魔法师。

而且,他也是树在第一次遭遇的大事件里——消灭了那个残骸的人。

「你在在意?」

少女微笑道。

那是个浅浅的,飘渺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容。

「那个……会不会有些更好的方法呢……」

对着话没说完的树,安缇莉西亚竖起食指,抵住嘴唇。

「没关系的。树挽救了家父的名誉和心灵。再说都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

安缇莉西亚看似奇怪地,颤抖着肩膀。

「…………」

少年,没有回答。

虽说过了一年了,但也不是就能忘记的吧。

倒是这一年来有很多次机会都让树了解到了,安缇莉西亚有多想父亲。

所罗门的魔神,名为〈盖提亚〉的组织,连安缇莉西亚自身的一举一动,都能感受到欧兹华德的气息。

那一定是,就算因永恒的时间而淡薄,却也不会轻易失去的东西。

安缇莉西亚,和其他的人们都会继承下去的。

「不过既然你在意的话,那我稍微说些任性的话行吧?」

安缇莉西亚嗖地靠了过去。

从其脖子延续到制服胸口的,雪白肌肤深深地映在了树的眼里。

就像被蛇盯住了似的——又或者是闻到了香水般清香的树硬着身子,少年和少女的害羞般的视线所营造出的静寂让树说不出话来。

但是,这一情形被旁边传来的声音所打破。

咳咳,穗波干咳了一下。

「——那么,安缇,你还想说什么?」

「嗯,呒呒……穗波……」

安缇莉西亚以憎恨的目光看了看同班同学之后,不高兴地开始说道。

「御厨庚申,在数个方面很出名」

少女那雪白的手指,再次立起。

「一个是他作为卓越阴阳师的脸。说那是魔法世界的脸也不为过。——还有另一个是他作为宗教家和经营者的脸」

「宗教家?」

树歪着脑袋。

树莫名地感觉,这和以往所遇到的魔法师的印象有些相似又不相似。

当然,美贯老家葛城家也是神道,很多魔法在文化上都也和当地的宗教密切相关。不论是穗波的凯尔特魔法,还是安缇莉西亚的所罗门秘法,追根溯源的话,基础就是源于当地的信仰。

但是,竟然直接称之为宗教家,树是没想到的。

「当然他的行为应该是既不会被〈协会〉谴责,也不会暴露魔法师的身份的。但是,表面上姑且不论,私底下能遵守条约到什么程度就不得而知了。原本,就有很多人是向非正式的魔法师推销自己的魔法」

安缇莉西亚像是忌讳说出来似的,皱着那俏丽的眉毛。

「而且,我听说有一段时间,〈八叶〉打着宗教法人的幌子获取了很多咒物和灵地。方式方法暂且不论,其结果好像蛮可观的。连〈协会〉都评定其为AA的级别了。貌似也使用了些强硬手段……但结果宗教法人取消计划,御厨庚申自己也半金盆洗手的样子,过了将近十年。最近就没怎么听说〈八叶〉的传闻了」

「……御厨,庚申」

猫屋敷的,父亲。

猫屋敷最初所在的结社的,当家,

「为什么,猫屋敷先生会从那来这〈阿斯特拉尔〉呢?」

树,小声说道。

他有听说过一点点,以前的猫屋敷是个什么样的人。

除了自己谁都不相信,为了磨练魔法本领,就算出卖其他一切也不会后悔——他就这样子,“有魔法师风范有的过火的魔法师”。

也不知他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变成现在的猫屋敷。

树所认识的,总是开着玩笑,只谈论猫的话题,但在内心深处却比谁都关注着〈阿斯特拉尔〉的众人——他是怎样变成这样的青年的呢。

「…………」

不论是穗波,还是安缇莉西亚,都没轻易插嘴。

因为两人都知道,重要的是给时间让少年自己思考。

然而,

「猫屋敷先生他们,差不多就到了吧」

「那个贪婪阴阳师,对时间观念也是满不在乎的。虽然我也知道他对截稿很蛮不在乎的」

「在地下有蛮多土特产店的,也许美贯会撒娇要的吧」

微笑着的穗波,想从广场上回转向大楼梯。

计划是在这广场,跟猫屋敷和奥尔德宾他们碰头的。

那时,

「——好痛」

少年摸了摸眼罩。

树睁大眼睛,想要寻找疼痛的原因。

不知从何时起,鸽子从广场上消失了。

不,不仅仅是鸽子。

本应是四处坐着的人们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从热闹的楼下美食广场也没感觉人的气息。

空荡荡的广场上,鸦雀无声。

「穗波,安缇莉西亚小姐……」

都来不及以嘶哑的声音发出警告,两位少女就摆好架势。

「清除闲人啊」

「明目张胆啊……明明刚刚都没感觉到咒力的气息的」

安缇莉西亚给予肯定后,互相背靠背堵住死角。

两人的眼中,都没有一丝紧张感。

有的只是磨光——而平静的斗志。两位魔女,不过是从不舒坦的日常中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舞台罢了。

「那,那个……」

最初,是树指道。

从种植的树木和雕像后面,新的影子接二连三地出现。

那不是正常的人类。

那是人偶。

还是用稻草编织而成的,古旧的稻草人偶。

每一个都差不多跟树一样大。拿着的日本刀,就像是强行胡乱地埋进稻草粗糙编成的手里一样。轻小说|最大|最全轻小说分享|最快轻小说更新|最新轻小说翻译|动漫轻小说|原创轻小说|化物语;u9|,D;J/\2D0z1_

它们沙沙地以笨拙的动作,把树一行人包围起来。

这情形看似滑稽,人偶所拿着大刀的冰冷留给了树深刻的印象。

「这个……是……」

树一边吞了口唾沫,一边开始后退一步——却停下来了。

因为在他身边,有两位少女在。不可能放着他们不理独自逃跑的。就像是给予止步的少年以支持一般,少女们大吼道。轻小说|最大|最全轻小说分享|最快轻小说更新|最新轻小说翻译|动漫轻小说|原创轻小说|化物语$P#{'N,|)`(g8n

「安缇!」

「我知道!」

听到老友的叱咤后,金发魔女从胸口握起『所罗门的五芒星』。

在举起『所罗门的五芒星』的同时,少女体内产生了巨大的咒力。

「——我,述说,唤起(Idoinvocateandconjurethee)」

广场,震动了。

魔风,刮向都市的空中广场。

猛烈地晃动着种植树木的树梢,仿佛忘记季节的暴风雨般呼啸而过。

强大的灵体(ether)显现现实(Assiah界)之际,会推挤空气,就会产生这种现象。

「——Idostronglycommandthee,byBeralanensis,Baldachiensis,Paumachia,andApologleSedes;bythemostPowerfulPrinces,Genii,Lichide,andMinistersoftheTartareanAbode;andbytheChiefPrinceoftheSeatofApologiaintheNinthLegion——」

伴随着咏唱,黄金的光芒灼烧着树的视网膜。

光芒凝结成狰狞野兽的形状,向着少女的侧面忠实地垂着头。

威严的鬃毛宛如熊熊烈火

,爪子比任何宝剑都要锋利,野性的眼睛带着深远的睿智盯着毛骨悚然的那群稻草人偶。

这即是所罗门的七十二柱之一。

黄金的狮子,降临于少女的身边。

这是所罗门王的秘法——以强制血脉召唤生成魔法特性,顺从于伟大魔法的魔神。

「动手,马尔巴士」

听到少女的命令后,狮子大吼一声。

嗷地一声,狮子吼气压世界。

宛如自己要追寻那声咆哮一般,强韧的四肢一个跳跃引发飓风。

对面的稻草人偶也行动了。

如果说金狮子的牙齿是刚利的飓风,那稻草人偶们的行动就是柔草。

宛如被烈风爆吹的竹子一般,稻草人偶们优美地飘散于空中广场。其步伐让人联想到高人,金狮子的牙齿撕裂数个之后,不带一丝犹豫地跑近两位魔女。

在接二连三挥落的刀刃面前,这次它咚地一声,以跳跃般的步子一蹬地板。

凯尔特的魔女。

穗波·高瀬·安布勒。

她以凉爽的微笑修饰着空中广场的一角,其雪白而优美的手指释放出包含有庞大咒力槲寄生。

「吾乞求!在力量圆锥,与非天非地的灵树之保佑下,打破西方之灾祸!」

面对众多的稻草人偶,被释放出的槲寄生仅一只而已。

但是,槲寄生之箭飞到一半就炸开了。

散弹似的。

炸开的碎片,精准无误地贯穿稻草人偶的胸膛。

如果是眼神好的人,也许还能注意到贯穿的部位就是人类的心脏。说是稻草人偶,也不过是魔法弄成的人形玩意罢了,被击穿人类的要害后,想不倒都难。

更何况,考虑到槲寄生的情况,倒下更是必然。

凯尔特魔法——此咒物在树和石和歌的保佑下生成魔法特性,在古老而古老的传承中,甚至消灭了不死之神。

「就这样……了吧?」

「差强人意」

穗波说后,安缇莉西亚向前迈出一步。

有必要从倒下的稻草人偶们的残骸上,搜索连接控制它们的魔法师的物证。越是及时,连向魔法师的线也就越明显。

「等下!」

树喊道。

「安缇莉西亚小姐,右后方!」

「————!」

少女听到后,立刻反应过来。

金狮子也为了守护主人,而转过身来。

先她一步,背后的刀刃寒光一闪。新涌现出的稻草人偶拿着刀冲过来。少女的姿势来不及回避,人偶的剑尖径直对着少女的侧腹部猛扎过来。

偏了。

树的拳头推开,稻草人偶那埋着刀的手。

就像是强行扭转手一般错开刀刃的轨道,少年的脚向前迈出半步。

「啊啊啊啊啊啊啊!」

树强力地,踏碎地板。

震脚。

冲量从脚的内侧传到膝盖,再从膝盖拧入大腿,从大腿描绘出螺旋传向腰部,一口气涌入手腕。将尽可能的咒力注入以能意识到的所有关节和肌肉所增幅的冲量里,树挥落镰刀般的右手。

五行拳之一。

劈拳!

按人的部位来说,树打碎了锁骨一带,再大喊一声。

「穗波!左上……雕像的左边第三个!」

少年按着眼罩,发布指令。

同时,穗波的手指,也从制服怀中投掷出新的箭矢。

「在力量圆锥之下,我乞求!以槲寄生之保佑击碎西北方的灾祸!」

她再一次,释放出槲寄生之箭。

在少女的意识控制下,这次的槲寄生描绘触弧形。

宛如回旋镖一般从斜上空转回来,猛奔向排列的第三个雕像的时候,别的咒语阻断了前方。

「——急急如律令」

一把刀立于地面。

寒光闪闪的刀纹中间,贴着一张灵符。

挨近灵符,竖起食指和中指,喝出一句口诀。

「疾!」

「好痛!」

树的右眼里,激烈的疼痛在奔走。

刹那间,槲寄生之箭简直就像被吸进去一般,刺向那把刀刃,被一刀两断。

自己的法术被破了,穗波硬直着身子,呆然地看着从雕像的阴影出现的人物。w

「你……」

「金克木——话虽如此,这个不怎么规范」

平静的声音,迎向两位少女和少年。

是个男的。

有一定的年纪了,瘦瘦的身子穿着看似捻线绸的和服。

可能有三十有余了吧。眉宇间有着紧密的皱纹,他一直这副表情很长一段时间,以至于看上去觉得他离死不远了似的。

他以锐利的目光注视着少女们——以及树,缓缓地拔出刀。

刀嗤地一声,被收入鞘里。

光是如此,声音就一涌而现于世界。

喧闹声,重回广场。

「诶……」

树,环顾四周。

一切都,回归原本了。

就跟刚才一样,人们坐在远一点的树丛砖和长凳上,看似愉快地来来往往,或者是一边吃着在美食广场买的冰激凌,又或者是在阳光下靠着肩,一边一如既往地大说大笑着。

「为什么……会这样……」

「在下冒昧地试探了下,传闻中的〈阿斯特拉尔〉的身手」

男子把刀收回竹刀袋,说道。

举手投足自然潇洒,就连过往行人,都没注意到男人手里握着把刀。

「试探,是指刚才——!」

「看到“那个”的话,我觉得应该能知道是在『试探』的」

男子的视线,投向少年的脚下。

在那里,掉落了个小物品。

是个稻草人偶。

仿佛单手就能握紧的,极其小型的人偶。

很多地方都被击穿出钉子版的洞,或是被野兽所撕裂——而且人偶的手上,还插着把小小的“玩具刀”。

「用那把刀,是砍不了人的」

男子,以冷静到底的声音说道。

「我们……就是在和这个人偶式神战斗?」

穗波,以低沉的声音说道。

那双蓝而澄清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男子。

「刚才的结界,是像幽屋一样的东西?」

「也没那么夸张。……现在的京都车站是片金气极其很强盛的土地,我就以借其金气的形式,替换了些相位和认识罢了。不过是把魔法师和非魔法师的感知置换掉了而已」

不是什么恨了不起的咒术。

但是,却是很心细的术式。

当成是催眠术就行了。估计是只限于这个空中广场,把普通人和树他们引向不同的地方。明明彼此间的距离仅仅数米而已,被魔法所切离的空间中发生的事,两边却都不会意识到。

更何况,树就不提了,连穗波和安缇莉西亚都没能注意到,这本领就绝非一般了。

「你,是谁?」

回答穗波提问的,不是男子。

「……御厨,藤次」

响起这么个声音。

声音是从大楼梯传来的。

「……喵」

「喵」

「唔喵」

「喵~~~~~~~~~」

四只猫的声音相互辉映,点明另一个穿着平安风格外褂的青年。

是猫屋敷。

可能是直接从大楼梯跑过来的吧,他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御厨藤次。这就是那个男人的名字喔」

青年扬扬下巴说道。

「这、这是什么,怎么了?」

「那,那个……树君?来了吗?」

从他背后,美贯和黑羽东张西望地环顾四周。

然后,

「……你,来干什么?」

这是奥尔德宾以严厉的声音发问道。

红色大衣少年和猫屋敷一样,可能是感知到了在这个地方发生的魔法战斗,目光里充满了敌意。

少年再次对着广场一个跺脚,像是庇护树和穗波他们似的走上前来。

「你对别人的自家人,都做了些什么?」

声音如怒吼一般。

「啊,啊,奥尔德君」

树又是抬起手又是落下手地想要制止他,男子已硬朗的声音喃喃道。

「……啊啊,原来如此。这就是〈阿斯特拉尔〉啊」

「所以,又怎么了」

「没什么」

他听到奥尔德宾的话后,摇摇头,对着聚集起来的〈阿斯特拉尔〉七人——尤其是猫屋敷,仅有一瞬间,露出复杂了表情。

(诶……?)

也许只有树一个人注意到了。

感觉只能说那是复杂的表情。

感觉像是愤怒,憎恨或怨恨等相对容易看出的感情,和其他感情掺和在一起一样。作为百感交集的结果,仅露出了冰山的一角——感觉就是这样。

仿佛是窥视到了荒谬绝伦且深而广的洞穴入口一样。

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罢了。

下一瞬间,男子就又是一脸的严肃,郑重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在下是写信给〈阿斯特拉尔〉的人,名叫御厨藤次」

他说完后,闭上了眼睛。

「〈八叶〉的当家,御厨庚申的嫡子。与〈阿斯特拉尔〉的各位是初次见面。方才的失礼之处请多多海涵」

他如是说道,并深深地,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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