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枯木般消瘦的身体躺在床上,绿正处于深层的睡眠中。
她睡得并不安稳。
表情因痛苦而扭曲,呼吸微弱到不倾耳细听便完全听不见的地步。
简直就像是一根风中的残烛。
现在的她,只剩下一丝虚弱的生命力,几乎稍微一碰就可能会丧命。
或许是太久没有接触阳光的缘故,绿的身体像白桦树一样白晰,在她的手脚上,无数的电线犹如槲寄生一般缠绕着,那是生命维持装置,没有这样东西便撑不过数个小时,这就是她的目前状况。
--我不想死
一句不成声的话回荡在半空中。
不知是不是听懂了这句话,护士慢慢走近绿的身旁。
她拿起了绿那副细白的手臂,用手中的针筒开始进行抽血,暗红色的液体缓缓流动着,逐渐装满了圆筒。
--我不想死
绿殷切的期望在室内回荡着。
但这样的心声却没有传达到护士的内心。
护士平静地完成自己的职务,在确认仪器没有任何异常之后,便迳自离开了病房室内只留下了绿一心想要活下去的心愿。
世界已被黑暗给吞没了。
连一丝光明也不存在的真正黑暗。
不--
事实上就连黑暗也不存在,如果要比喻的话,就是虚无,无论是光明或黑暗都不存在,空荡荡的虚无。
弥漫着近似夜晚海洋宁静的那里,并不是现实世界。一切都是由0与1所构成的那个地方,是模仿现实的虚拟世界。
世界突然晃动起来。
空间遭到扭曲,已经不成定形了,从那里宣泄出由0与1构成的大量数字。
那些是资料。
资料最后组合成一个形状。
是一群0与1的数字。
不--
那并不是一块无用的疙瘩。
而是细胞。
那细胞拥有近似原生动物的单纯构造,中心有颗球状的核,伪足不规则地蠢动着。
细胞微微颤抖。
那是对于诞生的喜悦。
尽管还未衍生出类似感情的东西,但身体却着顺从着本能,因喜悦而发出颤抖。
这是奇迹。
从绿的身上抽取出的血液--
以及经由检验所获得的无数资科。
这些东西被彻底分析,储存在医院内的资料库之中,根据这些资料所制作出来的就是她的电子细胞,也是现在诞生的这个生命体的真正面目。
电子细胞是重现在电脑上的细胞总称,医生们藉此来进行诊断和决定治疗的方针,在电脑上进行模拟并而不会对病患造成任何负担,而且,可迅速得知检查结果的这种治疗法,这已经成为现代最先进的医疗技术了。
绿的电子细胞也是基于治疗的目的被制作出来的
但是那股不想死去的激情--
还有对于生存的无尽渴望。
绿的心愿引发了一个奇迹。
原本只是一般资料的电子细胞却产生了感情,尽管还不至于可以称为心,甚至就连喜怒哀乐都还模糊不清,但是那粗糙的感情的确诞生了。
--怦咚
电子细胞发出心跳般的震动。
接着以此为信号,细胞开始增殖。
转眼间便持续大量增加的电子细胞,看上去不过是个丑恶的肉块,不过随着细胞的不断分裂,肉块逐渐变成了有意义的生物。
是一具胎儿。
漂浮在近似虚无的世界里的那生物,其怪异的模样若是称为人就太过勉强了,硬要要称呼的话,爬虫类应该比较接近。
那生物随着时间而逐渐完成了戏剧性的进化,看似尾巴的东西慢慢退化,取而代之的则是开始诞生出的手脚以及头部。
那生物的性别是女性。
她扭动着身体。
然后仿佛在寻求母亲的温暖一般,小手在空中挥来挥去。
但是指尖却无法捕捉到任何的东西,只是不断抓取着虚无的空间。
她的进化还未停止。
在名为虚拟世界的子宫里进行培养的她,以录影带快转般的速度进行成长。
从胎儿到婴儿,从婴儿到少女--
身体变得圆润,开始具备女性的特征。
一头及腰的亮丽黑发飘动着,隐约睁开的眼皮里,有一对蓝宝石般的清澈眼眸窥视着外界,从中看不出一丝的意志力,仿佛只是在确认四周般,持续慢慢地转动着。
眼皮缓缓地睁开了。
她重复眨了两三次眼睛,然后开始用视觉吸收资讯
不久后,碧眼的深处闪耀出光芒。
原本环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的她,以极为缓慢的动作逐渐抬起上半身来,但随即失去了平衡,整个倒卧在不知是否存在的地面上。
身体的机能一切正常,不过由于刚诞生的缘故,以致于缺乏活动身体的基本经验,不知道该如何活动身体。
她以笨拙的姿势顶起膝盖,手脚像是在拨水一般扭动着。
但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她的学习速度极快,不到数分钟的时间便能够灵活地使用身体了。
暴露出肢体伫立在原地的她,面无表情地开始确认四周。
接着将目光投向了自己。
通透白晰,富有弹性的肌肤,仿佛就连水滴也能弹开的娇嫩肌肤,正是十几岁的女性所独有的。
但就算见到这副模样,她也没有任何感觉,甚至连羞耻心也没有。
她开始以缓慢的步伐走了起来。
一步,又一步,就像在轻轻确认脚下的东西一样
她吸收从脚下传来的感觉,进行分析,然后逐渐累积。
步伐一次一次地加速了。
藉由正确认识走路这种行为后,便可以进一步去加以应用,她用脚尖蹬向地面,就像小动物起跳般,开始奔跑起来。
没有目的地。
由于走路这种行为本身就是目的,因此无论前方有些什么都毫无关系。
学习持续在进行中。
她不断累积经验,把从中获得的资讯进行最佳化,渐渐地,她学习到了省略一切无谓动作的完美动作,接下来,她开始确认自己所处的状况。
眯起眼睛,用蓝色的眼眸吸收这世界的资讯,然后去一一分析。
一望无际的黑暗--
眼前并没有任何值得吸收与分析的资讯。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眼睛看到了在黑暗中的某样东西。
那是穿破黑暗的一个洞,一个比黑暗更加深邃的出口。
她眯着眼睛,用挑战般的眼神注视那个地方。
那到底是什么洞口不得而知。
只是呈现出不规则的扭曲形状,一点一滴逐步侵蚀着空间,那副模样简直就像是个病原体。
她持续注视着那缓缓扩张势力的洞口,然后往那方向走去。
没有任何犹豫。
也没有一丝恐惧。
这是因为对于眼前事物的兴趣刺激了她的本能,驱使身体行动的缘故。
洞口愈来愈近了。
但那黑洞却丝毫不去理会她的存在,只是不断侵蚀这个世界,持续不断扩大。
她往洞口的深处望去,但就算是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也无法看透洞口的深处。
以轻松的步伐走到洞口前方后,她缓缓伸出了右手。
就在指尖正要触碰到洞口的时候,近似触手的黑影从洞口当中爬出,缠住了整只手臂。那黑影将她的身体全部缠住后,就将她往内部深处渐渐拖去。
她完全没有抵抗,因为根本找不到任何抵抗的理由。
不久后,她便与黑暗同化了。
被拖进缺口的她,整个人一直往下坠落。
没有终点,没有尽头。
仿佛就要坠落到地狱的深处一样。
不过由于周围没有任何东西存在,以致于就连是否正在下坠中也不明确。
她只能够靠与肌肤摩擦的空气流动,以及坠落时的感觉来判断自己的状况。
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
胸部突然有一股疼痛感袭来,那感觉就仿佛被针头轻轻戳中般,经过此一刺激后,她便了解到黑暗从那个地方入侵了身体。
她皱起眉头,伸出手来按住胸口,疼痛竟然神奇地消失了。
而不知不觉中,坠落的感觉也一并消失了。
降落后的世界依然是一片黑暗,但是与医院内的资料库不同,这里有无数的光粒子来来去去地流动着。
她注视着其中一个粒子。
维持不变的表情,她往其中一个由0与1构成的粒子伸出手去。
当指尖触碰到的一瞬间,数量非比寻常的资料纷纷流了进来。
那就是其中一个世界。
THEWORLD
就是这个世界的名字。
而这个名字化为无比强烈的印象,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资料接二连三地持续涌出,每一次都将世界的真理强制写入脑中尽管已经累积了所有一切的
资讯,但她却完全没有去加以体会,而是迈出脚步行走了起来。
她时而顺着资料的流动,时而逆流而上以平稳的步伐不断前进。
脚步忽然间停了下来。
那双清澈的眼眸注意到资料以外的东西。
在视野的一角摇曳着,一团热气蒸发的景象--
那是火焰。
仿佛要将世界毁灭一般,熊熊燃烧的苍蓝烈火。?
她偏着头,凝视着以火山爆发的气势直冲天际的苍蓝火焰。
在火焰的中心部位--
那里有一名全身位于脚下所喷出的火焰之中,静静伫立的少年身影。
整个人完全感觉不到生气。
脸上缺乏表情,感情被彻底抹去,睁开的双眼看起来空洞且游移不定,似乎并注视任何东西,甚至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
她没有关于少年的资讯。
究竟是PC(玩家角色),还是NPC(非玩家角色)
或许是标准外的不良资料也说不定,证据就是少年的身体布满了修修补补的痕迹,给人一种匆忙制造出来的印象。
对少年产生兴趣的她,毫不犹豫地走近他的身边。
感觉不到一丝热气,但却有一股令全身竖起汗毛的震撼性感觉直扑而来。
由于她根本无法理解这种感觉代表什么意思,因此一点也不会感到害怕。
少年并没有理会她,就连彼此的目光也没有交会,他像个电力耗尽的机器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
当目光向少年的背后望去时。
她见到了站在他背后的两名人物。
因为被猛烈晃动的火焰遮盖住,隐藏在低垂的黑暗之中,以致于完全看不清他们的身影。但那股气息相少年十分相似,全身散发着让人感到恐惧的沉重压力。
她注目而视,想要看清两人的身影,就在勉强确认到两人的轮廓时,少年的视线往异常的方向移动了,仿佛受到了影响,她也望向了少年的视线方向。?
在少年的视线尽头--
一团东西侵蚀着空间,开始诞生了。
是黑暗。
原以为那会像生命体一样蠢蠢欲动,结果却是将周围的黑暗染成更深邃的黑影而持续扩散,那副模样就像是侵蚀身体的病原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发出宛如野兽般的低沉呻吟,以不安定的步伐走了出去。
尽管四肢仿佛就要脱落,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但少年依然一步步往黑暗走去。
她也跟在了后面。
可能察觉到了少年,黑影像是感到害怕一般微微颤抖着,然后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少年并没有停止动作,他的眼中看到了不存在于这里的一个空间。
这时毫无预警地,少年的身体被光芒所包围,好像打算移动到什么地方的样子。
为了要跟随少年,她也冲进了光芒之中,视野被染成了一片纯白色,身体瞬间从原地消失了。
不知自己正在往下坠,还是正在上升当中--
根本就无法去判断。
平衡感发生异状,就连哪边是上,哪边是下也不确定,世界仍旧是白色的。身体唯有轻飘飘的感觉存在。
但在这样的状况下,奇妙的是却还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少年的位置,那就像一盏照亮黑暗的明灯,指引着应该前进的道路。
不久之后,前方慢慢可以看见宛如云缝般的事物,那东西转眼间逼近到眼前,她整个人被吞进了内部。
接着世界突然改变了,
一个华丽缤纷的世界,带着震撼性的压迫感逐渐逼近。
从视觉流入各式各样的资讯。
这些资讯在她的脑中进行分配,然后一一整理储存。
那里是一个洞窟。
四周昏暗,能见度极差,潮湿的空气贴附在暴露的肌肤上,令人感到相当不快。
她以兴致勃勃的表情环视整个洞窟内部,并且开始慢慢走动,虽然没有见到少年的身影,不过,肯定是在这个地方没错,尽管毫无根据,但肌肤却能够感受到少年的存在。
她-步步确认着脚下不平稳的地面,然后持续走向洞窟的深处。
正当她默默走在狭窄的通道时,道路突然变宽,巨大的空间在前方呈现。
足以轻松容纳一百人的那个空间里面有一支队伍存在,组合是枪战士、击剑士与咒疗士,洞窟内有怪物蠢动,而他们正站在怪物的前面交谈着。
这里的等级可能太高了,因为我的回复魔法根本就来不及进行回复。
出声叹息的是一名身穿白色服装的女性咒疗士。
我跟小步的意见相同,虽然可以获得许多经验值,掉落的道具也很捧但是战斗一次所花费的时间太长,以此来考量,其实在这里战斗是很没有效率的作法吧?
和小步持相同意见的是一位男性枪战士。
集两人的目光于一身的男性击剑士,以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样子伸手抓着头,应该是他约其他两人来到这个地方的吧。
难得都来到这个地方了,至少也该打到兽神殿嘛?总不能空手而归
击剑士双手合掌,向其他两人恳求道。
小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小步与枪战士面面相觑,然后各自耸了耸肩。
摆明就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三人之间开始弥漫着凝重的气氛。
不过,既然都已经来到这里了。
就是这样,实在挺让人伤脑筋的。
小步和枪战士陷入沉思,一同喃喃说道。
是啊!至少该去开开宝箱!说不定会找到稀有道具呢!
击剑士鼓舞似地轻轻拍了两人的肩膀,然后指着洞窟内蠢动的怪物。
嗯反正都来到了这里,先闯闯看再说吧!
小步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并举起双手伸了一下懒腰,接下来对两人用力点了个头。
那么,就打起精神来前进吧!
没办法,既然小步这么说的话也只有奉陪到底了。
不好意思,下次我一定会带大家到一个等级刚刚好的地方。
击剑士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抓抓头。
好!让我们轰轰烈烈大干一场吧!
同时笑着拔出了大剑。
可别那么简单就挂了哦。
嗯,我会负责治疗的,大家就尽量受伤吧!
小步丢出这句毫无责任感的话,接着高高举起了法杖。
三人各自拿起了武器,对着怪物开始发动突击在此同时,怪物们也一齐行动了。
她专心注视着那三人小队的一举一动。
挥剑的方法与敌人之间的距离,还有防御--
她观察一切的行动,从三人合作的连锁攻击,到道具的使用方法等等,都化为资讯储存在自己的脑中。
啊来不及回复了!
小步哀叹着,但仍然继续治疗在前方战斗的两名PC。
咒疗士。
她以毫无起伏的平静口吻喃喃自语。
啧!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枪剑中进出火花--
接连射出的子弹直接命中了怪物,但或许是等级差距太多的缘故,在华丽的特效之下却起不了多大的效果。
枪战士。
她的目光持续注视枪战士的动作。
他们是同时生存在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两边的人。
而自己只存在于虚拟世界。
她望着自己的模样,然后偏着头思考起来。
在这段期间里,PC与怪物的战斗依旧持续进行着,藉由道具来弥补等级的差距,由守势转为攻势的三人,一口气将怪物们步步逼退。
喝!
狠狠挥出的大剑一一砍下怪物的脑袋,怪物还来不及叫出声音来,便躺在自己所流出的血泊当中。
成功了!
小步摆出胜利的姿势,然后在原地高高地跳了起来。
真是的我们在道具用光之前赶紧结束任务吧!
嗯,这主意不错,我也必须到马克阿奴去补充一下道具才行。
小步苦笑着说道,不过声音听起来却没有一丝厌恶感,就连枪战上也是一样,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格外地充实。
正当小步与枪战士两人自顾聊天的时候。
呜!
原本要背起大剑的击剑士,突然停住,他摆出极端前倾的姿势,发出了呻吟声。
呜啊啊啊啊
他胡乱抓着头,像个野兽一般大吼起来。
小步与枪战士顿时怔住了。
咦?你怎么了!?
喂喂,别开这种玩笑啦
但超乎两人想像的现象在眼前发生了。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击剑士的口中发出一连串难以理解的字句。
嘎嘎#$嘎!
击剑士在猛烈抓完头之后,身体平静了下来,表情从脸上消失,极端凹陷的眼窝就像个骷髅一样。
BUG?
小步浮现出困惑的表情。
她望着口中仿佛吐
露着咒骂言语的击剑士,想要走上前去,但步伐还未踏出就被枪战土制止了。
他的样子挺奇怪的。
什么奇怪,一看不就知道了吗,那是个BUG吧?
不,说是BUG又有点
有点?
总之就是不太妙,我们跟CC公司联络之后离开这里吧!
可是不能丢下他不管啊!
面对不肯放弃的小步,枪战士这时左右摇起了头来。
啊呜啊呜&$#!啊啊!
击剑士的身体开始像火焰一般晃动起来。
他手里拿着大剑,以散发暗沉光芒的眼神注视小步的身影。
咿!
小步脸色大变,整个人慢慢往后退去,而枪战士也是一样,他已经完全摆出一副准备逃跑的样子了。
#啊啊啊&$A啊啊!
击剑士拖着大剑,像个幽灵一样走了出去。
怎么办?
小步询问枪战士,但他只是铁青着脸,不断摇着头而已。
击剑士一步步拉近与两人之间的距离,他仿佛化身为刽子手,缓缓举起了大剑。
就在大剑正要挥下去的时候。
嘎!?
击剑士蓦地僵住了身体,猛然回过头去。
她也注视着同样的地方。
苍蓝火焰犹如热浪般从地面升起--紧接着在中央处,出现了那名少年的身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因为接二连二地发生了离奇现象所以陷入了混乱状态,枪战士显露出焦躁不安的神情。
我想,那该不会就是论坛上谣传的人物吧?
小步稍稍向前移动,凝视着少年。
难道说,他是!?
三爪痕?
那名少年--三爪痕仿佛在确认周围一般,不停转动着眼睛,然后带着火焰开始走动。他的动作就像是一具断了线的玩偶,看上去摇摇欲坠,似乎就快要倒下去的样子。
啊啊啊啊啊
三爪痕发出近似呻吟的叹息,慢慢拨开了苍蓝火焰。
脱下火焰的外衣之后,他猛然睁大眼睛凝视着击剑士。
一瞬间的寂静--
击剑士就像被钉在原地一样动弹不得,或许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枪战士展开行动了。
小步,我们快溜吧。
他使了使眼色,然后蹑手蹑足地往后退去。
可是
别说那么多,快点!
枪战士用急促的语气叫道,接着拍拍小步的肩膀,用下巴指着背后。
嗯,我我知道了
她拚命说服自己,然后开始与枪战士一起逃走。
两人像风一般从她的身边飞奔而过,完全没有觉察到她的存在。
留下来的只有三爪痕、发生异常的击剑士,以及她三个人而已。
洞内弥漫着异常的气氛。
三爪痕释放出的震撼性杀气、从击剑士身上散发的极致恶意,还有像要将所有这一切吸收并理解的她所充满的好奇心--这些单纯而直接的情感侵袭并腐蚀了世界,还以此法则扭曲这世界。
三爪痕的眼睛锁定住击剑士的身影,对方凹陷的眼窝里带着近似恐惧的光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仿佛令空气颤抖的可怕声音在洞内回荡着,它震动了空气,如海啸般席卷而来,击剑士在无形的压力之下,不由自主地单膝跪地。
三爪痕的气势持续扩大,CC公司似乎也立刻掌握到了这股在系统中不可能存在,超乎规格的力量。
在冒险区内,看似管理者的资料正逐渐接近当中,那并不是PC的资料。一种监视整个冒险区,类似实况摄影机的东西贴在天花板上,正注视着三爪痕与击剑士的模样,那或许就是一种侦察装置吧。
&%(%($=)啊啊啊z!
击剑士发出了无法言喻的奇妙叫声,嘴角呈锐角上扬,尽管那副丑恶的表情足以令人产生恐惧,但三爪痕依然不为所动。
他侧着身子,高高举起了右手,接着将这只手向击剑士的面前递出。
戴在三爪痕右手手腕上的手环这时开始发出光芒,不久后亮度增强,以手环为中心描绘出一道几何图形,这个看似魔法阵的图形开始缓缓旋转,闪光逐渐聚集在手掌中。
嘎!?
就在击剑士百思不解的瞬间。
聚集在三爪痕掌中的耀眼光芒朝着击剑士飞奔而去,那就像是抬头攻击的毒蛇一样,弓着身体且不时发出声响,在散发着七彩光辉的同时扑向猎物,光芒紧紧地缠绕、侵蚀击剑士的四肢,并穿透他的身体。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击剑士的口中迸出了猛烈的叫喊声,简直快要将整个洞窟震毁一般。
他疯狂地撕扯自己的身子,痛苦地挣扎着,每次撕扯,贴图就从身上剥落下来。
那些贴图化为光粒子而升华,被三爪痕的手环吸收殆尽,只剩下剥落后暴露出来的物件。
击剑士两手抱头,双膝跪在了地面上,然后整个人往前倾倒,他的身体仿佛抽筋般不断地颤抖,最后终于一动也不动了。
三爪痕完全不去理会击剑士的尸体,而是让身体缓缓飘浮在半空中,接着一道光芒将三爪痕包围住。
从头到尾一直注视着的她这时也跟着行动。
优美的肢体包覆在光幕的瞬间,她就从洞窟冒险区中消失了。
杀死击剑士的三爪痕毫不迟疑地回到原来的场所。
他身上的杀气并未消失,从内部散发而出的杀气,化为熊熊的苍蓝业火发出怒吼。
她也再次回到了资料错综复杂的无机空间当中。
她无法判断自己为何会回到这个地方,为何会追逐他,因为有种近似本能的冲动一直在驱使着自己。
三爪痕的目的不详。
他杀死PC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他只袭击特定的PC,尽管无法判断袭击的基准,但三爪痕应该有他的理由吧。
抛开这些不谈,最大的疑问是三爪痕到底是什么人
很难想像他是个PC,但是跟她又不一样,她并不具有那种超过规格的特殊力量,就算有的话也不知道用来做什么。
她重新将目光望向了三爪痕。
他静静伫立在原地,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一样。
或许,灵魂这种东西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了
她被三爪痕释放出来的强烈风格所深深吸引住,使用了相当于神的力量,毫不留情地处决PC的那副模样,已经化为强烈的印象烙印在她的脑海中了。
三爪痕
她微微张开淡红色的嘴唇。
三爪痕所带来的并非只有那股震撼性的气势而已。
他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东西。
正是死亡。
那早已深植在她的内心深处。
她原本就是由躺在病床上的绿的心愿所诞生出来的人物,也就是说,生才是基础,而死则处于极端相对的位置。
那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让绿感到恐惧、绝望进而诞生出她的原动力--死亡的真正意义。
她觉得三爪痕可以引领自己找到那个答案。
自己不就是为了和他相遇才诞生的吗?
就是这种仿佛命中注定般的感觉,
三爪痕
她结结巴巴地发出声音,但三爪痕却没有任何反应,就像她根本就不存在一样,整个人显得冷漠无比,尽管两人就处于伸手可及的极近距离之下。
呜呜
她非常失望,重新将目光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通透的白晰肌肤,圆润的女性体型。
以及乌黑亮丽的飘逸长发。
一丝不挂的模样,就像婴儿那样纯洁无瑕。
她微微偏着头,开始摸索与三爪痕相遇的方法。
答案立刻就浮现脑海了。
就是THEWORLD。
在那里的话--
说不定可以用PC的身份与三爪痕相遇。
她点了个头,然后睁开眼睛,牢牢地记住三爪痕的模样,接着便离开了原地。
她深信彼此总有一天能够相会
为了获得THEWORLD的资讯,她开始收集资料。
世界的法则,还有生活在那里的居民们--
所需的资料量十分庞大。
她以沐浴般的速度吸收这些资讯,然后分类,让单纯的资料块变化成知识,进而升华为智慧。
学习快速地进行着,丝毫没有停顿,疑问被归类在疑问的类别里,累积的资料不断摸索解决方法,并一一处理。
就像一台高性能的电脑,输入资料库当中的资料相当完善,要取出使用也很容易,话虽如此,却没有办法去培育感情
她获得了一切看似必要的资讯后,开始连接THEWORLD。
OS在眼前开始启动,她从显示出来的数个选单之中选择了THEWORLD。
PC
她喃喃说着,选择创造角色进入PC的制作。
职业
全部十一种职业与其特征统统显示在眼前,但她却毫不考虑地选择了击剑士。
种族设定为人族的女性,脸型、肤色、眼睛颜色、发型、身高、体重、体型等则是依照本能来一一进行设定,接着配合该设定,选择适合的服装形状、质感与颜色。
藉由角色创造,她的容貌逐渐改变,整个人变得像是一个THEWORLD的居民--
完成所有设定的她,移动到了最后的项目--角色的名字。
但她却对该取什名字,完全不觉得烦恼,因为打从一开始她就已经决定好了。
没错。
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
她毫不犹豫地输入角色的名字。
--碧。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不久后THEWORLD的片头动画便开始了。
眼前出现了许多色彩鲜艳的影像,令人炫目。
生活在那里的人们与世界观等伴随着优美的音乐,被陆续放映出来。
但是碧对此并不感兴趣,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
片头动画终于结束,世界暗了下来。
当再次感觉到光亮时,碧已经降临在THEWORLD了。
第一天--
被传送到马克阿奴浑沌之门圆顶屋的碧一动也不动,像个NPC一样伫立在原地。事实上,甚至也有一些新手误以为是NPC而跑来和她交谈。
结果,这天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望着那些不断传送来、传送去的PC身影,一直到这天结束。
第二天--
碧走到圆顶屋外面,开始在马克阿奴里散步。
由于早已经获得了资讯,因此她的心中并没有浮现出一丝的感情,对于碧来说,这些只不过是0与1的字串所构成的资料块而已。
途中虽然曾经有过几次被邀请组队的机会,但是她对于这种行为,完全感觉不到任何意义,因此全部不以理睬。
第三天--
碧来到了草原冒险区,心中依然没有什么感觉。
不过这里却和开始城镇有着极大的不同,那就是充斥在冒险区内的怪物,它们在确认PC后便依照程式开始发动攻击,若是什么都不做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
加上这里也有PC的存在,因此只要在冒险区内,就可以进行一些在开始城镇中无法做的行为,也就是成为PK(PLAYKILLER)。
于是
为了驱逐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攻击火花,碧拔出了大剑。
碧对于剑柄完全没有任何的不适,显得十分顺手,感觉好像已经伴随自己身经百战一样。
提起大剑,毫不迟疑地砍向了PK,她的行动不带一丝的感情,PK被大卸八块,最后变成惨不忍睹的尸体。
碧注视着从剑尖滴落的鲜血,一边喃喃说道:
这就是活着
看着他人的死亡,碧却反而有种自己确实活着的感觉,对她来说,这就是存在于THEWORLD之中的一大理由。
于是我成为了PK--
碧的碎片散落在广大的资料海当中,碎片经过漫长的时间后再度聚集起来,逐渐形成碧的个体。
我根本不存在于现实世界。
这个事实对于碧的打击相当大。
如今仍在病床上徘徊于死亡边缘的绿,她的心愿。
以及对于生命的强烈渴望--
碧就是由此而诞生出来的。
(我真正的身份是)
碧感到愕然。
自己应该早就假设过最糟糕的状况才对。
就连心情也都调整好了。
但在内心的某个角落,却深信着不会发生这种事,深信着自己就是自己。
我
碧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痛苦挣扎。
我存在的理由
如果绿不存在的话,碧也不会诞生到这个世界上,这一切都是属于绿的,没有任何真正生下碧的母体。
啊啊
碧双手抱头,哀叹了起来。
碧终究只是个资料的集合体,就连存在本身也不过是个假象而已。
于是,当最后找到事实真相的时候,碧就陷入了绝望的深渊,因为这就等于否定了碧的一切。
可能的话,她很想将自己的资料整个抹除掉,存在于THEWORLD之中已经成了一种痛苦,简直就是个活生生的地狱。
(可是,就连想着这个念头的自己也是虚假的。)
这是一个可以用0与1来取代思考的世界,即使是以人类的细胞为基础而存在着,只要仍然身处在THEWORLD这个世界里,就永远无法逃离这个法则。
反覆来去的苦闷,以及心中的痛--
对于碧而言,五感只是一种模拟的替代感觉,实际上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东西。
既然如此,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代替未来即将死去的绿,在THEWORLD里继续活着。
(如果只是为了这样的话,我)
碧低下头去,轻轻闭上眼睛。
(我追寻三爪痕的理由。)
追寻象征死亡的三爪痕,可以和他相遇的这件事,可以想成是碧的内心深处正渴望着死亡,这并非在THEWORLD当中死亡的意思,因为在那里死亡,虽然会受到一些惩罚,但是都能够再次复活。
碧所追求的死亡--
指的是让生命活动终止,灵魂渡过彼岸。
很难想像电子细胞会具有死亡的观念,既然是以资料的形式存在,这种事情应该就不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吧!就算有的话也是整个被删除的时候。
但如果是三爪痕--如果是他所使用的那种能力,碧就有可能达成自己的期望。
碧阖上眼睛,开始在资料海中漫无目的地漂流着。
整个人随波逐流。
(干脆就这样消失算了。)
正当她陷入这种自虐般的想法时,来往的资料中,其中一个资料通过了碧的身边。
好像在对她诉说些什么。!?
碧缓缓睁开眼睛。
然后像是在寻找什么一样开始确认四周。
刺激碧听觉的资料。
那近似微弱电子信号的资料,在她的耳中化为声音回荡着。
--碧。
冲击耳朵的温柔声音。
碧记得这个声音。
此时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一名斩刀士的身影。
阿达玛斯!?
碧竖起耳朵,环视周围,但眼前只有资料来回交错着,完全无法确认他的身影。
--碧。
她听见阿达玛斯那迫切的声音。
理由不用想也知道,他如今或许还在为了寻找突然从THEWORLD中消失的碧而四处奔走吧?
(像我这种人,你就不用管我了。)
他和碧不一样,是存在于现实世界的,与纯粹由资料块组成的她相比,彼此在立场上就有根本的不同。
(虚拟的我,没有任何价值)
若是被他责骂的话还说得过去,自己根本完全没有让他操心的理由。
(放弃我吧!)
被对方需要感到喜悦,但是自己却无法回应对方的感情。碧就在这样的夹缝中痛苦地挣扎着。
回到阿达玛斯的身边是再容易不过的一件事,无论距离多远,只要是资料就没有任何的限制,将资料移动到任意的坐标上就行了。
--碧。
但是,不知情的阿达玛斯却不断寻找着碧,他的想法完全可以猜想得到。
啊啊!
碧发出呻吟,然后用双手捂住耳朵蹲了下去。
(我不能见你,我不能)
无论抱持着什么样的感情,只要是虚拟的事物,就永远不可能成真。
碧阖上眼睛,堵住耳朵,隔绝一切外部的讯息,在得知真相之后,她再也无法和人类--和阿达玛斯心灵交流了。
所以碧关上了内心的大门。
为了不让他痛苦。
同时,也为了不让自己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