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遭到震裂。
空间里产生的龟裂就像蜘蛛网一样扩散开来,所见之处都出现了裂痕。从中宣泄出来的大量资料弥漫在迈向崩溃之路的冒险区内。
冒险区已经无法保持原来的面貌了,形成这个世界的所有构成物都开始损坏,不光是如此而已,天空碎裂,云层四散,资料化的风陆续堆积在地面上。
这幅光景就像是地震后的情况一般惨烈无比,放眼望去,根本就找不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阿达玛斯站在随时都会崩溃的脆弱大地,抬头仰望天空。
无数道的闪电划破天际--
它们彼此纠缠在一起,照耀着这个被黑暗所笼罩的世界。而在中央处,两只野兽正彼此瞪视着对方。
碧
阿达玛斯喃喃说道,同时凝视着手持龙华树与三爪痕对峙的碧。
那副丑恶的模样已经完全看不出一丝人类的面貌,就算被称为怪物也不足为奇,如果不是她手中的那把大剑,以及亲眼见证了这一连串的经过,或许根本无法判断出那就是碧吧。
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
果步望着天空,然后精疲力尽地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的确,不能否认这个事实。)
要阻止碧和三爪痕两人,对于只是区区一名玩家的阿达玛斯来说是不可能的就算现在上前去阻止,对方恐怕就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见吧。
可是为什么呢?明明就变成了那副模样,却还是能感觉到那就是碧。
在游戏的世界中,用感觉来判断是很不可思议的事,不过阿达玛斯的确感觉到了,用感觉判断出那就是碧--
虽然已经变成了那个样子,但还是保有碧的风格,就连我也可以感觉到类似碧的气息呢。
果步注视着碧的模样,缓缓开口说道。
我们能够做的,就只有观看事态的发展吗?
好像只能这样做,反正这个地方似乎只剩下我们而已,站在这里看到最后一刻,也算是一种义务吧,至于是不是能活下来就另当别论了。
说毕,果步耸了耸肩膀。阿达玛斯点头回应。
(没错,要将眼前的一切深深烙印在脑海中才行。)
自己必须牢牢记下现在开始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碧的一举一动,她的一切--
阿达玛斯暗自发誓,然后睁开眼睛,忘我地凝视着碧的模样。
碧继续和三爪痕对峙,全身一动也不动。而三爪痕也呈静止状态,静静注视着对方。乍看之下似乎势均力敌,但两人之间却有种看不见的东西正在翻腾,尽管无法得知那东西的真面目,不过可以感受到它会唤起本能的恐惧。
光是用看的就令人竖起鸡皮疙瘩,不停冒出汗水来。阿达玛斯被两人所释放的气势所镇摄,在不知不觉中往后退去。
唔
阿达玛斯用意志力驱逐恐惧感,停止了后退。
接着用挑战般的眼神仰望天空。
就在这个时候。
碧与三爪痕像是被弹出去一样向前飞奔,在上空剧烈碰撞。
和野兽融为一体的碧,此时已经获得了强大的力量。
每个细胞都开始活性化,身体逐渐发热。从体内深处涌出源源不绝的力量异常凶暴,足以破坏一切,将全部化为乌有。
(现在的我,或许可以击退三爪痕也说不定。)
下定决心舍弃一切之后获得的力量,就是如此地强大。
野兽拥有的力量,以及碧过去累积下来的经验--两者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便能够发挥出超乎一切事物的力量
原本疯抂肆虐的野兽,如今已不复存在了,或许是因为有了击退三爪痕这个共同的目的,它收敛起自己的行为,将一切托付给了碧,话虽如此,当三爪痕的事情解决后,野兽应该就会再度现身夺取主导权吧。
(不过,这样就可以了。)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先后顺序了。
三爪痕提起双剑,仿佛随时要扑上来一样。倘若在这时露出一点点破绽的话,他肯定会立刻张牙舞爪地奔袭过来吧。现在不能被其他无所谓的事情所影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犹如在呼应着三爪痕的低吟,苍蓝火焰开始摇曳起来,接着整个爆发开来,三爪痕带着杀气的虚无眼眸注视着碧。
(来了---)
碧紧紧握住龙华树的剑柄,将感觉提升至极限。正此同时,战斗本能也和此感觉成正比地跟着提高到了极限。
体内逐渐发热,她可以感觉到一点一滴吸取而来的力量渗透了全身。
一道闪电直穿而过,仿佛要将碧与三爪痕分开一般。
这就是信号。
碧在空间中奋力起跑往前,三爪痕也应声疾驰而出。
两人的距离在一瞬间缩短,彼此相交的刀刃发出了刺耳的金属声。
唔
一种被大卡车追撞般的猛烈冲击传遍了全身,如果没有和野兽融合的话,全身的骨头必定会马上粉碎。
碧将全身的力量灌注在龙华树上,然后利用这股力量把剑挥了出去。当然,这点程度的攻击并不能对三爪痕的身体造成任何的伤害。
啊啊啊啊啊!
被弹向后方的三爪痕在空中调整好姿势,再度若无其事地冲上前去。带着苍蓝火焰的双剑描划出轨迹,迅速砍向了碧。
(好快!)
三爪痕的攻击速度快到根本就无法用肉眼来捕捉。尽管如此,碧却不可思议地做出了反应。
她并不是一边思考一边出手迎击三爪痕,而是运用本能以及在出气筒中学得的经验来驱使身体。
三爪痕若是以高速发动攻击的话,碧也就跟着以高速迎击对方,以光速劈砍而来,就用光速阻挡下来。换做是碧以前的身体,四肢可能早就承受不了如此剧烈的活动而分道扬镳了吧。
她在一瞬间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碧与三爪痕之间交手了上百、上千,甚至是上万回。每次都在碧的身上划下细小的伤痕。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伤,但是这些几千几万道的伤口,本身就是一种致命伤。
从全身缓缓流出的污秽体液逐渐夺去了碧的体力,不过反应却没有一丝衰退,战斗本能也未消沉下来,反而变得更加旺盛,身体愈来愈灵活。
(也许可以)
碧如今已经能够发挥出与对方不相上下,甚至是超越对方的实力了,如果趁势追击的话,要打破当前的局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碧重新架好龙华树,望着面无表情,站在原地的三爪痕。
碧不知道自己究竟给对方造成多少伤害,但是她的掌心确实还残留着击中的触感。
(我可以办到的。)
碧紧握住剑柄,调整好呼吸,然后将全身寄托在体内涌出的强大力量之中。
(我可以办到我可以办到)
在她对自己下达暗示,心中喃喃自语的期间里,集中力也不断高涨。
--由于系统发生异常,预计将在五分钟后进行紧急维修,请各位玩家尽速登出THEWORLD。
在崩溃前夕的冒险区里,紧急维修的通知传遍了每个角落。
(还有五分钟吗)
要解决这一切,所剩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
碧不禁弹了一下舌头,不过就连这样的动作也是在浪费时间。
(现在放弃还太早了。)
就算结果是已经注定好的,她也有了扭转这一切的觉悟。
(这个身体不只是属于我的。)
碧的身上背负着绿的生命,因此对她来说,这是绝对不能失败的一战。
(所以,我不能在这个地方倒下。)
碧的眼眸注视着三爪痕的身影。
绿所创造出来的世界,如今也逐渐迈向了毁灭,模仿悠久古都马克阿奴的这个世界,此刻正迎接黄昏时分的到来。
老旧的建筑物伴随着巨响一一倒塌,路上的PC化为瓦砾的垫背,成了永远回不去的人。
不只是建筑物本身,整个世界都在不断崩溃。
我的世界我的内心都毁灭了。
绿站在持续崩溃的世界中心处发出叹息。
抛弃了现实世界的她,肉体或许即将要停止生命活动了吧!她没有办法阻止,如果寿命就到此为止的话,那么只能默默去接受了,妄想挑战神的法则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是这样,我)
绝对不能这么简单就放弃掉一切,假使真的这么做,碧或许会怨恨自己一辈子吧!
绿不禁露出苦笑,这是不用想也知道的事情。
(我不能死。)
不过,她随即便摇头否定了。
(我不会死的。)
在那个瞬间来临之前,自己必须彻底做出反抗才行,就算只能多活一秒也好,必须找出存活下去的方法才行。
此刻已经没有什么好害羞的了,即便匍匐在地面、向他人乞怜,受尽屈辱,绿也发誓要一定活下去。
但是,她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碧如果是你,会怎么做呢?
在崩溃的世界中,绿向碧发出了疑问。
她并不期待对方会回应,因为她觉得当自己思考着碧将会如何行动的时候,或许就能够从中找出答案来。
但她依然没有想到任何方法
(这是当然的吧)
只要身处在这个世界里,就不可能去干涉现实世界的一切,如今就连离开这里都办不到。
(怎么办该怎么做才好)
绿抬头仰望天空。
眺望着像大雨一般落下的世界碎片,她在努力思考着。
(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吗?)
在世界逐渐归于虚无的这段时间里,绿的思考不断加速。
千万个方法在经过思考之后被一一驳回,以头部为中心,身体开始发热。
(一定要找出来,找出凌驾于神的法则,创造奇迹的方法--)
浮现出痛苦表情的绿,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灵感。
(原来如此。)
绿感到愕然,随后露出苦笑,因为她所找出的答案再简单不过了。
(根本就没有必要想得那么复杂。)
绿缓缓呼出一口气,轻轻闭上了眼。
然后重重地许下了心愿。
我想活下去,并且,回到大家的身边--
对于生存的强烈渴望。
以及心愿。
这就是通往奇迹的关键。
并不是自我放弃。
也不是奢望别人来拯救。
因为一切都是从那里开始的。
所以绿恳切地许下心愿。
我想活下去。
在碧与三爪痕之间展开激烈战斗的同时,席拉巴斯和贾士伯正在马克阿奴的浑沌之门圆顶屋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支援的途中被击倒的两人知道无法在冒险区内复活,于是便回到了开始城镇,但是当他们想要再次返回冒险区的时候,不知是什么缘故,居然没有办法进行传送了。
那个冒险区变得那么混乱,说不定是CC公司封锁起来了。
我们两个该怎么办才好?
嗯,这个嘛
席拉巴斯望着浑沌之门,沉吟着,既然现在无法传送到冒险区里,也就完全没辙了。
(只能够交给阿达玛斯他们了)
席拉巴斯将这个想法告诉了贾士伯,他随即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别摆出一副苦瓜脸嘛,你觉得有什么事情是只有我们可以做到的?
只有我们可以做到的?
具体来说,我还没有想到啦
嗯
席拉巴斯和贾士伯一同发出了沉吟声。
维修时间差不多快要到了,我看我们先登出吧。公布栏上说不定会有什么消息。
贾士伯点头同意后,两人便马上离开了THEWORLD。
当席拉巴斯和贾士伯登出的时候,长谷雄正穿梭在马克阿奴之中。
也许是即将维修的关系,街道上显得十分冷清,弥漫着一种废墟般的气氛,其中虽然也有尚未登出游戏的PC,但可能再过几分钟后就会被CC公司强制踢出吧,就连拥有死的恐怖之名的长谷雄也不例外。
长谷雄的目的地是位于港口附近的那座桥旁边,那里有一名矮小的兽人族PC正漂浮在半空中,是位名叫费洛的咒疗士。
他察觉到长谷雄的身影后皱起了眉头,缓缓将身子转了过去。
怎么啦?看你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面对用嘶哑的声音与自己交谈的费洛,长谷雄一本正经地开口问道:
你知道奇怪的PK吗?
奇怪的PK?
费洛有点纳闷。
就是在BBS上谈论得沸沸扬扬的那个话题。
啊啊,是那个啊。
也许是回想起来了,费洛点着头,一边用索然无味的语气喃喃回答。
那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比我还要清楚吗?
这句话令长谷雄哑口无言,陷入了沉思之中。
(或许真的是这样没错。)
原本认为以情报贩子出名的费洛应该会掌握到什么线索才对,不过这下却完全猜错了。事实上,亲自和PK交手的长谷雄,手上所拥有的情报可能比他还要多出不少,
马上就要开始维修了,我想是为了修正那个奇怪的PK吧。
费洛继续说了下去:
如此一来,你想要的情报就会被全部湮灭。
不过,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吧?既然引发了这么大的骚动,必定是有人接近了真相才对。
语毕,费洛转过身去。
你也差不多该撤退了,万一PC的资料发生问题,可就不妙啰。
费洛丢下这句话,就这样直接登出了。
长谷雄耸耸肩膀,将整个背部靠上桥上的栏杆。
维修后吗
长谷雄喃喃说着,同时回想起那位将PK消息告知自己的那名斩刀士。
还是等到维修结束吧!
慢慢地做出结论后,长谷雄踩着平稳的步伐迈开脚步。
碧与三爪痕之间的战斗极为激烈。
双方全然不知后退,而是直接面对面冲突,相互剥夺对方的生命。
战场遍及了整个冒险区。
两人的动作显得随心所欲,没有任何拘束,时而飞上天空,时而冲破大地,不断变换战场持续进行战斗。
这时候,THEWORLD的法则已经不适用于碧与三爪痕了,他们就犹如出闸的猛兽一般。
碧高高举着龙华树,而三爪痕则是将双剑放在胸前交叉,双方保持着相互牵制的姿势彼此瞪视对方。
呜
碧浮现出痛苦的表情。
每次与三爪痕交手,她的体力就一点一滴被夺去,由于大量的失血,身体感到十分倦怠,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光是要站着就很勉强了。如今能够举起武器来,全都是靠着意志力在拚命死撑。
(情势太过于不利了。)
三爪痕的能力深不可测。
碧曾经想过就算打不赢对方,至少还可将他击退,但如今这种想法也破灭了。
如果就这样与三爪痕缠斗下去的话,情况会变得愈来愈不利,经不住猛攻,遭到对方的致命一击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不光是这样而已,时限也正在一步步地逼近中。
(是先被三爪痕杀死,还是时间先用完。)
但是,她根本不打算理会这两种选择。
问题是没有任何方法可打破现状,要打倒或是击退对方都很难,更别说是逃跑了。
(怎么办)
她开始急躁起来。
想得愈多就愈想不出办法来,无法做出正常的判断。
--怦咚。
可能是由于焦躁感的缘故,心跳急速上升。
碧伸出手来按住胸口,反覆进行喘息般的呼吸,并凝视三爪痕的身影
--怦咚、怦咚。
就在不断加速的心跳令碧的脸部表情皱在一起时。
也许是对于碧迟迟无法解决三爪痕一事感到不耐,原本潜伏在体内的野兽突然觉跑了出来。
(这是)
在还来不及抵抗的时候,立场便转换了过来,身体的自由被野兽夺了过去。
#¥%#¥※%#
野兽从口中发出了奇怪的声音资料,挥动着手中的龙华树,同时往三爪痕的方向逼近。
见到如此单靠蛮力的行动,碧不禁咋舌,但光是焦急也没用,维修的时刻一分一秒地逼近,为了夺回身体的自由,碧再度开始奋战,不过野兽的抵抗十分顽强,总是无法如愿。
在野兽与三爪痕战斗持续进行的这段时间里,碧的思考全速运作起来。既然身体不能活动,就只有绞尽脑汁寻找出打破现状的奇迹方法了。
话虽如此,这个问题恩本不用去想,至少并不是击败三爪痕。
(是找出回到绿身上的方法。)
碧已经和绿接触过,同时也确立了方法。
问题是碧的资料过于庞大,如果没有恢复到一个细胞的状态,就根本无法返回绿的身上。
(可是,这真的办得到吗?)
就连这个时候,资讯也在无意识之下不断地进行累积,要恢复原状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就在碧感到苦恼,持续摸索方法的期间里,野兽与三爪痕仍然在持续战斗着,正如她所预料的,野兽单方面暴露在攻击之下。
#%¥%(※
每当三爪痕挥出双剑,野兽的身体就被划上数道的刀伤,污秽的血液流淌全身,体力渐渐被削弱,力量耗尽只是时间的问题。
(或许已经无能为力了。)
既找不出返回绿身上的力法,也无法击退三爪痕,倒数计时正无情地持续着。
(能够做的我都做了,再也没有我办得到的事情了)
绝望在碧的内心逐渐蔓延开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爪痕瞪大眼睛,提起双剑朝向野兽发动突击,见到那副神鬼般的模样,野兽开始全身
颤抖。
如今的野兽已经没有逃跑的体力,就连战斗的力气也不剩,只能默默等待死刑的那刻。
(虽然这是我所期望的下场)
与三爪痕遭遇,然后死在对方的手上--
尽管这就是碧的心愿,但她并不希望在这种状况下死去。
三爪痕进攻过来,带来绝望。
啊啊啊啊啊#%#!
原本伫立在原地的野兽,此时突然开始放声大叫。
或许是被逼上了绝路,野兽决定要背水一战。
由此爆发出来的力量超乎了想像,以生命作为代价,野兽所得到的是足以震撼整个世界的凶暴力量。
知道这股力量代表何种意义的野兽,脸上浮现出了笑容,并试着反击三爪痕。
野兽与三爪痕正面冲突。
双方的武器相交,彼此瞪视着对方,就这样开始比拚力气。
胜负只在一瞬间。
三爪痕无法抗拒野兽的力量,整个人被弹到了后方。
注视着这幅光景,碧继续思考自己所追求的死亡。
为何要追寻三爪痕?
为什么希望死在他手上--
碧阖上眼睛,回想着至今所发生过的事情。
三爪痕总是和死亡二字绑在一起,那副所到之处必定会尸横遍野的身影,简直就是个修罗。对碧来说,三爪痕就等于恐怖的代名词,光想起他的样子就会不寒而栗。
(可是,他并没有胡乱杀人。)
三爪痕所屠杀的都是发生异状的PC,一般PC从来就没有遭受过他的毒手,他不是个单纯的PK,而是抱持着明确的目的行动。
(还有那股力量--)
三爪痕光是普通攻击就可发挥出超乎想像的力量,但是碧却很清楚,那不过是他一小部分的力量罢了,三爪痕的真正力量并不是这个。
(那种超乎规格之外的力量究竟是)
从三爪痕的右手中解放出来的那股凶暴力量,可以将对手的力量全部夺走。
就在想像这幕情景的时候,一道灵光闪过了碧的脑袋。
碧屏息睁开眼睛。
(能够回到绿身上的唯一方法。)
就是三爪痕所拥有的超乎规格的力量。
只要被那种力量打中,碧就有可能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所以我才会一直追寻着三爪痕)
这么想的话就合乎情理了。
既然如此,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野兽与三爪痕的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力量相互对抗,双方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不--
事实上是野兽稍微占了优势。
藉由燃烧生命所获得的力量已经凌驾在三爪痕之上了,不过碧却知道这股爆发性的力量并不能维持多久,野兽过一阵子就会因为衰弱而变得无法动弹。
然而,维修的时间却来得更快,如果选在那个时间点逃出的话,就有可能摆脱三爪痕的追击并躲过一劫。
(可是,绝对不能够这么做,我必须在这里被他杀死才行。)
注视着面无表情地逼近自己的三爪痕,碧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没有一丝的恐惧。
内心不起波涛,平静无比。
(我的身体)
碧集中意识,在脑海中想像着身心彼此结合的样子。
野兽的力量终于过了颠峰期,呈现出衰退的迹象。碧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立刻展开行动。
(把我的身体还给我吧!)
在强烈的意念之下原本丧失的身体机能开始苏醒,五感稍微恢复后,世界的资讯不断流人其中。
这个时候,一股剧痛传遍了全身--但是对于现在的碧而言根本不觉得痛苦,反而有一种舒坦的感觉。
不过野兽并没有乖乖听话,它使尽所有的力量,试图要拚死抵抗。
碧承受着野兽的抵抗,同时用一副威风凛凛的姿势站在三爪痕的面前。
或许是感觉到了异样,三爪痕手握双剑,仔细地观察着碧的模样。
三爪痕
嘶哑的声音从口中传出。
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
碧拿起龙华树,下定了决心。
这时碧忽然感觉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向地表望去,看见脸上带着不安表情的阿达玛斯。
(阿达玛斯)
碧的眼眸注视着阿达玛斯,就这样一动也不动。
(我原本打算要回到你的身边)
但如今已经不可能了。
然而,这和自杀不同。
(没错,我并不会死,因为我是为了活下去而选择了死亡。)
当然,这样的理由大概很难说服阿达玛斯吧。他应该也无法理解这个道理,只要他身为人类,就没有理解的可能。
(阿达玛斯会接受我的死亡吗?)
为什么碧非要选择死亡不可。
她没有机会将这个理由告诉阿达玛斯,而时间也不允许自己从头说起。
(不过,他一定可以理解我的。)
尽管没有根据,但现在只能这么相信了。
碧注视着阿达玛斯的眼睛,同时浮现出不合时宜的微笑,接着缓缓说道:
谢谢你。
在浑沌的世界当中,这个声音显得异常清晰。
这句话传达到阿达玛斯的耳里,他仿佛理解了话中含义,用悲怆的表情拚命大叫。
碧对阿达玛斯所说的话--
那正是遗言。
碧毅然决然地将目光从阿达玛斯的身上移开,重新面对三爪痕。他在提起双剑的状态下静静伫立着,就像在等待碧做完告别一样。
啊啊啊啊啊!
三爪痕发出低吟,以锁定猎物般的眼神凝视着碧。
见到那副骇人的模样,野兽开始哭喊,在体内不断挣扎,或许是想要从碧那里夺回身体的主导权,然后逃得远远的吧!
(我绝不会让你这么做!)
但野兽仍旧在死命抵抗。
它在体内横冲直撞,强行爬出了身体表面。
碧和野兽相互争夺着身体的主导权--
碧为了死亡,野兽则是为了活下去而拚尽全力。
两者的力量彼此对抗着。
力量与力量相互交锋。
不过这并没有持续多久。
(我有我必须去做的事情。)
力量不相上下。
既然如此,能决定胜负的就只有意志力了。
(我不能不能在这里就结束了!)
碧竭尽全力控制不听使唤的身体,然后举起了龙华树,三爪痕也在这个时候开始行动了。
时候到了。
碧面对逼近自己的三爪痕说道:
来吧,赐子我真正的死亡--
在高声呐喊的同时,碧将龙华树的尖端剌向了自己的身体,锐利的巨大刀刃轻轻松松地贯穿了她的身体。
身体呈弓字形弯曲,口中吐出了大量的鲜血,原本还在疯狂抵抗的野兽顿时发出了绝望的惨叫声。
(这样一来就逃不掉了。)
不可思议的是,她完全感觉不到疼痛,或许是和三爪痕进行死斗时,身体早已濒临死亡边缘而失去知觉了吧!
意识迅速远去。
死亡的感觉一口气变得鲜明起来,但是,这并非碧所追求的死亡。依循着THEWORLD的规则死去,对于碧而言根本算不上死亡,只要使用道具就可轻易复活过来了。
(我所期望的死亡,是)
碧抬起头来,用挑战股的眼神注视三爪痕。
不知道是理解了碧的心意,还是确认目标已经动弹不得了--
三爪痕在半空中静止下来,然后侧着身子对她伸出了右手。
(对了就是这样)
碧在朦胧的意识中对着三爪痕发出微笑。
三爪痕的右手腕上散发出了足以照亮整个世界的巨大光芒。
光芒以他的手腕为中心描绘出一幅看似曼陀罗的几何图形,并化为无数的毒蛇向碧疾驰而去。
碧眯起眼睛,出神地望着这幅光景
没有一丝的恐惧。
内心反而保持着前所未有的平静。
三爪痕所释放出的光芒令她感到温暖,甚至兴起了一种想要睡觉的念头。
七彩变化的鲜艳光带逐渐贯穿了碧的身体。
这个瞬间,野兽在体内发出怒吼,光芒完全净化了附着在碧身上的野兽。
啊啊
碧不禁发出叹息。
在此同时,化为魔鬼的碧也渐渐恢复了原状,可能是因为野兽这个病原体消失的缘故,使她得以恢复原来的面貌吧。
当想到这一点的时候,碧终于找到自己希望死在三爪痕手上的真正理由。
(原来如此,野兽的真面目是)
碧顿时懂了,她将刺进自己身体的龙华树拔了出来。
(这么一来,我就可以毫无顾虑地回去了。)
碧露出了开朗的笑容,将目光移到地面上,站在那里的人是阿达玛斯和果步,这两人正眯着眼睛
抬头仰望天空。
(他们还会记得我曾经存在过吗?)
她认为或许很难。
碧的存在是必须被否定的,时间一久,记忆就会像薄雪一样融化得无影无踪吧。
(就算是这样,我)
碧将自己的意念灌注在龙华树上,然后对准地表抛了出去,龙华树散发着流星般的光辉,刺进了地面。
三爪痕所释放出的光芒开始侵蚀碧的身体,身体渐渐失去外型,过去累积下来的记忆也在转眼间消失无踪。
碧环抱着膝盖,像胎儿一样蜷起了身体,在这样的姿势下,她慢慢地改变形状。一切就像是进化过程的倒带版一样。失去人类外型的她,从哺乳类到爬虫类,接着再经过两栖类、鱼类的过程之后转变为胎儿的模样,最后就连胎儿的样子都消失,变成了一个细胞。
笼罩整个世界的光芒逐渐消散。
世界再度沉没于黑暗之中,但是,那里并没有碧和三爪痕的踪影。
CC公司的维修作业开始了。
尽管整个冒险区毁坏得如此严重,维修作业却只是花费大约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之所以会处理得这么迅速是有原因的,他们选择封闭冒险区这种简单的作法,以避免陷入长期维修的状况。
CC公司所采取的措施不只这样,为了让那些遭到破坏的玩家资料回复原状,他们还进行了回溯作业,利用备份下来的资料回溯到发生问题之前的状态,使一切恢复正常。
虽然那些损坏的PC因此而得救,不过除此之外的大多数玩家都欲哭无泪,这是因为就连他们所获得的道具和经验值也统统被回溯了。
在公布栏上,臭骂CC公司的讨论串接二连三冒出,演变成一场小小的咒骂大赛,但随即便平息下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除了一件事情,就是名为碧的PC资料消失了--
温和的午后阳光照耀着世界。
沐浴着仿佛要令人酣睡的柔和日光,阿达玛斯的表情放松了下来。
因为是礼拜六,CyberConnectJapan公司的周边显得热闹无比。
其中一大部分的人都是为了要前往CyberConnect博物馆,或许是入场人数有所限制的缘故,外头大排长龙。
阿达玛斯远远眺望那些人群,同时思考着在THEWROLD里发生的一连串事情。
(从那之后已经过了一个月吗)
尽管这一切都不是在作梦,不过他却有着这样的感觉。
针对碧从THEWORLD之中消失这件事,许多说法都纷纷出现了,但这些都仅止于猜测而已,知悉真相的只有阿达玛斯和果步两人。
阿达玛斯呼出一口气来,同时看着手表上的时间。
时间是下午一点,也是约定的时刻。
迟到了吗
正当他要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时。
阿达玛斯察觉到了一个从背后悄悄接近自己的人影。
我怎么可能会迟到呢。
听见这个气愤声音的瞬间,阿达玛斯的头被戳了一下。
他摸着头转过身去,看见一名双手插腰,带着挑衅眼神的女孩子,是果步。
一个月没见了呢,过得还好吗?
面对脸上挂着天真笑容走向自己的果步,阿达玛斯点头回应:
她有联络你吗?
完全没有,资料本身好像已经不存在了,我寄了好几封信过去也统统被退回。
是吗?
阿达玛斯和果步彼此用平静的表情看着对方。
这样子真的可以吗?
他并不是在询问果步,而是在反问自己。
结果我还是没办法帮上她的忙。
不要绷着一张睑嘛。
可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碧消失
这样就够了不是吗?凡事不一定要采取什么行动,何况她并没有死,还好好地活着呢。
果步鼓舞似地轻拍他的肩膀,然后继续说道:
只要见了面,你一定会明白的。
阿达玛斯和果步来到了位于CC公司附近的综合医院,这里就是绿住院的地方。
以前过来这里的时候,因为谢绝访客的缘故而无法见到绿,但是这次不-样,事先已经约好要探病了,话虽如此,阿达玛斯其实是陪果步一起去的。
没错。
绿从那一天开始,病情便奇迹似地好转起来,尽管罹患了连医生也束手无策的重病,不过现在的状况甚至可以直接出院了,不知道来龙去脉的人一定会将这件事当作奇迹来看待。
可是阿达玛斯却不这么想。这的确是奇迹没错,然而如果没有碧的自我牺牲,奇迹也不会发生的。
你又在愁眉苦脸了。你这个样子只会让绿觉得困惑吧?
听见这番提醒,阿达玛斯不禁露出苦笑。
阿达玛斯打从心底为她的康复感到高兴,但也感觉到一种胸口被淘空般的空虚感。
(不过,果步说得没有错。)
为了回应碧的感情,自己绝不能表现出闷闷不乐的样子。
话说回来,你跟她提过我的事情了吗?
走在通往病房的走廊上,阿达玛斯向果步问道。
我全都跟她说了哦。
你做事情总是让人不太放心呢。
真没礼貌。
果步鼓着脸颊气愤地抗议。
我已经告诉过她,今天会带战友过来。
说毕,果步眨起一只眼睛。
战友吗或许真的是这样吧。
就是说啊。
阿达玛斯和果步彼此对看,接着同时笑了出来。
两人一路上不断被护士警告,最后总算抵达了病房。
心跳开始加速,身体因紧张而变得僵硬。
在不知不觉中,阿达玛斯握紧了拳头。
果步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然后伸手敲门,里面马上传来了回应。
请进。
听见这个声音的瞬间,阿达玛斯立刻了解到果步那句话的意义。
--她并没有死,还好好地活着。
原本存在心中的疙瘩一口气就消失了。
紧张感消失,但是,却反而涌上了一股近似乡愁的苦闷感情
果步缓缓地打开房门。
干净整洁的室内,充满了完全不像是病房的明亮感,温暖的午后阳光照耀着洁白的室内,给人一种有如商务旅馆般的印象。
室内的中央处摆着一张病床,她就在那里。那就是绿。
绿坐在床边,带着满面的笑容迎接阿达玛斯和果步。
(碧还活着吗)
注视着绿的模样,阿达玛斯在心中喃喃说道。
(的确是这样没错。)
阿达玛斯发现了和绿结合在一起的碧。
面貌、口吻、动作,以及身上所散发出的感觉,这一切都让他想起了碧。
满满的感情使得胸口发热。
也许是阿达玛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缘故,绿带着疑惑的表情看着他,碧的记忆大概没有留下来吧。
不过对于阿达玛斯来说,那不过是小问题罢了。
(我们的故事还没结束,现在才要开始。)
阿达玛斯踏着缓慢的步伐走近她的身边,然后轻轻伸出了右手。
初次见面,我叫
于是,新的故事就此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