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小的人偶略带困惑地望着无声恸哭的涛罗。
那是一间装饰已落伍的房间。
紫檀雕成的虎像无声地咆哮着,挂轴上墨笔勾成的巨龙雄浑起舞。就连幽幽的一丝灯火用的也不是电灯,而是鲸油点成的长明灯。
这间卧室不论装修还是用品都是一派古色古香的宫殿式风格。
缓缓拂过长江的轻风从花棂窗潜入室内。但却带着油烟和铁锈的气息,丝毫没有过去江南水乡开阔的清爽。
擎着华盖的创伤,年老沧桑的帝王已经奄奄一息。
李天远。只是听到这个名字,江湖上的小混混就会吓得面无人色。他正是在江南一代拥有悠久历史,现在也仍在亚洲黑社会赫赫有名的秘密团伙青云帮的当代帮主。
但这种光鲜的头衔也只是昨日黄花了。那具在病床上日渐消瘦的伛偻身躯,只不过是一个濒死老人罢了。
虽然将体内器官机械化以延长寿命是十分简单的,但忌讳这种机械化的老人也不罕见。李也是抵抗肉体机械化的最后一代中的一员。
他拒绝使用那些可疑的尖端技术,想依天命而行,但他的那些主治医生并没有理解他的心思。老人的枕边早已无情地被科学技术侵略了。
生命维持装置围在他的床边,默然地守护着即将逝去的生命。散热扇的低音已足够扰乱房里的清静。光是这一大堆医疗装置就就将室内的古雅氛圈完全抹杀。
(至少想在弥留之之际沉浸在昔日的乡愁中)
已步入耄耋之年的帝王叹息着,现在连死都身不由己了。
今时今日的年轻人就连自己健康的器官都换成机械零件,在他们看来,执着于与生俱来的肉体的老人实在是固执得可笑。
然而,李也同样从心底无法容忍那群家伙毫无忌惮地将人和机械的界限混淆。
那群塞满半导体的怪物们不止是四肢和五脏六腑,连脑袋里也都架满了密密麻麻的电线。
李无比厌恶他们,不仅是他们的肉体,还有他们将自己机械化的心理,他们究竟是人,还是机械?他们有没想过自己的灵魂将归往何处?
特别是,那个男人
这时,一阵稳健的脚步声打破了房间的平静。所往之处无人可阻。桀骜自负,同时毫不忌惮地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李很熟悉那个傲慢之情溢于言表的脚步声的主人。
男人刘豪军走到李的枕边,故意恭恭敬敬地拱手抱拳说道:
打扰您休息了。
他身上的长衫是用华丽的丝绸制成的.上面绣有龙的刺绣.这是香港最新流行的样式。但这种华丽的装扮却没有带给人任何不适感,或许是因为穿者端庄的.风采和脱俗的气质吧。
不过,这个男人虽然外表一眼看上去颇具大家风范,但其实他本来的身体就只剩下大脑和脊髓了.只是一具分不清还是不是肉身的机械身体.在李看来.他的身体比一堆无机物更加令人不快。
再加上他的本性恐怕只能用冷血两个字来形容。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刘副帮主。
对于帮会第二把交椅的人来说,这个男人有点过于年轻。但威风倒是绰绰有余。敢在帮主面前行为举止毫不胆怯的人要么是相当杰出的英才,要不然就是十足的笨蛋。
祝帮主您今天也心情愉快
虽然语气很恭敬,但他清爽的声音中听不出一丝畏敬之意。甚至可以隐隐感觉到一丝对四肢消瘦只能躺在床上的老人的轻蔑之意。
我问你什么事。
嘶哑的声音中混杂着彻骨的危险气息。尽管年迈,但李毕竟是帮主。绝不能容忍年轻人的放肆不逊。
身居王位者和欲篡权者两人表面演戏私下互探心意的关系早已成为了历史。悲哀的是,战斗的趋势早已注定。无论人世间是否还有德与义,最后进行审判的仍是无情流逝的时间。
因此,一方不再掩饰自己的憎恶与愤怒。而另一方也因为不用害怕而悠然自得了。两人的谈话一直都在这种气氛下进行。但是
涛罗回来了。
听到刘短短一句带过的话,老人阴郁冷淡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嚯,涛罗么。
今天晚上,我一个手下被他做掉了。肯定是紫电掌没错。
一年前,那家伙在澳门死了这么向我报告的人是你吧?
实在惭愧。
就算你拥有鬼眼,可你也不能看到他们的命运。善哉,善哉
干涸的喉咙里挤出充满恶意的笑声,李那炯炯有神的眼睛紧盯着刘。
一年吗躲起来疗伤,重新修养被卑鄙的背叛扫进的英气,大概是要花上这么长的时间吧。
您是不是有点太过于胡思乱想了?
李没有理会刘如此冒犯的语言,语气越来越暴躁。
壮士去兮不复返,江湖侠义志皆溃这一定是天意。孔涛罗没有屈服于你们的奸计。他又回来了。那家伙练就的才是真功夫,这真是上天的指示啊!
您倒是很会慷慨陈词啊,就好像我是坏人一样。
难道你能否认吗。鬼眼丽人你的心和这具身体一样。只有外表是人的样子,剥了那层皮就会露出赤裸裸的本性。
面对李的谩骂,刘终于露出了一丝表情。但那并不是愤怒,而是冰冷又怜悯的笑。
对于为了您和您的帮会甘愿粉身碎骨的后辈,这么说可太不像话了。
混蛋
被困在病床上的李对上海的现状也有所耳闻。青云帮盛行的侠义之风也已是遥远的陈年旧事了。
现在的青云帮既没有仁也没有义。只是一群渴望鲜血的亡魂罢了。
真遗憾啊。我不过是顺应时代,革新了组织而已。不过对您这种生活在过去时代的人来说,似乎不太合心意啊。
你们早已失去了侠义的精神。贬低了先人尊崇培养下来的一切。人类无法对抗恶魔的力量,但上天一定会制裁的。将我帮会变成恶鬼罗刹之巢穴的报应很快就要降临了。
恶魔吗。您是指我吗。
刘叹了一口气,抬头往上看。他的视线游离在空中最后定格在天花板一角的监控器上。他向镜片使了个颜色,但卧病在床的李没有注意到这点。
我也有我的慈悲心的。
刘的声音稍微发生了一点变化。较刚刚的声音显得略为低沉,也稍微平淡了一些但仅是如此微妙的变化,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口吻中少了某些致命性的东西。
比如说呢。要是眼前有一个生不如死的老人。他所剩不长的余生没有任何的慰藉。只能强忍着屈辱,眼睁睁地看着花费一生构建的世界被玷污后分割瓦解。
刘对李那张充满怒气的干巴巴的脸孔视而不见,冷笑着继续说:
真是悲哀。简直不忍再看下去。不如大发慈悲送你上路吧有这种想法的我果然是恶魔吧?帮主。
你这混蛋
刚发出声音,李天远就永远离开了人世。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理解是什么打断了自己的话。
感觉不到任何痛苦的迅速死亡。杀人者的心肠如何暂且不论,单就杀人手法来说确实是很慈悲了。
数分钟后,被监视装置的警报惊醒的主治医生急急忙忙地闯进了老帮主的卧室。
卧室里,围在仰卧的帮主四周的生命维持装置同时响起了警报声。
在旁边无动于衷地注视着这一切的竟是刘豪军那个外号鬼眼丽人的帮会二把手。为什么他会深夜来到帮主的卧室?
但是,在被刘冷冷地瞥了一眼后,主治医生的怀疑便顿时飞往九霄云外去了。
在这个视线面前,绝不容许举手投足间出现任何错误被他盯住的所有人都感觉到这种不明所以的紧张感。
帮、帮主的情况出现了急变
看得出来。
刘精致的五官像面具一样绷得紧紧的,视线又回到躺在床上的帮主身上。
终于躲开了他的视线,主治医生稍稍安下心来,但没过一会便发现老人已经断气了,他又一次慌乱失措起来。
不用慌。现在你们已经无能为力了。
面对主治医生的狼狈不堪,刘倒是一直泰然自若。在这种非常时期,他竟和平时一样冷淡,真不知道是该说他果然具有副帮主的气量,还是该说他冷酷才好。
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也才刚刚赶来。
刘随意卷起尸体的外褂,敞开李的胸。李帮主胸部的肋骨往外突出,上面残留着暗黑的淤血手印,让人不忍直视。
仅仅一击就让五脏六腑都破裂了这掌痕正是黑手裂震破。戴天流的内功掌法。
内,内功?
门外汉的主治医生对熟谙武术的刘做出的判断没有任何意见。
先瞒住这件事。如果现在帮主去世的事泄露出去的话,会关系到青云帮的生死存亡。这里的事就全部交给你了。以后所有事情直接向我报告。
是,是的
对于刘直接下达的命令,主治医生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答应。他已经被事态的重大性给搅糊涂了,只能依靠副帮主的判断。他在心里一个劲地感谢
上天,幸好这里有个能管事的人在。
主治医生开始准备安排后事处理,刘在返身离开之前,又斜视了一眼天花板上的监控器。唯一的证人就是那只将一切状况尽收眼底的电子眼。镜片的光芒冷冷地注视着刘。
刘没有停下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已成为已故之王灵堂的卧室。
浦东,金融贸易区
耸入云霄的鳞次栉比的摩天大厦。霓虹灯仿佛想要炫耀过剩供给的电力一样彻夜通明,为这座身为亚洲圈金融、文化中心的新世代都市添加了无限风采。
陆地上熙熙攘攘的四轮车就不必提了,空中架设的感应轨道像是要填满大楼间的缝隙,在上面那飞翔的推力悬浮车(注:ThrustVehicle,简称SV)仿佛是都市这个巨大躯体中循环的血液一样,部分昼夜地流淌着。
在整个亚洲圈,都市区划中允许使用SV的城市只有上海。可以并列处理几千台SV自动操纵的管制系统,以及呈螺旋状网络街区的感应轨道。这都都是投入了句子的基础设施的产物。
刘豪军从离地面三百米的高度往下俯望这一片光之洪水,然后望向尽头在黄浦江对岸无限蔓延的黑暗。以外滩为中心的上海旧城沉浸在死一般的沉寂之中,与绚烂的近景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二十一世纪初的混乱时期,再开发计划出现了破绽.上海市一路衰退,此时,浦东已经作为多国企业的活动据点开始发挥作用,和企业勾结的市政府制订非法政策独占了这笔财富,只顾自己继续享尽荣华,完全不顾旧城的衰落。
说起来,这片金融贸易区是蚕食旧城的尸骨才得
以发展壮大起来的。可以看出这种极盛的繁荣背后孕育着各种各样的邪恶之物.或许这就是旧上海的怨念造成的吧。
刘的思绪陷入了沉浸在黑暗中的对岸。也许孔涛
罗现在就隐匿在那片黑暗的某个角落中,磨着充满憎恶与杀气的刀刃吧
你在想孔的事情吗。
房屋的主人出声打断了副帮主的沉思。现在刘所在的能睥睨眼下三百米绝景的地方,正是上海电脑义肢公司大厦的最高层,,董事长吴荣成的办公室。
吴随意把皮鞋扔在一边,将双腿架在历代董事长办公的黑木桌上,从他身上看不出丝毫企业家的气质。诚然,他身上穿的高级西服是很气派很奢华,但他那流氓一般的口气,粗俗的笑容,还有趾高气扬的态度,让人觉得他甚至比上酒吧找女人的家伙更猥琐。
事实上,这一印象的确没错。这个男人不是什么正经人,他是青云帮的香主。而且是刘的心腹之一。
半年前,凭借开发尖端机械化产品而闻名世界的新锐厂家因M&A(注:MergersandAcquisitions,企业间的并购)落到了青云帮的手里。新股东们将吴推上了董事长的位置,但他只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像现在这样,身为帮会副帮主的刘大摇大摆地在董事长办公室窗边放眼远眺的情景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收购上海电脑义肢公司是刘在香主时代完成的伟业。由此,青云帮不只获得了上海的霸权,同时也在亚洲黑社会名声大振。
被称颂为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机械化技术付诸实用后,出现了不少新的社会威胁机械化武器,电脑毒品,玩赏人偶的色情产业这些都是能给犯罪团体带来巨大利润的产业。
欧洲早已开始管制这些产业,然而在法律制定缓慢的东欧和亚洲各国,机械化产品黑市极为猖獗。就像湄公河三角洲一带曾作为毒品产地盛极一时一样,现在东南亚作为非法机械化产品的一大据点,供应着全世界黑市的机械化产品需求。
其中心地就是上海,将世界屈指可数的机械化厂家揽为己有的青云帮。
过去人们完全无法想像的机械化黑手党诞生了作为中心人物的刘功不可没。他年纪轻轻便坐卜了副帮主之位也不是毫无缘由的。
不过我搞不懂啊。不是你亲自把他送上黄泉之路的吗?一年前。
我是打算那样的。
刘一边俯望着夜景,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
当然我也不能确定。毕竟我还是人类,也会出
现失误。
真会说啊。
吴嗤笑了一声,谦虚实在太不适合眼前的这个人。
要我说的话,你早就踏进了非人的妖怪领域了。鬼眼丽人大人。
妖怪吗。那你又如何呢?网络蛊毒。
刘也露出了冷冷的微笑,用过去的绰号称呼吴。
你不是连脑部都进行了机械化处理吗,只把我当成怪物实在是意外啊。
和你们这种机械化拳法家想必,我还是很可爱的。而且,特别是你手脚的机械零件换了又换,肯定连不为人知的地方都换上机械零件了吧?
刘背对着滔滔不绝的吴,一边俯瞰着窗外的夜景,一边冷冷地笑着。或许他早已看出来了吧吴的伶牙利齿实际上是在掩饰他的畏惧。
如果孔能如妖怪般死而复生那他也就不再属于人类的范畴了吧。如今又回到上海的那个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不想去考虑这些。你问其他人吧。
那些家伙不是还没来吗?
很快就会来了。毕竟这事情不一般喔?说曹操曹操就到。
吴在办公室里就察觉到两名客人乘上了直达董事长室的电梯。他的大脑总是接通着包括安全防护装置在内的公司全部的LAN(注:局域网)。
没过多久在过于宽阔的董事长室一角,一扇大门无声地打开。没有秘书的传达或是陪同。在这座大厦中,能随时造访最上层的只有青云帮的香主们。
这么赏我们脸,而且是在这种地方究竟有什么事要商量?副帮主。
身穿黑袍的剽悍的秃头男人是百综手斌伟信。他在帮内从事被称为盟证盼参谋一职,平时一般是辅佐刘进行指挥。
他身边站着一个眼神锐利的女人,罗刹太后朱笑嫣。她是陪堂负责处理帮内各种纠纷,即掌管帮内刑法的香主。
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不过我想你们也知道,现在我没有多余的时间。
斌暂且不提,现在正在为樟被杀一事奔走调查的朱脸色十分不好。
青云帮的手下以最快速度控制住了现场,所以人偶妓女的死并没有公诸于世。代替官吏搜查凶手的正是陪堂处理帮内各种纠纷的朱的职责。
关于那件案子,杀死樟的凶手
刘打断了吴的话。
调查得怎么样了?
朱懊恼地叹息了一声,坐在了沙发上。所有香主都没有对副帮主表现出什么恭敬的态度,这是因为他们交往的时闻已经很长,再加上这群人都不知道道德礼节为何物。
总之,樟的手臂如果不是使用了高频波利刃或超微钢丝的话,是不会断得那么利落的,但如果使用这些武器的话,就会在断裂处留下特殊的痕迹。而伤口只留下了普通刀剑斩切的痕迹。嗯,当然如果足够快的话也不是做不到。看来凶手拥有了极大的体力和神经强化。还有EMP,大概是输出功率很高的微波炮之类的东西。
看到刘毫无反应,朱在内心暗暗感觉有点奇怪,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听。但是朱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凶手首先是从外部让樟房间里的安全防卫系统停止运行后,然后闯入房内和樟进行了一番激战接着,便用最后的绝招。越过了防护盾把樟的零件电路全部都烧断了。除非是两人的距离十分近,不然是无法做到这点的。可能是故意让樟痛苦吧。这家伙的癖好还真是恶劣啊。总之,我去武器店那儿找遍了整个角落。这几天没有如售任何EMP武器
辛苦你了。
就在这时,刘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不过遗憾的是,你的辛苦白费了。
啊?
又出现了一个牺牲者李帮主去世了。
一脸狐疑的朱和斌听到这个消息,惊讶得脸都僵硬了。
帮主他!?怎么可能,到底是什么时候?
刘朝吴使了个眼色,吴点了点头,将事先准备好的影像投影到荧屏上。
大约三个小时前吧。现在消息已经被压下了。毕竟事情非同小可。安全监控器上还留有录像,你们看吧。
那是安装在李天远卧室的监控器上的影像。影像中偶尔出现的乱纹大概是为了对暗处的影像进行调整补正吧。每个细节都被清楚地记录在影像中。
这里。
吴调整到一个预先做好记号的位置,将那段有问题的录相播放了一遍。
从斜上方俯瞰的视角中,看得到一个身穿长衫的人影站在躺在床上的李帮主身边。老人并没有睡着,他瞪大眼睛和来客进行着口角之争,情绪十分激动。身穿
长衫的男人从容不追地给了唾沫四溅的老人一掌。
是和帮主认识的人吗?
听到斌的疑问,吴将暗杀者的脸部周边放大,又播放了一次行凶的瞬间。那个人不仅李帮主认识,在场所有入都很熟悉。
孔涛罗!?
斌怔怔地一个劲说着不可能。刘
点点头,表示赞同。
是那家伙。没错。
尽管事隔一年,但斌和朱都不会认错那张脸。那是曾经一起在刘手下工作的男人。
杀死樟的也是他吧。可以切断钢铁的戴天剑法,还有秘传的电磁发劲雷鸣气和紫电掌。去武器店盘问也无济于事。他所使用的只是一把普通的刀剩下的都是他自己所会的绝技。
怎么可能不是你亲自将他送上西天的吗。刘豪军。
可能失手了吧?
刘毫不推辞地承认了。面对接二连三的惊人事件,两名香主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荧屏。
他还活着就够让人吃惊的了不过为什么他要杀帮主?
那是因为,他早就背叛倒戈了吧。
吴一脸不高兴地回答了斌的质问。
刘在斩杀那家伙的时候,已经是青云帮的香主了。那家伙以为整个帮会都背叛了他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你以为孔现在还会对帮主感恩戴德吗?就算这一年间他成了别人养的狗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啊。
将曾经的帮会成员培养成刺客,让其袭击帮主的幕后黑手有太多的线索。
同样争夺机械化产品黑势利益的俄国辛迪加,还有想扰乱市场的欧洲黑手党的势力。与青云帮卷入的势力纷争都不是一帮的组织。
不过,如果孔是为了杀帮主而返回上海的话为什么先向樟下手?
很不可思议吗?
刘斜瞟了一眼斌,言下之意是他的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当然了。如果他背负了暗杀帮主的重大任务的话,为什么要在之前做掉樟,引起帮会的戒备?
如果考虑到孔憎恶樟的理,一切就说得通了。你觉得那个男人回到上海之后,最先做的是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没有人愿意主动回答这个问题。
当然是打听妹妹的消息。然后知道了瑞丽之死的来龙去脉。
怎么可能。
斌想要一笑而过,但刘打断了他,继续往下说:
左道钳子谢逸达似乎从上周起就下落不明了。如果那个医生落到了孔的手里即使他把一切都告诉了孔也不稀奇。
只要是妹妹的事情那个男人就会不顾后果地卤莽行事。他要是得知了消息,肯定早就把暗杀帮主的事勉到九霄云外去了。不顾一切的只想先为妹妹报仇这么想的话,孔肯定会从最容易对付的樟下手。
你的意思是说,下次他的目标就是我们之间的一个了?
之前一直沉默的朱低声喃喃道。
不把就孔解决掉的话,我们就会一直有危险。
那不正好吗省得我四处去找了。
朱的双眸里燃烧着着真正的憎恶。比起对孔的怨恨,似乎孔威胁到她自身安全的这一事实更令她情绪激昂。
太小看人了看我不用这双手将他那香肠肉
一般的内家拳给绞成肉沫!
不,我们没必要亲自上阵。那家伙已经是自掘
坟墓了。
比起斗志激昂的朱,斌明显要冷静得多。
也许我们对他来说,是杀害他妹妹的仇人。但既然孔对李帮主下了手,那他就是整个青云帮的敌人。就算我们出动帮会所有人去追杀他,也不会有人对我们有异议的……
出动整个帮会?别说傻话了。就为了那只野狗?帮会的颜面何存!
注意你的言行,朱。你现在也是帮会的香主了。
莫非你是在害怕?斌。难道百综手使用暗器的本事已经不行了吗?
连一向很有容忍力的斌此时也脸色大变。不过在他开口反驳前,刘先说话了。
看来你对孔很执着啊,朱尊这也是出于拳法家
的自尊?
是又怎么样?
小瞧紫电掌的话可是会没命的。
朱的眼神充满了如冰一般寒冷的杀气。刘知道自己已经触怒了朱,但仍一如既往地如同带着面具一样地毫无表情。
两人视线的无声交锋使气氛变得十分凝重。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帮主的死还没有透漏给
任何人。我希望你明白这点,斌。
刘突然转换了话题,瞟了一眼斌。
什么意思?
虽然我也很想尽快为帮主举行葬礼,但就这样将凶手弃之不顾绝非上上策。在处理李帮主的后事之前,我们的首要目标是解决掉孔。
不出动帮会吗?
放几只猎犬出去。悬赏孔的首级。那群小混混们自然会去搜寻他的。
傲的还挺像回事的啊。
或许是心里还不愿意接受吧,朱的话很尖酸。
不用你多嘴,朱。以后也别打什么先为帮主报仇之类的小算盘。
在柳眉倒竖的朱想要反驳之前,刘又继续说道:
你只要去追查杀害樟的凶手就行了。跟帮主这
件事没有任何瓜葛。
啊,原来如此。"
朱顿时明白了刘的意思,吞下喷薄欲发的怒火,露出了满脸的狞笑。
也就是说,光凭樟的事就能把那家伙治罪了吧。
是的。一定不能将两件事混为一谈。
那么,既然话都说明白了,大家就解散吧?我还有一大堆事务要处理呢。
吴轻松地插了一句话,打破了尚存的紧张气氛。
哼,一个徒有虚名的家伙在说什么呢!
斌哼了一声,但吴只是无所谓的耸耸肩。
时间就是金钱啊,盟证。总之,方针已经决定了。那就各自行动吧。今天又要从早忙到晚了。
本世纪初的大规模再开发计划,以及让其成为泡影的经济恐慌决定了上海的命运。
先是遣散居民,但真正到了应该拆毁建筑的阶段时,计划又搁浅了,结果建筑物都成了闲置的废屋。旧城完全化为一座幽灵城,随处可见这种在规划整理中途搁置的建筑。
位于南区的敦仁里也是代表着上海阴暗面的景观之一。
拂晓时分,涛罗离开闹市,潜入了这片萧条的街区。既然自己手刃了樟,青云帮就一定会有所行动。身处闹市容易遭人袭击。
早已无人踏足的关帝庙如今成了涛罗的根据地。
金箔被人剥得所剩无几,本应涂成鲜红色的柱子和横梁也都露出早已褪色的树干。
不知道过去曾有多少人来这里朝拜过,由于长年累月受到薰香的洗礼,使得那些已经开始腐烂的木材,时至今日仍有残香萦绕。
在充满霉味和线香余味的空气中,散发出了薄荷芳香剂的清香。
涛罗脱下陪在自己身边的玩赏人偶的衣服,然后用买来的芳香纸巾将人偶全身上下擦得干干净净。
玩赏人偶的肌肤不会老化,但毕竟好几天都带着她在充满煤烟和酸雨的街道行走,雪白的肌肤上也留下了煤烟的痕迹。
当然,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用心地对待过这个人偶。在他还对左道钳子的话半信半疑的时候,这个人偶只不过是主动跟来的累赘而已。
但是现在不同了。在这个人偶的有机存储器里充入了夕乃的瑞丽的碎片。
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像这样给你洗澡了呢?
涛罗的声音里无意中饱含着对过去的回忆。
你是个早熟的女孩,比我更早察觉到那方面的事,所以就很讨厌我帮你洗澡。但当时我还是个孩子,完全不懂你心里在想什么,还以为你讨厌我了心里特别难过呢。
人偶不会回答他。涛罗也明白这点。但他仍忍不住和她说话。
他常常这样。对着没有星星的夜空,或是对着轻轻的雨点声,一边想象着瑞丽的面庞,一边徒然地倾诉。
比起之前那充满了寂寞的自言自语,像现在这样抚摸着她的身体说话已经是很大的安慰了。
帮人偶擦完身体后,涛罗往散开的长发上涂上洗发剂,细心地为她梳理。
当然尼龙头发的质感和瑞丽的头发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但既便如此,凭着残留在指尖的感触仍能回想起曾经的温存。
对了每当梳头的时候,瑞丽总是叫哥哥来帮忙。还找出一堆理由,比如说侍女梳头技术太差了,而相比之下涛罗要手巧得多之类的。
让哥哥触抚自己引以为豪的长发是瑞丽最为高兴的事情吧。涛罗一边梳理着人偶的头发,一边回想着妹妹无邪的笑容。
我从来没有为你做过哥哥该做的事就是这样的哥哥可为什么你会如此地喜欢我?
曾经的笑容早已不再。人偶只是茫然地看着涛罗,看他反复地询问着毫无意义的问题。
涛罗从口袋里取出一只铃铛手镯给她看。
看看这个。,还记得吗?是生日礼物哟。
涛罗牵起人偶的手,将手镯戴在她纤弱的手腕上。就像曾经给瑞丽戴戴上时一样。
轻轻一摇,银铃叮叮低吟。但人偶只是略带困惑地偏过头没有表现出更大的兴趣。
不觉得开心吗?那时你不是很高兴的吗?不是很喜欢吗?
涛罗用嘶哑的声音倾诉着,但他心里很清楚,少女是不会回答自己的。她甚至不知道
涛罗是谁,不知道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今收集在这个人偶内的只不过是瑞丽魂魄的一小部分。她不会思考,不会说话,也不会露出什么表情,只能不知所措般地任由涛罗摆布。
一切都是如此茫然。
求求你了笑笑吧让我再听听你的声音
眼角渗出的泪滴轻轻落在少女雪白纤细的手上。
涛罗知道了一切。在她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瑞丽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最心爱的妹妹被几个人侵犯凌辱而死。不仅仅是身体,连灵魂都受到了凌辱,甚至不能作为一个人死去而且陷入了比死还悲惨的境地。成为了这种供人玩弄的人偶。
对不起对不起,瑞丽
一切都是涛罗的错。不愿选择平静安稳的生活而甘愿依剑而生的哥哥成为了帮会的刺客。生性桀骜的他愚昧地一步步踏入陷阱。他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妹妹。没能在她的身边。
如果那时察觉到了他们的背叛的话,如果那时留在了上海的话,涛罗就能保护自己的妹妹了。
但这正是涛罗所要承受的惩罚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妹妹,他才深切地体会到自己无法偿还的罪孽。
他再次认识到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瑞丽再也不会回来了。那是人类的死亡。是非神的人类永远无法左右的事情。
无论左道钳子"再怎么保证都不值得一信。也许,那个江湖医生的确是绝无仅有的天才,但他也无法逆天行事。
涛罗握紧搁在地上的倭刀,平静了一下过于激动的情绪。确认了手中的重量,震动的刀身在刀鞘中发出冰冷锋锐的声音,只不过已由恸哭变成了怨叹。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动你一根汗毛了。瑞丽杀死你的那群家伙我会一个不落地送他们下地狱。他们夺去的你的碎片我会一块不剩地夺回来。
半夜
刘豪军正在家中休息,吴荣成亲自前来拜访。
今天还真是不得了啊。
刘独自默默地举起盛满汾酒的玉杯,一仰头喝了进去。
这么晚了还亲自大驾光临,看来不是小事啊?吴董事长。
一件对外的大事和一件内部的大事。首先
等家仆退下后,吴将一个存储条扔给了刘。
这个是真正的证据影像。要煮要烧随你喜欢。
真正的帮主卧室里的监控器所记录下的未经剪辑的影像。
麻烦你了,荣成。
没什么。
刘的心腹中只有这个男人知道帮主死亡的真相。
当然,他不仅仅只是知情者,同时也是不折不扣的共犯。
在暗杀帮主的同时进行着信息操作。证据的掩灭、捏造对于吴这种曾经名声显赫的黑客来说,是易如反掌的工作。他在帮里受到重用原本靠的就不是打架的本事,而是这类的电脑技术。
再加上吴现在并没有置身于帮会内部。尽管他是青云帮的傀儡,但他现在毕竟是上海义肢公司的董事长。担任这一工作的吴必须要与帮会拉开距离。因此挑唆他进行谋反计划是最佳的选择。
事实上,听到这个计划的吴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完全没有一丝惊讶。刘总有一天会这样做的这就是吴真实的想法。
这下子青云帮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在举行帮主的葬礼之前,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妙。
让孔来承担杀害帮主的罪名,你的想法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酷啊。
他原本就是我的手下。好不容易回到上海了,为我发挥点作用也是当然的啊。
你只看了一眼樟死后的样子,就能断定是孔下的手?
我曾和他一同拜在戴天流门下。紫电掌的手法早就了然于心了。
这么说起来,的确是这样啊
机械化拳法家大多是修炼外家拳,最后走上了肉体机械化的道路。像刘这样放弃修炼内家拳转而进行机械改造的人极为罕见。
不过,我原以为你会像斌所说的那样出动帮会搜寻孔呢。真没想到竟然会说什么保存面子之类的话,真不像你啊。
所以斌才不会怀疑我啊。比起私仇的敌人,要优先保住帮会的声誉你不觉得我是个很公私分明的副帮主吗?
是是。我看错您了。不借助帮会的力量,光靠我们收拾那家伙,这可真不是什么好差事。
你太胆小了吧。要是朱听到的话又会发怒的
哟。
那家伙为什么一听到和孔有关的事就冷静不下来?
流派的自尊吧。你不是拳法家,当然无法理解这些。
武术大系主要分为两系。外家拳法一直注重锻炼臂力、体力、瞬间爆发力,磨练招式和技巧。而通过调整呼吸和血液循环沿着经脉练气的则是内家拳法……:
因为方法的差异,两派一直对谁优谁劣的问题争论不休,但是从古至今,其趋势早已成定局。毕竟人的身体与老虎或是大象不同。无论再怎么锻炼,肉体也存在着极限。
然而内功的世界却是无限深远的。尽管很难究其极限,但毫无疑问会到达一个超越人类智慧的惊异境界。
结果,尽管修炼外家拳的人更多一些,但没有一个人能与深得内家奥义极限的高手相提并论。这已成了武林的常识了。
但是,机械化技术的普及使这一切发生了巨变。肉体极限的枷锁被解除了,外家武术也开拓了一片崭新的可能性。
就算气功高手能赤手空拳劈岩挡剑,但在以超音速出招的义手义脚面前,根本就没有时间凝神练气。就算拥有身轻如燕的轻功,也躲不过经过知觉增强型机械化改造的雷达锁定。
于是,内家、外家的力量关系发生了逆转,曾以绝招秘笈君临武林的内家拳断绝了武道的命脉。过去曾让外家望而却步的各种气功术,如今也只有一部分的修行者将其当作古传的修身术传承了下来。
像朱那样的机械化外功派的拳法家都有一种自豪感,觉得是他们从内功派那里夺回了武林霸权。而事到如今,她绝对容忍不了自己会输给血肉之躯的内家功夫。
这么说来你又怎么样呢?
我很熟悉涛罗的招术。他的电磁发劲完全是为了对付机械化外家而修炼出来的内家绝技。一不留神就会吃大亏的。
有这么厉害吗?那个电磁发劲。
那要看情况了。如果双方都是一击必杀的话,就只能靠身手高低来决定胜负了。
和内家拳交手有点像在浊流里游泳一样。若能摸清流向的话就能控制局面,如果被水流吞没的话就只能葬身水底了。
唔。
好了,另外一件大事是什么?
啊,那个就的确是正经业务啦。顾客的售后服务。
吴将在外边等候的部下叫了进来,下达了命令。没过多久,义肢公司的技术员们就恭恭敬敬地抬进了一个箱子,里面装有最高级的玩赏人偶。大小和小型棺材差不多,但形状却按照传统铸成了小提琴箱的模样。
平时承蒙您的惠顾,本公司已经完成了产品的修理,今天给您送过来了。
啊,原来如此
刘心领神会地把杯子放在一边,站起身来。
真的没必要让您亲自送来。
不不不您的人偶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吴的语气和平时一样毫不正经。但即使这样也藏不住他内心的紧张。说是正经业务,但吴的反应反而比讨论帮主谋杀的话题时更加生硬。
即使在本公司的商品中也是首屈一指的恐怕全世界都找不到花费这么多钱订造的玩赏人偶了。光是外包装就相当于三十个市场上销售的玩赏人偶了。只是因为发现了肌肤上一道五毫米的伤痕您就要求换货。
觉得不满吗?
不不,哪里的话。只是牵涉到这家伙的时候您总是很认真嘛。
刘接过吴递给他的白金钥匙,插入箱子上的老式锁一转。
箱子开封的同时开启了启动信号,里面的玩赏人偶苏醒了。箱子里响起衣服磨擦的声音,然后一只雪白纤细的手臂缓缓地抬起了箱盖。
身穿最新设计的名牌旗袍的少女慵懒地起身。浓密的黑发比身上的白色绸缎更有光泽,如瀑布般倾泻在肩边。
身边的刘单膝点地,轻抚着人偶的脸颊,无言地凝望着她。大概是在检查修复的结果吧。
平时滔滔不绝的吴此时也沉默无语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吴知道刘这个男人有各种不同的脸孔,但他觉得其中最恐怖的就是与这个人偶共处时的刘。面对这个人偶时,世上所有的事情都在刘的心中失去了意义。
仆人不小心伤到人偶的肌肤时也是如此。听说刘在盛怒之下,甚至连看都没看就一拳打向了那个粗心的女仆。女仆被打得支离破碎,当场死亡。
做得完美无暇。
刘用低沉的声音评价着。吴不禁放心地送了一口气。
孔看到这具人偶的话,会是什么表情呢。
吴恢复了平日的语调,边说边连连摇着头。
刘只是冷冷一笑。
玩赏人偶抬起头,来回看着那两个男人。
她的眼神里写满了不解,从那里面可以看到一种并非人造的感情脚本中的生机。她也是进行了魂魄转写的非法玩赏人偶是用孔涛罗妹妹制成的五个人偶之一。
你真是个该遭报应的人啊,刘。何必做成和杀掉的女人一模一样的脸啊。
刘斥巨资订购设计的机械少女。略歪着头的那张睑庞和已逝的孔瑞丽长得分毫不差。
同天夜里,同是举杯独饮,但朱笑嫣却完全笑不出来。
今天已经派手下查遍了大街小巷,但孔涛罗的行踪依旧杳无音信。
楼下的大厅里聚集了她培养出来的机械化拳法家。她本打算一知道孔的藏身之所,就率领他们进行突袭的。但现在他们已经等了大半天了,手下们开始有点
士气低迷,朱焦躁不安的情绪也快到了极限。
独自闭居在自己房间里的朱很容易就能想象出手下那群人在讨论些什么。
帮主的死现在还没有公诸于众但是,如今朱将目标锁定在一个人身上,所有人都知道杀死樟的凶手是谁了。
紫电掌还活着他回到上海,手刃了金刚六臂
不止是帮会内部,恐怕用不了多久,大街小巷都会传出这种传言吧。
孔涛罗。曾经是青云帮内首屈一指的气功派拳
士也是驰名上海之人。在极为厌恶机械化的李帮主门下颇受厚待。
的确,在犯罪组织不断地机械武装化的过程中,电磁发劲是一枚不错的棋子。以血肉之躯交锋,敌人特别容易放松警惕。谁也不会预料到会有如此神通广大的武艺,仅是触碰就能破坏重装甲机械化武器。
同在帮会时,朱一直认为他只是个暗杀者而已,并没有怎么在乎过他。反正如果是普通的战斗的话,内家拳的那群魔术师根本不是机械化外家的对手她一直没有动摇过这一默认的规则。
但樟那个窝囊废却
没用的废物!
朱粗暴地将手中的玻璃杯扔向墙壁。
以亚音速飞向空中的玻璃杯在破碎之前便嵌入了墙壁内,然后在里面裂成了碎片。
朱完全没有悼念已故的樟的心思。外人送了个金刚六臂的绰号就洋洋得意起来,其实只不过是个二流货而已。那种男人,就算熟睡时被小孩砍下脑袋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不过,只有了解樟能力的人才会明白这一点。市井的谣传只会一直停留在青云帮的机械化武术家输给了内家拳这一点上。
真不该把那种下三滥的家伙提升为干部,尽管只是末席。他完全不是能给青云帮争光的料。
(真是没用的废物)
朱的怒火既是因为觉得樟的死法太对不起青云帮香主的称号,同时也是因为不能容忍孔肆无忌惮地向青云帮挑衅。
以卑鄙取胜的暗杀者应该采取更为妥当的权宜之计才是而孔却无畏地直接提出了挑战,这在朱看来,是不折不扣的挑衅。
(丧家之犬,竟然那么嚣张)
如果一开始他从自已这下手的话,恐怕早已被大卸八块了。朱和樟的实力相差极为悬殊。在她看来,孔的紫电掌不过是小孩耍的把戏而已。
然而,一想到孔仅仅干掉了一个像樟这样的小喽罗就得意忘形的样子,朱便气急败坏起来。
越是喝酒怒火就越是无处发泄。
心情暴躁的时候,朱经常会狠狠地殴打拥有血肉之躯的女孩,以此来抚慰自己。脆弱而胆怯的女孩们总会发出可爱的惨叫声。当把她们折磨得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朱的心情大抵也就畅快多了。
但偏巧现在没有时间去找牺牲品了。再加上上个月她将五名以上的女孩丢进了长江喂鱼,多事的刘在她耳边翻来覆去地念叨个没完没了。
所以,今晚也只能用代用品打发了。
瑞丽!
朱粗暴地叫着蹲在房间一角的宠物。
光是听到主人的语气,宠物就明白主人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她仿佛像等待训斥的孩童一样惊慌失措,但仍一路小跑着过来。如果胆敢反抗伙食表现出一丝犹豫的话,等待着她的将是毫不留情的惩罚。她的身体早已谙熟了这个真理。
她战战兢兢的模样更激起了朱的嗜虐心。甚至有时都能忘记这家伙仅仅是个玩赏人偶。
机械玩具能做成你这样,还真是不容易啊。
刘送给自己的玩赏人偶,摇光(注:Benetnaschl,北斗七星中第七星之名)朱虽然习惯用魂魄转写源的少女的名称来称呼这个人偶,但并没有像那个疯狂的副帮主一样,连人偶的脸都做得一模一样。
朱的人偶只是个普通规格品。毕竟消耗的程度无法和其他的香主相比。
呐,瑞丽,你哥哥好像还活着哟。?
哈,反正跟你说你也记不起来吧.。那么重要的哥哥的记忆,究竟在哪一个瑞丽里呢?
无论朱如何质问她,人偶也无法理解那些意思。
主人严厉的语气究竟是训斥还是什么人偶甚至连这点都无法判断,只是畏畏缩缩地恐惧着。
切,傀儡人偶。
用语言来嘲弄她没有多少意思,但对朱来说,幸运的是这个人偶勉勉强强能理解数字的概念。仅凭这点来便能想出好几个玩弄她的主意。
今天晚上数六百下。知道了吗?
人偶怯怯地睁大眼睛。六百秒。比平常要短四成。
朱仰面躺在沙发上,敞开衣衫,看上去很不成体统。
好了,开始。
朱用铬金做成的手指打了个响指,摇光便将睑埋入了朱白色的肌肤中。
琶恩唔
唔呼呼,就是那样再加点油
嗯嗯唔
人偶自然不理解自己的行为有何意义。她的有机存储器所能认识到的只有事物的因果关系如果工作有所懈怠的话,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惩罚"。
数六百下,那是主人向宠物下的处刑宣言。缓刑六百秒。如果在此期间她的服务不能满足主人的话,主人的钩爪便会毫不留情地挥下。
当然,对玩赏人偶来说没有死这种概念。只是失去动力源停止运行而已。只要存储器不受到伤害,换了硬件之后还是能和以前一样运转的。
然而这一特制的人偶却十分害怕毁灭。就像真正的人类执著于生命一样,人偶少女也十分畏惧自己的身体逐渐丧失机能的过程,她总是在最后的瞬间拼命抵抗想要逃离。
无论重复多少次,人偶都似乎没有习惯这一点。每次修复重启后,人偶都会恢复之前的纯真,这为朱的死亡游戏更添了乐趣。
畏惧疼痛的玩赏人偶。不是模拟,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情而且毁坏了的话还能进行修理。对于天性残虐的朱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玩具了。
朱用她的死亡钢指抚摸着人偶的后背,然后有节奏地敲着她雪白的臀部,仿佛想告诉她自己的钢指有多坚硬。
没有意志没有感情的玩赏人偶或许不适合这个词,但人偶少女的确十分拼命。
离开始服务已经过了二百秒。朱的脸上挂着浅笑,看来还很从容不迫。她长长的手指冷冷地伸进了人偶的股间。!!
朱的行为刺激到了被调整得过于敏感的人偶,她打了个哆嗦。但现在绝不能因为这种坏心眼的干扰而分心。她所害怕的死亡正在步步逼近自己。人偶一边忍受着那突兀的坚硬触感,一边专心地继续为朱服务。
嗯嗯呼不错嘛挺有效的
朱陶醉地发出呻吟声。或许是人偶专心的服务终于起了效果吧,朱的喘息声开始湿软发热起来。
朱的手指如蜘蛛的脚一般,无声地缠住了摇光的脖子。气管的压迫带给玩赏人偶和人类同样的痛苦。
嗯唔啊唔
呜呜呼不错,就这样
朱发出愉悦的呻吟,钢铁手指一点点地增加了紧缚的力度。换作人类的话估计早就窒息了吧。玩赏人偶不需要呼吸和血流,所以才支撑到了现在,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颈骨的神经囊被折断的话
少女没有流泪的机能。也不能大声惨叫。少女陷入了焦躁与绝望之中,而唯一倾诉自己感情的方法只有不断地抚慰主人的欲望。
呵呼啊呼!!.
快感的电流进入朱机械化的神经中枢。但更让她心醉如狂的是人偶那张痛苦得不成人形的脸,以及与之重合的一年前的那张脸庞……
(对了那时也像现在一样折磨了那个女孩那场宴会实在是太美妙了。最妙的是那是孔的妹妹。那个总爱装腔作势的气功混蛋最最疼爱的妹
妹被我亲手毁掉了。)
长年的郁愤得以发泄后的畅快之情。比起肉体上的快乐或是嗜虐的愉悦,更让朱开心的是这种爽快感。
是的。没必要着急。如果孔知道现在自己正在侵犯瑞丽的纪念物的话,恐怕会流出血泪来吧。想到这,朱的心情就明朗起来。
呵呼,呜!!
在达到极点的恍惚时,她不小心没有掌握好力气。
人偶的颈骨很快便断裂了,歪向了一边。脆弱得让朱有点扫兴。
停止运行的摇光四肢都失去了力气。几乎与其同时,朱达到愉悦的顶
点后虚脱了。
呼呼
最后数到哪了呢?朱沉入忘我的想象中,早就把戏弄宠物的规则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人偶的头颅歪向一边,脸上仍保持着临终时畏惧的表情,哀伤地俯视着朱。她的表情栩栩如生,几乎和真正的人类没有什么区别。
现在你的头看起来跟狗头没有什么分别不过临死的那一瞬间,你的脸和以前的瑞丽一模一样。这点就能让我感到无比开心。
朱一边喘着气回味快乐的余韵,一边凝望着损坏的人偶脑袋,完全沉浸在邪恶的快乐之中。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朱还处在愉悦的虚脱感中时,听到了附近的嘈杂声。
是楼下。看来似乎是十分激烈的打斗。朱所召集的那群机械化人类正在战斗。对手是潜入这座房子中的某个人。
哎呀哎呀
朱本以为孔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才最先袭击樟。因为有了万无一失的把握,他才胆敢逞匹夫之勇从正面出击。
然而似乎是高估他了。他竟敢连续两次从正面袭击,而且还是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我朱笑嫣的面前那家伙根本就没什么头脑。只不过是一个不自量力的笨蛋而已。
朱哼笑了一声,抓住人偶脖子的手又加重了力气。骨骼咔啦咔啦地断裂,摇光的头颅从身体上掉了下来。
下面传来了骂声和惨叫声全是耳熟的手下的声音。
真是没用。
没想到居然在肉搏战中让内家占了上风。不过,就算这样又被孔误以为内家拳优于外家拳也无所谓了。
姑且饶恕他愚昧的莽撞吧。反正他错误的理解很快就会得到纠正了。因为很快那家伙马上就要和这里真正的机械化外家拳交手了。
没过多久,孔涛罗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房闻。右手持着一把白刃倭刀,身边一个幼年玩赏人偶手中握着刀鞘。
朱对这个奇特的同行人有点意外,但对对方早就不算正常人了。所以她也没往深处想。我还想你肯定去吴或者斌那儿了。
次序如何我无所谓。只是离你近一点。所以你先上路吧。
听到他这番大言不惭的发言,朱有点怒上心头了,但事已至此也没必要着急了。她决定折磨死这个男人。
朱将躺在胸前的人偶残骸丢到一边,然后从沙发上站起身,举起手里的头颅。
你想要这个摇光是吧?
朱高傲地笑着,然后将头颅仍给了孔。孔接住头颅,沉默地望着她一脸悲怆的神色。
真是让人感动的再会啊?好不容易的机会,要是在破坏她之前你能赶来就好了。你也难得来一趟,干脆把你的手脚都折断做成不倒翁,然后在你面前让这个玩具来取悦我。
面对朱充满恶意的挑衅,孔却没有流露出任何反应,他将接过的人偶头颅轻轻递给了身边的同伴。幼年型玩赏人偶单手握住刀鞘,同时伸出双手抱住了新的行李。
你退下。
人偶顺从地点了点头,用小小的步伐慌忙地离开了房间。
留下的两个人原本就没有让对方离开的打算。能活着走出这个房间的只有一个人。
朱的电子化义眼不仅能捕捉可视光。将视野切换成温度感应器的话,连孔的脉搏和体温分布都一目了然。
无论表情装得多么镇定,身体也不会说谎。不出所料孔明显已经很疲劳了。毕竟他刚刚才和五个战斗机械化人类交过手。
要让几招吗?
既然你提出来了,我也只好照办了。
朱的嘲讽中充满了侮辱,但孔只是一笑而过。
你最拿手的是鹰爪功,我就让你五招。之后我再攻击。
朱好不容易抑制住的愤怒终于爆发了。孔所回答的只好照办,说的是他自己要让朱几招。
真是让人吃惊啊。你真以为能赢过我吗。
不止,还要杀了你。
面对柳眉倒竖的朱,孔的语气还是冷冰冰的。
你们夺走了我的妹妹。所以我要夺走你们那不值一提的傲慢。的确是很不划算的买卖不过,再加上你们的性命就勉强成交了。
你还真会说啊
朱两只义手不停地握住又分开,发出了刺耳的金属磨擦音,仿佛在威胁对方一般。孔要想接住朱用钢铁四肢发动的攻击,所能凭借的也只有那区区一把倭刀。
先把那把刀和那只右手夺过来的话他说话就该过过脑子了吧。
朱哼笑了一声,掌风横截了空气扑面而来。
朱的强化义手上并不像樟的重装义手那样势大力沉,但她的义手的速度和绵柔,以及朱的招式的火候都足以弥补这点不足。
与敌人相隔一定的距离,在他以为自己处于十分安全时,依靠腿力的伸缩性一口气突破敌人的要害。这就是毫不留情的第一招急落鹰爪。除了攻击的目标不是要害而是右手的刀之外,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朱依靠自己最为得以的速度进行了奇袭。
杀他个措手不及朱本来是这么想的,但孔从容不迫地将右半身退后一步,躲开了朱的指尖。
(他看出我的动作了吗!?)
朱恨得咬牙切齿,但猎物已经在自己双手的捕获范围内了。双手从左右进行夹击的旱天鹰翅。这次他无处可逃了
两声锵铿的金属碰撞声。本应捏碎敌人下巴的双手被弹开,再次向左右分开。孔用刀背迎击了朱的手指。看来他一直在坚持让她五招的承诺。
那么就去见阎王吧!
朱一声怒喝,发动了充满杀气的连击。
左手借着被弹开的势头迅速往下,然后使出猛然从下方朝上攻击的深溪鸢翼"再加上右手从高空挥落而下的勾手旋空飞燕。
孔先用刀接住了下方的攻击。他并没有用肩部承受其冲击力,反而加上自己的腿力跳到了背后。接着仿佛看穿了朱的下一招将会用勾手一般,使自己从容地置身于危险距离之外。
怎么样?还有一招。
孔在着地的同时大声吼道,朱立即攻击过来。藏在旋空飞燕之后的三连环爪击。
孔先是佯装后退,避开她的第二招,然后在她出第三招时扭转身体迅速逃到朱的身边。
翻起的大衣外套掠过朱的眼前就在那一刹那,她感到一阵强烈的冲击袭往脸上。
朱的视线被大衣挡住,而孔正好从这一死角给了她一记回旋踢,连同布料一块踢中了她的左眼。
先用长衣衣袖迷惑敌人,然后以电光石火之速进行回旋踢。戴天派的卧龙尾本来是在剑术交锋时使用的秘技。
尽管这一招出得极妙,但朱用金属纤维强化过的头盖骨既没有碎裂也没有歪斜。不过全是精密仪器的电子义眼却挡不住这一冲击力。在内家无力的踢技前,朱失去了左眼。
............!!
孔望着暴怒得说不出话来的朱。他将右手的倭刀架在肩上,用讽刺的口气说道:
你想知道为什么你的攻击打不中吗?
孔冷冷一笑,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朱一点点被践踏的自尊的嘲弄。
在你以为你的拳脚是朝我出招的那一瞬间,就已经使出招术了。外家的拳法比意念要慢。在先发出意念之后才会使出拳法。我只要闪开你的拳法就行,比打呵欠还要简单。
朱无言以驳。在速度上朱明显要占上风,然而她却打不中这用她所熟悉的道理无法解释。
不过,这把刀呢。
随着话音落下,孔挥起肩上的刀猛然划出一道弧线。刹那间,白刃释放出不祥的寒光,刀锋对准了朱的视线。
只要拔出来的话一切就将结束。刀刃会在我动念之前将刀光笼罩的万物毁灭。内家的刀比意念还要快。持刀之时即有意。我的刀刃已达到一刀如意的境界了。那是外家的蛮力就算再修炼十年也无法企及的领域。!!
朱咬牙切齿地横目相对。
让他继续说下去吗?但是自己岂能让内家的魔术师再这样得意下去?在我这名声显赫的罗刹太后面前
一旦你在我的狩猎范围内露出一丝可趁之机,你就会当场毙命。我将用这把刀将你碎尸万段。游戏已经结束了。你也拿起武器吧,罗刹太后。
少嚣张了!!
在全身都钢化了的朱面前,这个男人竟敢口吐狂言,说拳与刀之间存在不可相提并论的差距?
愤怒的岩浆在体内上下翻腾,朱再次向孔发动了攻击。
拳速如一阵暴风般,呼啸向孔袭去。更迅速更复杂的涵括鹰爪拳所有秘技的,虚实难分的连击。就算面对同为机械外家的拳士,这招一嘴双爪缭乱舞也从未输过。
然而孔或是用刀挡住,或是施展轻功跳跃,轻松自若地尽数闪去。甚至还有功夫继续挑衅朱。
你只有一次机会。只有对你来说是致命一击的紫电掌是唯一比我意念慢的招术。
孔不紧不慢的声音充满了比极端的恶意更狠毒的感情。在朱面前第一次流露出来的赤裸裸的憎恶。
在用这只手碰到你的时候,应该会充满很多强烈的感情吧我的愤怒,以及瑞丽的哀伤。
少开玩笑了
!!
朱躲过剑锋的轨迹,施展浑身解数发出的穿章终于于比孔的刀更快了一步。
干掉他了当她这样想的下一瞬间,朱才察觉到指尖已没有了任何触感,随即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肘部以下的右臂已经消失了。
本应在那儿的右手本应狠狠掐住孔的喉咙的右手竟偏离了目标,像脱靶的箭一般五指并拢刺入了天花板。
何时被斩落的?自己对他的刀已经防范得万无一失了,究竟右臂是被哪一招斩落的?
孔终于使出了得意的内功派刀术。朱右肘的切面和昨晚检查的樟的手臂残骸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兼具重量和硬度的刀所造成的伤痕吗?就算是用激光或是超声波攻击,也能留下斩落的触感啊。
我说了,拿起你的武器。
孔淡淡地说,一点也看不出他在自鸣得意,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一般。
朱愤怒得眼前一阵眩晕,她踉踉跄跄地狠狠踩在地板上。
岂能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自己。一定要全心全力地尽快把这男人给干掉。
好
朱左边义手的手腕处露出了一根粗粗的钢缆。钢缆所放出的光泽并非普通的金属光泽,而是一排密密麻麻的镶有锉状钻石的粒子刀。
武术中,软鞭的长度一般以使用者的下巴到指尖的长度为标准,但朱的鞭子比那要长上好几倍。这么长的鞭子根本无法快速挥动起来只有不懂机械化武术的人才会拘泥于这种常识。
朱左手捏住鞭子的一端,长长的光缆像活了一般盘旋着身体,末端瞬间浮在空中。
居然让我拿出了鞭子
嗜虐血腥的笑容浮在朱的唇边,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破坏力一般,钢缆纵横无尽地飞甩于空中,表面的钻石锉刃如流星雨一般熠熠生辉。
光是想象这速度、重量还有摩擦的锋利,就能让人不寒而栗。
给我变成下酒的干鱼丝吧!!
光芒的残像如瀑布飞沫四溅一般撒向虚空之中,钢鞭的凶猛连击同时向孔袭来。轰鸣声如爆竹般击浪轰雷,鞭锋带来撕裂大气的冲击波。它的速度已经凌驾于音速之上了。
而孔接招的刀术也发挥出了轻捷的极致。每每用倭刀接住从前后左右变化轨迹袭来的钢鞭猛攻时,都会引起阵阵火花四溅。
充满杀气的钢鞭,以及一心不乱地进行迎击的剑舞怒放的火花和剑光笼罩了孔的全身。
持续进行猛攻的软鞭从容地偏离了目标,甩向一边。
没击中看上去软鞭失去了目标,甩向一旁的玻璃杯。
沉重的玻璃杯从另一方向袭来,孔险些就被击中。接着是一张桌子从头顶方向落下。他在地上打了个滚勉强躲开,但CRP显示器又从身后袭来。
行动变幻莫测的钢鞭早已脱离普通软鞭术的范畴了。鞭子本身仿佛化为一条拥有攻击本能的大蛇一般,疯狂地弹飞了房间里的家具和日用品。这一切都是冲着孔而来的。罗刹太后的软鞭将空间里的所有物体都化成了凶器。
来斩断啊!内家!你来斩断啊!!
光凭持鞭人的娴熟灵巧是无法完成这一绝技的。从朱的手臂里伸出的钢缆并不是普通的鞭子,而是安装有神经系统和动力装置的义肢名副其实的手的延长。可以自由伸缩,弯曲,且柔韧度也能随心所欲地调节,相当于金属触手。
朱的鞭子前端卷起把皮椅,朝孔抛去。以皮椅的重量绝不是用刀就能挡住的。孔毫不犹豫地向一旁躲避。
然而,椅子在闪身躲开的孔面前裂成两半,于此同时,另一边的鞭子以加倍的气焰向孔袭来。
用椅子来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和孔的卧龙尾异曲同工的佯攻这正是朱筹谋的报复。
光靠双脚已经无法躲开了。孔只能向身后滚去,好不容易才躲开了鞭子的奇袭。
看到没有击中猎物,朱的鞭子又趁势弹在地板上,然后如自蛇跃身而起一般,笔直地朝孔袭去。这是用软鞭无法做到的突刺攻击,机械化武术的精髓所在。
滚倒在地的孔立刻做出了判断,将大衣下襟甩向上方。朱的鞭锋轻而易举地撕裂了布料,但孔撇过头去,鞭子以毫厘之差轻掠过了他的脸颊。
还没等朱缓过神来,孔便挥起大衣,用厚厚的布料卷住了鞭子。虽然仅是引起了一点点的摩擦,但足够使朱收回鞭子的时间迟上片刻。
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孔用左手抓住了鞭子。
如果孔是完全空手的话,朱定会毫不犹豫地甩回
鞭子,将他的五指如豆腐般切落。但是鞭子和孔的手指间隔了一只皮手套。只要争取到将手套拿去的那一毫秒时间
(可恶)
朱凭借武术家的直觉便能判断出自己的鞭子被孔抓住意味着什么。可以自由变幻的钢缆软鞭是朱手臂的延长部分。里面的电线直接连接着朱的运动神经。
借着刹那的判断,朱立刻切断了左臂的电路。上臂的紧急解除阀燃起火花,肩膀和手臂脱离了联结。下一瞬间,通过鞭子传导的电磁波已经完全烧毁了朱被切断的左臂。
两人第三次拉开距离对峙,朱的义手没留下任何伤口便成了残骸,咕溜溜地掉落在地上。
面对这处于极限状态的对峙,朱早已无暇去想什么矜持,憎恶,甚至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屈辱了。正如战前预告的一样,孔将朱的傲慢连根拔起。现在朱的心里只留下一个念头,如何才能苟活下来。虽然她失去了:双臂,但现在胜负还未定。
哇啊啊啊!!
朱发出鹰嚎般的怪声,她踏了一脚地板,高高地跳到了孔的头顶。这是孤注一掷、起死回生的鸳鸯脚。
接二连三的踢技从左右袭来,孔肯定会用刀刃迎击其中的一方吧。但是在敌人接住一脚的同时,另一脚将踢碎敌人的脑门。
这就是血肉之躯和机械化人类的决定性差距。人体只要一根动脉破裂就无力回天了,然而全身都是武器的机械化人类则不同。只要没有破坏脑部或是脊髓就无法定夺胜负,其它的器官相当于一次性用品,失去两只手一只脚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有一击击中对方的话就能取胜。
刀刃冲下,头顶完全没有任何防备。
(蠢货!!),
就在朱的脚快要踢到孔的那一瞬间,孔伏下身去。当然,以朱的身手绝不会因为这种变故就放过猎物。鸳鸯脚的后面还有六发。如今孔纵是长了翅膀也逃不掉了。
白刃朝天空划出一道半月形的轨迹。不过一切都迟了。一把刀只能对付一只脚。剩下的一只脚
然而,挥起的刀身并非冲着朱的脚而来。在空中划出的那道圆弧上闪烁着钻石的光芒!?
孔刚刚往下挥的那一刀刺中了朱滚落在地板上的那只义手软鞭的前端。孔再次伏在地上,将刀挥向头顶。吊在刀锋上的软鞭甩向了高空。
软鞭和前端的义手划出一道漩涡,将朱的双脚捕缚得严严实实。
什么
朱充满信心的必杀脚法被扎制住,身体失去了平衡。在她的身体落到地面之前,孔迅速地起身。
浮在空中无能为力的数毫秒。朱注意到孔伸开的五指间缠绕着紫电之气,使出这必杀技的左手,以及孔那双阴郁的眼眸中燃烧的光芒。
那儿流露出的怨恨比死亡更加冰冷,憎恶比地狱更加炙热。
无法防御,亦无法躲避的临终前的一瞬。钟表的秒针甚至来不及走动一格,但对灵魂来说,这一瞬相当于无限。在那短暂而冗长的时间中,朱第一次尝到了恐惧与绝望的滋味。
孔用左掌按住了朱的胸口。位置和时间都配合得完美无缺。像传球一般,通过从腿腰到手腕加速的劲力将朱的身体撼向房间对面。
然而,其巨大的破坏力却是无形的。EMP的火焰
汹涌地扑向朱,她整个身体从内部开始焚烧,生不如死的剧痛瞬间袭来,在碰撞到墙壁之前她就断了气。
涛罗牧回手掌,将仍飞舞在半空中的刀身收好后再次恢复平静的姿势,但当看到朱的尸骸滚落在地板上一动也不动了之后,他猛地跪下身咳出血来。
孤注一掷的紫电掌又让涛罗的五脏六腑受到了沉重的内伤侵袭。
昨晚的内伤还未痊愈,就又一次进行电磁发劲。并且今晚对朱用了两次.对楼下的五入用了三次紫电掌。这无异于自寻死路。
哼。
是的。自寻死路。涛罗早已对这条性命没有任何牵挂了。如果能为瑞丽报仇的话,区区一条性命的代价又有何妨。
回过神来时,涛罗带来的玩赏人偶伫立在他身边看着他。自己的主人受伤流血的没用样子在她眼中,会是什么模样呢。机械少女依旧缄默不语。
觉察到自己现在还在期待这孩子的笑容,期待她从喉咙里发出声音来,涛罗不禁苦笑一声。
本应早就放弃了。本应早已接受了绝望和宿命。
(假定精神是和水一样的东西。
记忆中的声音又一次回响在耳边。那声音如戏谑般的愉悦,然而却带有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
(将瓶中的水分为五杯,然后再装在另一个瓶子里。那么一开始的瓶子和新瓶子里的水是不是一样的东西呢?)
少开玩笑了
涛罗脱口而出。左道钳子,那个邪恶的化身。他竟然把人类的灵魂用瓶子或者杯子还计算。
不应该相信那个男人所说的话。他早就疯了。一切都是他的妄想。
然而,自己为什么又会有这种想法
(为什么我还在这里?)
蜂拥而至的帮会救援肯定已经近在咫尺。久待此地与自杀无异。虽然不是值得珍惜的性命,但还有三个仇人没有斩杀。自己不能死在这里。尽管心里明白这点
少女人偶将行李递给涛罗。那是刚才朱扔过来的玩赏人偶的头颅,还有传送电缆以及PDA。
我究竟在做什么?
涛罗在心中质问自己,但他的手不听使唤地进行起和昨晚相同的操作用传送电缆将两个玩赏人偶的存储器连接到一起,接上PDA。输入传送命令。
我在
在按下RETURN键之前,涛罗终于停下了动作。他自己的双手在不知不觉中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只剩最后的决断了。
如果左道钳子所言属实,那么这儿即将发生的事情将会与普通的脱魂燃烧有所不同。不仅仅是单纯的数据传送。转移源的人偶存储器已经不是空的了。里面存有昨晚从樟的玩赏人偶那儿回收的瑞丽的碎片。
往分装的水里再加上一杯。注入的水将在瓶中混合。
现在即将发生的是无人见过的奇迹。左道钳子筹划的魔法很快就要在涛罗眼前上演了。
恶魔医生。将他千刀万剐也不足以解恨。他将瑞丽将涛罗唯一的妹妹当成了实验样本。
然而这个歪门邪道的人渣所拥有的才能却是毋庸置疑的。那个男人曾是学界的宠儿。可他情愿抛弃世间的荣华富贵也要坚持追求魂魄的神秘。他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更深地踏入了未知的深渊魂魄转写这一禁断的领域。跨越了作为人类的底线。
天才能够颠覆天理吗?自己能够坚决否认这一可能性吗?
无法回答的苦闷。涛罗一心想要寻早退路,敲下了PDA的按键。
传送立刻就开始了。已经无法回头了。
啊
玩赏人偶僵硬的身体猛然一震,像被什么吓到了一样睁开眼睛。和昨晚一样的脱魂燃烧。然而,比昨晚要冰冷得多的恶寒袭向了涛罗的心底。
呜,啊,卡,呼
和上次机械人偶式的痉挛不同。今晚的她仿佛像真正的孩子疟疾发作了一般,颤抖的动作栩栩如生。
这不是普通的脱魂燃烧。即使不是专家也能看得出来。
直到这一刻,涛罗终于理解了自己心中隐藏的阴郁。
(我并不是在怀疑左道钳子的才能。也没有放弃瑞丽的复活。我只是在畏惧。畏惧深信不疑时的自己。我所害怕的是,当我相信瑞丽会复活时我自己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想相信。但同时又害怕自己会相信。
本来没必要现在在这儿进行魂魄转写。先撤往安全的地方再进行会更好。
但涛罗已经茫然困惑得顾不上考虑这些。如果再不揭开真相的话,他将无法前进一步。
亦或是索性索性被即将闯入这里的青云帮韵刽子手们的十字炮火毫不留情地将涛罗和这个人偶轰成碎片的话
那样的话,就不会看到答案,也不会知道结局了。
(索性让我)
淡淡的异味扑鼻而来。玩赏人偶怀里抱着的头颅上腾起略带糊焦味的黑烟。有机存储器熔解液化后,从头颅的耳朵、眼睛之类的洞口淌落到地上。脱魂燃烧已经结束了。
PDA的液晶画面显示出传送完毕的进度条,正等待新的指令。错误数为零。
提取了所有数据的人偶仿佛伫立着假寐一般,微微地合着眼。
什么变化_都没有。涛罗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仿佛在害怕即使触碰到人偶时她也不会苏醒。
少女好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一样,睁开眼睛仰视着他。
她流露出一脸惊讶的神情,仿佛冷不防被恶作剧_吓到了似的。但这一表情如枯木生花一般,让人偶的神色看上去栩栩如生
哥哥?!?
愉悦,惊喜,还有畏惧。所有感情融汇在一起澎湃着涛罗的心扉。
你能明白吗?,瑞丽,我是
哥,哥瑞丽,的哥,哥
人偶少女的发音有点结结巴巴,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不习惯的字眼,然后害羞一笑。
不,那真的是人偶吗?她的眼神,她的微笑,妹妹曾经的容颜。
逝者已矣。这世上没有脱离身体仍能存活的人类。
啊哈,哥哥表情好奇怪哟。
瑞丽
尽管明白这一道理,但涛罗仍欣喜得热泪盈眶。在这幸福的瞬间,他倾尽一切,泪如雨下。
所谓旁门左道,就是违背天理的道路。踏上这条路的人将成为邪异。只有魔鬼才会想常驻于此。
绝对禁忌的彼方是原本永远无法实现的愿望当知道这一事实时,人将放弃自己作为人类的身份。
如今,涛罗已经觉悟了。自己已经脱离了人之路,堕入了鬼之道。
所有的一切都阻挡不了他的脚步。如果凭这把刀,凭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拳法能让已故的妹姝复活的话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心甘情愿。
管它什么天意,管它什么神佛。我乃将生命赌于此刀之修罗。非人的魔鬼还会害怕什么!
哈哈哈哈哈
大笑破喉而出。那是初生之声从涛罗心中孕育的怨恨之卵中,终干破壳而出的魔鬼之声。非人的怪物所发出的笑声。
没错,只要能够将剩下的三枚瑞丽的碎片全都弄到手,堕入地狱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