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锈蚀心扉与月色眼泪 第三章 发出呱呱落地哭声的记忆

九月一日。对怜来说,这是第一次的开学典礼。

虽然如此,但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就如同第一学期的结业式一般,学生聚集在大到有点离谱的体育馆中——明明没下雨还特别使用体育馆,真不愧是滴草高中的做法——只不过是听校长以及生活辅导老师说一些没啥用处的叮咛罢了。

如果真有什么特别的,应该就是回到教室后,察觉到玲人的异样。

「暑假、暑假结束了……」

心情似乎低落到几乎要在地板上挖洞。

怜用迷惑的眼神,看着一回到教室就趴在桌上的玲人。

「这是怎么回事?」

她以询问一幅完全看不出来想表达什么样主题的画作标题相同的口吻发问,身体靠挂在玲人位置旁的窗框上的孝佑哈哈大笑。

「每年的九月一日玲人都会这样啦。因为暑假结束了,所以心情特别差。妳别在意。他明天就好了。」

「是喔……」

这个回答有点出乎怜的意料。

「玲人很喜欢学校吧。我还以为暑假结束他会很开心。」

「谁会开心啊?」

玲人对怜的发言产生反应,拾起头来瞪她。

「你不喜欢吗?不喜欢学校?」

「并不讨厌啦——」

「那为什么这样?」

「当然是更爱暑假啊!为——什么暑假只有四十天呢!?」

他抱着头,开始独自苦恼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心中又重新浮现才刚说过的问句。不管要不要上学,反正玲人不都在玩吗?她认为那和暑假长短一点关系都没有。

「鸣濑干嘛这么郁闷呢——有什么办法,暑假结束就是结束了嘛——」

坐在前面的朋香,用垫板敲了敲玲人的头。

「原来真的有呢,这种像小学生一样的怪胎。」

站在朋香座位旁的仁美,有点吃惊又有点赞同的低喃。

孝佑仍哈哈笑着说:

「玲人就像个小学生嘛。暑假也像个小学生一样度过的吧。」

「你说什么?孝佑,我告诉你,我可没有过着早上去做广播体操的生活喔。」

玲人似乎没办法把那句话当作耳边风,因此反驳孝佑的发言。

「我是不知道小学生的暑假等不等同于广播体操啦……换句话说,你每天熬夜?」

「何止熬夜,几乎日夜颠倒。之前我们不是有放烟火吗?那个时间,对我个人来说,可是白天呢。」

「你的生理时钟怎么乱成那样?」

「谁叫我都跟和彦一起混。要配合那家伙的生活,自然就变成这样啦。老实说,我的生理时钟还乱的很,所以现在超想睡的。」

「哈哈……对了,和彦还没来呢。」

听到孝佑的话之后,怜也朝教室内巡视一遍,真的不见和彦的身影。

「过那种生活怎么可能会来。反过来说,过那种生活还只是迟到就能了事,这也够厉害的。我是说真的。」

和彦迟到的习惯实在很惊人。虽然不清楚他到底过着怎么样的生活,但可以上学却不上,这让怜觉得十分可惜。

「啊,对了。」

朋香用垫板敲击桌子说道:

「这学期要不要来赌,看和久井有几天上学不迟到呢?」

她眼神闪烁着光辉。

半趴在桌上的玲人对朋香说:

「一定所有人都赌零啦。」

「说的也是。我也会睹零。」

「我也是。」

「……我也是。」

接续孝佑、仁美之后,怜在最后有点畏畏缩缩的接着说。

「哼——」

第一学期开赌的甜头似乎仍留在朋香脑中。她嗯——的开始思考有没有什么不错的题材好拿来赌,最后朋香用近似期待的眼神看着玲人。

「鸣濑……有没有住院的计划呢?」

「没有。」

「动个痔疮手术之类的?」

「什么不提干嘛提痔疮……」

正当玲人叹息着说,我什么时候变成被欺负的角色时,导师门胁抱着出席纪录簿进入教室。

「好——回座位上坐好。」

学生们啪达啪达的纷纷移动至自己的座位。怜也回到教室最后面的座位上。

门胁巡视稳坐在位置上的学生——

「大家好像没什么变化嘛……一般来说,暑假结束后,总有一、两个人的整体感觉会彻底改变才对呀。」

他深感无趣的这么说。

不做改变是因为喜欢现状吧,怜用谁也听不到的声音这么呢喃。硬要求变化也只会变得不正常罢了。藉由那个不合理的未来世界,怜十分了解这种状况。能够维持现状就是幸福了。

「每年一一挑出感觉有了改变的家伙并且加以玩弄,这是我的乐趣。」

门胁似乎真的觉得很可惜。这个班导师依然没变。

「算了,没有也没办法。赶快来介绍新学期的成员吧。」

门胁后续轻描淡写的发言,却让教室内开始兴起骚动。虽然他的说法很像是偶像团体要追加新成员,不过这表示似乎有转学生。

「在我之后的第一个转学生呢……」

怜又低声的呢喃。

怜是藉由施加暗示才潜入这间学校,除了玲人之外的所有人都认为怜从四月就在这个班上,因此这算是第一位真正的转学生。

「老师,在高中第二学期才转学进来,不觉得有点稀奇吗?」

朋香连手都没举就丢出疑问。

门胁得意洋洋的点头说:

「嗯,说的对。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接转学生呢。毕竟大家都不是小学生,后来才加入的人,怎么说都会比较难融人群体,而且高中不是义务教育,每个学校敦的内容和程度都不一样。在学期中转到新学校可说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呢。不过,我想这次的转学生也是身不由己。大家知道吗?国外有些地方的新学期是在秋天开始喔。」

教室内的骚动更加扩大。如同呼应这场骚动一般,门胁一口气提高音量。

「没错!新学期加入的成员是归国子女!喂,班长,准备一下欢迎用的拉炮!」

在门胁指示下,戴着眼镜表情认真的女班长拿出拉炮,迅速的分给几个人。在普通教室里存放拉炮,怎么想都觉得没这个必要,不过,这个班级将拉炮费用编入预算购买,因此随时都有备用的拉炮。真是个怪班级。

「可以啰。进来吧。」

门胁似乎让对方在走廊上等待,他只探头到走廊叫唤,他所说的新学期成员则缓缓的从门口走了进来。

——啪啪.啪!啪.啪啪!

「Yeah——!」

「欢迎加入一年四班!」

「Welcome——!」

拉炮一齐喷出纸彩带,欢声同时在数室各处响起。

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吵闹迎接方式的人,像是学生手册上出现的范本,她是个整齐穿着滴草高中夏季制服的女生。个头娇小、利落的短发,飘散一股让人想不到会是从国外回来的和风气息。

她诚惶诚恐的走进教室,站在门胁身边,面对一年四班的同学。

「好,自我介绍吧。」

等教室内的骚动平息后,在门胁的催促下,转学生首次开口:

「初次见面,我叫做七绪真依。离开日本约十年,到上个月为止都待在瑞典。因此,我几乎忘光了所有关于日本的事情。我想应该会有许多事情需要请教大家,希望大家可以协助我。敬请多多指教。」

接着连忙点头行礼,真依的自我介绍就这么结束了。

「好——顺便来换座位吧。」

门胁在教室后方的黑板上,用白色粉笔画了三十九条纵线,上方标示一到三十九的数字。之后会画上横线用来抽签。

「好,在喜欢的地方写上自己的名字。」

学生们在各自属意的地方写上自己的名字。虽然也有学生烦恼不知道该写哪好,不过怜认为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烦恼。反正门胁会随机加上横线的。

黑板中央十分混乱。怜敬而远之的在最右边的线写上名字。

突然身旁有一个娇小的人影悄悄切入。

「啊……抱、抱歉。」

是真依。

「那、那个,我让妳吧?」

虽然真依这么说,但是七绪的「七」字已经写在最右边的线下方了。

「不,没关系。」

反正一开始也没有觉得这个位置最好的执着。根本不觉得有人抢了自己的位置。怜摇摇头,在旁边的在线写下自己的名字。

看到所有的纵线都写上名字后,门胁随意加上横线,把黑板的线条画得像蜘蛛网一股。

怜抽中的号码是二十一号。

「……根本一样嘛。」

怜用不耐烦的口吻咕哝。

二十一号是正中间最后一个位置,也就是现在的位置。虽然对现在的座位并没有不满,但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有趣也是事实,所以怜觉得有点无趣。班上同学忙碌的边扬起尘

埃边进行民族大移动,唯有怜维持和之前一样的位置。

突然想看看玲人在哪,转头搜寻一下,他竟然也和以前一样坐在窗边那个位置。不禁苦笑着想,竟然连这点都一样。不过,看到玲人转头和坐在后面的少女开始说起话,怜稍微板起睑来。

坐在玲人后面的是真依。换句话说,如果当初选了最右边那一条线,怜就可以坐在玲人后面了。虽然并不是很想坐在靠近玲人的位置,而且不管怎么坐都是同一间教室,再说上课时的怜很认真,所以没打算在课堂上和他聊天。不过,知道差一点就可以坐在玲人附近的座位,还是让她觉得好像损失了什么。

「…………」

虽然只能获得这种结果,不过如果跟真依抱怨,是绝对不合理的。可是看到玲人转头开心的和真依说话,心里总不是滋味。

「好——大家都坐到自己的位子了吗——?因为近视看不到黑板的人,趁现在赶快说喔。我打算以现在的座位开始上课啰。不过呢,说不定我心血来潮,明天又会换座位也不无可能呢。」

虽然是开玩笑的,不过可以的话,真希望重新换一次。怜虽然觉得最后一排的座位不错,不过却露出闹别扭的表情。

就在变更座位的兴奋气氛终于冷静下来时,咻磅——!教室前方的门被猛力地打开。

「咦?孝佑怎么坐在我的位置。给我滚开,那是我的位置耶。」

以大排场进入教室的是和彦。

「不是啦,这里是我的座位,刚刚换座位了啦。」

「啊?什么,是吗?那我的新座位在……喂,全都坐满了嘛。喂,门胁,我被裁员了喔?」

被学生指名道姓也不介意的门胁,搔着头说,这该怎么办才好呢——

「是吗?那得增加桌子张数才行。那正好,和久井你去仓库搬自己的桌子和椅子来。」

他指向体育馆旁的仓库。

「啥?麻烦死了——而且为什么位置会少一个——咦?玲人后面坐着一个不认识的人。门胁,那是谁?」

「不知道,自己调查。」

大概是懒得说明吧,门胁爱理不理的回答,转身背对和彦。

「喂,告诉我啊,班导师。」

「我不知道。」

将门胁跟和彦之间的无聊对话当作耳边风,怜看向身旁四周。只见斜前方坐着朋香,而前面则坐着仁美。

太好了。

朋香和仁美的座位就在附近,让怜觉得很开心。

隔天开始又和第一学期一样每天都要上课。虽然玲人以严肃的表情抱怨着,希望至少第一个礼拜只上半天,但根本没那个必要。因为怜反而觉得学习的时间越多越值得高兴。

「这个二次函数呢——」

年迈的数学老师用拉长的语调说明,并在黑板上罗列出数学公式。

用心做笔记的学生;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学生;在不被老师发现,偷偷用手机传简讯的学生;假装认真听老师讲课,却偷看放在膝上的漫画杂志的学生。虽然课程才开始第一天,但很快的,马上出现跟第一学期相同的上课光景。

玲人出神的望着黑板,手上的自动笔笔尖从刚才就不曾碰触到笔记本,不知道是因为没干劲还是根本听不懂。

之后,你就别欲哭无泪,怜在心中暗自骂着玲人,接着将视线落在桌上自己的笔记本。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写着比老师的板书还要多的数学公式。刚开始来滴草高中上学时,因为和过去的环境相差太大而深感困惑,内心十分焦急。后来渐渐觉得这样的生活好像也不错。

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

这样说应该也行吧。

但,事实真的是如此吗?自己真的逐渐变成这个时代的人吗?

三个刑罚中,消失的只有一个,剩下的两个都还在。因此只要怜在这个时代,刑罚就会如影随形。

说不定有什么办法,要想办法解决,得想办法才行。

因为玲人的缘故让她开始这么想。但,具体的解决方法呢,并没有。就算怜的想法改变,现状还是没变。怜的过去也没变。现在越是幸福,过去就越为沉重。

老师拿着粉笔的手停下时,怜也跟着停止转动手上的自动笔。

怜本身且包括她的心情,也许都慢慢有所改变。就算没有具体的方法,让她了解还是有可能性的是玲人。不过,他的力量无法延伸到怜的过去。在未来那个扭曲的世界,和同伴一起诅咒着变态世界,咬紧牙关苟活的过去,绝对不会消失。对未来世界的愤怒以及怨恨也相同。

出神看着黑板一会儿后,玲人回头对着后面座位的真依比了一下教科书,似乎问了些问题。黑发少女简短回答了什么后,玲人露出原来如此,终于理解的表情,但是他自动笔的笔尖始终没有触碰到笔记本。

课堂结束后,老师出了作业。如果有听课,是个很简单的问题,但是完全没有做笔记的玲人应该不会吧。

等等把笔记借他看吧?

怜极为自然的这么想。

这就是已经习惯的证明吧?还是因为对方是玲人呢?

第六节的数学课结束后,接着就是扫除时间。

怜这个礼拜负责打扫化学教室。虽然平常那是个不需花费太多时间打扫的地点。但是只有今天特别例外。肥胖的化学老师拿了近百支实验试管命令学生清洗。打扫小组的五人平均分摊的话,一个人洗二十支左右就可以了,但由于之前从未好好保养,试管上沾着顽垢,因此花了不少时间才清洗干净。打扫结束后,怜这一组回到教室,负责其它地区的学生早就完成各自的打扫工作回家去了,因此只剩下几个学生。

虽然只剩下几个人,但玲人还在。看到他倚在窗框,肩上挂着书包把玩着手机,就知道他大概和别间学校的友人约着要去哪玩吧。

果然,玲人不管是不是暑假都在玩嘛。

怜因确信这一点而感到吃惊。

接着她突然想起第六节时曾想到的那件事。玲人如果等一下要去玩,那应该会玩到很晚才回家,回家后更不可能写功课。他总是在上课前直接拿别人的答案来抄。但是光抄答案对玲人一点也没帮助。虽然这么做有点鸡婆,不过,最好还是让他在教室里写完功课。反正暑假作业他也是拿别人的来抄。强迫他做点功课应该不会遭到报应。

怜带着解释意味的这么告诉自己,并打算叫住玲人。就在她开口前——

「鸣濑同学,我有事想请教你。」

就好像是先发制人一般,黑发的娇小少女喊住玲人。对方是真依。

「啊?我等一下和朋友有约,如果要花很多时间的事情别找我。」

玲人似乎觉得有些不耐烦的回答。

「我想请你带我去图书馆。」

「图书馆?在第三校舍的三楼喔。又不是小孩子,就算是转学生也应该知道怎么走吧。」

「我知道在哪,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办借书卡。我几乎忘光了所有的规定,我不太敢向不认识的人问事情。」

「啊——……是喔。原来如此。」

「所以很不好意思,可以请你陪我去吗?看在我们座位相近的份上……」

「嗯——说的也是……」

玲人的回答稍微有点迟疑。

「免费帮妳有点不好玩。对了。刚刚老师出的作业,明天借我抄答案。」

「不可以啦,怎么可以不自己做呢。如果要我教你,我倒是很乐意喔。」

「啊——……算了,那样也好。我知道了,我陪妳去吧。但是我也没办过借书卡,所以还是得问图书委员才行。」

「那鸣濑同学要不要一起办一张借书卡呢?」

「免了。除了在便利商店站着看免钱的杂志和漫画之外,其它的我都没兴趣。」

玲人在没察觉怜的存在下离开教室。而真依跟在后面。

连招呼都没打,直到看不见玲人和真依后,怜才发现自己刚刚在瞪着他们。

刚刚的情绪是什么。

宛如想摆脱这烦闷情绪般的猛力甩头,她粗暴地抓起自己的书包离开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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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是第二位,但对玲人之外的同学来说,第一位的转学生七绪真依,似乎很顺利的就被一年四班的同学接受。举止文雅且开朗可爱这一点似乎正中男生下怀,让她在男生私底下制作的女子排行榜上,突然爬升到很高的名次。

「玲人我真羡幕你。要不要和我换座位?」

「你胡扯什么。而且比起坐前面,后面的位置比较好吧?」

「啊——也对。坐后面比较好。不过听玲人你这么说,会让我迷恋上你的背影喔。」

「我才不需要那种冷漠的仰慕呢。」

不知是否因为座位就在前后的缘故,真依常主动找玲人说话,这一点让孝佑很羡慕,但玲人似乎并没有那么开心。虽然并不讨厌举止文雅又开朗可爱的女生,但是也不像孝佑他们认为的有那么好。连玲人自己都搞不清楚那是什么。

抓到这答案的头绪,足在九月中的烹饪实习课。

如果主张

家政课的醒糊味就是烹饪实习课程,不知道会出现多少反对意见呢。

总归来说,在无聊平淡的家政课当中,可以脱颖而出、炒热气氛的就是实习课程,所以玲人认为几乎没什么好反对的。

菜单是亲子丼和根茎类蔬菜煮成的味噌汤,甜点是杏仁豆腐。不管怎么想,都觉得杏仁豆腐不太搭,虽然家政课的欧巴桑老师十分注重营养均衡,但菜单的搭配却不怎么用心。身为教导家庭餐桌事宜的家政老师这么随便好吗——玲人心里虽然这么想,不过他是个只要吃下肚什么东西都变成一样,不太介意菜色的人。

「男生三个人穿一样的,好怪喔——而且连上面的设计款式都一样耶?」

朋香指着穿着黑白格子花纹、超俗围裙的玲人、和彦和孝佑窃笑着。

「笨蛋。这是西九鸭中三人组团结一致的证明啦。」

和彦反驳,并抓着玲人以及孝佑的肩膀。

「啊——好啦好啦。如果这俗到爆的围裙就是代表团结的证明,那我现在立刻脱离感情淡薄的三人组。」

玲人甩开和彦的手。

「我也是。」

接着连孝佑也趁隙脱逃。

三人虽是同所国中毕业,但会穿着一样款式的围裙,是因为他们只有这件在国中时代做的围裙。并不是什么团结的证明。

「说什么款式相同看起来很奇怪,那上原妳们不也一样吗?」

不知是否因为太久没穿导致布料发硬,孝佑频频抚摸围裙表面,提高语调说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

朋香啧啧啧的在面前摇摆手指:

「女孩子穿一样的叫做可爱。男生就叫怪。」

「那叫做性别歧视吧?」

「才不是那样呢。」

朋香把同班的仁美和怜拉了过来,像和彦一样和两人搭肩。

「看!可爱吧?」

朋香露出灿烂笑容。

也许是觉得无所谓吧,仁美任凭朋香拉扯,一边看着印着食谱的讲义,边确认制作的顺序。

怜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三个女生部穿着以明亮淡色系为基底色,上面还印有可爱角色跳舞图案的围裙,看起来确实很华丽显眼。

「……嗯,比起我们的确……」

孝佑承认三人真的没得比。

「不过那围裙是怎么一回事?上原和江之森又不是同一所国中。」

玲人突然想起来,这么询问。

「别以为大家都会拿国中时期的围裙来啦。这是买的。因为朝槻同学说她没有围裙,我就想那干脆买一样的吧,所以前阵子一起去买的——」

「是喔……」

换句话说,对怜来说那是她第一件围裙啰。难怪穿起来有种不协调、穿不惯的感觉。就算是参加幼童组料理比赛的小学生,穿起来也比她有架势。又因为身旁的仁美穿起来自然到让人想问,妳是哪家的新嫁娘吗?所以怜的不协调感更为强烈。本人似乎也察觉到这一点,好几次拿自己和仁美的装扮比较。

虽然很担心她真的能做出什么料理,但很不凑巧的,玲人和怜并不同组。也只能全权交给和她同组的朋香以及仁美处理了。

内心只能祈祷她别挥舞起刀子——

「时间只有两个小时,请大家动作利落点。不然就得花午休时间收拾残局啰。」

在家政老师带着轻微威胁的话语之后,烹饪开始。

玲人也移动到自己那组的流理台。因为是用出席号码分组,所以他和真依同一组。

「鸣濑同学,请多指教啰。」

「咦?啊、喔,请多指教。」

被礼貌性低头示意的真依迎接,感觉有点兴奋。

只不过是烹饪实习,被这么礼貌的对待反而会抓狂吧,但她不只对玲人,对其它组员也低头打招呼表示礼貌。真是个一丝不苟的少女。

因为必须要冷藏使之凝固,所以得先制作杏仁豆腐。制作这道甜点只要用锅子将材料加热溶化后,待其冷却凝固,再加上糖浆即可,是一道只要不弄错分量就不会失败的料理,但是……

「啊啊!怎么不先加水就加砂糖呢!?而且还开大火煮!这样子会变成焦糖啦!」

开始烹饪约十分钟后,从第一组传来朋香吵闹的哀号声。

「弄错了吗?」

「而且怎么一开始就放砂糖呢!?食谱不是说要先把粉状寒天煮到溶化吗!?」

「我想反正最后全都要放进去,顺序应该不重要……」

「啊啊!朝槻同学不懂料理的程度会吓死人啦!老师,Help!」

仔细一看,怜面前的锅子冒出屡屡黑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从那方向飘来的空气带有一点甜味。

看来她连水都没加,直接用大火把砂糖煮焦了。

「……唉,我就猜到事情会变这样……」

身为街头流浪儿的怜怎么可能做得出料理呢。对料理根本毫无概念吧。

看着从来不碰料理的自己,正在进行眼前这项毫无困难的锅子加热步骤,玲人心中发出深深的叹息。

这就是怜和这个时代的差异。

不只是料理,她和这个时代有许多格格不入之处,虽然怜正努力修正那些差异,但是那些差异并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修补的,因为怜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现在是还好,在怜身边的只有以玲人、朋香为首的同班同学和朋友,她存在的地方也只限定于学校这个空间。就算会惹什么麻烦,充其量也只不过是把锅子煮焦罢了,有很多人可以帮她处理,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严重的问题。但是,她不可能永远待在滴草高中,总有一天,势必得和同班同学以及朋友分开。

「——我又不是那家伙的保护者——」

我干嘛要担心啊,他这么吐槽自己并强迫中断思考。真愚蠢。担心也没用。毕竟这是怜她的问题。

「——很介意吗?朝槻同学的事。」

玲人用木杓于粗暴的在锅内搅拌,在一旁进行其它作业的真依,宛如读出他的心思一般,提出这样的疑问。

「啊?妳说这话是有啥根据吗?」

「因为,你现在正看着朝槻同学啊。」

真依露出沉稳的笑容,抬头看玲人。

「搞出那么大的乌龙,任谁都会看吧?」

玲人笑了出来,想随便蒙混过关。因为他总不能说自己很担心她的将来吧。

「不只刚才那件事。你们两个的感情很好吧?」

「是吗?关系比她好的朋友我可多的是喔。」

「我并不是在比较她和其它人的差异。我针对的是,鸣濑玲人和朝槻怜之间的关系。」

真依的表情突然变得很锐利。

「你们两人感情太好可不是件好事喔。」

「……?」

什么?这表情是……?

她的脸上浮现的,并不是所谓憎恨的那种带着负面情绪的表情。而是下了什么决心的表情,即使如此,那表情给玲人不太好的感受。

「……七绪?」

一叫唤她的名字,真依突然回神的掩住嘴吧,赶忙让表情变得柔和。

「这种说法,就好像我在嫉妒你们两人呢。嗯,说不定真是那样喔。因为太丢脸了,所以请你将我刚刚说的都忘了吧。」

真依露出微笑。

「来吧,再不快一点说不定会来不及喔。」

那笑容让玲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怎么看都像是装出来的。

他察觉到,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对真依没有亲切感的原因。

这种故意的表现,好像在哪里看过……?

一边拿着木杓子进行机械式的动作,一边翻找记忆的箱子。

——对了。是那个时候的朝槻。

玲人出院后,回到睽违一个礼拜的滴草高中,完全不认识的怜却出现在教室。那天放学后,和怜说话时的气氛,也从真依身上飘散出来。除了玲人和怜以外,没有人知道真依其实是第二位转学生。该不会她也是……?

但不仅玲人,似乎没有人受到任何的暗示。在学校之外,也曾和和彦他们谈论过真依。代表真依不是因「流放过去」的刑罚而被送来的未来人。

「怎么了吗?」

「啊……不,没事。」

唯一可以拿来怀疑真依的,就是她是转学生的这件事。高中转学的确很少有。不过,什么事都拿出来怀疑会没完没了。

别想了别想了。我们学校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未来人。

玲人停止思考,关掉正在煮杏仁豆腐的炉火。

就算真依真的是未来人,如果她只是要生活在这个时代,那也无所谓,若她和怜一样遇到困扰,他只要以同班同学的立场尽力提供帮助即可。

——但是如果她是为了折磨怜而来的?就得尽全力阻止她。

§§§§§§§§§§

不知道玲人和真依问对话内容的怜,在第一组的流理台前独自沮丧。

被家政老师说这锅子不能用了换一个吧,所以此刻她正垂头丧气的用木杓子搅拌新锅中的材料。但

这不是怜从头到尾做的,而是仁美先将粉状寒天及杏仁霜溶化后,再交给她搅拌而已。

只要搅拌就行了。换句话说,即使是怜也不可能失败。这样的事实让她更加沮丧。

怜觉得因为这种事情而感到挫败的自己很丢脸。

搅拌五分钟后,仁美从旁边窥看锅内状况。

「嗯,可以了,过滤之后放入容器当中冷却。」

「过、过滤?」

怜因为没听过这个词而僵住。

「我来帮朝槻同学,仁美妳监视男生吧。」

朋香迅速介入帮忙。她拿来间隔细小如筛子般的东西,告诉怜把液体用这个筛过可以变得更滑顺。

正当怜瞻战心惊的将锅中材料倒出时,仁美从男生手上抢来刀子,很有韵律的切着根茎类。仁美做料理的熟练度令人赞叹,朋香也不输给仁美,两人都有相当的程度。真令人羡慕。

正确来说,除了自己以外的班上同学都令人羡慕。怜肯定是这个班级当中,最不会做料理的。想到怜是未来世界街头流浪儿的身世,不会做料理是理所当然的,所以这也没办法。

没错,没办法。这是没办法的事。我的出生和这里所有的人都不同,成长方式也不同。

就算再怎么弥补,还是有无法填补的差距。

待在这个时代越久,和玲人以及朋香他们聊得越多,怜就越深切感受到这一点。对他们而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自己却不知道。虽然她很努力的要让自己知道。但是,不知道的事情却实在太多了。

「别那么沮丧嘛。不会做料理有什么大不了呢?」

看到怜陷入沉默,而有点误会的——虽然有一部分没错——仁美一边进行制作亲子丼的作业,一边对怜说些鼓励的话。

「对呀对呀!现在有很多便利商店和家庭连锁餐厅,不会做料理又不会饿死。」

朋香也爽朗地拍拍怜的背,对着她微笑。

怜朝两人露出浅浅的微笑。

这么说玲人可能会生气,玲人虽然是她唯一可以说真心话和事实的对象,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以朋友来说好像还差了一点。所以,朋香和仁美对怜而言,可说是第一次交到的朋友。因为性别相同,所以也比玲人更没有隔阂。

跟能认识玲人一样,怜内心十分感谢可以认识朋香和仁美。

等三道料理都做好后,每一组都围着桌子试吃。虽说是试吃,但因为课堂时间是第三、四节,所以大半的学生都打算拿它作为午餐。烹饪实习室中,充满着不像是上课,而是如中午休息时间般的轻松气氛。

「亲子丼……味道稍微再重一点是不是比较好。」

负责调味的仁美一边动筷子,一边发牢骚,反省自己的调味方式。

「没那回事啦。我觉得很美味喔。」

怜直率的说出感想,男生们也点头赞同。

「那就好。朋香妳认为呢?」

仁美也向朋香询问味道如何。

「咦?我?完全没有好抱怨的啊。」

就在朋香说话时,碗公已经被她清空,接着将手伸向味噌汤的碗。

「嗯,这个也很好吃~~」

因为有这两人在的缘故,第一组的料理做得非常棒。虽然这很值得高兴,但自己完全派不上用场,甚至有点扯后腿的这件事,还是让她觉得有点遗憾。

「还是得经常练习才行……」

怜嘴边突然冒出这句话,朋香恰好听到。

「练习?做料理?」

怜点头。

「因为我一个人生活。」

「——等等。我现在才突然想到,朝槻同学平常吃什么?」

「去便利商店随便买买……」

「从上了高中开始?」

怜又点头,朋香夸张的瞪大眼睛,连手上的筷子都掉了。

「骗人的吧!?过着那类似独居男大学生的饮食生活,身材还可以维持那样!?过分!朝槻同学太过分了!」

「这种事也被羡慕,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妳说什么!妳知道普通女子高中生为了维持身材得含泪付出多少的努力吗!我啊、我啊……呜呜,我讨厌每天吃凉粉啦~~~」

朋香一边装哭,一边发出声音啜饮味噌汤。

「我身材又没有很好……」

虽然怜不太了解朋香的意思。不过她晓得自己的饮食生活不太好。虽然如此,毕竟她注重的是经济面而不是营养面。因为过去是街头流浪儿,所以怜对金钱挺敏感的。

「下次我教妳一些基本的吧?」

迅速吃完的仁美,突然说出意想不到的话。

「咦?可、可是,我家根本没有做料理的器具。」

「……还真是彻底。那干脆来我家,我来教妳吧。学会一定程度的料理后,再去买料理器材就好了。」

「可、可是,这样不会给妳添麻烦吗?」

仁美毫不在意的耸肩。

「觉得麻烦的话,我一开始就不会这么说了。」

确实如此。

怜很感谢仁美的提议。如果从头开始教起,怜说不定有办法学成。

「那、那个,真不好意思。不过真的帮了很大的忙。」

「不需要道歉。」

——朋友就是不需要考虑到会不会给对方添麻烦的关系啦。

第一学期玲人说的话再次浮现脑中。

仁美之所以愿意这么说,就是把怜当作朋友的证据吧?如果真是这样,那怜很开心。

「啊,听起来好像很有趣。我也可以参加吗?」

厌倦假哭的朋美也举起手发言。

「那朋香也参加吧。选什么时候好呢……」

仁美看向天空,思考该选什么日子。

「下下礼拜是文化祭吧……我们班一定会搞得手忙脚乱的。要学当然就要好好学,那就等文化祭结束吧。如何?」

「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没错。虽然时间还有点远,就先决定在文化祭结束之后。好吗?」

三方确认后,怜像点头娃娃一样猛点头。朋友要教自己怎么做料理呢,好像在作梦喔。

「不过仁美~~干嘛突然提这种点子?妳真的那么担心朝槻同学的饮食生活?」

「也不完全是那样。」

仁美朝第五组的方向看去。

第五组里有玲人,而他身旁站着真依。虽然玲人一副想专心吃东西的样子,不过真依却一直跟玲人说话。

「这是我的直觉啦,七绪同学,说不定会成为朝槻同学的情敌喔。」

「啊啊~~」

朋香立刻会意过来,并用力点头,怜一付完全听不懂而呆住的样子。

「我们在说鸣濑啦。在猜七绪同学是不是喜欢鸣濑。」

在仁美的说明下,怜点头表示理解。

「原来如此……喂,等等!这个前提有点奇怪喔!」

「朝槻同学本来就对鸣濑有意思吧?」

「不对!仁美,妳大错特错了!朋香妳也别那样奸笑啊!」

怜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虽然她死命否认。

「仁美,妳想要那样做对吧?帮怜增加手边的武器!」

「没错。」

仁美摆出扑克牌脸点头。

「料理是女人最大的武器吧?」

「最终目标是送对方亲手做的甜点或是便当吧!?虽然以我个人来说,要朝槻同学在这个年代还做那种超丢脸的事,内心还是有些抗拒,不过又很想看这样的朝槻同学,内心其实充满各种复杂的情绪呢。」

虽然朋香一个人越来越High,但仁美却冷静的摇头否定。

「我才不会要她做那种花费超多时间的事情呢。朝槻同学是一个人住的,只要说我煮东西给你吃,把他叫到家里去,之后把对方推倒不就成了。男人无法抵抗既成的事实。」

「啥!?妳在说什么啊!」

这种说法确实具有说服力,但怜才不想为了那个目的而学做料理。应该说,她根本不可能做出那种事。

「讨厌~~~☆之后就是十八禁的世界啰!不过,我也很想看到事情那样发展呢。」

「朋香妳乱说什么!」

「我曾经到对方家里执行过,到现在为止,成功率百分百呢。」

「仁美妳已经干过这种事了!」

「抓住男人,轻而易举啦!」

「妳们都搞错目的了吧!」

怜提心吊胆害怕玲人会听到这些对话,并一一反驳仁美和朋香的话,脸部的涨红度又更加提升了。

仁美和朋香大概觉得怜这样的反应很有趣吧,又继续说了一些更加露骨的话调侃怜。

「真是……!」

大概是因为说了些超丢脸的话题吧,就如同家政老师之前所警告,怜她们这一组连中午休息时间都必须花在收拾残局上。其它组已经回到教室,烹饪实习室几乎没有其它人。

男生去丢厨余,朋香和仁美清理水槽。怜一个人擦拭稍远的桌子。

「为什么朋香和仁美可以一派轻松的说那些话

呢……」

夹在轻松地猛说煽情话题的仁美,以及不断鼓动的朋香之间的怜,脸红得像喝醉酒。

「根本不是那样,我才没那么想呢。」

如果这样告诉她们,一定又会被立体双声道攻击,所以只好一个人咕哝。

「我只想可以煮东西给自己吃,从没想过要做给玲人吃。但却被她们说成那好像才是我的第一目标……而、而且,仁美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那些话,我在未来也不曾听过……」

一边咕哝着抱怨两人,但心里突然这么想。

大概,这就叫做朋友吧。调侃对方、被对方调侃,却总是能很愉快的无条件原谅对方。这和过去那些同为街头流浪儿的伙伴不同。和玲人之间也不同。

这种关系、这种感觉,以前怜从来没感受过,也不想去理解,甚至对此感到轻蔑。

去除掉必要或不必要,只因开心这单纯的理由而凑在一起的人际关系——对现在的怜而言,这就好像散发光彩的宝物般美好。

下次一定要请仁美教自己做料理。然后第一次做出来的料理不是让玲人,而是让她们两个人先品尝。

想象着边胡闹边吃的朋香,以及安静吃东西的仁美,怜嘴边不禁浮现微笑。

超期待的。

——擦完桌子后,怜正打算走到两人正在清理的那个水槽。

「啊——」

突然,没有一点前兆,怜的脑中弹出那个。

砰,好像什么东西破掉一样,发出轻微的声音。感觉有点像仁美打的蛋。不过里面装的不是蛋黄和蛋白。

是自己未来的记忆。

脑中不曾有过的记忆慢慢渗透。

不曾受过的旧烧伤,感觉好刺痛。

左手臂好痛。

又剌又痛。

整个左半身都有轻微的烧伤,其中左手臂特别严重。大概因为特别接近爆炸点吧。

虽然不用看就知道整个左手臂的皮肤都受到重度烧伤,但仔细一看,发现还有某个巨大金属片深深刺在上面。似乎深深刺进表面已经炭化的肉里,血从金属片和肉之间的空隙不断滴落。

虽然痛觉很鲜明,但手臂已经失去感觉了。手臂不再像是手臂,而是一个棒子和身体连接在一起,想移动也无法移动。她知道神经已经被切断了。就算接受治疗后皮肤可以恢复原状,神经也不可能恢复吧。

不过,这还算好的。至少不会想要放弃治疗。

任谁看了都觉得治疗也没用的人物,怜的眼前就有两位——

两人正面有一半的皮肤几乎部毁了。被烧融的衣服合成纤维部分,代替皮肤紧紧的贴在两人的身体上,所以才无法挽回。她们身上的衣服不是看惯的滴车高中制服,而是咖啡店女服务生的服装。

两人被烧焦成红色的脸上,那睁开着的眼球呈现白色混浊状。白得就像是烤鱼的眼睛。

曾听说人类的肌肤如果超过五成被烧伤,会因皮肤无法呼吸而导致死亡。两人全身都被烧伤。但两人直接的死因并不是身上的烧伤,而是因强烈的爆炸力而死的吧。因为她们比怜还要接近爆炸点。

该高兴在不受苦的状态下死亡,还是该因瞬间死亡而感到埋怨呢,这一点怜无法判断。抓住自己那只已经没有作用的左手臂,眼前的光景让她茫然不知所措。

「——同学……槻同学!朝槻同学!」

被朋香大力的摇晃,怜才顺利从记忆的沼泽脱身。

原本应该在擦拭桌子的右手,不知何时用几乎要阻断血液通行的强大力量抓着左手臂。一放开右手,停滞的血液又开始在左手臂中循环流动。

噗通。噗通。

左手臂的脉搏比心脏的跳动还要强烈。

「怎么了,妳突然一动也不动。哇,好多汗喔。」

将视线落在刚擦完的桌子上,有几滴汗水滴在桌上。那是从怜下巴滑落的汗水。

摸了摸额头。手因冰冷的汗水沾湿而缩回。

「——没事。只是有些不舒服罢了。」

怜铁青着脸,对朋香说。

「怎么了?」

发现怜的异状,仁美也走了过来。

「朝槻同学说她不舒服。」

「咦?亲子井的鸡肉没有煮热吗?」

怜对着露出是不是因为自己做的东西,导致她肚子痛而忧心的仁美缓缓摇头。

「不是。不是那个缘故……我想大概是感冒吧。」

这对怜来说,明显就是谎言。因为怜到现在从来没有生过任何类似感冒的疾病。容易感冒的虚弱身体怎么当得了街头流浪儿呢。

对怜来说是个滑稽的谎言,但朋香她们却没看穿。

「那要不要去保健室?这里有我们处理就好了。」

「嗯嗯……那就这么办吧。不好意思。」

怜脱下围裙,摆在桌上。

「刚刚仁美不是说过了吗。别为了这种小事说抱歉!」

朋香砰砰的拍击怜的背。

「身体不舒服就应该早退。就算没有发烧,只要稍微装出痛苦的表情,保健室的校医就会马上让妳回家的。」

「仁美果然这么干过。」

朋香因为仁美的话感到吃惊。

虽然想假装微笑,却失败了。怜觉得自己快要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慌忙低下头。

「总之,我先去一趟保健室。」

既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也不是因为感冒,也不是想早退。只是,以当作逃离现场的借口来说,去保健室这说法正好。

怜实在无法以现在的心境面对朋香和仁美。

无法以刚刚她们的死状还留在记忆的心境面对两人。

「保重——」

「保重。」

目送自己离开的朋香以及仁美的脸,和身体正面被烧得焦烂的朋香以及仁美的脸重迭。那光景让她不寒而栗。

不久的将来,朋香和仁美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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