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四班的咖啡店盛况空前。
虽然不知具体的数字,但看见朋香脸上的笑容,就肯定应该有相当高的营收。以把利润还给大家为由,提议隔天的补休日去KTV庆功,并邀请全班同学出席。怜虽然完全不懂J-POP,但只要能跟同学一起嬉闹,会不会唱歌都无所谓。
然而,怜却婉拒出席。她站在路旁等待玲人。
夜空中的明月,只差一点就是满月,耀眼的白色月光照在柏油路面上。
怜想起前一阵子,在电视上看到某部外国老电影里,一位女性沐浴在月光下跳舞的画面。那位女性被柔和的音乐和月光包围,踏着优雅且轻柔的舞步。当初在电视前,抱着膝盖看那画面时,怜完全不了解那画面的意义,只是歪着头思考。但是像现在这样,全身沐浴在白色光芒下,心中才生起「原来如此」的想法,会想跳舞的心情是不难理解的。
回想电影中的画面,怜旋转身体画出圆形。
代替那因些微欠缺而遗憾的月亮画出圆形。
心情好像变轻松了些。
怜不会跳舞,她只能一直在原地打转。像人偶?像小丑?像舞姬?还是像发了狂的老鼠?
月亮,不论现在或未来,它的样貌都没改变,功能也没有改变。
啊啊,对了。月光不是为了跳舞而存在的,是为了照亮大地。
对于怜这个在未来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来说,月亮是晚上最重要的明灯,她从没奢求月光有其它作用。虽然如此,现在她却奢求月光成为跳舞时的聚光灯。
抱歉。
抱歉。
抱歉。
连正在向谁道歉也搞不清楚,不断的道歉,接着继续旋转。
一圈一圈、一圈一圈、一圈一圈。
「——前一阵子,在动物节目上看过追着自己尾巴跑的老鼠,妳跟那老鼠还真像呢,朝槻。」
在他眼中,自己看起来似乎像老鼠。那么现在,自己真的就像发狂的老鼠吗?其实怜心中并不否认。
「我在跳舞。要一起跳吗?」
脚哒的踏下,停止旋转。
「抱歉喔。自从小学运动会跳土风舞时,踢到女舞伴的脚而让她哭出来之后,就发誓再也不跳舞了。我好像很没有韵律感。」
「是吗?那真可惜。」
「……那,这是为了什么的仪式呢?」
「不知道,我也不清楚。」
不足为了什么而跳才是真正的理由吧。在犯下有意义的罪恶之前,所做出无意义的儿戏,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距离五公尺左右的地方,穿着便服的玲人站在那里。相对照之下,怜是制服打扮。这么穿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意义……不,似乎有?自己也不太清楚。
「……庆功宴办得如何?」
「烂毙了。大家都还只是高中生却狂喝酒,胡搞瞎搞的,搞不清楚到底是KTV大会还是饮洒大会,我不会喝酒所以没喝,都在帮大家收拾烂摊子,尤其上原那个家伙最糟糕,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硬把酒往别人嘴巴里灌的。」
「很像朋香会做的事呢。」
对满脸扫兴的玲人笑了出来。
「这有什么好笑的——」
「啊啊,不、抱歉。不过,想象那个画面就忍不住。」
乱成一团、吵成一团、感情一片融洽,那真的很棒呢。
「如果朝槻也来就好了。」
听见玲人的话,她收起笑容,满脸严肃的摇头。
「不能去,不可以去,和班上同学一起胡闹,这太像玲人的作风,现在的我无法办到。」
对于已下定决心要杀玲人的怜来说,这件事她做不到。
取出暗藏的小刀,让刀刃从刀鞘露出。月光反射在刀刃,散发出狂野银光,均匀的朝四周发散。今天白天,怜第一次将这把小刀磨光,磨光后的效果就是如此,如镜面般反射出光芒,宛如刀身本身就会发光。怜打从心底向刀子道歉:「很抱歉你的主人竟然是这样的我。」
「好像曾经发生的一幕喔,这样很没梗喔。」
玲人的表情也变得严肃。大概察觉到她在做什么,以及自己将被怎么样。
「曾经发生过,是吗?也对,看起来的确如此。但那时候和现在有决定性的不同。」
「喔?」
玲人用轻松的语调回问,他压低身驱,把重心稍微放低。
「这次会改变的不是我的命运,而是未来的命运。」
——所以,我应该杀掉玲人。
嚏,现场留下这道微弱的声音,怜举起小刀朝玲人袭击。这不是翻版,虽然她如此否定,但现在的景象却让她产生似曾相似的强烈感觉。那时候的罪恶感也随之浮现,决心似乎因此而动摇萎缩。
怜硬把这个想法从脑中甩开。
我不杀玲人不行!那是我被赋予的使命!
一口气拉近距离,从左肩到右腹部,如画直线般砍过。但,玲人向后退一步,轻松闪过。接着,像是倒转般,从右腹部往左肩,同样画了一条直线。但这次也被玲人轻松闪躲过。
怜啧的轻声咋舌,动作从挥砍变成剌击。怜朝着怜人的左胸,毫不迟疑的用力刺了过去。但是玲人却拍开怜握着小刀的手臂,轻易的改变了刺击的轨道。虽然一度加上假动作攻击,但还是没用。
又来了。
怜心中有种厌恶的感觉。
玲人的运动神经还不错,但那也只是以这个时代的日本高中生程度来说罢了,跟五百年后的世界,身为街头流浪儿的怜应该无法相比,但是怜的刀子却丝毫伤害不了玲人。这不只是玲人的力量,也是因为时间的洪流为了不让历史有所改变而产生的防卫本能,时间的洪流站在玲人那一边,但这样的话,未来就不会改变。不管如何,怜都想改变那错误的世界,她发誓要这么做。
「如果我有违背命运的力量,就该让我发挥!」
为了斩断和玲人结合的命运,改变那扭曲的未来!
怜像甩鞭般柔顺无碍的猛踢,玲人双手交叉进行防御,但怜不客气的施加更多力量。怜的体重很轻,身体很容易因踹击所带来的冲击而站不稳,就在感觉到玲人施加力量防御时,和柏油地面接触的那只作为重心的脚也离开地面,将全身的体重施加在踢出去的那只脚上。
感觉自己的体重和力道都集中在脚时,卯起劲往玲人踢去,接着利用反作用力,将自己的身体射出去.
眼看就要撞上前面的水泥墙,就在撞上前,身体在空中扭转,两脚接触水泥墙,再利用这股反作用力,扑向玲人。
「呜……!」
风声中也混杂着玲人的声音。怜那速度超越弓箭宛如子弹般的攻击,因玲人那像杂耍团般扭动身体方式,让他在干钧一发逃过攻击。
知道攻击被对方闪过后,怜立刻扭转身体,利用反作用力当阻力,在柏油地面上着地,丝毫不停顿的用脚绊倒玲人。
「哇啊……!」
玲人来不及反应的向后倒下。
虽然想立刻站起,但对怜来说,他的动作太迟缓。怜整个人压在玲人身上,用小刀刀尖抵住玲人的咽喉。
「别动。乱动的话,我会毫不迟疑的刺穿你。」
在被拨开之前,怜用冷酷到连自己都会结冻的声音这么宣告。玲人像是投降般放弃做任何动作,但却开口说:
「妳的运动神经还是一样恐怖呢。」
「我和玲人你们不同。」
没错,我们不同。虽然不是完全不同,但却是具决定性的差异。
「我并不那么认为耶,因为DNA的形状又没有任何改变。但生物课倒是没有提过,说五百年后的人类会进化成像妳这样。」
「我不是说那个。是指生长的环境、想法以及心态不同。」
「不一样是理所当然的吧?就算是复制人也不可能百分之一百相同吧?」
就这样被怜压在地上,玲人缓缓摇头。
「我想说的,并不是那件事。我是说,我的过去和玲人你们完全不同。」
「但我们现在拥有相同的东西吧?」
玲人跟自己都在的教室、游乐场地、上同样的课、一起玩耍。
那是怜和玲人所共有真实的现在。
那是非常棒、非常重要的东西。
「…………!!别想转移话题!」
怜差点因此动摇。握着小刀的手更加用力。
咽喉被小刀刀尖抵着,但玲人似乎完全不在意的继续说话:
「我可以问妳理由吗?因为朝槻的样子很奇怪,隐隐约约感觉得出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可是,现在这种状况倒有点出乎意料。」
玲人说真头大呢,然后露出苦笑。那是他有点烦恼时会出现的表情。但现在对玲人来说,应该绝不只有「有点烦恼」而已。
……为什么,都到这种时候了,玲人还可以露出这种表情……
如果换成玲人站在怜的立场,说不定玲人脸上会挂着笑容。
真羡慕玲人那样的心。
「……一年四班里,有个叫做七绪真依的吧,她跟
我是同一时代的人。」
「七绪吗……」
玲人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但随后咕哝着说:「是吗?原来如此。」
「是她告诉我的。她说有办法可以改变那扭曲且满是错误的未来。而且,只有我可以办到。」
「那个方法该不会就是杀了我吧?」
仍被怜压在身上,玲人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息。
「无聊至极的方法。」
「但她说,这是代价最小的方法。只要玲人一死,『时间的意思』就不会诞生。只要『时间的意思』没有诞生,未来的社会就不会变成那样。也不会有『有用』和『不要』的区别。」
刀子的刀尖又朝玲人的咽喉逼近一公厘。
「也不会有像我这种,因为没有道理的理由而非得当街头流浪儿的孩子……」
「这个说辞倒是挺不赖的……但谁可以证明杀了我,就一定可以变成那样?」
玲人挖苦似的询问怜:
「杀了我,未来绝对会改变吗?」
「会改变!我可以改变命运!」
「……虽然从没听说过,但这是七绪告诉妳的吗?她说的可信吗?」
「实际上,朋香和仁美没死!」
「话虽如此,但也不能保证杀了我,未来就会如朝槻想的有所改变吧?」
「那是因为——」
的确,说不定真是如此。朋香和仁美近在怜的身边。不过,未来则是在遥远的五百年之后。「绝对会改变」,怜无法如此断言,也无法确认。
刀尖开始向后退缩。
但是,有道声音阻止她的举动。
『——历史的确会改变,这点在下可以保证。』
「……竟然在一旁偷窥,这习惯不好喔。」
怜瞪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寄宿在七绪真依身上的「他」,从高压电柱子的阴暗处缓缓现身。
『本想亲眼看到愿望达成后再消失的。』
像是要强调自己存在一般,缓缓的张开双手。
「……妳是哪位?七绪称呼自己应该不会这么男性化。」
不管刀子仍架在咽喉上,玲人转过头,投以可疑的视线。
『身体是七绪真依的,现在我只不过是稍微借用一下。你好,鸣濑玲人。我是「时间的意思」的心。』
「心?」
『虽然如此,但还是希望你别叫我「时间的意思」。我没有特定的名字,随便叫就可以了。和其它人谈到我的时候,用「他」来称呼就可以了。』
「我没问你这些事。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出现,原来你就是万恶的根源啊?」
对于玲人的厌恶,「他」脸上浮现自嘲的笑容。
『的确,「时间的意思」是万恶的根源。但只要你死,那万恶的根源就会消灭。我是机械,不会像人类会说谎,我保证未来绝对会改变。』
「意思是要我心甘情愿的被牺牲吗?」
『就是这么一回事。』
「为何非得为了五百年后的未来牺牲性命呢?我才不想知道五百年后的未来会变成怎样。」
「玲人!」
怜手上刀子的刀尖触碰到玲人咽喉的肌肤。
「刚才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吗?」
怜似乎变得不是下定决心,而真的因憎恨而想杀了玲人。
「那是当然的啰,五百年后对我来说太远了。」
玲人将看着「他」的猜疑视线,栘到怜身上。
「就算玲人的子孙活在那个时代也无所谓!?」
「对连小孩都没有的我谈什么子孙,根本不可能有感觉吧?」
「对玲人来说,或许那是遥远的未来,但我却曾活在那个时代!」
左手手掌扶着刀柄尾端,摆出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刀子的架势。
「那个时代是我的故乡!」
「我知道朝槻一直很在意五百年后的未来。但是,那是朝槻的全部吗?」
「几乎是!我到这个时代才四个月!其余都是在五百年后的未来度过的!」
被「时间的意思」决定为「不要」,并被丢到「不要」城镇的设施,逃离设施后,和伙伴一起以街头流浪儿的身分努力苟活。被没有道理的痛苦折磨,只能继续抱着愤怒活下去。
「我希望故乡能够变好!」
怜憎恨自己的故乡,也为它感到可怜,让那个故乡变好的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执行那个力量,有什么错!?
「但故乡不是现在,而是过去吧?」
「别用什么过去过去的唬烂我!重视过去有什么错!」
「我没说妳错!」
「…………!?」
「我的意思是,别把过去看得那么重!跟故乡相同,妳也应该珍惜现在所处的地方!想清楚!杀了我,现在的这一切都会毁了喔!?」
被玲人这么怒吼,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然后,玲人紧瞪着怜,而怜只能默默的接受那道视线。就在此时,「他」突然介入。
『不需要担心,朝槻怜。七绪真依会努力湮灭证据、制造不在场证明。最糟的情况,也可以让拉七绪真依顶罪。是我勉强妳杀人,这点安排是应该的,我不会破坏妳现在的生活。』
「不是可以过下去就行了,白痴。」
玲人猜疑的视线看向「他」。
「杀了同班同学的我,朝槻的心境一定会有所改变吧。杀了同班同学的我,还能像往常一样跟上原她们嬉笑吗?」
「能跟上原她们嬉笑吗……?」
怜重复玲人的话。
「朝槻,好好想想。杀了我之后的事情。」
「啊……!」
从没想过——只要去想,就会知道事情将怎么发展,所以才不去想吧。
杀了玲人,玲人从教室消失,班上的同学都会难过,应该也有同学会对犯人表露憎恨和愤怒吧。混在那些同学当中,装做什么都不知道,明明杀了玲人,还有办法和大家一起装出悲伤吗?而且今后,能够对大家隐瞒事实继续待在学校里吗?
「啊啊,啊啊——!」
怜的身体开始发抖,她害怕了起来。
要亲手舍弃这散发光芒的美好空间……?
办不到、办不到、办不到。
这种事情,我办不到。
我、我……
「没错……对我来说,那里是很重要场所……」
说不定比过去还重要。
「我不要舍弃那个地方……」
怜宛如呓语般呢喃,刀子也从手中滑落,接着喀啦一声撞击地面。
「他」走近怜,俯瞰两人。
『比起全世界的幸福,妳宁愿选择个人的幸福是吗?朝槻怜,那就是自私。和「有用」的上层人士没什么不同。』
「我不想杀了玲人……」
没错。杀掉玲人才能得到的未来,我不要。
是谁告诉我,曾是监狱的学校是个很棒的空间?谁是我第一个朋友?谁帮助孤独的我?不全都是玲人吗?
怜在这个世界只有四个月,撇开这四个月,在未来经历的过去是她其余的人生。绝对没办法舍弃未来。可是,将她从孤独当中解救出来的是玲人,让她觉得这个时代很棒的也是玲人。杀了玲人,似乎一切都会走回头路。
我不想杀了玲人……
这种想法在怜心中渐渐凝聚成形。
「我不会杀死玲人。」
怜这么告诉「他」,但却不是斩钉截铁的说,语气就像是知道会被父母骂,却还是承认自己恶作剧的孩子。
『……因为妳的选择,而让未来腐败也无所谓?』
「我需要玲人,我不想杀死玲人……」
因为知道自己不对,所以自我辩护的语气十分柔弱。
『那样说不对喔,朝槻怜。我再说一次,这样和「有用」的上层人士没有两样。』
「啰唆啰唆啰唆……」
「他」说的话既真实也正确,所以听起来更刺耳,怜不禁掩住耳朵。
「他」继续责难。
『妳的伙伴知道妳的选择之后,会怎么想呢?一定会责怪妳吧。』
「我也觉得很对不起大家,没错,是我的错,以自己的幸福为优先。但是,不想做的事情就是不想做。」
我把伙伴和自己现在的幸福摆在天秤上衡量,最后选了幸福,怜知道智莉他们一定会生气。
幸福已经不是重担,似乎即将转变成痛苦……
「——别在意那种事情。」
玲人将手伸向怜捣住耳朵的手,轻轻的触碰。
「这件事本来就很怪,为什么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朝槻呢?朝槻到底做了什么?是这家伙让未来变烂的吗?不是吧?」
「玲人……」
身上的痛苦似乎被轻柔的抚去。
『但是,只有她握有改善的钥匙。』
「那也不一定吧。我把命运或是未来什么的都当成废物般唾弃,也不相信我会和朝槻结合的命运,也不认为未来一定会变成朝槻所说的那样,所以改变未来的方式一定有很多。大家不是常说吗?『未来充满无限的可能性』
。」
「他」无奈的叹息。
『我、朝槻怜和七绪真依都是从五百年后的未来过来的。你看不见这个事实吗?五百年后的未来早已确定。未来才不是无限的,未来只有一个。』
「那是你们眼中的未来吧,那不是我的未来。所以,我不相信那种让人不爽的烂未来,只要不相信,那样的未来就不会到来。」
『完全是小孩子耍脾气,连歪理都称不上,根本没有任何理论或理由根据,你刚刚说的话还真是听不下去。』
「他」的话语开始参杂不耐烦的味道。
玲人说着「走开啦」,推开压在身上的怜,缓缓站起身来。
「我是认真的。」
『那你还是个小孩。』
「这点我不否定。」
玲人虽面带苦笑,但眼神十分认真。
那确实是孩童般任性的想法。但是——
「但却是很棒的想法。」
怜对玲人露出微笑。
「我最喜欢玲人那种想法了。」
没错。应该有不用杀玲人,也可改变未来的方法。说不定有不用杀人就可以改变未来的好方法,说不定有「时间的意思」没发现的方法。
「我支持玲人的想法,所以我需要玲人。」
怜笔直回看「他」,直接了当的说:
「我需要玲人。」
『……妳刚刚的发言,代表妳将顺从命运喔。』
「将那命运赋予给我的你竟然还敢这么说!命运和历史没有关系,我做出了选择,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所抱怨的!」
为了让这句话更加具体,怜握住玲人的手。
玲人挥手甩呀甩的,想甩开怜的手,但怜却不放开手。
「喂……该不会,连我也没资格抱怨吧?」
怜嘻嘻的笑。
「当然。」
一旦决定,就要贯彻到底。
『…………』
「他」用沉痛的表情看了怜片刻——
『……结果变成这样吗?』
打从心底发出惋惜的叹息。
『当我知道适合妳的命运就是待在鸣濑玲人身边时,多少有预感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要改变命运和历史果然很困难。』
「刚才不是说过吗?这跟命运及历史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作出的决定。」
跟时间洪流和命运的力量毫无关系,怜自己做出了决定,她决定不杀玲人。
『妳的感情根本一点都不重要。结果,历史还是没有改变。』
「他」缓缓拾起怜的小刀。
『还好我有备案。』
小刀在月光以及街灯下,闪耀着光芒。
怜不认为他要把小刀捡起来还给她,因此松开握住玲人的手,摆出架势。
『知道为什么特意把七绪真依这个人类送到这个世界吗?』
「不是为了告诉我,叫我杀了玲人吗?」
『没错。那是第一个目的。妳愿意杀了鸣濑玲人那最好。但是,如果只是来传达要妳杀了鸣濑玲人,还有其它方法。因为我是「时间的意思」的一部分。第二个目的是为了直接取得你们的资料,但这也不是没有其它方法。』
试着挥动握住小刀的手臂,确认力道。
『之所以选择这么麻烦的方法,是因为我觉得,最好准备能让我进入这个时代的凭借物。妳知道为什么吗?如果妳没杀鸣濑玲人,那就由我来杀鸣濑玲人。』
「真依说过在未来世界,没有人拥有能改变命运的才能,那是骗人的吗?」
『不是骗人的,以「人类来说」,只有妳。』
「喂……该不会你也有那种能力吧?」
玲人有点吃惊的插嘴。
『你猜得没错。改变命运的才能,起源于有向上心以及竞争心等想让事物变好的强烈愿望。我期望未来世界可以变得更好,那就是我存在的意义。理所当然的,我也有改变命运的力量。因为我不是人类,能力确实要比朝槻怜弱,但我也应该可以改变命运。就因为如此,我才把七绪真依送到这个时代。』
「你想叫七绪去杀人!」
『不是。杀你的人是我。七绪真依的心并没有改变命运的能力,她单粹只是把身体借给我罢了,而且,这也已经得到七绪真依的同意,因为她是我唯一的协助者,我不会骗她的。』
「他」缓缓举起小刀。
「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绝不会让你杀了玲人!」
怜挡在玲人前面。但是「他」的态度很冷静。缓缓晃动着怜的小刀。
『妳真的搞不清楚耶。我干嘛特定做出要杀害玲人的宣言?是因为确定我会成功,我是「时间的意思」,可以看到结果——』
话说完,「他」便做出脱离常轨的动作。
话语的余音缭绕,「他」却已站在怜和玲人之间了。
「「什么——!?」」
两人同时发出惊讶声,刀子袭向还来不及反应的玲人。
「怎能让你得逞!」
怜用整个身体碰撞,让「他」的攻击偏离玲人。因为真依的个头娇小,虽然只是被体重很轻的怜猛力一撞,但「他」的身体也东倒西歪。
『呜——』
为了取回失去的平衡,「他」往后退了一大步。
『妳想阻止我吗,朝槻怜。』
「那是当然的!怎么可能让你杀了玲人!」
怜毅然决然的声音在沉默的夜晚中响起。
『是喔。不过很可惜,先跟妳说,那么做是没用的。』
接着,「他」的身体又从怜的视线中消失。
「呜……!!」
当怜回头时,玲人的手臂已经被小刀划开。
「玲人!」
怜跑了过来,朝「他」猛踢过去。
「他」很轻易的闪过,再次和两人保持一段距离。
「没事吧,玲人!?」
「比被朝槻剌的时候要好。」
卫生衣的布料似乎发挥了一点保护力,只见玲人露出的右手臂伤口并不深,不过鲜血却不断涌出。
总之,可以暂时松一口气,怜狠狠的瞪着「他」。
「刚刚的动作,该不会是瞬间移动吧?」
是监察官使用的瞬间时空移动。原本是为了保护回到过去的人类所使用的功能。
『抱歉,错了。七绪真依和妳一样,无法做出瞬间移动。』
「因为她变成了这个时代的人吗?」
『并不完全正确。』
「什么……?」
怜虽然表示惊讶,但「他」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还将话题拉回。
『七绪真依无法瞬间移动。而我的动作,只是将七绪真依的身体能力发挥到极限。身体本来就是能依照心灵所想,随心所欲的活动。』
听起来,就像在说自己的心灵优于真依的心。真是超级不爽。
「……如果不是瞬间移动,那就有办法防御。」
『妳似乎是很认真,但对能够看到结果的我来说,听起来就像是死不认输的狡辩。』
「我不是有改变命运的才能吗?如果是这样,结果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别太期待会有奇迹般的改变。要杀掉鸣濑玲人是不可能改变的。这么说好了,比起妳改变命运的能力,我身体的能力比较优秀。问题在于事成之后,历史会不会照我想的改变,这一点我没有自信。「时间的意思」真的会消失吗……』
「『时间的意思』就是你自己吧?你不是立下了伟大的自杀计划吗?」
用手压着被刀子划开的部位,玲人厌恶的说。
『我不能否定你所说的,这的确是自杀,因为我想死。』
「那就一个人去死啊!」
『那是不可能的,我只是出现在「时间的意思」中极小部分的人格,并不拥有肉体,所以不能像人类那样喝毒药或是上吊自杀。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消除「时间的意思」。只在这里说,我最讨厌「时间的意思」,只不过是具机械却被当作神明般对待的「时间的意思」,所以,想要证明我比「时间的意思」更为人类着想,然后消失在世界上,和「时间的意思」一起。』
「你讨厌自己的程度也挺夸张的。」
『怎么说我都无所谓。反正以结果来说,我所做的事都是正确的。在历史上,我的情感就像是附送品。』
「……就因为这样的理由……」
怜愤怒的怒吼:
「为了那个理由,就要杀掉玲人吗!」
『妳要好好听别人说话,朝槻怜。我的情感只是附送品。不论是哪种善行,不可能在没有任何背景的情况下发生。这个时代的人类不也一样吗?因为器官移植而得救的人或是家人,会积极的登记为器官捐赠者;而家人都很健康的人,要他们登记成器官捐赠者这件事是很遥远,所以连想都不会去想。孩子在交通事故中身亡的父母,会积极投入修改法律条文的活动:没遇到那种事情的父母,脑里就只注重教育。虽然看起来是很了不起的行为,但造成行为的原因,极大多数都是很自私的。我讨厌「时间的意思」,所以
希望他消失。找了又找,才发现那是将行为正当化的理由。所以,我才光明正大的采取行动。有错吗?』
一想到这种家伙竟敢责怪自己做出的选择,怜的火气就越来越大,不爽了起来。
「我现在确定了!你果然不是什么神!」
「他」露出不管妳说什么也没用的笑容。
「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因为我是「时间的意思」这个机器中,偶然产生的微不足道的心。』
「我不会让你杀了玲人的!我要保护玲人!」
怜对「他」及玲人宣书。
「朝槻……!」
「他」缓缓摇头。
『我应该说过吧。结果是可以预期的……』
话似乎犹言在耳,「他」就站到玲人身旁。但这次不是站在怜和玲人中间,而是站在玲人的另外一边。
来不及了——!
玲人会被杀?我不要那样!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那样!那种未来,我死都不想承认!
——妳有改变命运的才能——
真依的话语闪过脑海。那句话可以相信吗?不,我才不想相信那种东西!
抓住玲人快被小刀攻袭的身体,猛力一拉,让自己的身体挺向前,和他交换位置。
「咦——?」
就在听见玲人声音的同时,怜的腹部已经被小刀深深的剌入。
痛。
虽然痛,但是比幸福背后的痛苦要好得多。
§§§§§§§§§§
玲人没能立刻意会发生了什么事。
被抓住领口,以不可置信的力量向后拉,并丢了出去。在这过程中,视线里好像出现某个金色的东西,玲人也搞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用布鞋鞋底抵销被往后拉的劲道,看向瞬间之前自己所站的位置,才知道刚刚反射出月色光芒的,是怜的头发。
玲人并不喜欢月光的颜色。因为不知道究竟是白色还是黄色,或者也不是这两种颜色,总之,就是不知道是什么颜色的颜色。他觉得那是捉弄人的颜色。但是,打在怜秀发上的月色竟会如此漂亮。那是有形体,却又无比虚幻、美丽的金色光芒。是比阳光柔和的光线。是只有怜和日光才能散发出的光芒。
那道光芒痛苦的摇晃着。
「咦——?」
怜的腹部,插着属于她持有物的那把小刀,但玲人还是没能立即领会。
『……妳要这样阻碍我?』
「我应该说过……我会保护玲人……」
『我也说过两次了,结果我早已知道。』
「他」毫不客气的将小刀从怜的腹部拔起。
「呜……!」
随着怜忍痛所发出的声音,黑色柏油路面同时啪哒啪哒的开起红色的花朵。
玲人察觉到,那是小刀拔出时随之喷出怜的鲜血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会如此的本末倒置。
「啊——朝槻!!」
「快逃,玲人……!这家伙的目标是你……」
怜边说身体边因痛苦而倾斜。
「妳这混蛋在鬼扯什么啊!」
玲人从后方抱住、支撑住怜的身体。碰到她腹部的手,有种滑溜温热的感觉。玲人狠狠瞪着「他」。
「你干了什么事!」
『干了什么……我打算杀死你啊。一开始就说过了吧。朝槻其实做了毫无意义的傻事。』
也许可以用天真来形容,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罪恶感,「他」相信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
「你说什么……!?」
『我不是说了,结果是能够预见的。朝槻怜,难到妳还想用身体保护鸣濑玲人吗?』
「那……当然。」
怜呜……的低喃着,她虚弱地压着玲人的身体,想凭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玲人被杀……我才不要……所以,我要保护他……」
怜看起来随时都会倒下,但却没有。
『这不是刚才也想杀了他的人应该说的话吧。』
「随你怎么说……我不再犹豫了……!」
这是经过一番挣扎后所得到的答案。所以,她不会再动摇。
玲人也深刻的了解。
「但也没必要像这样胡来吧!」
玲人很开心怜不是为了未来世界,而是选择自己现在的生活。而在那生活当中也包括自己,这也让他很开心。但是,为了这个选择而以身体对抗,这实在太过火了。即使那样做,玲人也不会觉得开心。
「要是妳死了,不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吗!」
玲人抓住怜的手臂,想把她拉开。但是怜却甩开玲人的手,继续站在玲人前面。
「我想这样做……让我做。」
怜笑了。用充满骄傲、信念以及决心的表情笑着。
『……我稍微修正一下吧。看来妳并不像「有用」的上层人士,为了自保而行动。应该说,妳的动机和我比较相近。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就太可惜了。或许妳可能会成为完全理解我的人。』
「我怎么可能成为理解有自杀倾向机械的人呢……」
哈、哈、哈,怜的呼吸渐渐变得紊乱。
『就算开始的动机确实是自杀,但祈求世界变得更好也是事实。』
「他」逼近一步。
『所以,我要杀了鸣濑玲人。』
「我说了,不准……!」
『我也说了,结果是可以预期的啊。』
怜狠狠的瞪着,「他」却露出爽朗的笑容回头看。
「朝槻,够了!」
实在忍受不了,玲人又像刚刚一样,用力的把怜拉到自己后方。
「玲人……!」
咚的一声,传来怜跌倒在地的声音。虽然有点粗暴,但就体力来说,与其让她继续站着,还不如硬逼她坐下比较好。
「来吧,如果目标是我,那就冲着我来吧。」
用看透身材娇小的真依的眼神瞪着「他」。
『真是有勇无谋,鸣濑玲人。你的身体性能很普通,精神状态也很一般。是不可能赢得了将七绪真依肉体发挥到最高境界的我。』
「你这个啰嗦的寄生虫。」
边这么回骂,边拚命思考该怎么做才好。不赶快带怜去医院一定很危险,得快点才行。
要跟上次一样吗?牺牲一只手来抢夺刀子吗?不,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他和那时候的怜不一样。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要杀了玲人。一旦人类下了那样的决心,就算是外行人,要杀一个人应该也不成问题。因为「他」的目的就是杀了玲人,所以,情况变得如何还是会袭击而来。究竟该怎么做才奸?只要让「他」无法达到目的就好了?但是,那种状况到底是——
——啊,有了。非常直接的状况。
「可恶……!」
他想到一个不太愿意做的方法。而且是孤注一掷。老实说,他真的不想那样做。
混蛋!既然想到了就不能不做了,是吧!
「他」用真依的衣服擦拭沾在小刀上的怜的血,但没办法全部擦拭干净。
『你有心理准备了吗?你是为了未来而死的,就抱着骄傲去死吧。』
「我并没有那种觉悟,也不觉得骄傲,我也不打算为了未来而死,也不相信你说的未来。」
『你还是个小鬼头。』
「不用你费心。」
跟外表是真依的「他」对峙,坐在后面的同学朝自己逼近。
虽然曾觉得她有些可疑,但从没想过,她竟会跟怜当初一样想杀死自己。是不是面相中有女劫呢。
一点也不值得开心。
让和彦知道的话,一定会被笑。
玲人一步一步向后退,背紧贴在墙壁上。
『……想逃请便,不过那一点也没用。』
我不逃,我绝对不可以逃。丢下挺身保护自己的怜逃跑的这种行为,玲人做不出来。
『那么,就请你为了未来牺牲吧。』
「他」举起小刀,冲了过来。玲人瞬间捕捉到他的动作。
逼近的小刀,银色尾端画出凶器的轨道。真的,就像过去的翻版。
「不过,我根本不想被你这家伙刺到!」
玲人原本就不感到恐惧。他让意识更加集中、感觉比小刀还要敏锐、肌肤甚至感受到银光所带来的刺痛。
玲人用左手抓住笔直刺过来的刀刀,右手使劲朝「他」握着小刀的右手砍下。
『…………!!』
或许是出乎意料的抵抗吧。「他」皱眉,小刀接着离手。
玲人用揍人的右手紧紧握住失去主人的刀柄。
左手掌心刷的被一刀划开,鲜血让手变得湿滑。张开手掌一看,掌纹被红色的线垂直切断。
看看刀刃。
是鲜红的。
上面有怜跟玲人的血。
「很痛耶!」
先开口痛骂一顿,接着,紧握住左手。
『我就是想杀了你,所以,就算你责骂我,我也不会在乎。』
手变空的「他」,还是非常冷静的样子。
『虽然小刀被夺,但我依旧不会动摇。因为人类可以空手杀人。』
「那种事我也懂。」
『那,你打算用那把刀子杀了七绪真依吗?你就试看看吧,肯定行不通的。』
「我才不想做那么危险的事呢。」
『那你拿那把小刀想干嘛?』
「想这样。」
玲人将刀柄反握,刀尖对准自己的心脏正上方,感觉到刀尖正抵着自己,对刀子的恐惧突然涌现。
『……你想干嘛?』
「你的目的不就是要我死吗?要朝槻或是你杀了我,对吧。既然如此,我就不让你如愿。」
『……你说什么?』
「不懂吗?意思是在被你杀死之前,我先自杀。」
玲人说完后,「他」愣了一下,下一秒便开始开怀大笑。
『啊哈哈哈!愚蠢至极!你不可能做得到的!这根本是故弄玄虚!』
「是啊,故弄玄虚。不过啊,要是我看开了,反正都会被你杀,说不定我会毫不迟疑的将小刀剌进我的胸口喔?因为我想至少要做一件让你不痛快的事情。」
「他」因为玲人的话语而收起笑容。
『你就那么讨厌改善未来吗……』
「我说过了吧,我不相信你说的未来。而且啊,利用别人的身体刺伤朝槻的你让我很不爽!这样足够成为妨碍你的理由了吧!」
『你真是个自私的人类……!』
「我可不想被你这个自私的机械批评!」
将自己的命当作人质,是个很不高明的作战策略。不过,玲人只想到这个办法。而且,对必须亲手杀了玲人的「他」来说,非常的有效。
虽然「他」散发着随时会杀过来的怒气,却一动也不动。因为不能动。
「怎么样啊!?要这样干瞪眼到有人来吗!?」
之后,两人继续对峙。
虽然很担心被刺伤的怜,但玲人下定决心在有人来之前,必须维持这个状态。没想到落幕的时刻比预想中还早到来。
『呜……!』
突然间,「他」不甘心的这么咕哝,但是抱怨的对象似乎不是玲人,他厌恶的瞪向天空。
『……好像被发现了。不得已,暂时退避吧。』
……被发现?到底被谁发现?
『下次再会,鸣濑玲人,下次我一定会杀了你。虽然有点啰嗦,但还是要再告诉你,结果是可以预见的。』
就在玲人还处于惊讶时,真依的身体像断了线的人偶一样瘫软下来。就在膝盖即将触地之前,又重新获得力量,并将头抬了起来。
「啊……」
她看了看玲人,看了看怜,最后看了看自己。
「失败了吧。」
不是刚才中性的「他」的声音,而是她自己的声音。她虽然想佯装冷静,但语调明显的在颤抖。很显然的,她对受伤的玲人、被刺伤的怜以及满身是血的自己感到害怕。即使如此,真依还是努力隐藏畏惧的情绪。
「真可惜。」
所谓正确的事,究竟是什么?
「妳也差不多一点!」
玲人朝真依怒吼着说「够了吧」。
「……什么意思。」
「把身体借给机械的心!还想杀人!七绪妳真的觉得那样好吗!?」
「自从到这个时代之后,我就知道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对!如此牺牲自己是错误的!为什么朝槻和七绪都不珍惜自己呢!」
玲人走近倒卧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怜身边。一度以为她已经死了,还好只是昏了过去。他稍微松了口气,接着抱起她。
怜的身体,和那时候一样非常轻。
「鸣濑同学,那听起来很自私喔。」
「才不是!不是把其它人都放在一边!而是要妳和珍惜周遭一样的珍惜自己!如果因为别人的牺牲而得救,我一点也不会觉得开心!」
宛如埋在自己的发丝以及月亮散发出光芒中沉睡的怜的脸庞,因为失血过多,看起来就像死人一样苍白。玲人不想看到这样的怜,这句话同样也可以对真依说,不会有人想要看到剌伤别人搞得满身是血的同班同学吧。
「七绪,妳重新考虑考虑吧,机械的心跟它的内心肯定不正常吧,即使未来往好的方向改变,也不会有任何人感到开心.再想想别的方法吧,朝槻和我都会帮忙的,所以——」
「我才不管未来往什么方向发展呢,我只是想和『他』一起做正确的事情。」
「那可是想杀人的家伙耶!他想做的事哪里正确了!」
「我认为那是必须的罪恶——那么,我先走了。」
真依就像在学校时,有礼貌的点头示意,消失在夜晚黑暗中。
笨蛋!通通都是笨蛋!让自己受伤还沾沾自喜,蠢也该有个底限吧。
「朝槻和七绪都一样,念她们五个小时都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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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害鸣濑玲人失败了吧。」
『嗯,今后不知道会怎样发展下去,不过,目前至少让朝槻怜暂时无法行动,光是这一点就算小有成绩。』
「是吗?」
像往常一样,真依和只有一半进入身体的「他」对话。
『我先讲明喔,不可以杀朝槻怜,她是个极大的不确定要素,她的死会引发什么,连我也无法判读。』
杀害。不可以杀人。
口中说出这种令人非常不安的话语。不久前的自己要是听到的话,不知道是会笑还是蹙眉呢。但是,现在的情形是自己选择的,不会对任何人抱怨。
「他」没察觉到真依的想法,接着说:
『另外,出现了一个问题。因为在这个时代待了太久,「有用」的上层人士终于察觉到我的动作了。』
「爸爸没办法再隐藏这件事了吧。」
这么一来,爸爸会失去他的地位吧。也可以说,真依的目的因此达成。因为想从只顾着自己的爸爸身上,夺走他最重视的地位。
但是,这样还不够。
真依咬住嘴唇。
『恐怕之后会强化对「时间的意思」的监视体制吧。虽然我有自信能瞒过监视之眼进入妳的身体,但很难长时间待在这里,毕竟我不是「时间的意思」本身,而「时间的意思」是由人所控制的机械。』
「……是。」
『所以,在杀鸣濑玲人的前一刻都要由妳负责。然后,只有在杀他的那一瞬间,我会进入妳的身体。』
「好的。」
没什么好犹豫的,因为这是正确的事,做正确的事,证明自己的正当性以及父亲的错误。
『那再会了。』
「他」让意识返回未来。头脑传来「他」逐渐抽离的独特感觉。如同家常便饭一般,过去已经经历过数次。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但是,她突然了解,原来那是回到孤独的感觉。
「请问……」
她不禁出声阻止。
『嗯……?』
「在下一次你进入我身体之前,我该做什么好呢?」
『没什么特别需要做的,妳自由行动无所谓。』
「那么,我可以去滴草高中上课吗?」
『嗯……?』
「他」似乎有些意外。
『就是鸣濑玲人和朝槻怜就读的学校是吗?要是他们向警察通报妳是杀人犯,会不会不太好呢?』
「我想应该不会,鸣濑玲人他们大概不会说我是犯人吧。」
玲人将真依和「他」做区分,并不视为同一个人。看那样子,他应该不认为真依是犯人吧。
『那我就无所谓了……不过挺令我惊讶的,妳竟然会喜欢那里。』
「不是那样的。」
和喜欢好像有些不同,并不是那么喜欢那个地方,只是觉得那是个待起来挺舒服的地方。怜继续到代表「孤独」刑罚特别牢房的滴草高中上课的心情,一开始真依无法理解,但现在明白了。尽管那里是「孤独」刑罚的特别牢房,但也定能填补孤独的地方。
如果不是在这种状况下相遇,应该能和朝槻成为好朋友吧。
一想到这里,就对以这种形式来到这个时代的自己,感到些许的惋惜。
边返家边看手表确认现在几点。
表面沾附着怜的血液,无法判别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