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电车ネコ
图源:灼眼のシャナ
在这个世上,有些贴纸是撕不得的。就比如贴在百元店卖的打火机上的那张商标,人们总是会习惯性地用大拇指抠掉它。这其实不是什么好习惯,因为万一打火机破裂而伤到自己的话,没有商标就得不到赔偿。那张商标相当于一张人身保险的责任书。
而另一方面,这个世上又有很多必须要揭掉的贴纸,非法张贴的海报、标签以及传单就属于这一类。这类东西不能放置不管,所以在行政上会有专门负责处理这些东西的职责人员。
四十岁已婚的抗田荣一便是其中的一个。按照正式的称呼,他隶属于新宿区役所资源清扫对策室下的清扫事务所揭除科。但内部则用“撕贴纸的”来称呼。
上午九点,东京metoro饭店桥站的出口前,抗田把轻型面包车靠近人行道后停了下来。现在这个时间里,人行道上满是匆匆赶着去上班的公司职员。
抗田开门下车,沐浴在暖春的阳光下。虽说这个季节的花粉症很是麻烦,但是对原本在工作中就要戴口罩的抗田来说就无所谓了,他可不想吸得满腔都是早上市中心的浑浊空气。
滑开后面的车门,抗田取出了浆糊桶、工具箱和毛巾,腋下夹着一个折叠梯子向人行道对面走了过去。
人行道旁边是一条因为不景气而四处店门紧闭的商店街。在那些脏兮兮的生锈卷帘门上,贴着一种比名片大一圈的贴纸。不是一张两张,而是成百上千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整个卷帘门。
「真是的。」
抗田歪了歪帽檐抬头看着面前的店门,不由得地叹了口气。
「又给我贴得这么满,可以算新记录了吧。」
密密麻麻的贴纸上都画着相扑力士一样的人脸,而且都是在白纸上用黑色线条画出来的,颇有浮世绘一样的日本风。两笔画出的头发是标准的三七分,嘴巴紧闭,面无表情,眼睛是眉毛下画出的两条线,有的画上了胡子而有的没有,唯一共同之处是他们都长着一个肥硕脂肪堆出来的双下巴。不过如果仔细看的话,双下巴的画法还有所不同的。
这些贴纸上的人脸让人印象深刻,而且都会让人感觉不舒服。人们称之为“力士贴纸”。
不过所谓力士只不过是媒体的习惯叫法,这个人脸是不是照着力士画出来的很难说。因为乍一看过去的话,与其说力士,更像是一张普通的发福中年男子的脸。尽管这些贴纸上都没写半个字,但从比较健康的脸、明显衰老的脸到看起来像什么奇怪教团头领一样的脸,贴纸上的人脸有着非常多的类型。
这个商店街里的贴纸的花样果然很多。
据说这些贴纸是几年前从银座出现开始的,之后从中央区逐渐扩散到台东区和江东区,接着又开始向墨田区、文京区、千代田区以及港区渗透。到了今年,贴纸在新宿区和涉谷也越来越多了,主干道边的支路上就可以经常可以看到,防护栏杆、电线杆以及公用电话亭上经常会被贴满。如果那些公共设施上贴满了的话,贴纸就会像现在这样出现在商店的卷帘门上。
抗田放下视线,看着这个狭小得只容许一辆两吨货车通行的小路。为了确保行人的空间,路的一边设置了防护栏。当然,那个防护拦上也被贴满了力士贴纸。
虽然上司说过要尽可能避免更换,但这个样子的话也不得不换了吧。抗田放下梯子和桶,打开工具箱取出了六角扳手,卸下的栏板直接整个回收,只把柱子上的贴纸揭下来。这样做的话估计一天也可以勉强完工。
拆下来的栏板就先放在地上,新的栏板则打电话联系所里让人送过来。抗田被通知说下午送来,那之前他就必须先把这些贴满贴纸的栏板都拆下来。他往栏杆上涂浆糊后开始揭除贴纸,也不知道贴的人用了什么胶水,力士贴纸揭起来很困难,比那些不良房地产广告还棘手。
话说回来,到底是谁为了什么目的才贴这种东西的呢?
这些贴纸大概是在深夜到黎明之间被贴出来的,但并没有听说过银座和涉谷的监视头曾拍到过那个犯人。媒体的说法当然不能完全相信,但估计也不会是什么极端宗教集团的暗号。
如果这些力士贴纸对那些人来说很重要的话,那么抗田这些四处揭贴纸的人就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这个路上也经常会没人,难道说会有人会趁没人的时候从背后袭击?
怎么可能
抗田的心里忽然涌上一阵不安,轻轻回头瞥了一眼。而正是那个瞬间,抗田的心脏像是被揪了一下似的咯噔一跳,因为正好有一个人站在他的背后。
一个穿西装高高瘦瘦的年轻人。
他稍长的时髦发型上染着淡淡的褐色,纤细的脸上长着一个高高的鼻子,下巴像女人一样尖尖的。他用清爽的视线俯视着抗田这边,那模样要是换身朋克装的话就和摇滚乐队成员一模一样了。
但是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开口说话时,声音却和他身上穿的西装一样不合适,总给人慵懒的感觉。
「请问,您是区役所的人吗?」
抗田一边压住自己刚才的吃惊,一边回答说,
「啊、是啊,有什么事?」
「嗯。」
男子脸上浮出微笑,
「就是在想,能不能问些关于力士贴纸的事情。」
「问事情?你是谁?」
「抱歉自我介绍晚了,」
男子取出一张名片,
「我是周刊角川的小笠原。」
抗田吃惊地接过名片——
千代田区富士见2—13—3,角川书店【周刊角川】编辑部,小笠原悠斗。
原来是杂志记者啊,真是吓人一跳。抗田看眼名片后苦笑了一下。
「那你什么事呢?」
「刚才就在一边看着的,您像是在揭这些贴纸。」
「嗯,这是工作嘛。」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些贴纸。关于贴这些贴纸的人您有什么线索吗?」
「哪会有啊。」
真是浪费时间。抗田重新拿起毛巾握住了栏杆。
「不仅是力士贴纸,所有违法张贴的东西都要揭掉。我的工作就是这样。」
唔嗯。名叫小笠原的年轻记者听了,用迷茫的表情看向了卷帘门。
「这边店门上的贴纸呢?不用揭掉吗?」
「私人商店的门不是我们区役所的管辖范围。」
不耐烦的抗田干脆站了起来,
「喂,我只是按照新宿区长的命令工作,虽然知道你们媒体在用这种奇怪贴纸做题材,但你也看到了,我只是在上面涂上浆糊后挥汗把它们揭下来而已,不是在烧烤店里炒铁板,你明白?揭贴纸是我的工作,又不是作什么通告,对记者大人的疑问没什么好回答的。完了,我回去工作了。」
他说完又在栏杆旁边蹲了下来。这些贴纸上就算涂上浆糊也不是轻轻一刮就可以刮下来的,需要用铲子像雕刻一样一点一点地铲。
小笠原并没有走开,而是困惑地伫立在原地。看来他虽貌似英俊会道,实际上却并不是会嗅气氛的人。他稍稍犹豫着地继续问道,
「作为取材一环,我能不能拿一张揭下来的贴纸呢?」
「你没看出来吗?这种背后图上胶水的贴纸贴上个两三天后就很难揭下来,揭下来后也会被铲得破破碎碎。」
「可是啊如果拿回去鉴定的话就可以充实报道,比如说什么样的画啊、纸是什么样的之类的不能想想办法吗?」
「没办法。那不是你的事情吗?要鉴定的话,直接去哪个贴着贴纸的街道角落里看看不就行了?」
「我也希望如此啊,但是鉴定士们唯独都会要求拿样本过去的。」
看来这个年轻人的性格还很执拗。不,该说只是不懂得说话拐弯子吧。
抗田可受不了一直这样纠缠不清,他干脆地说,
「那你把那个拿走吧,那个卸下来的栏板。还可以一次性就拿到几十张贴纸呢。」
「诶?」
小笠原睁大了眼睛,
「真的可以么?但是这是区役所的东西吧」
「当然是区役所的东西,但是,这玩意儿是按平成年改正法颁布前的规格做出来的东西,回收后也不会再利用而是直接销毁。稍微借给你一会儿也不会遭天谴。」
「可是这不会构成盗窃罪吧?」
「谁说是给你了,今天是周六,废品回收的人下周一才会来,你到时候还回来不就行了?」
「但恕我直言,这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吧」
「唉!真是的,你就那么想把我当坏人啊?明明是你自己先说要的,你懂我的意思?」
「啊不,我并不是不明白但就是想,这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呢?」
「你别操心了,栏板借给你一两天没什么问题,还是说你不要?」
「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笠原又摆出了困惑的样子,不过一会儿后便像打定了主意一样,向放在地上的栏板伸出了手。
「
那我就借走了。」
「哦,鉴定结束了的话,去区役所的资源清扫对策室窗口叫抗田就好。」
「我明白了,太谢谢你了。」
小笠原试图抱起那块栏板,但是那块长过两米而且相当重的铁板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好提。小笠原吃力地提起一边后,就那样在沥青路上拖了起来。一边发出锐利的刮蹭声音,小笠原拖着栏板走远了,告别地低了低头后,他消失在道路尽头。抗田脱下帽子,一边挠头一边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那个笨蛋,难道说就想那样把栏板一直拖到富士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