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过下午两点半。
小笠原在《周刊角川》编辑部,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看着墙上的时钟。
这周无法在截稿之前写出火灾的报导,只能下周之后再刊了。
所以垫档报导〈昭和鼠贼次郎吉〉败部复活。现在他的工作就是校稿。
号称昭和鼠贼的连续强盗伤害犯,上石玄。他的妻子真奈美四年前病逝,有三个孩子。但只有长子上石慧是上石玄的亲骨肉,上石玄被捕的时候,真奈美已经怀孕。隔年春天开庭,真奈美才生下了慧。后来真奈美再婚,又生了一男一女。名字是一真与花音。真奈美没有让任何一个孩子知道自己是上石玄的妻子,现在三个孩子应该都过着平凡的社会生活……小笠原扔下了红色原子笔,无法专注。眼睛看着文章,脑子却装不住。心思就是定不下来。
这是第几次了?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按下重拨键。
铃声响了几次,立刻有女子接起电话:「这里是东京疗寿会医科大学医院。」
「请找临床心理师嵯峨老师。」
「请稍候。」女子说完,电话就响起转接的音乐声。
隔壁桌的宫牧盯着小笠原:「有烦恼可以找我谈喔。」
小笠原吓了一跳:「你说啥?」
「就那电话啊。你不是一直要联络临床心理师吗?」
「……喔,我不是要预约心理谘询啦。」
「真的吗?你看起来心情一直很沉重,脸色又差。这证明你精神出状况喔。」
「你看起来像这样啊?」
此时音乐停了,传来女子的声音:「让您久等了。」
「啊,是!」
「嵯峨老师外出中喔。」
「……这样啊,我知道了。不好意思。」
小笠原失望地放下话筒,不禁叹了口气。
「你看吧!」宫牧说道:「叹气!囤积压力的证明!」
「你非要把我当病人看就对了。」小笠原一脸不满,又回头装忙。
但还是静不下心来。嵯峨还没回医院,是不是还跟莉予在外面呢?
联络莉子是最快的方法,但她的手机一直收不到讯号,应该没开机吧。
难道是因为不想接我的电话才关机?不对,这样想未免太自我中心了。她平时也有工作,如果碰上暂时无法接受新鉴定委托的状况,应该谁的电话都不想接。姑且这么想吧。
「小笠原,」宫牧用红笔画着校正稿说:「你担心的是凛田莉子小姐啊?」
小笠原被戳破,声音不禁高了八度:「怎、怎么这样说?」
「看就知道啦。」宫牧用鱼眼瞪着小笠原:「我可是为你好,忘了她吧。」
「你……你说忘了她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配得上那种大正妹?她肯定有男友啦!」
「没事说这做什么?我跟凛田只是工作上的关系……」
「真敢讲。我说小笠原啊,现代上班族没事就染上忧郁症。你应该先工作、升官、拿到一定的地位与收入,才能跟女人来往。把爱情能量用在工作上吧!」
「……你竟然会说这种正经话。」
「之前荻野先生对我讲的,我现学现卖而已。」
「你也有在谈恋爱?我怎么不知道?」
「我在家的时候,荻野先生突然打电话来,叫我别拿公司的电子邮件跟电话做私人用途。你小心点比较好,说不定我们有被窃听喔。」
「怎么可能……」
正要一笑置之的时候,手机铃声就响了。
小笠原吓了一跳,看着宫牧。宫牧也若无其事地看着他。
宫牧说:「是你的手机在响啦。」
小笠原心跳加快,冷汗直流,拿起手机接通。
「喂……我是小笠原。」
手机传来熟悉的女性嗓音。「啊,小笠原,你在忙吗?」
这一瞬间,宛如从地狱飞上天堂。小笠原连忙说:「不忙!凛田,我一点都不忙!」
旁边的宫牧又回头看着办公桌:「搞什么鬼,活蹦乱跳的嘛。」
莉子透过手机问道:「我有件事情想麻烦你帮忙査一下,可以吗?」
「可以呀。什么事?」
「一部叫做《诺斯特拉达姆士大预言》的电影,一九七四年上映。」
「电影?难道……」
「没错,纵火犯的目标好像就是这部电影的海报。如果想知道为什么凶手要烧它须了解作品的背景。」
「原来如此,果然是鉴定家的思维。我知道了,我会尽力去査。」
「拜托你了,等等我再联络你。」
「凛田也小心点喔。再见。」
小笠原挂了电话。
宫牧看见小笠原不自觉地笑逐颜开,不愉快地说:「不过是被拜托一件事情,就以为人家看重你。男人的坏习惯。」
「才不是咧!我负责采访,她负责鉴定。虽然工作不同,但我们可是联手办案的好伙伴啊。」
「应该说同床异梦吧。」
「宫牧,」小笠原起身说:「我记得有人同时担任我们家跟角川电影的监事对吧?他好像经常在大楼里游手好闲,而且很熟电影史……」
「哦!就常常在电梯里碰到的那个啊。总是找女职员聊老电影聊个没完,每个女职员都臭脸说。」
「可以借用他一点时间吗?」
「他那么闲,应该没问题吧。搞不好还会热烈欢迎有人找他聊天,想抽身都难。要是我就躲远远的。」
「既然是工作,怎么能躲?我去找他罗。」
小笠原正要离开的时候,听宫牧在背后大喊:「喂!校稿呢?这样丢着好吗?」
当然不好。但现在有别的当务之急。《诺斯特拉达姆士大预言》。我一定要找到个让莉子开心的线索。这对工作有帮助,对社会有贡献。当然,对自己更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