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前进巴黎!莉子·美食·救赎 巴黎市警

这天晚上,楚边没有回到他的公寓。隔天早上才有电话打来联络两人,而且不是楚边本人,是个姓矢崎的男人。

矢崎的口气异常鎭定沉稳:「现在我们要把所有员工的家人都请过来,但听说楚边先生是独居,身边没有亲人,可不可以劳烦前来巴黎市警局总部一趟?」

早上九点多,莉子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与喜屋武一起走向塞纳河沿岸的西堤岛。

西堤岛是塞纳河中央的沙洲,据说也是巴黎文化的发源地。只要走过巴黎最古老的「新桥」,就是以圣母院为主的行政中心。每栋建筑物都是历史悠久的传统建筑。连监禁玛莉皇后的巴黎古监狱也在此处。当然也包括有两百年历史的巴黎市警局总部。

在新古典主义的优美建筑之中,挤满了慌乱的市民。员工家属正逼问着警方,怒气冲冲:「他们只是老实工作,为什么要被关!?」

警局的服务大厅屋顶挑高、像座教堂,朝阳穿过窗户,形成明暗对比。尘埃在光线中飞舞,警员们个个表情严肃。

莉子来到服务台前,有位制服女员警从办公桌后起身。

喜屋武一脸紧张,低声说道:「我们该说什么好?」

「这个……」莉子低声回答:「我也不清楚……」

这时候,有个身材修长的男子从女警员身后走了过来,用法文对女警说:「这里交给我吧。」

这人一头短黑发,是个高挑的亚洲人。年纪大约二十五岁,身穿订制西装,以市警的薪水肯定买不起。

这男子戴着半框眼镜,一脸严肃,以低沉的声音说着日文:「两位早,我是日本驻法大使馆的领事官补(注:类似领事助理),矢崎凯哉。」

「喔喔!」喜屋武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外交官啊。」

矢崎面不改色地说:「我只是被派来学法文的小毛头。不过至少算是领事部里的人,所以被派来市警局处理本案。这边请。」

矢崎迈开脚步,两人随后跟上。一行人穿过拱门,沿着走廊走进另一个大厅。

这个大厅就像礼拜堂一样雕梁画栋,也挤得水泄不通,就好像野战医院一样混乱。一群身穿全身防护衣的人,正在管理塑胶布围成的临时隔离室,身穿餐厅制服的员工们在隔离室里进进出出。里面好像在做什么检査,可以看到身穿白袍的医生护士忙来忙去。还有几张病床,有员工脱去上衣,一脸疲惫地坐在床上。

员工们可能不被允许换衣服,都还穿着职场上的制服。有个头戴厨师帽、围着厨师围裙的中年男子,正对着一个穿着防护衣的人喋喋不休。

喜屋武问道:「那是谁?」

矢崎回答:「他是大厨西蒙·卡维拿克。不过就算对卫生局的人抗议,也没什么用就是了。」

「喔~那应该对谁抗议才有用?」

矢崎一听,望向大厅的角落。

那里有个身穿俐落套装的女子。一头长长的金发绑成马尾,脸上只化淡妆。高傲的鼻梁,冰冷的视线。年纪应该三十好几。从她对周围制服员警的态度看来,应该是上位的便衣警官吧。

「就是她。」矢崎说:「巴黎市警局的茱莉安妮·巴塞尼督察。她负责指挥案件侦办,调査有无犯罪嫌疑。不过很明显,应该是有。」

莉子问矢崎:「发生什么事了吗?」

「就像昨天晚上电视新闻说的一样。十一人昏迷,七人呕吐,两人出现幻觉。有人在餐厅里发病,也有人回家后才叫救护车。每个人都没有生命危险,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去医院接受严密检査。」

「是食物中毒吗……?」

「不是,而且原因不明。所有人的共同点,就是昨天晚上在贝蓝杰用餐,吃了刚进货的肥肝。政府立刻叫卫生局封锁餐厅,扣押餐点、餐具、食材、烹调设备等等。如同两位所见,所有员工也都被带往警局,接受检査与侦讯。」

「那楚边人呢?」

「现在就带两位去见他。他应该属于没有问题的员工之一……在哪里呢?楚边先生!在吗?」

那一区就好像残兵败将的聚集地,每个人都蹲坐在地板上,一语不发,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全部总共二十人左右,几乎都是在餐厅里跑腿的年轻人。

矢崎又喊了一次:「楚边先生?在吗?」

有位青年恍惚地抬起头。

不过一晚没见,楚边的脸看来却憔悴无比。脸颊消瘦,还冒出黑眼圏。

整晚没睡,也是理所当然的。更别说自己赖以维生的职场竟然出了这样的大事,他的心灵肯定受到难以想像的打击。

矢崎说:「楚边先生,你的老师跟朋友来接你。可以回去了。」

楚边的眼神空洞,慢慢移动身体,摇摇晃晃地起身。

他望向矢崎。

「请问……」楚边以虚弱的声音问道:「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这个呢……」矢崎用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这家餐厅深获政府信任,远近驰名,却捅出这么大的漏子,大概会被勒令无限期停业,取消餐厅营运许可吧。」

「……餐厅的卫生管理没有问题啊。安全管理也做得很彻底啊。」

「你负责的部分或许是这样。警方已经证明责任不在你身上,所以你可以回家了。」

「……原因也不会在肥肝身上。品质检査……就像往常一样完美啊……」

看得出楚边大受打击,他喃喃自语,声音有点呆滞。

喜屋武轻拍了楚边的肩膀:「楚边,我最清楚你这个人有多认真。回公寓休息吧。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楚边以颤抖的声音呢喃道:「如果餐厅没了……我就无处可去了……」

莉子听了,心如刀割。

楚边失意莫名,不能见死不救。

「矢崎先生,」莉子问道:「目前原因大概了解了几成?如果丑闻拖太久,可能很难恢复店家信用……」

矢崎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警方打算找餐厅老板罗兰·维塞尔来问话。如果涉嫌重大就会收押。」

「收押……」

「法国政府非常重视飮食安全,这可是个大问题。」

「楚边不是说过卫生方面没问题吗?餐飮业怎么管理食材,现场工作人员应该比经营者更加……」

「老板、大厨,还有现场负责人都正在接受严格侦讯。我记得你是……凛田莉子小姐对吧?」

「……是。」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职业,但到法国来应该是为了观光才对。」

「没错……」

「那么法国警察的侦办方向,就应该交给当地当局负责。这不是观光客该插手的事情。我说的没错吧?」

莉子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矢崎迈开脚步,似乎要催三人离开:「难得来旅行一趟,别浪费了时间,好好享受巴黎风光吧。几位有美术馆通行证吗?售票处有卖,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提供,不必排队就可以进美术馆、凯旋门,还有凡尔赛宫。不过庭园要另外收费喔。」

喜屋武搀扶着楚边,步履蹒跚地往前走。

警局里还留着一大批年轻人,直到有亲友前来领回才能离开。既然他们到了早上还在这里,就代表他们的亲友不住在巴黎一带。是在法国乡村,或者其他国家?

每个人都孤单无助,被迫跳离赖以维生的船只,在浪涛中载浮载沉。我究竟该怎么做?当下不过是一介观光客,究竟可以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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