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九点,小笠原来到奈良东大寺的大佛殿。
大佛殿里挤满了观光客与参加毕业旅行的学生,简直就像早上通动尖峰时段的车站,想要停留在大佛正前方都有问题;由于大佛开放民众拍照,民众不断涌上前来,面对相机摆出笑容,小笠原忙着抱头鼠窜躲镜头,只见莉子走上前来。
小笠原问莉子:「如何?商家有消息吗?」
「是有。」莉子困惑地说,「听说水无施住持几天前确实来过这里,他名气大,当天又没有戴假发,所以商家印象很深刻。不过他没有找这里的僧人谈话,而是跟一般观光客一样缴入堂费,参观过大佛之后马上就离开了。」
「参观……所以只像我们一样看过?」
「好像是。如果天花板附近有猫道或露台,就可以从上往下俯瞰,可惜也没有。」
大佛殿只有一层楼,就算大佛肩膀上真的刻了什么,从底下也不可能看见。
小笠原低吟:「有没有什么方法爬上去呢?这里的和尚们也得清扫大佛头顶的灰尘吧?」
「我之前在电视上看过,庙里有十公尺高的长柄扫把,僧人是踩梯子清灰尘的。」
「如果在那么长的杆子上装摄影机,能不能看见肩头呢?」
「不知道能不能拍得到,而且东大寺应该也不会准吧。如果有大楼外墙清洁用的那种吊车就另当别论了……」
大佛背后有一大片放射状的木板,象征佛光,里面还浮雕出一圈像摩天轮的小台座,台座上各摆着一尊小佛像,小笠原指着台座说:「如果那是电动旋转台座,应该可以搭着转上去看肩头喔。」
莉子笑说:「那十六尊叫做化佛啦。应该没办法让人踏上去才对。」
根据庙里发放的导览手册记载,大佛像高约十五公尺,头部高六公尺,所以肩膀在九公尺高的位置,不过这个高度是从底座起算,小笠原等一般民众站立的地板还要更低。
莉子拿出歌剧望远镜对着大佛看:「嗯……如果按照『刻在肩膀上』的字面意义来看,也可能在侧面或正面……那应该早就被发现了。可是我问在这里工作的人,也说没听过枝褐屋把交易纪录刻在大佛上。」
大佛颈部以上一片漆黑,躯体却有些泛白,质感看起来明显不同。
小笠原说:「我记得大佛被烧毁过很多次,又不断修复回来对吧?当时应该会搭鹰架才对。」
「第二次烧毁重建是在一六九二年,比枝褐屋的时代还早两百年,至于后来一九〇三年和七三年的修整,来了庙里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
「或许水无施住持跑了一趟也是两手空空,只好打道回府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莉子从手提包中拿出手机:「是,我是凛田……啊,宫牧,你等一下。」
小笠原跳河的时候弄坏了手机,宫牧一大早又要去福冈,所以把莉子的手机号码告诉宫牧。
小笠原接过手机:「喂,我小笠原啦。」
「喔!」宫牧的口气听来十分爽朗,「我搭一大早的飞机飞到福冈,又搭计程车去观音寺,路上刚好跟嚣张的橘色蓝宝坚尼并排喔!车子是挂京都车牌,吓我一跳,水无施住持还从驾驶座对我挥手咧!」
「他已经到了?还真的狂飙了一整晚啊。」
「还不只这样,他只是在寺院里逛了一圈就马上折返,连觉也没睡就回去了。」
「真的假的?那他究竟去观世音寺做什么?」
「他去看钟啊!」
小笠原诧异不已:「看钟?」
「对,就是除夕夜敲的那个钟。听说观世音寺的钟是全日本最古老的钟,水无施住持只是默默盯着钟看,找他说话也不理不睬,肯定跟安倍晴明的式盘有关系!」
位于福冈县太宰府市的日本最古老大钟,跟晴明的式盘……看起来一点因果关系都没有啊……
小笠原问:「那吴羽先生说的大佛那件事怎么样了?」
「不知道,不过住持应该是从大佛看到什么线索,才会来看这座钟。我也要在这庙里多采访一下,很可能有大独家喔。角川普立兹奖是我的啦!」
「公司里有这种奖?」
「应该会趁这次办起来吧。我把大钟的照片寄给你们,你问问凛田的意见,先这样啦。」
电话挂断,小笠原将手机还给莉子说:「你对观世音寺的钟知道多少?」
「钟?」莉子瞪大眼睛,「西元六八一年铸造完成的梵钟,被指定为国宝……就这样吧?观世音寺则是天智天皇为了供奉亡母所建的敕愿寺。」
「敕愿寺,就是当代天皇或太上皇发愿盖的寺庙吧?」
「对,为了祈求国泰民安或皇室繁荣所盖的庙,所以跟神社的关系匪浅,也不能说跟晴明、阴阳寮等等毫无关联……但为什么是钟呢?」
手机发出简短的声响,莉子操作手机,默默盯着液晶荧幕,然后把荧幕拿给小笠原看:「你有什么想法?」
荧幕上出现随处可见的寺庙吊钟,平凡无奇。
小笠原脑袋停机,手足无措。
有什么秘密吗?水无施瞬究竟是从大佛看出了什么资讯,宁愿飙车也要来见这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