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隔天,水无施瞬来到音隐寺正殿东南方的高樱堂,进入二楼大厅。
他穿的不是袈裟而是便服,不过今天大厅里的僧人与神主们也都是如此。在场九人都是京都寺庙神社主要门派的代表,一字排开,身穿西装但大多没打领带,可见已经不再敬重这寺庙的主人。
瞬并没有抱怨,既然无力回天就该逆来顺受,静静地低头盯着杨杨米。
就算今天只来了九名代表,瞬还是不清楚他们属于哪个机构,又是什么职位,甚至看到他们没穿袈裟袍冠,连他们是属于佛教或神道教都分不出来。或许可以从光头与否来判定,但九人都年事已高,头发稀疏—也说不出个准。
九人完全无视瞬的存在,自顾自地讨论起来,其中一人粗鲁地说:「听说警方重重警告了水无施住持?」
另一人不满地低声说:「明知道他潜入亥赵塚古坟,不起诉未免太便宜他了。」
「虽然多亏这位凛田老师消弥了寺庙神社之间的冲突,但事实已经造成,难免有点副作用。如果我们争夺起晴明的式盘,媒体们可开心了。」
「这位小笠原记者,是不是真的答应不写成八卦丑闻呢?」
凛田莉子与小笠原悠斗畏畏缩缩地跪坐着,离九位代表有段距离。两人听说今天这场会议,主动要求参加,可以算是瞬难得的后援,也是仅有的辩护人。
「好了。」某个看似住持的男子说,「既然式盘确定供奉在晴明神社,音隐寺的土地建物也有其他寺庙接手买下,京都总算可以恢复和平了……不过我还挂心一件事情,水无施住持……啊,应该说前住持,你曾经做过僧人的修行吗?或者只是扮演一名僧人?这我想搞清楚。」
另外八人也同时点头,其中一人说:「如果你真是名僧人,看在你有野心推广教义的分上,那些过火的举止可以既往不咎。但如果你不是真正的僧人……」
「就只是个骗徒。」另一人低声说,「你以为独立寺庙可以随意自称僧人,就想得太美了。虽然你在京都寺庙神社中的崛起只是昙花一现,但所有人都相信你能崛起一定是有强大的靠山。我们认为,既然能让大家吃下这么多亏,前住持想必有相应的靠山吧?」
年纪最大的老先生直盯着瞬说:「请教一下,你是否确定自己是名僧人,并且恭敬地面对京都的寺庙神社?」
「是……」瞬小声回答,现在这情况怎么可能说不是?
「那么,你肯定知道我们是从哪里来,又是哪个教派的吧?」
瞬哑口无言。
九人睥睨着瞬,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真面目。
其中一人阴沉地说:「如果我们发现你只是跟我们装熟,摆明就是个金光党,我个人绝对会告发你。」
所有人也都点头赞同。
不妙……该是算总帐的时候了。我只学过欺骗大众所需的知识,其他根本一窍不通,这下报应到自己身上来了。
寺庙神社的代表们隐约透露出残忍的心思,要证明瞬是个金光党,不仅已经除去了音隐寺这个眼中钉,还想把前住持从社会上消灭掉。
命运难以违背,瞬只觉得刀尖就顶在喉头。
莉子突然开了口:「请等等,现在看各位的意思……是不是只要水无施先生说不出在座各位的姓名,就罪无可逭呢?」
一位老先生苦着脸说:「我们可没有这么说。毕竟人总有健忘的时候,说不定就差一个人碰巧记不起来。但如果先看过今天有哪几座寺庙神社的人要出席,应该知道在座全员的来头才是。」
莉子点头同意:「给水无施先生这点提示也是应该,难道不是吗?还是该说清楚哪个人是什么庙社、哪个门派、哪个职位,而且一字不差?」
九人默不作声,面面相觑,没人有把握能做到一样的地步。
莉子走向大厅角落的佛坛,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一支自来水笔:「水无施先生,可以借用一下吗?」
「啊……可以呀。」
莉子将纸直横各折两道,折出九宫格的区隔来。
然后她将纸笔递给最旁边的男子说:「请写下您的姓名与所属机构。」
「原来如此。」男子笑着接过纸笔,「先写一份名号总览给水无施前住持看,如果这样还不清楚我们的来头,那就怪了。」
男子振笔疾书,写完就递给下一人继续写,瞬虽然能看见谁写在哪一格,却不知道写了些什么,而最后一人写完之后,将纸张沿着折痕撕成九片,并且搅拌打乱。
九张纸片被送到瞬眼前,每张都写了寺庙神社名称与头衔,瞬完全不清楚哪张纸片是谁写的。
「好了!」男子趾高气昂地说,「请你回答我们的身分!从我开始,我是九张纸片里面的哪一位呢?」
瞬望向莉子,只见莉子一派轻松,嘴角却微微上扬。
瞬又回头看着这九人,不禁露出微笑。九人见到那不卑不亢的态度,脸都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