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艾玛波拉看到奥莉比娅递过来的任命状,不禁有点吃惊。
“去矿山的慰问?”
上面是菲德里卡熟悉的笔迹,写着派遣“歌姬”的命令。虽然非常突然,但却是千真万确。
艾玛波拉本来想着庄园新的代理人既然已经决定下来的话,自己很快就可以回去的。而且,明明目前为止都不允许自己外出,现在忽然就要自己去矿山。自己作为“歌姬”,连去王都以外的地方都是第一次。她有点怀疑这个任命状到底是不是给自己的,不禁再看多了几遍。但上面的确是写着她艾玛波拉的名字。
“就快到冬天了呢。下雪了事故就可能会增加,所以矿工们想早一点祈祷平安哦。最近都是因为这个原因,祈祷的工作都会大量增加,我们的人手也不足了。这次之后就可以回去庄园了。所以最后想请你再帮忙一次。”
说起来奥莉比娅自己手中的任命状也是如此的内容。看来她们两人是一起被派遣过去的。
稍微沉吟了一下,艾玛波拉便点了点头。奥莉比娅也好,菲德里卡也好,拉托雷娅王家也好,都对自己有恩。这几天,因为考虑到之前公主姐妹让自己唱歌,自己却无法唱出来的事,所以就并没再让自己出门,也没有再要求自己去礼拜堂唱歌。这样不为他们做点什么就回去的话,艾玛波拉的心实在很不舒服。虽然自己之前想做些什么报答他们而去织了些东西,但艾玛波拉还是觉得,作为“歌姬”留在这里的自己,报答他们的恩情还是唱歌最好。
“我明白了。我去。”
说完,她就开始迅速收拾行装。虽说这次访问结束之后还会回到这里,但是这是借给自己的房间,也不能将自己的私人物品就这样留在这里。不过她所谓的私人物品,也就只是来王都的时候一起带来的那些衣服而已。她把衣服都放进之前带去大市的袋子里。虽然自己和艾伦的衣服都放进里面,但因为都是些布料,行李并不是很重。“水面之月”则一直挂在她的胸前。艾玛波拉再想了想,应该再没什么遗留下来的东西。
在艾玛波拉还在收拾的时候,丽萨回到了房间。艾玛波拉还以为她也是回来收拾,但是等她走近,才发现她穿着的是之前庄园时穿的下人衣服。这身打扮不会是去当“歌姬”的侍女。丽萨手中抱着刚刚脱下来的那些向王家借来的侍女衣服,走到艾玛波拉面前,低头道歉道。
“那个,我要先回庄园了。我本来的雇主是安内洛的领主大人,是被他雇佣在代理人的府上的,所以…”
看来,在新的代理人到任后,一旦确定他的为人值得信任后,丽萨就要尽快回去。
“能回去了呢,太好了。——这样的话,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呢。我和艾伦来的时候穿的衣服,你能把它们送回叔叔家那里么?因为,因为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再回去那个家了…”
她说着,就从行李里把衣服拿出来递给丽萨。丽萨点了点头,接过衣服。但她的目光始终不敢和艾玛波拉相对。
“对,对不起。我不能够再侍候你了。”
她心里似乎还想着昨天的事,始终低着头。虽然她已经很快就可以回到庄园。
说话的声音也没有精神。
“这个你不用放在心上啦。我没问题的。这只是数日的工作而已。另外,如果代理人大人现在就到步的话就有点麻烦呢。因为为他打点煮饭的人不在。你就快点回去吧。”
艾玛波拉想丽萨不要再顾虑自己,回到自己原来工作的地方。因为这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艾玛波拉将寂寞之情放在心底,愉快地对丽萨说道。但是丽萨的表情依然没有明朗起来。
“艾伦她没问题的吧?”
丽萨看了看戴着艾玛波拉亲手织的帽子和手套,想着和艾玛波拉一起出门的艾伦。
艾玛波拉去给矿工们唱歌祈祷的期间,就没人照顾艾伦了。这件事艾玛波拉的确挺头痛的。
“呃,这样吧。”
在旁边的奥莉比娅忽然插嘴道。她嫩绿色的双目也看着艾伦。见大家都一起望着她,艾伦似乎有点奇怪,不禁走到艾玛波拉身边,用戴着手套的手抓住了艾玛波拉的衣服。见到艾伦这个样子,奥莉比娅似乎便得有点犹豫,但很快她就移开了目光,说道。
“把艾伦留在这里,或者叫丽萨带回去庄园吧。这样就没问题了?”
一听到这句话,艾伦就用力抱着了艾玛波拉。艾玛波拉也感到奥莉比娅的建议很奇怪,她抱起艾伦,说道。
“奥莉比娅姐姐,请让我带着艾伦,可以么?艾伦在我们祈祷唱歌的期间,一定会乖乖地不出声的。就算回到庄园,叔叔他们也不一定会接受她的。而且,弃她而去,我实在是无法做到。
P195(图)
艾伦曾经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抛弃。虽说自己这次很快就会回来,但是就算自己离开几天,也会让艾伦回忆起当年的伤心经历。现在艾伦的样子已经如此的不安了,再要自己对她说“在这里等着我哦”什么的,艾玛波拉绝对做不到。
“我并不是不信任王家的人,只是一想到我离开艾伦的期间不知她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我就会很不安,恐怕也会唱不出歌来。这样我就完成不了任务。如果不让我带着艾伦,虽说很抱歉,我只好现在就辞去‘歌姬’这职务。”
艾玛波拉知道这么做很任性。但是,就算被骂作忘恩负义也没所谓,只要是为了艾伦。
奥莉比娅看着她们两人,沉默了一会。她见到艾玛波迎上了自己视线,毫不退缩。奥莉比娅知道艾玛波拉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她不禁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你喜欢吧,让她和你一起去吧。”
她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对艾玛波拉说道。得到了许可之后,艾玛波拉不禁松了口气。然后她深深向奥莉比娅鞠了个躬,说道。
“是的,实在非常感谢。”
“那么,你就带艾伦出去。马车应该已经准备好了。丽萨的话已经安排了别的马车送她回去。”
看来奥莉比娅非常心急,催促着艾玛波拉出门。艾玛波拉只好拿着自己的行李与防寒衣物,快步从楼梯走下石塔。门外果然已经有马车已经在等着她。其中一辆的马车有“歌姬”标志的银饰,看来不用担心不知坐哪一辆。
艾玛波拉将自己那少量的行李放上带有银饰的马车,然后让艾伦坐了上去。车上有车夫,但是他戴着头巾,而且压得很低,几乎把眼睛都要遮住。他坐在车夫的位置上一动也不动。
艾玛波拉心想这几天都要麻烦他,所以她想先去和他打个招呼。就在她刚想去打招呼时,忽然听到有人向马车走了过来。
她回头一看,原来走过来的是拉托雷亚王和“歌姬”的指导,菲德里卡。
“陛下,还有菲德里卡大人…”
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仆从和侍女。
以往的话这已经是朝拜的时间。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只好等着国王开口。见到她这个样子,国王微笑着对艾玛波拉说道。
“本来你就能回去的,又要你帮忙真抱歉啊。身体没事了吧?”
看来国王是专门过来为自己送行的。艾玛波拉连忙地低下头。
“我一直都在休息,现在能帮到大家的忙实在感到很荣幸。我的身体也没什么事了。”
艾玛波拉拉高了自己羽绒外套的衣襟,装作无事地将自己的脖子遮住,惶恐地回答道。因为她脖子上的绷带依然没有取下来,害怕国王看到后会怪罪丽萨。
但是国王却没有提到这个,只是大方地点了点头大笑道。
“这样啊。那么请一路小心。虽然你担任‘歌姬’的时间很短,但是你的歌大家都很喜欢。我的孙子不能再听到你的歌声,实在是非常遗憾啊。但是,你是‘歌姬’,更是艾伦的母亲。请优先为自己的幸福考虑。曾经是‘歌姬’的女孩,在离开这里后依然健康地生活着。收到这样的书信的话,我会非常高兴的。”
虽神色里带有一丝忧愁,但国王依然微笑着说道。
五十年前,倍受国王期待的“歌姬”因为失去了歌声而被抛弃了。当时还是少年的现任国王亲眼目睹了这一个悲剧。他依然对原本已经决定离开的艾玛波拉如此敬重地对待,并不是害怕对“歌姬”不尊敬会引起灾厄,而是对自己没能救到的那位“歌姬”的赎罪。
明明自己的慰问结束之后还会再回来一次的,但是现在的样子就像这是最后的道别一般,让人无法平静下来。艾玛波拉正在不知怎么回答好的时候,在国王背后站着的菲德里卡踏前一步,说道。
“虽说这是最后的一个任务,但请你不要放松,一口气做好它。之后,虽然不知这对你是否合适,但一旦你没什么地方好去的话,请不要介意,一定要回来这里。你的决定是自由的,你找到别的生活也是不错。但是,我这只是希望你不会因为顾虑我们而做出错误的判断而已。在慰问的期间,请你好好的考虑一下。”
菲德里卡的表情依然是和以往一样的阴沉。她的说话声也是和平时一样,语气重得压得人直不起腰。但是,她的语
气比平时更加严肃,似乎对什么感到很不愉快。艾玛波拉一时不知怎么样回答她。旁边的国王见此,连忙笑道。
“不要害怕。菲德里卡她啊,只是很爱惜你而已。她担任其他歌姬的老师,说话就是这样子的啦。你没听过她那样说话吧?
“陛下!“
菲德里卡高声打断了国王的话,然后不爽地狠狠盯着国王。但是国王却完全没放在心上,只是耸了耸肩,笑了笑。
艾玛波拉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些。菲德里卡平时只谈必要的东西,在联络和被她指导的时候,她也是非常严肃,艾玛波拉和她没有任何的私人闲谈。
所以,自己就因为唱歌这方面而得到了她的称赞。菲德里卡喜欢艾玛波拉,但是为了隐瞒自己的这份心情而故意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看着这个年老的贵妇人这副滑稽的样子,艾玛波拉不禁笑了。
“我只是认为你能回到原来的生活最好,仅此而已。”
菲德里卡生气地说完这句话后就没有再出声。艾玛波拉想到自己的歌声刚被她称赞就笑起来实在不雅,于是马上低下头。
“谢谢您的称赞。被您挽留,我实在是感到荣幸之极。如果我不能回去庄园,那这也是神的旨意吧。为了艾伦,我会选择不会后悔的路的。”
听到菲德里卡对自己说,会收留自己,艾玛波拉心里感到很开心。因为就算自己不能回到庄园生活,也可以凭借自己的歌声生活下去。
不过,虽然感到有点对不起菲德里卡,但艾玛波拉自己最想的还是回到那个牧羊人老夫妇的家。那里的生活不能说是不艰苦,但是,自己还是想回到那个地方。因为在那里,有祖父母疼爱艾伦,有让艾伦可以带着牧羊犬和羊群到处奔跑的,被罂粟花染成一片绯红的山丘。
艾玛波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个春末的美景如此的眷恋。她总觉得如果在那里的话,自己就能和那个给自己罂粟花的名字的人相会。
“那么,我就出发了。”
艾玛波拉提着自己的裙摆对国王和菲德里卡行了个礼,然后就走向马车。在艾伦上车后车门一直没关上,奥莉比娅和丽萨在门边等候着她。本应该乘坐别的马车回庄园的丽萨,这时手里拿着一条雪白的围巾。虽然她还是很不熟练,但这条雪白的围巾,是丽萨好不容易才织出来的。
“艾玛波拉,你拿着这个吧。山里很冷,而且,这个也可以遮住你的伤口…”
丽萨说着,将围巾递给了艾玛波拉。围巾的毛孔眼织得很疏,而且很凌乱,决不能说得上好看,但艾玛波拉看着这条围巾,脑海中就不禁浮现出丽萨织这条围巾的时候不断拆了又织的样子,她不禁露出了微笑。
艾玛波拉接过围巾,将其围在自己的脖子上。只觉得非常柔软,也非常温暖。
“谢谢你呢。这个我就借去了啊。”
因为再会的时候,自己就会把这个还给她。领会到艾玛波拉话里意思的丽萨微笑着点了点头。
“再见啦。”艾玛波拉向众人挥手道别,转身上了马车。和她乘坐同一辆马车的奥莉比娅,敲了敲车身,车夫便开始驱车前行。
马鞭的声音响起,马车走得越来越快。艾玛波拉这时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和车夫打招呼。
是他送自己去慰问的地方的,得先向他道谢。
她边想着,边将丽萨借给她的围巾重新卷起。
忽然间,之前熟悉的感觉向自己袭击而来。自己缺失的,被烧成残渣的那段记忆,又在自己的眼前若隐若现。但是其中最重要的,那段空白记忆处的中心,依然是无法看到。白银之光侵蚀着艾玛波拉的视野,灼烧着她的视网膜。她努力地忍受着,不让自己失去意识。于是,马车的摇摇晃晃就已经使她觉得很是难受。
“我稍微小睡一下。”
她知会了奥莉比娅一声,然后就靠在车上的桌子旁,用手托着下巴,闭目养神。
就算是被烧尽的残渣,或者已经成了微尘也好,不断地去捡起来,总有一天,或许拼凑成原来的样子。
这个她仅有的希望,但也是可以去抓住的希望。
胸前的“水面之月”发着青白色的光芒。
被自己忘却掉的那个人和自己的羁绊没有被切断。
只要那道光还没有消失。
马匹发出一声嘶鸣,马车停了下来。这个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车内也变得昏暗。
到了么?艾玛波拉松了口气。这一路上似乎都是些险峻的道路,马车摇晃得非常厉害。艾玛波拉为了艾伦不会从座位上掉下去,她只好一直抱着艾伦,很是辛苦。
奥莉比娅打开车门走出车外。外面的空气马上吹进车内,艾玛波拉只觉一阵凉意。被摇晃了一天疲惫的身体也感觉一下舒服了不少。艾玛波拉下了马车,她马上就察觉到这里还不是自己的目的地。因为她眼前并没有矿工们居住的宿舍,只有冬天的枯树林。
这是不知什么山里的树林。地面上看不到人工道路的痕迹。似乎靠近河边,附近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月色从树叶已经落光了的树枝之间洒下来,虽然没有灯光,但等眼睛习惯之后,艾玛波拉依然能看清周围的景物。
奥莉比娅站在马车的前面不知在和车夫谈什么。看来是先要让马匹休息一下。艾玛波拉看看拉车的马匹,的确。只见那匹黑马全身冒着腾腾的汗气,它不断地晃着脑袋,甩开头上的汗水。
车夫将马匹拉车的套索解下来,将马匹牵走了。艾玛波拉心想,他肯定是拉着马匹去河边喝水吧。自己还未和他打招呼呢。于是她拉着艾伦的小手小步追了上去。
“我是艾玛波拉?特内雷萨。现在才跟你打招呼实在是抱歉。虽只是几天的时间,但还请多多关照。这个孩子叫艾伦。”
艾玛波拉说完,向车夫行了个礼。车夫依然是以头巾遮着脸,只是稍稍低头还了个礼。
他是不擅长和别人谈话么?也可能是个哑巴。这样的话,自己就尽量不要向他答话,打扰他了。于是她不再和车夫说话,转头对着车夫牵着的马儿道。
“你也辛苦啦。”
马匹身上的热汗被冷风一吹,冒起着阵阵白色的烟雾。艾玛波拉想摸摸它安慰它一下,于是就将手伸了过去——忽然,手被人粗暴地抓住了。
抓住她的手的人是车夫。艾玛波拉吃了一惊,身体也变得有点僵硬。车夫避开了她的视线,轻声道。
“忽然去摸马匹的话,马会受惊。说不定会咬你的,你还是别把手伸过去比较好。”
他说完,放开了艾玛波拉的手。
“对不起,我不怎么了解马匹…”
知道自己不可以突然去摸马匹之后,艾玛波拉摸了摸自己的手,道歉道。刚才车夫手上的力道和温热依然留在她的手上,但她知道对方是担心自己,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在庄园的时候,家里的那些羊群会仰着头,乖巧地让自己去摸它们的毛。自己双手捧着牧羊犬的脸,摸着它,它的喉咙就会发出“咕噜咕噜”舒服的声音,摇头摆尾的一副高兴的样子。所以,她就以为马匹也是同样喜欢这样。
明明自己什么都不懂就要把手伸出去,自己又因为任性而受伤的话,一定会给车夫添上麻烦。艾玛波拉心中内疚,低下了头。马夫见他这样子,就拍打着马的脖子给艾玛波拉看。
“想摸它的话,就摸这里吧。站在它的侧面,也会不那么容易被踢到。”
他是看不过自己垂头丧气的样子于是教自己的吧。刚才跟他打招呼时他冷淡的反应,自己还以为他不擅长说话。看来自己是搞错了。
他的声音很年轻。但是不知为什么,艾玛波拉觉得听着他的声音,自己的心就会变得平静,并且使自己联想到冬天时被薄冰覆盖,遮掩去一切生命气息的湖泊。这个车夫,自己在庄园生活还是在城里的石塔住的时候都没有见过他,但却觉得他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心中一边嘀咕着,学着车夫教她的方法,试着去摸马儿。她学着车夫的动作,稍微用点力地去拍打着马的脖子。被拍打着的马匹鼻子中舒服地“哼”了几下。
马的感情不像狗一样那么明显,所以艾玛波拉并不知道它是否高兴。但是,她知道马匹没有讨厌自己,也没有生气,这就够了。
就在艾玛波拉摸着马匹的时候,马车的后面亮起了橘红色的火光。奥莉比娅捡了不少枯枝,用火石点起了火堆。她非常熟手,完全看不出她也是一个大小姐。艾玛波拉不由感到一阵安心。只见奥莉比娅对着自己和艾伦招手。
这时车夫也牵马离开了。艾玛波拉在他背后行了个礼,便要走过去奥莉比娅那边。但是,昏暗中正想去拉艾伦的手的时候,却拉了个空。明明直到刚才她都在自己身边的,现在却不知跑哪了。
艾玛波拉连忙四处张望,终于见到了艾伦。只见她拉着正要牵马去河边的车夫的袖子。那车夫好像很困扰一样停下脚步,任由艾伦拉着他。
“艾伦,不要这样哦。过来这边吧。”
她连忙走过去拉开了艾伦的手,但是艾伦却又要去拉车夫的外
套。于是艾玛波拉只好将艾伦抱了起来。然后向车夫道歉道。
“很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我会好好劝说她的。”
“不…”
车夫也好像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在那里默不作声。但是,被艾玛波拉抱着的艾伦却挣扎着,好像要哭出来一般,又将手伸向车夫。
“西奥,你又要去哪里了?和我们在一起不行么?”
艾伦不安地说着,伸出去的手抓住了车夫的头巾。于是头巾就被艾伦扯了下来。就在艾玛波拉连忙对着车夫说“又再失礼了,非常对不起”道歉的时候——在燃烧着的火光下,年轻人的相貌出现在她的眼前。
艾玛波拉口中不禁发出悲鸣,退后几步。
漆黑的头发,锐利的深绿色的双瞳,好像看着猎物一样如野兽般的目光。没有看错,他就是在大市那边自己遇到的那个男人。
看到艾玛波拉连话都不会说的样子,青年只是避开她的目光,将头巾重新覆在头上,拉马走开。在他的身影消失在树后看不到了,艾玛波拉才发觉到自己的双腿一直在颤抖。
竟然遇见了自己以为不会再见到的人。而且为什么车夫会是他?就在她一片混乱的时候,背后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艾玛波拉又吓得跳了起来。抱着艾伦,连忙回过头去,昏暗之中见到一头鲜艳的浅红色的头发。
“奥莉比娅姐姐……”
“很冷吧,去那边暖暖身子。”
奥莉比娅依然如往常一般的平静。她见到车夫的样子,丝毫都没有一丝惊讶。看来她一早就知道,车夫是那个年轻人的事。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的?奥莉比娅姐姐你是知道的?”
艾玛波拉觉得自己被骗了,连对奥莉比娅也起了戒心。但是,奥莉比娅只是耸了耸肩,平静地对艾玛波拉道。
“我知道啊。因为,他是我的表弟。他身手了得,很适合做护卫。所以我就拜托他赶车了。”
这件事在大市的那天并没有对自己说过。看到艾玛波拉吃惊得说不出话,奥莉比娅好像有点难以启齿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很害怕他啊,所以那时我就没对你说了。但是呢,他真的不是坏人。虽然现在要你相信他很是勉强,但是你还不相信我么?”
奥莉比娅好像向艾玛波拉撒娇一般,难为情地笑道。
艾玛波拉心想,自己在奥莉比娅心中原来就好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心中不觉一阵泄气。但是,实际上自己的确就是如此。大市的那一天,只有艾玛波拉自己一个人看到修道女被杀。证据和被害人都没有找到。因此,是自己搞错的可能性是相当高。而且,自己也曾经要自己去相信当时是看错了,然后再遇到这个人的话要向他道谢的。
但是,现在见到那个人自己还是忍不住想要逃跑。因为,自己亲眼所见,现在依然能在脑海中清晰地回忆起来的那副凄惨的情景,仍然挥之不去。
艾玛波拉心中对那个人的恐惧和谢意在互相争斗着。但是一会儿之后,艾玛波拉决定还是要向他道谢。
他当真没做过那件事,自己就不应该如此失礼地对待帮助过自己的人。自己连丽萨对原谅了,那就更不应该用猜疑的目光去看着完全没任何证据干过那件事的他。
“我知道了。我相信你。那时候不知道,对你的家人失礼了。”
她强行压下自己心里的恐惧,低头向奥莉比娅说道。说完,她就抱着艾伦走到了火堆旁边。
燃烧的木枝不时爆出一点点火星。艾玛波拉在火堆旁边,火星溅不到的距离坐下来,艾伦就一直留恋地看着年轻人牵马离开的方向。她平时明明不会任性,但却要坚持留在那个人的身边,恐怕是他对艾伦来说,是一个救过艾玛波拉,而且又温柔的人吧。在大市的那一天,她也是这样粘在他身边。但是,那次因为艾玛波拉将其赶走,这次艾伦应该是担心他会离开后不再回来。
“艾伦,没问题的。他只是牵着马儿去喝水,马上就会回来的。”
她边说着,边将坐在她旁边地上的艾伦抱到自己的大腿上,抚摸着她戴着帽子的头。艾伦则好像要取暖一样,将自己的面额埋进了艾玛波拉的胸口。
“波拉,你是在生西奥的气么?”
艾伦在艾玛波拉的胸前小声地说道。艾玛波拉心想,之前自己赶走那年轻人的时候语气非常之粗暴,吓惊了艾伦,伤了她的心了吧。明明自己只是一心想保护艾伦的,但却让她看到自己对着恩人说出过分的话,并弄得她哭了起来。现在,她还是在害怕着,不知艾玛波拉是否还在生气。要是当时能够冷静点就好了。想到此,艾玛波拉不禁有点后悔
“我没有生气哦。”
夜里的山风很冷,艾玛波拉抱紧了艾伦,说道。
没错,自己并没有生气。但是,那个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的可怕的情景依然会使让她的恐惧膨胀起来。这段记忆的话,能忘掉就好了。
艾伦始终敏感地觉察到自己依然对那个年轻人抱有警戒之心。她鼻中还流着鼻水,但肯定不是因为寒冷的缘故。
她只好抱着艾伦,手轻轻在她的背上摩挲着。坐在她对面的奥莉比娅,只是不停地往火堆里添加枯枝,没有说话。
奥莉比娅说,那个人是她的表弟。如果这是真的话,她会不会因为那个人是她的家人而包庇他呢?说要调查修道女的事的是奥莉比娅,告诉自己结果的也是她。
现在想来,自己所有的信息,都是奥莉比娅对自己说的。
不行,自己不可以这么想奥莉比娅的。艾玛波拉将怀中的艾伦抱得更紧了,咬紧嘴唇,将自己心中所萌生的疑虑一概打消。
修道女失踪了一个人的话,和她同一个地方的人肯定会去找的。而找不到杀人或盗窃的犯人,当地的地方管理者——而那个地方是王都的话,就会被王家追究责任。另外,王都的那些设施,和许多贵族豪商都会有亲密的来往,这些人要求去找那个修道女的话,王家也不能置之不理。奥莉比娅到底只是一个被王家雇佣的“歌姬”而已,根本没什么能力去包庇自己的家人。自己这么怀疑她,真的是自寻烦恼。
出错的是自己的记忆,自己被烧得到处都是空洞,完全信不过的记忆。现在,艾玛波拉只能这么想了。
西奥博尔德把马儿拉到河边,让它自己喝水,然后拾去附近的枯草,扎成一束,帮马儿擦干净身上的汗。虽然他想这样不断地去忙碌着,不去想其他的东西,但是,隔了这么久了终于可以这么近看到艾玛波拉,西奥博尔德的眼前尽是艾玛波拉的倩影,手老是停了下来。
他老是想着刚才自己握着艾玛波拉的手时的触感。纤细柔软,还有瘦弱。
艾玛波拉,在被失去的记忆所折磨着,挣扎着。她越想去触及自己已经奉献出去的记忆,就会变得越衰弱。所以,绝对不能让她去回忆起自己,就算她看着自己的目光怎么敌视也是如此。
他见马儿喝完水,便拉着它回到原来的地方。只见艾玛波拉和奥莉比娅两人夹着火堆对面而坐,艾伦则被艾玛波拉抱在怀中。艾伦一发现西奥博尔德回来,就想从艾玛波拉的怀中站起来。但却被艾玛波拉抱紧了。
艾伦的双眉一弯,伤心地看着西奥博尔德和艾玛波拉。但是艾玛波拉依然没有放开手。她是不想艾伦靠近自己吧。作为艾伦的母亲,这当然是理所当然的了。
西奥博尔德心里虽对艾伦很内疚,但脸上依然装着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他把缰绳绑在一旁的树身上。马儿这样休息一晚的话,明天就可以继续拉车赶路。
马儿开始吃地上的茶色的枯草。西奥博尔德不断地拍打着它的脖子。忽然觉得背后似乎有人看着自己,于是他就回过头去。
回头一看,西奥博尔德惊讶地发现,背后看着自己的原来是艾玛波拉。她金黄发亮的秀发,在火光的掩映之下,已经变成了橙色。
她站在自己一臂距离还要远一点的地方。一只手好像要押着围巾一样放在胸口,另一只手则依然拉着艾伦,不让艾伦过来自己这里。
很明显,艾玛波拉对自己还抱有戒心。但是,对她自己会走过来,西奥博尔德还是很惊奇。他低下了头。至少,他不想让艾玛波拉看清楚自己的样子,不想刺激她的记忆。
西奥博尔德让头巾压得连自己的眼睛都要遮住了,避开从那紫丁香之瞳射过来的目光。不过,艾玛波拉也几乎在同时,向自己深深地行了一个礼。
“前几天,你帮过我,我却不知图报,还对你说了无礼的话。似乎都是我自己弄错了。非常抱歉!请让我向你道歉,补偿我的无礼的行为。虽然我除了唱歌什么都不会”
看来她话里指的是大市那天所发生的事。虽然之后她叫喊着将自己赶了出去,但那只化身为修道女的恶魔已经变成黑雾消失了,并没有任何痕迹留下来。她不想再引起骚动,但心里却对这件事始终放心不下,于是就想这么去应对吧。
艾玛波拉所见的,全部都的确是她的眼前发生。这样的话对自己抱有戒心是必然的。而事实上她并没有看错。明明到现在为止一直心里都有疑
虑,但她还是强压着,并忍不住这样走过来,向自己道歉。
西奥博尔德很想对艾玛波拉说,你其实并没有看错。但是,他不能说。因为为了不让她充满孔穴的记忆的积木崩塌,她必须被忘记与银龙和恶魔相关的所有记忆。
“没什么,这样就可以了。”
就在这一臂以上的距离外,西奥博尔德回绝了艾玛波拉的请求。艾玛波拉脸上依然有点内疚的表情。她再向西奥博尔德行了一个礼,然后就拖着艾伦的手回到她原来坐的地方。被艾玛波拉一直拉着手的艾伦一直默默地看着西奥博尔德,想说些什么。但西奥博尔德无法让她说。因为现在,艾玛波拉非常不想让艾伦跟自己接触的吧。
在火堆边已经开始准备食物的奥莉比娅,见到西奥博尔德和艾玛波拉回来后,便给了他们各一个装着水的木筒。艾玛波拉接了过来后,先让艾伦拿着喝水,然后自己去帮奥莉比娅。她将奥莉比娅从马车上拿下来的面包切开,并将装着干果的包袱打开。
现在的艾玛波拉,和之前拼命摘着草莓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同了。和普通百姓一起生活的艾玛波拉,体会到,也学到他们生活的艰辛。另一边,她也让西奥博尔德知道自己完全没有任何改变。
和作为一个人,作为艾伦的母亲,不断成长着的艾玛波拉不同,西奥博尔德只是在不断地去狩猎着恶魔,认真地去完成自己被赋予的任务。自己离开了她们之后,西奥博尔德才发现,被时光的流逝所抛弃的人,是自己。
特别是看到艾伦,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和自己与她分别的时候相比,从她的身高,头发,都能明显得感觉到,她长大了。仅仅的一段时间的分别,艾伦的成长,已经是一目了然。终有一天,她会长大成人,变成了年轻的姑娘。最终,她的岁数,也会超过西奥博尔德。这个现实,西奥博尔德心中明白。之前自己只能够故意去忽视。但现在看着自己身边的艾伦,他连在心中去拒绝这现实都做不到。
西奥博尔德看着眼前的艾伦和艾玛波拉,感到自己心里的渴望不住地往上涌。明明自己和艾玛波拉已经人龙两隔,早已放弃,但是现在却无法忍住想去一直看着艾玛波拉和紧紧挨在她身边的艾伦的思绪。
西奥博尔德握紧双拳,将自己心中沸腾着好像要喷涌而出的渴望强自压了下去。为了艾玛波拉,自己不可以去接近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就是保护她,自己只能这样隐瞒着,守候在她的身边。但是,如此是无法长时间下去的。因为,这是不可以长时间继续下去的。
西奥博尔德站起来,离开了坐在火堆旁边的少女们,爬上车夫的座位休息。在这个地方,作为奥莉比娅的支援,一旦发生什么事的话,也可以马上赶过去。虽然这个位置很难看到艾玛波拉和艾伦,但终究还是可以听着她们的声音。
他听到艾玛波拉和奥莉比娅在不知在谈着什么。声音总是钻入他的耳朵。一开始,两人的语气都很平和。可是,之后艾玛波拉的说话语气就好像变得疑惑起来。接着,就听到她和奥莉比娅吵了起来。
西奥博尔德马上下了车夫席,走回去看发生什么事。只见艾玛波拉将一份面包递给奥莉比娅,但奥莉比娅却怎么也不肯接受。虽然奥莉比娅满面笑容地在推搪,但看到艾玛波拉眉头紧皱,满脸疑惑之色,就知道奥莉比娅的进展很不顺利。
“怎么了?”
西奥博尔德看不过去,出声解围。艾玛波拉马上警惕地回过身来。她将手中的面包给西奥博尔德看。
“呃,我想将这个我将这个平均切成了几份,但奥莉比娅却说没有必要。难道是她觉得我给她的那一份太少所以才拒绝的么”
她手中的面包被平均切成了四份。不过手中的面包谁都没动过,艾玛波拉一脸为难的表情地举着手中的面包。在旁边的奥莉比娅笑着掩饰道。
“我现在肚子不饿啦。给我留着一份,我过后吃就行了。”
食物都拿出来了,奥莉比娅却不肯和自己一起吃。艾玛波拉怎么想也觉得非常奇怪。但是,只有这个,他们实在是无能为力。在不再是人类之身后,西奥博尔德和奥莉比娅就不能再和人一样吃东西。月神会不断给予银龙以力量,除了这个之外,其他的所有食粮银龙的身体都会排斥。正因为如此,就算他和奥莉比娅口中含一口水,都只能马上吐出来。
所以,连装出吃饭的样子都无法做到。但却又不能连艾玛波拉和艾伦也跟着他们不吃东西,于是就变成这种情景。虽然浪费,但也只能跟她们说自己过后再吃,等她们睡着的时候再把东西扔掉。
一直和奥莉比娅相处,艾玛波拉比谁都清楚奥莉比娅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是,她说自己肚子不饿,也实在是太奇怪了。不过,奥莉比娅已经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艾玛波拉再说什么都似乎没有用。于是,艾玛波拉便将手中的面包递给了西奥博尔德。
“请你拿一份吧。这里也有些水果,请你挑自己喜欢的就行。”
除了面包外,还有切成薄片的梨,苹果等干果放在火堆旁。
西奥博尔德见艾玛波拉战战兢兢地把面包递了过来。她手中的面包有四份,是把自己也算了进去。但是,和蕾切尔一样,自己也只能够拒绝。因为自己的身体实在是接受不了。
西奥博尔德只好摇头拒绝。艾玛波拉一副困惑的表情,来回地看着西奥博尔德与蕾切尔。恐怕是自己和蕾切尔都不肯吃,就算他们都让艾玛波拉自己先吃,但她也是很不好意思地自己去吃吧?
“你们两位现在都不吃的话,我迟点吃也没所谓的。”
她说着,包起了包裹。本来怎么也不可能一起吃的,艾玛波拉并不需要顾虑自己和蕾切尔。
西奥博尔德脑筋飞快地转着,该怎么和艾玛波拉解释好呢?“咕~”,如虫兽低吟的声音响起。对蕾切尔和西奥博尔德来说这正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艾玛波拉不禁一阵脸红,低下头去,手中急急地将包裹的袋口绑死。
“你肚子很饿了吧?不用顾虑我们了,你就先吃吧。我们真的只是现在不想吃而已啦。”
即使蕾切尔这样说,艾玛波拉依然没有解开包裹。之前蕾切尔和她都没在一起吃过饭,总都可以蒙混过去,但现在并没有任何的房间。自己单独地去吃东西完全没有意义,而且很不自然。现在艾玛波拉的反应可以说是一点都不奇怪。但是,她的样子是打算就这样顶着肚子饿不喝不吃直到晕到,也要跟自己和蕾切尔奉陪到底了。
“你就吃吧。”
西奥博尔德终于忍不住出声了。西奥博尔德心想既然委婉的说话方式她不听的话,不如就说得严厉一点。但是,艾玛波拉一听到这句话,就猛然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西奥博尔德。睁得大大的紫丁香色的双瞳放出的光彩,并不是恐惧,而是纯粹的惊讶之色。好像自己的谎言被看破一样,西奥博尔德心中一阵着急,连忙将头巾压低。艾玛波拉也连忙移开视线。
“对不起,我失礼了。只是,我觉得以前好像有人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回复自我之后,艾玛波拉又回复了疏远的态度。自己怎么忽然地就去不加思索地看着对方呢?艾玛波拉自己也想不明白。
说起来,西奥博尔德想起自己曾经对她说够同样的话,在她还是叫希帕缇卡的时候,她不肯吃西奥博尔德给她的食物。当时,他对艾玛波拉说了同样的话。
刚才艾玛波拉说,以前也是有人对她说过这句话。自己不能再让她想起这段关于自己的回忆了。看到艾玛波拉正在苦苦思索的样子,西奥博尔德心里焦急,不由得对艾玛波拉训斥道。
“你什么都不吃的话,你女儿不是就也不好意思吃了么?光去顾虑其他人,你还是先为你女儿着想吧。”
P221(图)
听到这句话,艾玛波拉转过头去,望向艾伦。
只见艾伦抱着膝盖,坐在火堆旁。刚才他们的对话,她应该听到,但她却没有看向这边。艾伦这么小的年纪,看到自己喜欢的父母交谈时变得跟陌生人一样,无论如何也无法装出视而不见的样子。
其实不为艾伦着想的理应是西奥博尔德。但是责任被推卸到身上的艾玛波拉却丝毫没有在意,反而是想到艾伦可能在一直忍着饿,马上回过头看着艾伦。见到艾伦的样子,艾玛波拉很后悔,眼圈都红了,对西奥博尔德说道。
“是这样呢。那么,我就先去吃了。”
她对西奥博尔德行了一个礼,便走到艾伦身边坐下来,抱起她,打开了包裹。取出其中一份面包开始吃了起来。见此,蕾切尔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样遮掩,推搪,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现在西奥博尔德所做的一切,就像在潮水中用身体保护着不断崩塌的沙砌的城堡一样,抱得越紧,城堡就会崩塌得越快。但他又不能眼睁睁什么都不做看着城堡被冲塌。对此,他只能感受着手中逐渐松软崩塌的触感,祈祷着城堡崩塌的那一天可以稍稍迟一些到来。
在记忆的空洞形成的那个时候开始,这个城堡崩溃的未来已经是无可避免了。眼前的艾玛波拉
,比之前见她的时候,更显得瘦弱。
艾玛波拉是做好了一切的觉悟后,才做出奉献记忆这个决定的。艾玛波拉一定是想到,自己能坚持到艾伦长大成人的那一天。
但就是以什么的信念作为支撑,也只是一时的苟延残喘而已。蕾切尔的弟弟就是如此。
但是,就算是多一天也好,西奥博尔德也希望艾玛波拉能活下去。不再受到任何人的威胁,享受自由自在的生活。
罂粟花,正因为在野外才会艳丽地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