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 OPS3 Part.11
那是个,距离黑菱市两小时电车车程的地方。
领诗歌他们来到这个地方的人,是鮎川千晴。
曾经是“第三只”——亚里亚•瓦利的少女说,这条街上散发出“第三只”的气味。
「就在,这里哟」
千晴回过头来,对诗歌他们如是说。
“波江”和露西菲拉皱着眉头,环视了下四周。
「“第三只”真的,在这种地方吗?」
「在这里的话,就是说——是这里面的某个人吗?」
这里是国际机场。
这座机场不仅有往返于外国的国际航班,也有着联系国内主要城市的国内航班。
而理所当然的,这里的客流量也相当大,诗歌他们所在的机场大厅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七那环顾四周,说道。
「这里是国际航班的机场大楼吧。难道“第三只”感觉到被“C”盯上了,打算逃到国外去不成」
「哎」
诗歌回头看着七那。
「对哦……毕竟“第三只”会采取跟常人一样的思维方式呢」
虽然没有想过,但这么说起来也并非毫无道理。
千晴将“郭公”变成附虫者时的事,在来这里之前听说过了。
“第三只”自己本身,已经没有人格了。它是寄生在拥有美味梦想主人身边的人身上,并只是模仿那人人格的存在。
“第三只”会挑唆被寄生的人,把美味的梦想吃掉。
不过,据说“第三只”似乎诅咒着自己的这种使命——。
露西菲拉的手机响了。她读着收到的信息说道。
「这里并不是候机大厅而是接机大厅,所以我不认为是想逃跑哟~」
「可是,如果不是为了逃跑的话……那就是在等某个人?」
尽管诗歌歪头问道,但谁都没能回答。
各色各样的人们穿梭于宽阔的大厅。不只是提着行李箱的乘客们,也有来接机的人们。光是在机场工作的职员,就有从受理柜台移动到别处的导游,清洁地面的清洁工,用平板车运载货物的商店店员等等一大群。
诗歌他们,只能漠然地眺望着那些人们。
视线范围内的男女老少中,“第三只”就在里面。
可是,现在的“第三只”是怎样的外表,没人知道。
「千晴,不能想想办法揪出原来的气味吗?」
「抱歉,我已经尽力了……」
千晴摇头后,露西菲拉身上又响起了手机铃声。
「如果气味不移动的话,就无视那些走过的乘客吧~。锁定留在原地的乘客,或者职员可能来得比较好」
原来如此,可能的确如她所说。
诗歌他们无视那些过路人和从国外刚刚归国的人们,环视着在长椅上坐着的客人,或是停留在大厅内的职员们。
前来迎接“第三只”的是诗歌、千晴、大锹、“波江”和露西菲拉五人。虽然其他同伴也一起同行来到了机场,不过都待在大楼外监视着海老名夕——爱理。
「啊,那边有个女的看向了我们这边!不是那个吗?」
「那职员好像偷瞥了一眼,站在大厅正中央的我们哟~」
「刚刚,擦肩而过的男人回头看千晴了哟。不觉得奇怪吗?」
「用“啊,有个可爱的女生呢”的眼神呢~。不过确实是看了千晴」
「亚里亚……」
这么怀疑起来后,在大厅里的所有人员看起来都可疑了。
诗歌不气馁地继续环视着四周——。
「……?」
视线停留在了某个地方。
在长椅的一处有个小小的后脑勺。
从身高来看,应该是上小学高年班的年纪吧。除此之外就看不出什么了。不但由于背对着这边看不见脸,而人躲在靠背后面连衣着也看不出来。
而那孩子两边的座位,都是空着的。从诗歌他们来到这里时起,就一直是那样。
「怎么了吗,小雪。难道发现什么可疑人物了吗~?」
受到露西菲拉的询问,诗歌悄悄地指着她在意的那孩子的后脑勺。
「那、那个孩子」
「嗯?哪里……啊啊,那个吗~。那个孩子像“第三只”?」
「那、那也不是,只是在想他的爸爸妈妈到哪去了呢」
「小雪~……现在可不是担心那种事情的时候哟~」
露西菲拉一脸无奈,但随着手机铃声的响起,新的邮件到达了。
「……姑且,去看看什么情况吧」
大概是被主人命令了吧,露西菲拉勉为其难地走近长椅。诗歌他们也紧接着,绕到了孩子的前方。
映入诗歌眼帘的,是一名男孩子。正玩着手中的掌机。身着牛仔裤和卫衣这种休闲的衣服,头上还戴着耳机。
男孩子没有注意到正在观察着自己的诗歌一行,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
从这种样子上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抱、抱歉,是个普通的孩子……」
也许只是刚下了国际航班在等着监护人而已。正当诗歌这么想着,一边向大家道歉一边准备抽身的时候。
「——亚里亚?」
千晴突然,向男孩子询问道。
「哎?」
诗歌他们异口同声。
「是亚里亚,对吧。——嗯,不会错的」
千晴靠近男孩子,正对着他弯下腰。窥探着男孩子的面容。
「终于,找到了」
另一方面,男孩子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
然而,他的手指——停在掌机按钮上一动不动。
「“即使在预计的可能性之中,也是最糟糕的——”」
抬起头来的男孩子,果然毫无表情。凝视着千晴,拿下了耳机。
「“竟然想起我了啊,千晴”」
「……!」
诗歌他们吃惊地屏住了气。
千晴微微笑着。
「说话方式,总感觉有点生硬啊。这就是亚里亚现在的人格?」
「“你是知道的吧。我的人格,早就不存在了”」
面无表情的男孩子,用大人般的口吻说话。那真是个不可思议的景象。
「如果说我说话生硬的话」
「“如果说我说话生硬的话”」
千晴和男孩子,同时开口说道。
面向吃惊的诗歌一行,男孩子继续说着。
「“那也是,在说这孩子说话生硬”」
「也是呢」
千晴又一次,笑嘻嘻地微笑着。
机场大厅里充斥着大量的人群,以及国际航班到站的广播。
那里成为了鮎川千晴和,戴着耳机的小学男生——亚里亚•瓦利再次相遇的地方。
“原始三只”之一、“第三只”。
据说是产生出同化型附虫者的怪物,就在这里——。
「这、这孩子真的是“第三只”吗—?“原始三只”竟然、在这里……?」
男孩子眼神锐利地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露西菲拉。
「咿……」
「没事的,不要害怕。亚里亚是个好孩子」
千晴笑着这么说,可男孩子本人却否定了这一说法。
「“又在说这种话了吗,你啊……”」
这么说着,男孩子吐了口气。看起来就像是在叹气。
「可是,总觉得很奇怪啊。刚刚,在说话的是这孩子?还是亚里亚?」
「……」
面对千晴的发问,男孩子沉默了。
诗歌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样的他。
并没有像露西菲拉那样感到恐惧。因为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小学生,当前看起来也不是危险存在,而且诗歌有着更加在意的事情。
「那、那个,初次见面,“第三只”——啊不对,亚里亚」
诗歌先点头行了一下礼,然后说道。
「还是说,那个……先向这孩子问候一下比较好?」
「……」
男孩子什么都没说。只是面无表情地回视着诗歌。
七那皱着眉头。
「喂……总觉得,样子有点奇怪不是吗?」
对,诗歌也一直很在意。
就千晴所说来看,寄宿着亚里亚的人自身只会被想吃掉梦想这样的饥饿感所困扰,对身心并不会产生重大影响。
可是眼前的这个男孩子——。
「“——千晴。事到如今,你什么事?」
只诉说着亚里亚•瓦利的话语。
千晴似乎也察觉到了违和感。藏起了笑容,眉头紧锁。
「亚里亚……?」
「“复仇吗?打算想办法杀死我这个,将比什么都重要的弟弟变成附虫者的我……”
「不、不是的!你听我说啊,亚里亚——」
「“不过,能不能再稍微等一会呢?”」
打断千晴的话语,男孩子说道。
「“我等的
人,也差不多该来了”」
「哎?」
「“我要吃掉那人的梦想。所以——在那之后的话,我随你处置”」
千晴吃惊地停住了呼吸。
在变了脸色的千晴想要说什么之前,诗歌抢先逼向男孩子。
「不行的!」
「“你是……那味道,是艾尔比奥雷的附虫者吗”」
「再继续产生附虫者——那种事,绝对不行!」
「是啊,亚里亚!明明亚里亚你其实,也不想那么做的!」
即便如此,男孩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只有这次,真的是无可奈何啊……”」
他看着对方的眼睛,只有嘴机械性地动着。从人偶般的男孩子口中说出的,是精疲力竭了的话语。
「“再过不久,他就会到了”」
诗歌一行感到奇怪。
「他?」
「“是这孩子重要的挚友。他马上就要回国了”」
男孩子抬起头,看着显示飞机到达时间的时刻表。
「“我们俩接下来,将第一次与他见面呢”」
「……!」
「“虽然由我来说有点那什么,但那家伙是个非常帅气的人。是个能让男人都着迷的家伙。这孩子不但信赖他,而且还尊敬着他。这孩子至今为止和那人见过好几次面、谈过好几次话、一起玩过好几次,产生出了友情。——在网上”」
「既然那么重要的话!」
诗歌不禁大声说出口。周围的乘客都将视线投向她。
「就更不能,将他变成附虫者了!」
「“是啊,你说得没错。只是啊,情况和至今为止都不一样。我现在,所寄宿的这个孩子——也是个好人啊”」
亚里亚口中的,这个孩子。
换言之,就是诗歌他们现在正注视着的,这个面无表情说这话的男孩子。
「“太过好人了,就如你们所见”」
「如我们所见?」
「“被想要吃掉挚友梦想的饥饿感和罪恶感困扰,最后——变得什么都不去想了”」
诗歌他们吃了一惊。
「“我这种东西,必须赶快从这孩子身上消失。不这样的话就会太迟了。所以,为此——我将头一次毫不犹豫地,把这孩子挚友的梦想吃掉给你们看”」
「……」
「“他的挚友也真是个爽快人。我一发出乞求帮助的假邮件,他就如我所愿地,坐飞机来到了这个国家”」
「——不行」
千晴抓住了男孩子的肩膀。一脸认真地说道。
「亚里亚,那种事太奇怪了啊……要是你吃了他挚友的梦想,那就这孩子可就真完了。我是明白的——而且亚里亚你其实也是明白的吧?」
「“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了。在离开这孩子之后的话,复仇什么的随你喜欢。所以,现在就——”」
响起了手机的铃声。
千晴露出了笑容,回头看向露西菲拉。
「没关系的啦,亚里亚!有非常聪明的孩子在呢。那孩子的话,肯定会帮忙想出好方法的啦!」
聪明的孩子,应该就是指露西菲拉的主人了吧。
「就、就是啊。应该有什么其他办法的!」
诗歌也期待着能够避免那种结局的策略,但是——。
看了邮件的露西菲拉,露出了僵硬的表情。
「——那样就好,她是这么说的」
千晴的笑容,僵住了。
「同化型的棋子能够增加的话,就能产生出战胜“暴食”的希望——她这么说」
千晴膛目结舌了。
「怎、怎么这样……!」
诗歌也发出抗议,但是——。
「“不论怎样,都是一个结果。因为明明我们无论何时都一路抗争,命运却不允许我们那样做。一定会变成不得不那样做的状况——”」
「不会让事情,变成那样的!」
诗歌拼命地反对。
「从听了千晴的话开始,我就一直在想。亚里亚不得不产生附虫者的状况,肯定是可以回避的!就算这次,也绝对——」
「“行不通的——”」
诗歌他们,吃惊地看着男孩子。
从男孩子的眼角,一行泪水滑落下来。
「“一直,都是这样。这次也是,你看——”」
留着泪水的男孩子,他所注释的前方。
不再是诗歌和千晴他们的面容。
他注视着的,是在大厅接待柜台处慌慌张张的工作人员们。
「……」
追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的诗歌一行所看见的,是工作人员们不寻常的举动。
「这、这位客人,请立刻离开这里前去避难!」
「从正面的自动门出去,远离这座大楼——」
工作人员们从接待柜台中飞奔出来,连厅内广播都不使用地大喊着。
「着陆的飞机失去控制,正朝这边——」
大喊着的工作人员们,以及大厅中呆立着的人们。
「“——结果,还是会变成这样啊”」
在亚里亚•瓦利渗出泪水,说出自虐般话语的同时。
使整个机场摇晃的巨大震动,袭向了诗歌等人。
3.01 OPS3 Part.12
诗歌看见了,闪光和冲击的激流。
最先填满大厅的,是炸裂开的纯白光芒。是电力系统短路了吧,天花板的荧光灯崩裂开来,电子揭示板火花四溅,墙壁上的LED也暗了下来。
接着,是声音。
突然震动整个大厅的,是不止鼓膜连身体都要被吹飞的巨响。在三秒不到的时间里就急速接近了大厅——。
「……!」
身处大厅的诗歌等人,目睹了可怕的景象。
从回国班次大门出现的,并不是——手持行李的乘客们。
而是全是伤痕累累,露出骨架的巨大白鲸——。
也不是这样。
「“请原谅我吧……”」
亚里亚的低语,被巨响盖了过去。
并非白鲸。
诗歌他们看见的,是破坏了建筑物后现身的,大型客机的悲惨下场。
客机前端,天线罩部分已经因挤压变得不成形了。与沥青地面摩擦,本应是纯白的机身表面满是红黑色的擦伤,外皮曲卷起来露出了隔离壁。
「————!」
由于冲击声的关系,大厅中人们发出的悲鸣,只能令人感觉成高音的声波。
将天花板、地板——视野中的一切物体击飞着接近的,巨大机体。
就在诗歌一行也即将沦为受害人的关头——。
机体,断裂了。
是因为并非从正面,而是斜向地冲进了机场的缘故吧。虽然来自前方的冲击破坏了天线罩,但是来自侧面的冲击则将机体打断了。
不合时宜地,在诗歌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啪嚓折断了的香肠。一直站在大厅中的诗歌等人,正好伫立在那断面处。
「——」
多亏了机体的折断,惨剧的蔓延停下了。
机体的断面,一片漆黑。
但在四溅的火花照耀下一瞬间看到的景象,令诗歌僵住了。
折断的飞机内部,从顶棚上垂下来的恐怕——是无数的氧气面罩。同时还有同样从顶棚上敞开的行李箱中散落的行李。而在没有照面的黑暗中挣扎着身子的,是飞机的乘客们。
到底,发生了什么——。
应该是本应在跑道上停下的飞机,不知道为何失去了控制,冲进了机场吧。
脑袋里,已经理解了。
但是映照在视野中的瓦砾、折断的机体、发出痛苦呻吟扭动着的乘客们。以及——回荡于耳边的悲鸣和火星溅开的声音,因为这些变得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
正、正是这种时候,不振作一点的话——。
使命感,催促着诗歌。
而且“虫羽”的大伙们也在,没错,正是这种时候,要像利菜一样——。
和飞驰的思绪相反,身体一动不动。
好像发生了火灾。虽然看不见火苗,但黑烟逐渐包覆起大厅和飞机。
「大锹!去找到着火处并扑灭!烟尘的排除也拜托了!」
在发生惨剧的大厅中响彻起的唯一理性话语,让诗歌一下子回过神来。
是“波江”。她奔向诗歌,取出手帕捂住了她的嘴。
「“冬萤”你带着千晴和“第三只”,去安全的地方避难。不能让二次受害伤到他们。」
这么说着的“波江”,口吻非常温柔。是想告诉诗歌不用担心。
推了一把诗歌的肩膀,“波江”飘舞着一头长发,转身面向飞机。
「露西菲拉叫上在外面的同伴,确保好通往安全场所的通路!同时和机场的工作人员合作,尽量多准备些担架!在消防和救护人员到达前,尽可能多地救出伤员!」
「明、明白—!」
跨过翻起的机场地皮,“波江”冲进了遮断的飞机内。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依然呆立着的诗歌口中,漏出颤抖的话语。
就算在习惯了附虫者战斗的诗歌眼中,眼前的景象也是那么地非现实。不分敌我,只是不合理地流淌着鲜血的地狱。
这种情况,该怎么称呼才好呢——。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吗……?”」
矮小的身影,从诗歌身边穿过。
「“结果……!结果,还是变成这样……!”」
带着耳机的少年——亚里亚•瓦利跑向了昏暗的飞机内部。
「等等……!」
诗歌的双脚,终于听话了。想要追上亚里亚,转过身去。
「千晴你,请到安全的地方……!」
千晴没有反应。还和刚才为止的诗歌一样,呆立着。
和亚里亚一起越过混凝土的碎片,进入了飞机内——。
那是一片充斥着烟尘和痛苦呻吟的空间。
在没有照面的昏暗中,能看到几张倒下的座椅。从不知何处传来孩子的哭声,几名乘客陷入恐慌状态,翻滚出飞机。
「振作点!将没受伤的乘客引导到外面去!」
“波江”正在摇醒,因为冲击而神情朦胧的乘务员。
「“C•J……!”」
亚里亚沿着昏暗的通道前进,环视着四周。诗歌拼命地跟着他身后。
「“你在哪,C•J!应该,就在这附近的!”」
他不断呼喊的C•J,应该就是之前所说的挚友吧。
「“C•J”——」
到达飞机的后部座位后,走在前面的亚里亚膛目结舌了。
诗歌也看着这幅景象,无语了。
和折断的前方不同,后部相对来说,应该损害比较小——。
虽然是这么预计的,但完全想错了。应该是在冲进机场前就发生了剧烈撞击吧,飞机外壁的一部分损坏,凹陷至乘客座位的——是搬运用吊车的钢铁骨架。
「已经没有呼吸了!快来帮忙!」
响彻的话语,令诗歌和亚里亚回过神来。
从墙壁中伸出的吊臂扯倒了数张座位,压在了一名乘客身上。
是一名金发的少年。他已经失去了意识,脸色铁青地瘫软着。
「——」
亚里亚看着的,是滚落在金发少年身边的耳机。
和现在亚里亚所戴着的,是同一型号。
「“是C•J——吗……”?」
「快来帮忙!」
座位周围的乘客,已经有好几人打算救出少年。从中年的男性,到老人、少女等数人,在与吊臂搏斗着。在一旁泣不成声的,应该是少年的母亲吧。
诗歌奔向倒地的少年,加入到想要抬起吊臂的人群中。
但是,亚里亚没有动。
亚里亚——笑了。
「“——哈哈”」
耷拉地失去力气,跌坐在原地。
「“你看吧……反正,会变成这样的……就算想要帮我,也是没有用的”」
看着停止了呼吸的少年,亚里亚哧哧笑着。
看到从他眼中滑落的一行泪水,诗歌吃了一惊。
「亚里亚•瓦利——“第三只”……」
千晴说,在戴着耳机的男孩子体内的便是“第三只”。
而他自己,也这么承认了。
然而,在诗歌的眼前,这个男孩子却为了一个人落着泪——。
「明明是“原始三只”,却在哭泣……?」
“暴食”。
“浸父”。
盯着人们祈愿的梦想,一味将其吞噬的存在,便是“原始三只”。
对于这么深信不疑的诗歌来说,这个景象过于冲击。
这只“原始三只”,和其他两只不同——。
「他的肺部被压迫无法呼吸!不赶快的话就迟了!」
想要救出少年的人中,有人这样喊道。
诗歌回过神,再次加入到抬起吊臂的人群中,但是——。
「呀……!」
有人抓住了她的脚踝,吓了她一跳。
「已经没有呼吸了不是吗……!比起他,救救我吧……!」
穿着西装的男性,倒在诗歌的脚边。这边的也是吊臂的受害者吗,他脚上流着鲜血。
「血止不住啊……!」
「哎——不过……」
在诗歌看来,男人的伤并非那么严重。只是衣服的一部分被染红了而已。少年这边才是分秒必争的状况,可是——。
诗歌看了一眼亚里亚,他正痛苦地抱着头。
「“只能吃掉他的梦想了……但是——可恶……!”」
「喂,我说你……!快点来帮忙啊!」
「——」
诗歌犹豫了。
是应该回应求助的声音。
还是说,应该救自己认为应该救的一边。
这一瞬间的犹豫,令流血的男性发出了悲鸣。
「——呀啊!」
男性像是弹开一样向后方仰起了身子。后脑勺猛撞在墙上,失去了直觉。
「哎……!」
诗歌吃了一惊,看向旁边。
在那里的是一名比诗歌个子要高的少女——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名少女摆出一副好似刚踢完足球一样的豪爽姿势。
她是帮忙救少年的其中一人。是名身穿白色迷你裙的连衣裙,红色靴子,没有将手穿过较薄对襟毛衣的袖子,而只是将其搭在肩上的少女。很难判断她的年龄是初中生还是高中生。润湿的头发贴在脸上看不清表情,不过可以窥到她那露出虎牙的嘴角。
回头看向大吃一惊都不说话了的一行人,少女呼地,叹了口气。
「嘿」
少女用食指咚咚地,戳着吊臂。
乘客们面面相觑。互相点头,化作一个整体再次开始了救助工作。看着那样的他们,本因着陆失败的打击一团混乱的机内,也变了样。一个人,有一个人,满脸烟黑的乘客们聚集起来,帮忙救援。
「……好厉害」
诗歌一边自己帮忙救助,一边看向连衣裙少女。
看见少女的行动,在场的所有人都团结一致了。就算语言不通的外国人,也靠着想要救助少年的想法而抑制住内心的恐惧行动着。
这种事,我做不到的——。
诗歌既没有抓住人心的领袖魅力,也没有将人聚成一团的领导力。
她成不了曾经的“虫羽”首领,立花利菜。
明明这种事,早就知道了——。
「……呼」
少女突然停下救助,又叹了口气。本以为她身上的是大胆的迷你裙,但下面却穿有短裤。打开从裤子口袋里取出的包裹,将里面的东西叼在嘴上。
是曲奇。
「……」
一边咬碎曲奇,一边准备回到救援中的时候——她注意到了颓废在一边的亚里亚。
少女用食指来来地招呼着。
「——」
虽然亚里亚看似痛苦地扭曲着表情——但是他拭去了泪水。站到诗歌身旁,帮助救援。
「“可恶……这种东西,要是以前的我就能轻易地穿过去了……”」
「“第三只”……」
对附虫者来说最为憎恨的敌人“原始三只”,现在就在诗歌的旁边。
但是那个“原始三只”,表情因悔恨而扭曲,正想要救助他人的性命。
「“这一次,我也只能吃掉这家伙的梦想了吗……!”」
正当亚里亚像是要把囤积的什么东西吐出来一样,低吟着的时候。
伴随着沉重的震动,吊臂微微抬起了一点。
「动……动了!」
「保持这样!保持好这样,趁现在拉他出来!」
「还差一点了!好的,好的!拉出来了!」
「快点,快做人工呼吸!」
笼罩着余烟的机舱内,突然骚动起来。——浓烟之所以减少了,应该是因为大锹一边灭火,一边操纵气流将烟派排了出去吧。
「……」
喘着慌乱的气息,诗歌和亚里亚呆呆地伫立着。
被吊车压在下面的少年,终于得救了。
看着正好在场的乘务员进行人工呼吸的景象,亚里亚嘟囔了一句。
「“得救了……吗?不,还说不准……”」
「一、一定会得救的。因为,七那在外面——」
「“不会的……因为至今为止都变成了不得不吃掉梦想的状况——唔哇”」
曲奇少女从后面抓住了,一副男孩子摸样的亚里亚的头。
「“什、什么啊……抱歉了啦,说没用什么的”」
少女胡乱的抚摸着,害羞着的亚里亚的头。
「那、那个,非常感谢」
诗歌面向少女,低下了头。
从千晴那听来的,是同化型附虫者那不得不降生于世的命运。
以及,被这一命运折磨着的“第三只”这一存
在。
但唯有这一次,看来能够避免悲剧的发生。
能做到这点,也是多亏了眼前这位少女。
「虽然由我道谢有点奇怪,那个,多亏了你——」
正当诗歌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她感到了违和。
曲奇少女的表情,看不真切。这是因为润湿的头发贴在了脸上。
到底,是什么润湿她的头发呢。
那是——量并不寻常的汗水。
「那个……失礼了,请问——」
诗歌察觉到自己的声音,不禁在颤抖着。
烟消散了仔细一看,曲奇少女的连衣裙也因为汗水变了色。不仅如此,从肩上披着的对襟毛衣的下摆上滴落的——是红色液滴。
「——你,受伤了吗」
「如果重伤者有两个的话,周围的人们会犹豫要救哪个的吧……那样一来,说不定两个人都无法获救……」
少女露出尖锐的虎牙笑了。和表情相反,声音异常虚弱 。
「“喂——”」
亚里亚的脸色变了。他凝视着少女的右手。
是在救出少年后,捡起来的吧。
「“喂!为什么,你会——身为女人的你,会拿着那个!”」
曲奇少女握着的,是耳机。
是和亚里亚带着的那副,一样的耳机。
「我是男人……只不过生出来的时候是具女儿身……」
像是在乞求原谅一样,少女扭曲的面容——。
从诗歌的眼前,消失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俯视着像是断了线一般脸朝下倒地的少女,亚里亚大叫道。
「——」
看着对襟毛衣卷起后露出的后背,诗歌的脸色失去了血色。
满是鲜血。不知道是不是飞机与吊车激烈撞击时损毁的机壁的一部分,好几枚锐利的铁片插在她后背上。这是能隐瞒至今简直是奇迹般的重伤。
这个少女正是——C•J。既是亚里亚为之吸引的梦想的主人,也是为救助少年能将致命伤隐藏至今这等精神力的持有者。关于性别上的误会,好像有些缘由。
连手指都一动不动的少女,以及抱头俯视这一切的亚里亚。
在他身边的诗歌,在这被混乱包围的机舱内,确实地看见了。
「……」
看见了多亏曲奇少女得以救出的金发少年,恢复呼吸的瞬间。看见了像是母亲的女性边哭边紧紧抱住,痛苦地咳嗽着的少年的景象。
「“果然,还是会变成这样……结果,还是会变成这样的命运……”」
亚里亚握紧了拳头。在少女身边跪了下来。
「“想要一个自己能重获新生的地方……你曾经,这么说过呢……”」
亚里亚的身体,被如火焰一般的蓝色磷光包围。他慢慢地张大了嘴。
「“好像很好吃——就算这种时候,也会这么想的我,恐怕永远都不会被原谅的吧……”」
看见亚里亚长大嘴巴,靠近倒下的少女——。
诗歌想也没想地冲入到二者之间。
「……!」
亚里亚瞪着抱着少女的头,袒护着她的诗歌。
那喷怒的面相让人实在无法想象是一个孩子——简直就像是怪物。
「“让开——”」
「……!」
诗歌来回摇了摇头。
亚里亚抓住诗歌的衣服,想要将她从少女身边拽开。但是他的力气并不像是叫做的“原始三只”的怪物,非常柔弱。
「“不要妨碍我——你有什么权利,去打算杀死她——”」
「……!」
诗歌又摇了摇头。
说不出话。代替话语的,是不知何时涌出的泪。
「“那么,改怎么办才好啊!你难道叫我见死不救吗!难道与其变成附虫者,还不如死掉更好吗!”」
「……!」
「“那么,你能做些什么啊!难道说你能够就她——他吗?”」
「——救不了……」
诗歌咬住嘴唇。
现在,眼角流出的是太过悔恨的泪水。
顾不上羞耻和体面,吐露出其实早已明白的事实。
「我,什么都做不到……!」
作为一号指定的幸存者,无法代替“郭公”。
也没法变成伟大的挚友,立花利菜那样。
别说那些了,就算变回到一个普通的附虫者,也救不了任何人。
因为诗歌的力量——只能做到,破坏。
「我,救不了任何人……」
机舱内,浓烟再次笼罩起来。乘客们人声嘈杂。
在诗歌的背后,产生出微小的气息。
「我来迟了,飞雪大人」
对在耳边低语的天真无邪的声音,诗歌点头示意。
「——但是」
在诗歌的低语同时,视野的的确确地,烟消云散了。
「……!」
惊讶的亚里亚以及其他乘客的面容,也如云烟一般挥去,下一瞬间——。
视野中满是,耀眼的光芒。
「——」
受伤的曲奇少女。
抱着她的头的诗歌。
以及,亚里亚。
这三人再次现出身姿的地方,是被光芒包覆着的机场接机大厅。
从折断的机体中,乘客们按“波江”和乘务员的诱导陆续逃离出来。但是令亚里亚感到震惊的不是他们——而是几分钟之内完全变了样的机场大厅。
大量的医生、护士、急救员忙碌地奔波于事故现场中。乘客们不但被用担架陆续抬至外部,而且重伤患者就地在设置好的简易床上接受着治疗。照亮周围的是大型移动式照明灯。
诗歌抹去眼泪的同时,紧紧抱住了曲奇少女的头。
「但如果是我的同伴,肯定能救得到……!」
看着在大厅内展开的完善对应态势,亚里亚呆呆地说道。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简直就像是,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似的——”」
自己这么说着,吃了一惊。
注意到出现在大厅中的诗歌他们,有人向这里跑了过来。
看着其中一人,亚里亚表情扭曲了。
「“——千晴……是这样啊,你是知道的……”」
赤濑川七那也出现了。她带领着露西菲拉和“虫羽”的同伴们。
「快来几个人到这里来!有重伤的人!金龟子我给你连灯都准备好了,你给我好好干啊!」
「我才不是赤濑川的职员呢!」
嘴上一边不饶人,有着治愈能力的附虫者少年一边坐到了曲奇少女的身边。
「喔、喔喔,好可爱啊……看上去,相当不妙的状态啊」
看到伙伴们的诗歌一时脱力了。安下心来的诗歌,打算离开少女。
但是。
有人从身后抓住了,打算开始进行治疗的金龟子的肩膀。
「请、请等一下」
是露西菲拉。看着一手拿着的手机,含糊不清地问道。
「那、那个人已经变成附虫者了吗—?」
诗歌惊讶地抬头看着露西菲拉的脸。
「如果还不是附虫者的话——“第三只”,请快点把那孩子变成附虫者」
「——!」
诗歌膛目结舌了。
露西菲拉不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不,是不打算和诗歌对视。
「我们必须打倒“暴食”。同化型再次诞生的话,将会成为无上的战力~。说不定还在“郭公”和“睡美人”之上」
「露西……?」
「坦白说吧。没有把握只靠“虫羽”战胜“暴食”。要说为什么的话,作为我们最高战力的小雪,她的能力——」
露西难以启齿地抛出话来。像是硬挤一样地继续说道。
「“暴食”也能够使用」
「……!」
尽管被露西菲拉的发言吓了一跳,但是聚集起来的“虫羽”成员的神色更加出乎诗歌的意料。
因为吃惊的只有诗歌,而同伴们都紧咬着嘴唇。
「哎……?大、大家——」
「要是战力增加,取胜的可能性也会增加。更别说那是“暴食”所没有的能力了」
否定露西菲拉话语的人,一个也没有。
看着露西菲拉、以及包括七那在内的伙伴们的表情,诗歌注意到了。
「——从、从一开始就?」
嘴巴,擅自动了起来。
「从一开始……就不认为能够打赢吗……?打赢“暴食”……」
「……」
「“第三只”的事也是……大家都期望着自己人能够增加吗……?」
没有那回事——。
诗歌所希望听到的,这一句话,没有人一个人说出口。
将救护乘客交给急救员,终于赶来的“波江”和大锹也是。
好沉重。
诗歌心中产生了至今为止从未感受过的,没有尽头的沉重打击。
「谁都……不
曾相信过我……?」
「不是的!」
“波江”否定道。
「我相信着“冬萤”你!只是——」
「漂亮话,对吧?」
突然打断“波江”话语的,是佐藤阳子。
「同化型的附虫者成为自己人的话,说不定能战胜“暴食”。说不定也能减少“虫羽”伙伴们的牺牲」
直到刚才为止,应该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一味坐在行李箱上的少女的存在。明明是如此存在稀薄的少女——她却无时无刻,待在诗歌身边。
像是要挖出心中的疑惑和不安似的。
看透人那颗黑色的心,将人引导至更加黑暗之地。
「那种事,你明明早就明白的——仅凭漂亮话就能拯救一个人来得更奇怪对吧?」
佐藤阳子扑哧一笑。
「不不,与其说是漂亮话……不如说只是任性?」
任性。
是吗——。
诗歌同意了。
从“虫羽”首领的角度出发,从一开始就没得选择。
即便如此也没有放弃抵抗的眼下的诗歌——只是在任性罢了。
「就特环来说,如果着眼于和“暴食”——以及“C”的战斗,那么也渴望得到同化型附虫者这一战力」
这么说道的,是叫做“兜”的特环战斗员。
「以我个人来说……也有着和魅车八重子对抗层面的意义」
曾经和“虫羽”是敌人的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也期望着附虫者的诞生。
可以说,已经没有质疑的余地了。
在这里将曲奇少女变成附虫者,是再正确不过的了。
诗歌所期望的——是不正确的一边。
诗歌看了一眼亚里亚,他因为痛苦表情扭曲着。
「“说都不阻止的话,我也无能为力……肯定会吃掉她的梦想的吧”」
无法抗拒食欲。
这边是“原始三只”。
他没有,除此之外的选择。
「明明产生出的,不是什么战力……」
诗歌看着曲奇少女。
要是变成附虫者——这个少女会很强。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诗歌在她心中看到了能让她如此确信的强大。
「而是一名,附虫者……」
「——!」
能感到,有几个人动摇了。
只是正确答案不会因此改变。
要有一百个人,那么就会有一百个人反对诗歌吧。
换作是其他人——现在已经不在了的“郭公”或立花利菜在场的话,他们会怎么做呢?果然会反对诗歌吗?
不由得依靠妄想这点,毫无疑问也是诗歌的软弱,她自己是明白的。
「我明白的……但是……但是!」
渗出泪花的诗歌,她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不合时宜的人的脸庞。
药屋大助。
虽然并不是附虫者——但也把诗歌当做并非附虫者的普通人对待的少年。
与他许下了再次见面的约定。
「但是——我不要……!」
没能忍住,泪水从诗歌的眼中溢出。
如果在此让附虫者产生了的话——明明是正确答案,但却会失去选择分支。
诗歌觉得会越过那不能跨过的一线。
「现在,决定是否将她变成附虫者的明明是我们……明明不是“原始三只”……!为了我们自己而产生附虫者什么的,这样的话——」
由于太过激动,提高了嗓门。诗歌呻吟道。
「不就和“原始三只”,一样了吗……」
能感到,又有谁动摇了。
说话的同时,自己也是明白的。
自己再说这卑鄙的话。
「我知道……这是任性……但是,我不要这样……!」
与其说是任性,更不如说是个娇气鬼。
极不负责的,基于感情上的不正确答案。
不过,一旦扼杀了这股感情,能强烈地感觉到这将会酿成无法挽回的事态。
「——应该更换首领呢」
突然开口的,又是佐藤阳子。
「如果不能将组织摆在第一位考虑的话,就是首领的失职,对吧?」
场上的空气僵住了。
「小“冬萤”也是……要是想将那份任性坚持到底的话,就应该退出“虫羽”啊」
来,别待在那种地方,来这边——。
佐藤阳子的温柔笑容,看起来就好像正挥手对自己这么说着。
「……」
诗歌抱着曲奇少女的头,表情歪曲了。
诗歌并不具备领导的素质——虽然这种事情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是终于落到不得不承认这一点的地步了。
诗歌在的话,“虫羽”这一组织本身将会变得不行。
挚友留下的人们,将会被自己的这双手给毁了——。
「——从“冬萤”身边离远点,佐藤阳子」
采取这出乎意料行动的,是“波江”。
她像是袒护着诗歌似的,站到佐藤阳子面前。
「“波江”……?」
「抱歉,“冬萤”……真的很抱歉……!」
“波江”回头看向诗歌,紧咬着嘴唇。
「我再一次只看到眼前的战斗……!真是惭愧……!」
「如果你无法继续待在利菜所留下的“虫羽”中的话——」
大锹走到诗歌身边,咕噜地反向转过身去。
「留在那样的你的身边,也是我的职务吧」
「你、你们,还正常吗?」
背对着“虫羽”成员的露西菲拉,脸上抽着筋。
「你们打算在这种情况下,背叛“虫羽”吗?」
「不会让这个少女变成附虫者的。如果你们不同意的话,就会变成那样吧」
「金龟子。进行完最低限度治疗后,你也给我离开」
对于“波江”和大锹的突然行动,诗歌感到困惑。
「“波江”,大锹,我、我没有那种——」
「虽然想迟点再说的,但说不定这是个好机会啊」
“兜”交叉着双臂说道。
「要不要加入特环——东中央支部,“冬萤”」
「哎?」
和诗歌一起,在场的所有人看向“兜”。
「不会让中央本部对你出手的。并不是以捕获的形式,而是以正式加入这种形式让你变成自己人这件事,东中央支部从以前开始就哎商量着。——如果脱离“虫羽”成为特环的战斗员的话,放过那边的少女也不是不行」
露西菲拉慌张起来。
「你、你在说什么呢……小雪脱离“虫羽”?放过同化型附虫者诞生的机会?而且还说……加入特环?你、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呢!」
「——」
正如露西菲拉所说。
自身行动所招致的现实,诗歌没能立即理解。
就在刚才还应是同伴的附虫者们,眼下,正互相投以敌意。
因为诗歌——。
终于开始化作一团的附虫者,又开始四分五裂——。
「快点离开那,金龟子」
「喂,感觉——不妙啊」
金龟子紧张的语调,回荡在充满紧张感的大厅里。
「光线……不,这是——」
照亮大厅的灯光,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
诗歌也终于察觉到了异变。
光——在动着。
软绵绵地弯曲、变质,一点点变着形。
从灯里,溢出小小的光点。
仔细一看,那是一大群小蝴蝶——翅膀上浮现着“C”的文字。
「“C”——」
低语着的诗歌,想起了和“C”的决战已经开始了这件事。
3.02 OPS3 Part.13
强力照明所使用的电力,就那样从机器中分离出来,汇聚成具体形态。
闪耀着金色光辉的,裸体美女。
其数量,是四体。各自都有无数的白凤蝶跟随着。
在诗歌一行,以及在场的救护班,都没有理解事态地呆立着的这个时候——。
响起了手机的邮件铃声。
露西菲拉回过神来,看向手机屏幕。
「——盯着“第三只”来了!保护那孩子!」
尽管露西菲拉以近似悲鸣的声音大喊,但先采取行动的是敌方。
应该是“C”的能力的分身——电子妖精中的其中一只飞翔起来。一边令地板和周围的机器之间迸发出放电现象的丝线,一边向带着耳机的男孩子伸出双臂。
对此,附虫者们的反应慢了一拍。
这是由于他们打算在一瞬之间发动自己的能力而导致的。
因此面对“C”的奇袭,抢在前头的是并非附虫者的少女——。
「……!」
是挺身而出地扑向亚里亚,在地板上翻滚的鲇川千晴。
就在一瞬间之后,金色的妖精撞在亚里亚刚才所在的地方绽开了。
「“千、
千晴……!”」
「不能再产生出更多的附虫者了哟,亚里亚……!」
抱住戴着耳机的男孩子的少女,哭泣着。至今为止没有露出过明显感情的“郭公”的姐姐抬起头,看向诗歌。
「你说是吧,诗歌!」
这是诗歌头一次看见,将感情表露出来的千晴。
看着紧拥着寄宿有亚里亚的男孩子,用全身力气大喊的千晴,诗歌想到。
将“郭公”变成附虫者的时候,肯定没有其他选择吧。
可现在,还留有其他选择的余地——。
「嗯!」
第一次与千晴四目相对,诗歌也大喊道。
绽开失去了形态的电子块,从地板上升起。再次变回了妖精的样子。
「作战1好像也陷入了苦战。“C”的能力竟到了这种程度,这就说明……」
大锹站到了千晴和亚里亚的身前。面向袭来的金色妖精,他伸出双臂。
在妖精即将接触到大锹的瞬间,他啪地鸣指。
「——!」
像是打在湿布上一般的巨大声响。
以及成放射状绽开的,金色光辉。
飞来的妖精一瞬间被弹飞,化作四散在大厅中的光之粒子。而那些粒子也随着一瞬间出现的蒸汽消失了。
尽管诗歌也不明白是什么原理,但好像是通过水蒸汽将“C”的分身分解了。
「唔……!」
大锹浮现出苦闷的表情。他的双臂烧得焦黑,冒出烟来。
「大锹!」
「战斗,就交给我吧」
发带少年重新变回面无表情的样子,举起烧伤的手臂。
「不过,这里无关的人太多了。带着“第三只”快逃」
「啊啊,赶快吧!」
从千晴手中夺走亚里亚背在背上的,是“波江”。
「首要是逃出机场。金龟子!你留在这,一定要救到那个少女。明白了吗!」
「不过作为媒体的光源被打坏了啊——我知道了啦!我会救的你别瞪我了!」
「这、这可不行—。“虫羽”的大伙!」
露西菲拉凝视着手机,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事已至此,就算要凭武力打倒“冬萤”他们,也要让同化型附虫者在这里产生!」
「……!」
诗歌的表情僵住了。在大厅里的“虫羽”附虫者们也是同样。
「这样一来不但“暴食”无法使用“冬萤”的能力,还能得到强力的伙伴—。而且“第三只”说不定也会完成使命回到项链中,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露西菲拉,你这混蛋……!」
被“波江”瞪着,露西菲拉的表情扭曲了。握着手机的手臂颤抖着。
「现在的话也能轻易打倒“冬萤”……因为她为了避免波及周围,无法……使用能力……!」
正如她所说。
虽然露西菲拉好像只是代为说出某人的想法,但是那个人的想法是正确的。
和“暴食”战斗的话就一定会遇上的障碍,那即是诗歌的能力。杀掉诗歌的话这一障碍就会消失,而且“第三只”产生出新的附虫者的话,便能得到与“郭公”匹敌的同伴。
这岂止是,一石二鸟。
这是不容任何人质疑的,不可能存在其他选项的正确答案。
「——」
明明如此——“虫羽”的附虫者们,却没有行动起来。
就连发出指示的露西菲拉自己,也快要将手机握碎般地往手里使着力。咬紧着牙是出于对发出命令的某人的反抗心吗,还是说——是对于理解这是正确的却无法行动的自己的烦躁。
诗歌看着“虫羽”的同伴们。
尽管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只是这些附虫者们还是接纳了诗歌,与她寝食与共。
回想起来,与其说是诗歌帮助了他们——感觉不如说是连蔬菜皮都削不好的自己,被他们帮了许许多多。
这样的他们,现在看着诗歌的眼神——充满着迷茫。
不是别人,而是和诗歌一样,他们一脸知道这是正确的而感情上却无法原谅的表情。
「——不过,要是连那样都做不到的话?」
突然,露西菲拉的表情变了。好像手机收到了新的信息。
「那就赶快帮助“冬萤”!」
「哎……?」
「相对地——“冬萤”以及本应在此诞生的同化型,会来拯救自己的天真想法,赶紧在这丢掉!」
张大嘴大喊着的露西菲拉,表情一变露出笑容。
「不是其他任何人的责任,而是由于你自己的判断!不惜抛弃再清楚不过的正确答案而做出选择的,你自己的责任!给我做好凭借在此所有人的力量,一定要打倒“暴食”的觉悟!」
面对呆愣住的“虫羽”,露西菲拉叫道。
「我是在叫你们下定决心啊,你们这群混账附虫者!以上─!」
响彻与大厅中的话语声,和绽开的金色闪光重叠了。
两只盯着亚里亚的妖精,被大锹给击退了。
「唔哇……!」
看着双臂冒烟痛苦着的大锹——。
附虫者们,一起行动了起来。
所有人背朝金色妖精,从原地跑了起来。
「在第二机场大楼准备有经过绝缘处理的护送车辆!坐上那个快逃!」
留在大厅里的七那叫道。因为要来迎接“第三只”,而特备准备的吧。分别之际看到的七那那不愉快的面色——肯定是因为对选择错误答案的诗歌没了辙。
「不要真的跟“C”的分身对战啊~!将通过之后的墙壁和天花板一起破坏掉,用混凝土堵住通路。反正工作人员和乘客都已经避难去了,和脑袋笨死的你们正合适的逃跑方式对吧!啊—真是的,这群笨蛋,你们这群笨蛋!她这么说呢—!」
看着边逃边那么开心的露西菲拉,诗歌想到。
向露西菲拉发出指示的某人,明显对于诗歌的判断感到不服。
但是,思路切换得非常快。即使一边大发雷霆也放弃了自己的想法,而且还将“虫羽”从快要分裂的情况中救了出来。
是至今为止“虫羽”缺少的——不,是现在的“虫羽”所需要的人才。
为什么,要如此顽固地不肯出现在诗歌他们面前呢——。
诗歌她,非常在意这一点。
「唔哇……!」
从后面,传来了悲鸣。
回头看见逃慢了的同伴,变成妖精的饵食的一幕。
「都是,因为我……!」
如果听大家的,现在,倒下的伙伴们说不定就会平安无事。
心里有着无论如何,都会去这么想的另一个自己。即使“虫羽”的大伙们通过自己做出的判断,决定再一次跟随诗歌,也会去那么想。
另一方面——。
「谢谢……!」
一边跑着,千晴一边用双手捂着嘴哭着。泪水从她的眼中滑落。
「谢谢你,诗歌……请不要再诞生出,想想弟弟那样的人了……!」
本应该恨着诗歌的千晴,在向诗歌道谢。
让诗歌感到揪心的这痛楚,并不是全速奔跑产生的疲劳造成的。
「我——」
诗歌无法再继续说什么,只好咬住嘴唇。
以背着亚里亚的“波江”为首,“虫羽”一行人冲出机场。
机场外,一片嘈杂。外面停着的几辆巡逻警车,在入口附近驱散着乘客的围观人群。也有一早就听闻事故的新闻记者。从远处也传来着救护车的信号声。再有几分钟的话,戒严就能完成了吧。
「诗歌!这边!」
在巡逻车的另一边,同伴丁屋二兵卫正挥着手。虽然并不是附虫者,但是他和七那一样是值得依靠的商人。
「二兵卫——」
正打算前往二兵卫那边,诗歌突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她看见了,在视野中飞翔着的金色蝴蝶。
「不妙啊——」
“波江”低声说道。
从电灯和停在大楼附近的车辆上,生出一只只金色的白凤蝶。和诗歌他们并无关系的一般人们,正一脸疑惑地想着发生什么事了。
连无辜的一般人,都无差别地受到伤害。
为了避免这种悲剧而行动,是令人感到以为的人物。
「——爱理?」
在远处,和“虫羽”的同伴们待在一起的爱理,朝向这边伸出双臂。从总计十根的手指上,生出了青白色的白凤蝶。
爱理将双臂水平展开。
青白色的十只白凤蝶朝周围四散飞离——。
「……!」
事情发生在一瞬之间。
青白色的白凤蝶迸发出的电流丝线,缠上金色白凤蝶的群落——将其吸收后,化作了自地面向天上升起的雷光。
放电结束后,白凤蝶消失了的大楼中,飘舞着啪叽啪叽的电击残渣。
「帮了我们……?那孩子,是自己人吗—?」
露西菲拉呆呆地嘟囔着。在她视线前
方的爱理,不知是不是使用了能力感到疲劳,脸上惨白地喘着粗气。
「我们来把这个入口堵上,停住妖精。“波江”,诗歌拜托了」
「不用你说!出发了,“冬萤”!」
大锹和同伴们停留在了入口处。“波江”冲出大楼。
「是、是……!」
诗歌和“波江”、亚里亚、千晴、露西菲拉、以及爱理一起跑了起来。
虽然警察阻挡在前,但是诗歌他们选择无视并从他们中间穿了过去。
这次骚动会将附虫者的存在公开给很多一般人。但是这是在“浸父”于赤牧市造成了那种大灾害之后。附虫者在全世界造成骚动,已经是无法回避的事实了吧。
「赶快!」
二兵卫带领众人前往的,是有公交巴士那么大的车辆。——虽然这么说,但和巴士相同的只有大小,外壁和天棚用厚重的钢板覆盖着,连一扇窗户都没。
诗歌他们乘上车后,刚回头看向大锹他们,入口就关闭了。
引擎发出声响,护送车急速开动了。
「还有好几辆和这辆车一模一样的假货也在飞奔着。如果能救这样逃到机械和监视摄像头较少的乡下的话,应该就能逃脱……大伙,都没事吧?」
看见诗歌他们的样子,也难怪二兵卫会不寒而栗。
直面了事故的发生、待在充满浓烟的机舱内的诗歌和“波江”,以及亚里亚,都一身漆黑。千晴和露西菲拉也精疲力竭,而且爱理还出着汗微微发抖着。
「谢谢你,爱理。帮了我们……」
「……」
对于道谢的诗歌,爱理只是瞥了一眼这边。然后又马上移开了视线。
护送车的内部,除了说是在箱子里就没有其他比喻法了。和在外面看到的一样没有窗口,也没有座位。只有天花板上的照明照亮这昏暗的空间。
「亚里亚……!没事吧?」
千晴窥探着亚里亚的脸色。戴着耳机的少年,正抱紧自己瑟瑟发抖。
「“我、我说过的吧,我和,这幅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了……不快点吞噬梦想的话,这孩子的心会坏掉的啊……”」
「到我的体内来啊!」
亚里亚睁大了眼。
「从那个孩子身上离开,像以前一样寄宿在我的体内不就行了!」
「“你——你是笨蛋吗?那种事,不要随便说出口啊……如果你回想起了以前的事的话,这份痛苦和饥饿感也应该回忆起来了吧?”」
「嗯,全都、想起来了哟。亚里亚说过的话也」
千晴抱紧了发抖的少年。
「某一天不知第几任的亚里亚•瓦利,忍不住要吃掉谁的梦想的话——亚里亚你自己,这么说过的哟」
「……」
「我说过的话,你也还记得吗?」
「……」
「永远,待在我的体内也没关系哟,我这么说过哟」
在千晴怀中,亚里亚的表情扭曲了。并非饥饿的感情——像是抑制住某种无法忍受的东西一般,但又有那么一丁点高兴地苦笑着。
「“那就是你的赎罪吗……明明你没有任何错”」
「只是想要过去的搭档回来而已哟。真的,只是那样」
这么说着,千晴露出明朗的笑容。
啊啊,其实是会露出这种笑容的人啊——。
看着千晴的笑脸,诗歌的胸口一阵刺痛。
就好似电影的一帧画面,像是将女主角的笑容截取了下来般的景象。诗歌突然明白到本来的鲇川千晴过去肯定一直是这样的。
明明知道,会一辈子伴随痛苦,仍去接受“原始三只”的其中一只。
而且是以最棒的笑容去接受。到底要有怎样的温柔——和强大,才能做到这样啊。那是诗歌无法想象的觉悟。
「“但是,那种事做不到的啊……不吃掉某人的梦想一直寄宿在别人身上,像迪奥雷斯托伊般的举动,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亚里亚?没事吧?」
「“抱歉……我稍微,睡一会……”」
被千晴拥在怀中的少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千晴像是鼓励他一般地用力抱紧着,即使睡着了也一脸痛苦地扭曲着脸的少年。
『——条件——』
「……!」
包括诗歌在内的所有人,看向了一个人。
突然发出的,奇妙声音。发出这类似嘈杂的、混有噪音的广播声般声音的人,是在车内一端抱膝坐着的少女。
『有——条件——我的能力——亚里亚的转移也——可能』
「爱理!」
诗歌冲到爱理身旁。顶着海老名夕面容的少女,没有看向诗歌,而是就那么直盯盯地看着前面。虽然张着嘴,但舌头却没有动。
『叫醒α也——』
「看吧!果然是爱理!人格消失了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啊!」
诗歌眼中渗出泪水。
露西菲拉愕然了,凝视着爱理。
「是、是真的……?在被“浸父”的力量吞噬之前,让人格逃至别处这种事……就算是附虫者,那种事有可能办到吗……?」
『我——本来,作为媒介——“浸父”和附虫者——附虫者和“数据库”——“浸父”的碎片也留着一点——』
「虽、虽然不太明白……就是说,有这孩子在的话一切都解决了?那个,叫做亚里亚的家伙也好α也好」
对于二兵卫的问题,爱理答道。
『在这里的我是做不到的——这不过是模仿“浸父”所做的碎片——记号——』
「记号?」
“波江”把皱着眉的诗歌,从爱理身边拉开。
「你说了条件是吧。如果你是爱理,而现在的这姿态是碎片的话,本体在哪?」
『……』
爱理突然将头扭向一边。
「意思是不想回答吗?现在的情况可不是怄气的时候——」
「请、请等一下,“波江”」
爱理的这种举动,诗歌至今为止已经看见过好几次了。
爱理盯着远方的侧脸。她的视线一直以同样的角度朝着远方凝视。
「在——那边吗?真正的爱理」
诗歌追着少女的视线看过去。其他人也跟着看过去。
「那边有什么嘛?就我所知,哪个方向只有海……」
「魅车说“C”的人格已经不存在了。如果说是特环无法掌握的,没有受到眼下“C”的影响的地方的话……」
「国、国外?」
虽然二兵卫、“波江”、千晴各自这么猜想,但是爱理没有点头。
『在那力量之下——地面上已经——无处可逃了——』
虽然露西菲拉也一脸疑惑,但突然吃惊地说道。
「不是地上的话……难道说——」
爱理看着诗歌。
从浮现着英文字母“C”的,她的眼中——。
「还请,将我——复活过来——」
流出一行泪水。
3.03 OPS3 Part.14
「人造卫星……?」
窥探着二兵卫拿来的笔记本电脑,“波江”说道。
护送车顺利地继续飞奔着。由于没有窗户,不知道车在哪里开着,但是自从离开了机场引擎声就没有停下过。
「不,这是——」
操作着笔记本电脑的二兵卫,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从电脑本体上伸出的缆线连接在车辆的墙壁上。由于连接在受到保护的紧急线路上,“C”应该很难从外界掌握这边的位置,他是这么说明的。
「和覆盖赤牧市的大雾散去是同一时间。国内发射了载有人造卫星的火箭——只是,这里……报道说失败了哟?」
「看来是呢。发射没多久,雷电击中了火箭……这道雷电是“C”——不,是爱理你吗?」
读出网络上刊载的新闻报道,“波江”转头看向爱理。
爱理抱着膝盖,没有说话。
二兵卫继续读出新闻。
「火箭虽然突破了大气层但是燃料部分破损,确认到了火箭的爆炸。在轨道上成功发射出人造卫星前失去音信……」
『——没有其他办法——不管逃到地上的哪里——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力量吸收——』
爱理面无表情地,混杂着噪音地说道。
「爱理……」
诗歌不禁,将手搭在爱理手上。忍着差点再一次流出的泪水。
没有从无法反抗的强大力量前逃走——就算如此爱理也没有放弃。
没有放弃活下去。
就算是,无论变成什么样子。
她的这一想法,诗歌深深地明白了。
『……』
爱理面无表情地回视诗歌。诗歌的手不争气地握紧了。
本来是海老名夕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感觉到这点,诗歌的心口再一次痛起来。
「不过关键的人造卫星没事吗?如果如这篇报道所说的话,别说发射了估计被卷入火箭本体的爆炸了吧?」
面对“波江”的问题,爱理用带着噪音的声音说道。
『漂流物(debris)——』
没有听说过的词。
诗歌皱起了眉毛。
「漂流物……?」
『不会区分为火箭和人造卫星的——只是在绕地轨道上漂浮着的垃圾——』
「那、那种东西,要怎么回收啊。你不会说要飞上宇宙,捡回来吧?」
爱理眼珠一转地瞪着疑惑的二兵卫。
『除了安装有我人格的实验用全系记忆体以外,还有推进器也没事——以及一点点燃料——在气压低下冻住之前的话,进行一次推进器点火——』
「慢、慢着。难道……」
二兵卫的脸抽搐着。
「想让它坠落下来吗?把漂流物——追到地上的,某个地方?」
将寄宿着爱理人格的漂流物,坠落到地球上。
这件事有多困难,从在场所有人屏住气息来看,就不难理解。发着愣没有理解事态的,似乎只有诗歌。
『已经做好了再次突入大气圈的准备——放过这次机会的话,我再也——』
「哎?哎?已经打算再次突入了?不妙啊,绝对不妙啊!」
「那、那个……有什么事那么不妙呢?」
「肯定不妙啊不是吗!以小雪你能明白的方式来说明的话就是……那个,总是就是不妙啦!本来这国家就已经相当混乱了……如果从天上掉下来个那么大的东西的话,会被错当成导弹引起骚动的啊!一般都会实现向全世界通报是卫星——话说,再说要坠落到哪去啊!」
狼狈到令人悲哀程度的二兵卫。
『坠落到我所在的,这里——』
爱理说道。
记号——。
之前她所说的话的意义,总算明白了。
现在也漂浮在宇宙空间中的爱理,为了这一刻特意留下了自己的碎片。
「不能,想想办法吗?」
这么问道的是千晴。她的视线停留在墙边的少女身上。
是露西菲拉。她通过另一条通信线缆连接手机,似乎在和谁联络着。应该是那个“主人”吧。
「眼下我们的第一使命,是打倒“暴食”啊~。并非救出爱理」
差不多是预料之中的回答。诗歌没有动摇。
「回收“第三只”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之后只要利用精神污染系的附虫者,将爱理的碎片从海老名夕的身体里赶出去就好。在那之后,开始打倒“暴食”的作战——」
看到诗歌和千晴的表情完全不为所动,露西菲拉停了下来。
「……果然完全没有听这边话的打算吗~」
「因为……!」
面对上钩了的诗歌,露西菲拉叹气道。
「虽然我不是二兵卫,不过这可是相当困难的状况哟。话说回来将坏掉的宇宙垃圾坠落到地上,能承受得了那冲击吗?」
『——』
爱理没有说话,咬住了嘴唇。
「落下的预测时间是?」
『——十几个小时后——』
“波江”的表情扭曲了。
「接近时限吗……!」
「接住掉下来的爱理,那之后,让她还回海老名夕,并且诱导她成为“暴食”的饵食。当然还有让她把“第三只”归还给千晴这件事。——一次性完成这么多件事后,在时限内打倒“暴食”」
露西菲拉掰着手指数着。
「已经不能称之为乱来了哟~。即便如此你们也要这么做吗?」
诗歌看着露西菲拉的脸。
然后将视线依次移动到“波江”、千晴、亚里亚,以及爱理身上。
变成了附虫者的人。并不是附虫者的人。更甚于——孕育出附虫者的存在。
这样的阵容齐聚一堂,应该不会有第二次了。
「我想,我们正是为此而聚集于此的」
诗歌平静地说道。
「为了拯救爱理——不,为了拯救,眼下的所有附虫者」
拯救附虫者——。
对于这句话,爱理看上去好像一瞬间,吃了一惊。因为她立刻低下了头,也说不定是诗歌的错觉。
「……哈」
露西菲拉又一次叹气,是因为预料到诗歌的这种反应了吧。她知道诗歌会否定,舍弃爱理这一正确答案。
「既然要干的话——反过来说,机会只有现在才有」
听到露西菲拉的话,诗歌和千晴的脸色神采奕奕。
不见踪影的“主人”。
那个人现在,就算对不听人话的诗歌激昂澎湃,也肯定会帮他们拟定新的作战。——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不知为何诗歌有这种确信。
「在这非常事态下,特环实际上掌握着这个国家的实权。尽管之后明显会被各界追问责任,但能收拾当前这个局面的也只有特环了。通过魅车,让这个国家的政府向其他国家做好事先工作吧。在此之上为了能尽可能快地进行一系列行动,需要在器材和人力都方便集齐的都市地区等待」
说道这里,看着手机屏幕的露西菲拉膛目结舌了。过了一会,说道。
「——使漂流物坠落到赤牧市」
「……!」
诗歌也无语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使漂流物坠落到,担当国家机能中枢的大都市。
太过大胆的作战。
「一个都不能失败。也没有闲工夫将需要的东西运到人烟稀少的穷乡僻野去了。现在的赤牧市不但发出了避难通告,而且中央本部和赤濑川集团的影响力也很强。管他是金钱还是权力总之有多少用多少。之后的事才不管呢——她这么说~」
对于这预料之外的展开,露西菲拉以外的人都不说话了。
「作战的细节,从现在开始考虑~。“冬萤”你们,请趁现在休息。毕竟,当你们再次醒来的时候——你们将要接住从天上掉下来的星星」
这么说完,露西菲拉转身背对诗歌他们。再一次小声地和什么联络起来。
突然被放置在一边,诗歌感到困惑。在这种状况下被人说去睡觉来的更乱来。
正当她不知道做什么好,不知所措的时候,千晴靠了过来。
「……诗歌,说句话行吗?」
「啊……好、好的」
看来是想两人单独说几句。
被千晴拉着,诗歌被带到了护送车的一角。在狭窄的密闭空间里虽说不上独自二人,她们肩靠肩地靠墙坐了下来。
「……」
虽然邀请了诗歌,但千晴却没有开口。她看着寄放给“波江”的亚里亚的睡脸。
另一方面,诗歌也一言不发。
将千晴的弟弟、“郭公”变成缺陷者的自己,对他的姐姐该说些什么好呢?
这一答案,诗歌至今还没能找到。
「——为什么」
因为惊吓,诗歌的肩膀抖了一下。
「为什么,你把弟弟他变成缺陷者呢……?」
「——」
类似下落感的、冷彻心底的感觉袭向诗歌的下腹。
终于,这个时刻还是来了。
无法逃避的责难,刺着诗歌。
「明明刚才那么拼命地——那么认真地保护着初次见面的人,使她免于变成附虫者……」
千晴没有看着诗歌的脸。只是直直地瞪着前方,表情歪曲着,双手用力抱紧膝盖。从她嘶哑的声音中便能知道,她正哽咽着。
「弟弟不是你的朋友吗……?明明诗歌那么温柔……为什么只有弟弟,你没有保护好呢……!」
是一直在忍耐着吧,却没能忍住。千晴的眼中早已漫出了泪水。
的确,诗歌把“郭公”称为朋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千晴知道这件事,不过她一定相信着诗歌的这句话吧。
「……」
必须说点什么。但即使这么想着张开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我明白的——」
哽咽终于还是让千晴的声音颤抖起来。
「毕竟将弟弟变成附虫者的是我……而且诗歌不那么做的话,弟弟会因为成虫化死掉……说不定还会有一大群人会因此陪葬……这些我都明白的……」
之前露出的明朗笑脸消失了,像画一般的美丽也消失了。
眼前的是失去了流着相同血液的弟弟,像孩子一般抽泣着的少女。
「但是,我不要这样……我不要弟弟就这么没了……」
看着压抑着哭声的千晴,诗歌终于理解了。
千晴,实际上并没有在责怪诗歌。
——但是,我不要这样……!
即使知道正确答案,感情上却无法接受,和在机场时的诗歌一样。
她只是不知道如何处理心中这份无处发泄的悲伤,日暮途穷了而已。
「为什么,弟弟会……明明我是明白的……对不起……对不起啊,诗歌……」
必须道歉——不,面对即使道歉也不会被原谅的诗歌,千晴反过来道起歉来。
不。其实她所道歉的对象——。
「对不起…
…对不起啊……」
是被自己变成附虫者的,“郭公”。
叫做鲇川千晴的这名少女,至今为止道了多少歉呢——。
看着满脸泪水的千晴,诗歌好像稍微明白了一点。
「我和“郭公”君第一次相遇,已经是好几年前了……」
诗歌,终于说出话来。
千晴对于诗歌,既没有期望借口也没期望过谢罪。
这么想着,诗歌和千晴肩靠肩,说起了过去往事。
「面对就快死去的我,“郭公”君向我举起了手枪……」
面对抽泣的千晴,自己也在哭吗,还是说在微笑。
诗歌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一副什么表情。
「但是,我们谈论了梦想」
和一切开始了的同时,暂时落下了帷幕时的故事。
其实向谁说起那时的事情,这还是第一次。
「我和“郭公”君,两人有着同样的梦想——」
以诗歌贫乏的辞藻,无法很好地描述那天的往事。
只是诗歌竭尽全力,将自己想到的传达给千晴。
一句两句,说着不着边际的话的时候,不知何时千晴停止了抽泣。
诗歌变成缺陷者,不知为何又变回附虫者的事。
说着在去年圣诞节,二人以长大了的样子再次邂逅的事。
「——这次,轮到我了」
诗歌说道。
「轮到我等待“郭公”君的归来……」
这边是和“郭公”的约定。
从好几年前开始,从最初相遇的一刻起持续至今的,只属于二人的约定。
「——诗歌你」
千晴隔了许久发出的声音,很低沉。
「喜欢我弟弟吗?」
「哎……」
不禁看向旁边,发现千晴正瞪着诗歌。
「在身为姐姐的我看来,对于弟弟来说那种事还太早了哟」
「哎,不,那个……我和“郭公”君是朋友……」
都已经这年纪了没有太早吧,虽然这么想着但是没说出口。
“郭公”是有着同样梦想的,重要的朋友。
和曾是挚友的立花利菜一样。
要说喜欢的人的话——。
「……」
回忆起机场发生的事,诗歌咬住嘴唇。从千晴身上移开视线。
「——对不起」
「我觉得凡事有道歉了可以原谅和不能原谅两种」
「不、不是那样的……在机场从“第三只”手中袒护女孩时的事……」
千晴说诗歌很温柔。
那是她误会了
那个时候,在诗歌脑海中浮现出的是——。
「我,并不温柔……虽然确实想着不能让那个人变成附虫者……那时我想起来了一个人……」
「一个人?」
「一个男孩子……即使知道我是附虫者,仍然约定和我再见面的人」
诗歌用力抱住膝盖。泛着泪花,咬着嘴唇。
「直到与那个人再次相见,我想继续作为一个人。那时,如果装作没有看见谁在眼前被变成附虫者的话……就会变成和“原始三只”一样的怪物……我只是这么想的」
「……」
「我,明明什么都做不到,也不温柔……只会考虑自己的事」
明明是“虫羽”的首领,像首领的事一件也做不到。
明明是一号指定,也完全不强。
不但如此,既不温柔,还净说些任性的话让周围的人感到困扰。
这样的自己,非常的凄惨。
「诗歌你,喜欢那男孩子呢」
温柔的感触,抚摸着诗歌低下的头。
原谅如孩子般的自我厌恶感的,那动作——令诗歌想起了诀别的姐姐。
温柔的姐姐,眼下在做什么呢?
「不过比起弟弟选择其他的男孩子,某种意义上也不能原谅」
这是叫诗歌该怎么办呢。
「这种感情比什么都重要哟。嗯,不会错的」
单纯的诗歌喜欢上了,这么说道的千晴。
——喜欢的人,果然还是喜欢。只有这种感觉,无可奈何啊。
这个人,和已经不在的挚友利菜,说了一样的话。
「那孩子,是个怎样的人?比我弟弟还帅吗?嗯?」
「不、不知道呢……我觉得他是个挺普通的人。他叫做药屋大助……」
突然,抚摸着诗歌脑袋的手停下了。
「……?」
感到不可思议的诗歌抬起头,发现千晴愣住了。
「怎、怎么了吗……?」
「药屋——哎?然后……你,你说了什么?」
千晴露出并不寻常的动摇。抽筋的脸上,看起来像在笑着。
「大助的事,你知道的吗?」
「知——道?但是……因为——」
直到千晴变得冷静下来,过了一分钟以上的时间。
「是、是个怎样的人?那孩子……」
发愣的千晴,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诗歌歪着头,老实地答道。
「刚变回附虫者的时候,偶然,遇到的……对我非常温柔」
千晴没有任何反应。
「和约定下次圣诞节,再次相见」
诗歌的表情,自然地舒缓下来。
「正因为有那约定,我才能继续努力……」
「——」
千晴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动作就好像是在抑制住悲鸣一般——诗歌不知道为什么她摆出那副表情。
「那、那个……?」
「——抱、抱歉」
千晴别过脸,再次面向这边的时候——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
「肯定,还能再见面的」
「嗯、嗯」
千晴这表情的意义——。
“郭公”亲姐姐的笑容,就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似的——。
这个时候,诗歌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