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块融化后的果汁很难喝。瑞垣俊二将颜色变淡的柳橙汁喝光,脸部剧烈扭曲。
「新田的果汁这么难喝?」
「哪有,这是全国连锁店耶。哪边还不是一样。」
海音寺笑了。这是位于新田商店街的汉堡店,因为是星期日,携家带眷的很多。俊二故意把脚伸到一直在店内走来走去的小男孩前面,小男孩「啪」地一声跌倒。原本以为他会哭,没想到就这样子站起来,直直走向家人那一桌。
「新田真是怪人一堆,连个小鬼都很怪。」
「怪人是指谁啊?」
海音寺咬着薯条,旁边是看起来很重的黑色背包。俊二对着那背包点头。
「几点开始补习?」
「你问我?十一点到傍晚六点。」
「哇!好严格——逼得很紧?」
「是啊,要带便当。休息时间只有一点和三点的三十分钟。」
「太厉害了。」
「因为是考生啊。你呢?」
「我也有。我也是考生,不过今天跷课,因为要和海音寺约会。」
「请你用讨论这两个字。搞什么嘛,突然打电话来说星期天要来约会。」
俊二用单边脸颊笑着,心想这家伙真是正经。会把海音寺叫出来,就是为了商量比赛的事。就算是考试刚结束的时候也行,希望能将半途结束的那场比赛重新来过,所以需要稍微讨论一下。我会去新田,瑞垣如此邀约。海音寺爽快地答应及指定这家店以及十点的时间。好不容易来了,却说抱歉时间不多,将俊二话里的要点仔细作成笔记。
正经、努力的人,单纯的乖宝宝——和秀吾很像。
「海音寺没有拿到社团保送推甄吗?要认真参加考试?」
「我说过了,我们社团停止活动,哪来的推荐啊。」
「社团停止活动?是这样,嗯——看来有点麻烦。」
「是啊,是有一点。」
「原因是公主吧。」
海音寺眯起眼睛。
「为什么这种事你会知道?」
「我当然知道。那个公主可是待在新田东这样平凡的球队,要不惹麻烦也很奇怪。」
「随你怎么说。不过之前的比赛可是势均力敌,不,是我们赢了。」
俊二张嘴无声地笑了。
「海音寺,你真的认为是你们赢吗?开玩笑的吧。那天如果打到最后,我们会拿到二位数的比数。」
海音寺的嘴从乌龙茶杯口离开,正面望着俊二。
「如果怎样就怎样……这种事再多说几递都没意义。」
哎呀,这家伙很会踩人家的痛脚嘛,脑袋运转速度很快。
俊二含着水,将嘴里果汁的甜味给咽下去。
是啊,没有比『如果』这种假设句更无聊的话。如果和那家伙有着相同的实力,如果当时这么做,如果选择了别种生活方式……无聊。就算讲了几百回也改变不了什么。
「棒球——」
海音寺往前探出身子。
「不,或许其他的运动也是如此,只要不打到最后,真的不知道结果会是怎样。绝对会赢的比赛却输了、因为对手的失误反而反败为胜;就是会发生许多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所以才有意思。」
是吗?俊二把话题岔开。再这样一路正经地说下去,整个背都会发痒。很想换个话题。
「算了,随你怎么说,不过能在那场比赛称得上胜利的,就只有公主而已。」
「你说原田?」
「对。公主确实赢了门脇,就这样,我认为很了不起。后来就算歹戏拖棚也值得。」
「瑞垣。」
「嗯?」
「你对永仓说了什么?」
瑞垣和海音寺四目相接,看来没有质问的意思。俊二简短地吹声口哨。
「你是说那个捕手……怎样?烦恼到没有参加练习?」
「练习似乎并没有休息……不过不肯接原田的球。」
「哈、原来如此。不过有什么关系,反正公主也是一场糊涂,投手丘恐惧症还没好吧。」
「原田并没有这样,只是永仓不肯接球就无法继续。烦恼归烦恼……不过那家伙什么都不摆在脸上,所以我搞不懂。总之我是退出了,只是觉得担心。」
「稍等一下,你说公主还可以拿球?」
「喂,我现在在讲永仓的事,为什么你老是把话题扯到原田身上?」
「我对其他人没兴趣嘛。」
「为什么对原田就有兴趣?」
「他是我的型嘛,超级对味。真想淋个美乃滋把他给吃下去。」
海音寺眨着眼睛,薯条的前端折断掉在桌上。
「傻瓜,别当真。真是开不起玩笑的家伙。」
「开玩笑?啊!是吗?我听不太懂这种玩笑,有点吓一跳。」
海音寺用手捏起薯条碎片,俊二望着那张害羞的笑脸——
——我就试着说几句真心话。
心里起了这样的念头,于是说道:
「门脇的脸……」
「咦?」
「在比赛开始前,有一瞬间,那家伙出现十分不安的脸。自己或许没发现,不过一个人在低声自言自语,说搞不好会打不到,吓到这样。居然有人可以把门脇秀吾逼到这种程度,真的非常有趣。我和那家伙认识很久,但是说到棒球,从来就没看过门脇会感到不安……结果你猜他的对手公主怎样?门脇嗅,可是对方球队的第四棒打者。他竟一脸没事样地正在整理投手丘——早在比赛前就已经分出胜负了。海音寺,我啊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比门脇秀吾还要厉害的家伙……如果再比一次,结果还是一样。门脇打不到球……啊!如果,我是说如果。」
「所以你才对永仓下手,击溃他们这一组投捕搭档?」
海音寺叹气。
「又来了,你是在找碴吧。是永仓自己有太多太多的原因,光要接个球就使尽全力,紧张到叫人觉得可怜。所以我才建议他稍微放松一点,哪里知道两人搭档会崩溃成那样。」
「你就是知道,知道会『啪』一声,就像你所预期的那样。」
俊二耸了耸肩在心底咋舌,发现海音寺是个相当难以打发的对手。不为人所惑,仔细抓住话里的重点,看来不是一个只会按照指示行动的乖宝宝。既然如此,还是快点结束这场约会,俊二心里想着。
用自己的脑袋思考、以自己的语言说话的人很难缠。对于他人所说的话,他们不会囫圃吞枣,也不会轻易服从。虽然不擅言词、驽钝、不机灵,却朴拙而强悍,这种人最为棘手。
现在这一套已经不流行啦。
之前的小男孩又走了过来,瑞垣脚一伸出,他就双腿并拢,从上面跳过去。接着咧嘴一笑,直接走到店外。真是一个满是怪人的城市。
「好了,我们队里的搭档先不管,时间不多,我再来确认一次。时间是在考试过后、愈早愈好。地点是在……新田有不错的地点吧。你们有市营球场,若能借得到那边是最好的。」
「我会试试看。如果是市民,使用费应该不会很高,只是不知道未成年能不能商借。」
「那不就得把大人牵扯进来。你有没有什么人选?」
「我去和总教练商量看看。」
「总教练……へ那位大叔可以信任吗?」
「我想应该可以。」
「不过他再怎么说也是学校的老师,真的可以信任吗?像我们队上的总教练,光是之前的比赛他就气到脑血管快要爆掉。后来的事是一场悲剧,又叫我们跑操场,又叫我们写悔过书。大家彼此安慰、忍耐,至少没把父母给叫来,这样还算幸运。搞什么,原本就是秀吾的错,好在只要写悔过书加上跑步就可以了事。」
「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指的是谁?如果是秀吾,那就不用理他,那家伙是特权阶级。怎么说呢?因为是他将横手的名号打进到全国的等级,处分不会太严格啦。」
「瑞垣,你……」
「我怎样?」
「你讨厌门脇?」
瑞垣屏住气息,说不出话来,想用手里的杯子对着眼前的海音寺砸过去。
「搞什么……在说什么蠢话。我干嘛要对秀吾……」
「啊!没事,抱歉,就是有这种感觉……对不起。」
海音寺低头致歉,俊二把脸侧向一边深深吸气。不想牵扯到这个话题,因为心会痛。
若无其事地踩着别人最痛的地方……就是这样,对会来这招的傻瓜才不能够大意。
「继续说吧,反正不要被远到就对了。一有大人参与就变得麻烦,请慎重地拜托他。另外多少需要费用,我大略计算了一下,不管参加人数多少,咱们各付一半。可以吧?」
「会花很多钱吗?」
「我查清楚了再跟你连络。因为中间会遇到过年,要交代他们把压岁钱和零用钱存起来。还有……」
自己都发现自己讲话的速度变快,因为不想再听海音寺讲任何一句话。
「不论横手还是新田,球衣请穿没有绣上校名的
球衣。练习用的就可以,不然穿运动服也行。因为之前被痛骂,说穿横手球衣还谈什么个人自由,所以就想不要去背什么学校的名号。我们又不是校方的私有财产,开什么玩笑——」
「了解。」
「那就这样。细节我们再慢慢商量。」
「我知道……对了,瑞垣,我再问你一件事好吗?」
「啊!还有,我们的成员是以三年级为主,记得好好练习不要退步。要是考试考到累昏头,比赛就没意义啦。」
「瑞垣。」
「干嘛啦,罗唆。」
「为什么你要这么拼命?」
「问我为什么……不行吗?」
「并没有不行,我们很高兴可以重头来过,不过你看起来不像这么热心的类型。」
「才见过两次面,你就对我这么了解?你是算命仙吗?」
「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
瑞垣拉高了嗓门,前座三个看似女子高中生的人回头,咯咯地笑着。瑞垣吸了口气。
「我说过了,公主是我最爱的型,还想再见见他。」
「你是开玩笑的吧。」
「有一半是认真的喔。很可爱啊,美人、倔强、可是却依赖永仓、脆弱而危险,『倘若未相逢,不曾枕畔结百年,怎有今朝怨。』呵呵,真是百分之百可爱的公主。」
「而且还百分之百地赢了门脇。」
瑞垣不自觉地咳嗽起来。海音寺站起身,把背包背上肩膀,说了声再会。瑞垣并没有回话。认真单纯的乖宝宝、新田东的前任队长,原本以为很容易应付。没必要说出自己的真心话,没必要公开心里的想法。就算不这么做,同样可以驱策他人。结果却没有那么顺利。
那家伙与其打棒球,还不如去练剑道。多么擅长踩着别人的弱点往上爬。
海音寺在玻璃自动门的位置转身,然后大踏步回头。
「干嘛啊,喂,再不去补习就要迟到了。」
「我有话忘了说。」
喂喂,还有啊。饶了我吧。
「沿着这条路,往车站反方向直直走就会看到河堤。右转然后过桥,在那边左转就是永仓的家。白色的大房子,一看就知道。」
「啊?喂,海音寺,你想干嘛——」
「然后,要是不走到河堤,在前面红绿灯左转,直走就是宫殿。」
「宫殿?」
「就是你超爱的公主他家,门边有棵大梅树。」
「海音寺,你神经啊,我干嘛特地去找永仓还有原田。我白痴啊。」
「因为你难得来到新田。我担心再这样下去,那对投捕搭档会赶不上下回的比赛。」
「那种事和我无关。」
「公主要是不能上投手丘,你会很无聊吧。首先,门脇就会相当失望。」
「我只是想说,除了公主之外谁也敌不过横手,为什么还得多管闲事去陪敌人的投捕搭档呢?」
「多管闲事、耍弄别人的不就是你?」
「是被耍的人不对。自己太脆弱,不关我的事。」
「他并不脆弱。永仓是认真在跟原田打棒球,很正经的。」
「你想说什么?」
海音寺默默转过身。瑞垣有种想追上去、朝他背后殴打的冲动。
随你怎么说,不要用自以为是的口气对我说话。
瑞垣激动地站起身来,摇晃的托盘从桌面掉到地上,懒得捡起托盘的瑞垣就这样直接走出店外。
「好过分」——有人在背后说道。不知说的是没捡托盘的自己,还是素不相识的其他人。
好冷,在这个地方不能为了装酷而穿得很少。俊二把帽子压低、竖起衬衫的衣领,拿出香烟叼着。十二点前有电车,搭上那班车就能赶上二点开始的补习班特别讲习。于是朝着车站方向,在商店街徐徐漫步。
电影院、CD店、便利商店、书店、花店、蛋糕及推出正统咖啡的咖啡店。店面出租,请洽……秋季大特卖全部半价。购物就到当地商店街。
长靴配上迷你裙的女孩子们一边笑一边从身旁经过。伏桑花图案的裙子和季节不配,有种莫名的突兀。
这里也是一条叫人丧气的街道。
横手也有类似的地方。又冷、又暗、又无趣。
——你讨厌门脇?
海音寺难以置信地询问的声音还留在耳边。起风了,寒冷至极的风。说不定会下雪呢。
我讨厌秀吾?这点是有想过。什么时候?还是小鬼的时候。喜欢棒球、想要变强,和秀吾彼此竞争、真心信任的那个时候。
瑞垣来到站前广场,这座广场在一个月前才刚结束改建工程,以硕大的圆形花坛及钟塔为中心,交替铺着淡茶色与白色的瓷砖。
『此处植有大约百颗球根。敬请期待春天来临。』——在花坛正中央有着这样的立牌。瑞垣将火还没熄灭的香烟直接按到埋有近百颗球根的土里。
要是对海音寺回嘴就好了。问他,难道你就没有讨厌的人?他会回答有、还是没有……?这种事,随便他要怎么回答。问他喜不喜欢棒球也行,瑞垣知道他的答案:『当然喜欢啊。』是吧,海音寺,因为没有门脇秀吾在你身边。
瑞垣在钟塔下坐着,直接坐在地面上的感觉很舒适。日照良好的广场瓷砖似乎还带着一些微温,坐下之后就看到过往行人的脚。
我喜欢棒球——也曾有过无所顾忌地说着非常喜欢的时期:将小小的球打回去,有着无比的乐趣。要不是秀吾,或许直到现在都还是这样。要不是秀吾,或许自己还可以喜欢棒球,可以单纯地、专心地打球,体会其中的乐趣。就算讲了一百万遍,事情还是不会有任何改变。心里明明知道却还是嘀咕。要不是秀吾……
最先察觉秀吾是天才的,应该是我吧。用球棒打球这件事很单纯,但也正因为单纯而变得极困难,而秀吾却轻而易举地完成它。或许是太轻而易举了,所以周遭的人看不出他有多厉害。就像需要水时会扭开水龙头,肚子饿了就大口吃大阪屋的章鱼烧一样,那家伙很自然地就掌握了球。要和他较量是件蠢事,与生俱来的能力不同根本就无从比较。在自己最热爱的世界,有个就算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拼命都难以抗衡的家伙、怎么样都无法攀登的一座高山;该怎么办?是要一味地仰望,还是挪开目光?
他是他、我是我。是要安慰自己个人有个人打棒球的方式,还是干脆放弃棒球……?
俊二点起第二根香烟。风不知何时停了,阳光很暖和。不过再过数个小时太阳就会快速下山,黄昏也跟着逼近。
如果秀吾是个讨厌的家伙,是个唯有棒球方面才是天才的傻瓜,那就可以轻蔑他。但是实际上又是如何?一个单纯的乖宝宝、认真的家伙;既没有目中无人的傲慢,也没有鄙视他人的愚蠢;既是天才、超级好人、又是童年玩伴。糟透了吧,海音寺。而且自己也无法放弃、割舍棒球,并在门脇之后担任横手的第五棒。糟透了也烂透了。猛然回种,都十五岁了。
俊二徐徐吐出白烟。
不过很快就要结束了。和秀吾前往不同的高中,和棒球也要说声再会。相处太久了,真的是太久了。等到结婚有了小孩,就要告诉他们:
「爸爸啊,曾经和那位门脇秀吾一起打过棒球咧。」
瑞垣下意识地把手握紧。香烟的火很烫,俊二慌慌张张地扔掉,抚摸着掌心。
太逊了,怎能用这么逊的方式生活。清爽干脆地说再见吧,秀吾。不要再来牵扯到我的人生。要是能对记忆展开重点攻击,我想把和你打棒球的记忆全部破坏掉。
水户黄门的主题曲响起,瑞垣拿出行动电话。
「俊二?」
是门脇的声音。
「您所拨的电话收不到讯号,或是对方关机。请再度确认然后重拨。」
「俊二,别闹了。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你说我在什么地方?」
「新田?」
「喔!宾果,正确答案。你怎么知道?」
「我去你家,听说你一大早出去,到现在还没回家,让伯母很担心。你啊,没把电话号码给你爸妈。」
「秀吾,这不算答案,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在新田?」
「因为相处久啦。从小相处到大,你的事我几乎都知道。顺道再提一件事,你又抽烟了。」
「呜哇!这次是真的吓到。你怎么知道?」
「你啊,抽完烟会有咂舌的习惯。自己都没发现吗?」
耳边传来门脇低低的笑声。突然想起和新田比赛的时候,门脇所发出的嘀咕。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家伙。
原田是吧。也对,我也是第一次,第一次看到门脇秀吾落败。时间点丝毫不差,仿佛下个瞬间就会自外野头顶上空高高飞过的球,这样的球却被收进手套,秀吾失去平衡差点跪下。并没有小看也没有大意,秀吾是全力以赴。之前就曾经想过,要是秀吾在正面迎击的比赛之中输了,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是觉得活该,还是觉得高兴,会不会在心里窃笑……?
「
俊二?怎么了?你现在在干嘛?」
「噢……我啊。和海音寺见面,谈再次比赛的事。」
「行得通吗?」
「当然行得通,我不会像你那么鲁莽。我会订定详细计划,这回可要比到最后……秀吾。」
「嗯?」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一起打棒球了,我会准备最好的舞台。」
门脇「咦」地一声,在电话那头倒吸一口气,俊二也做了同样的事。有种像是话自己从嘴巴里滚出来的感觉。
「俊二,为什么要讲这种话。什么叫最后一次……不要讲这种悲哀的话。」
瑞垣发出啧的一声,不是抽烟的缘故,而是门脇的话像小学生一样古怪。为了忍笑,只好发出啧的一声。
「最后就是最后,所以要来场最棒的比赛。喂,秀吾,当你输给公主的时候,你猜我在想什么?」
「呃……这种事我哪知道。」
「我的事你不是几乎都知道?」
「嗯,是啦……不过有些不包括在内。」
「什么也没办法思考,吓了一跳,真的是吓一跳,就这样。既不觉得活该也不觉得高兴。而是抱着球棒吓了一跳。」
「俊二……你在说什么啊?」
「嗯,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不过现在我发现了,那位公主并没有对门脇秀吾特别看待。既没有为了害怕而四坏球保送,也没有为你耗尽气力而投给我软趴趴的球。讲老实话,要说哪点讨厌,就是排在你后面挥棒时对方投手会变得软弱无力,没办法全力投球。这点是我最讨厌的。」
「可是之前的比赛……」
「你还没发现?公主并没有在看你,他是在看着永仓。不论对方是谁,他都只投永仓所要求的球。」
「噢……所以永仓的集中力一秀逗,他就跟着秀逗掉了。」
「没错。这就是公主叫人无可奈何的蠢蛋之处,说不定还会成为致命的弱点,既是弱点也是可爱之处。好了,我该走了。」
「咦,你要去哪里?」
「去公主他家。原本打算搭中午的电车回去,不过突然很想去找他,就去看看他吧。」
「俊,笨蛋,稍等一下。你现在人在哪里?」
「新田车站的前面。嘿嘿~海音寺把公主他家告诉我了,我走了。」
「走了?去见原田?你是想怎样?」
瑞垣挂了电话,顺便切掉电源。站起身,把电话往灯芯绒裤的后面一塞。
是的,对那家伙而言,秀吾和我并没有差别。他会没有差别地投球,可以打棒球,可以进行一场刺激到胸口为之澎湃的比赛,可以让人有种棒球实在有趣的感觉。并不是为了秀吾,而是为了自己,我要准备好最棒的舞台。既不需要学校的名字,也不需要官方记录。观众、加油、赞赏与指示都不需要,拿掉所有多余的东西,为了自己而打棒球。这不是很赞吗?
有双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脖子。被人从后面一勒,俊二「哇」地一声惨叫起来。
「俊二,你自己一个人在搞什么鬼?」
「秀、秀吾,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行吗?听说你一大早离开家门,我就有了主意。马上去搭电车刚刚才到。走什么走,你这笨蛋居然还关机。」
「我知道了啦,喂,放手啦。很、很痛苦,有人在看啦。」
「什么叫最后一场比赛啊?说什么要准备好最棒的舞台,自己一个人装酷。之前我就想跟你说,不要老是一脸自以为是的表情,自己一个人擅自行动实在叫人火大,真的是叫人火大。」
「秀吾,很痛苦,我懂了,饶命,我投降。」
「你听好了,我可没有要和你进行告别赛的念头,我不是为了这种理由去和新田东比赛。什么要用棒球创造最后的美好回忆,请把这种念头扔进垃圾桶。」
「我懂了,放手……呜!」
俊二的头往前倾,一名行人「哇」地低声叫了起来。门脇把手松开。
「咦?喂、俊、你干嘛?喂。」
「有机可趁。」
俊二的手肘顶向门脇不设防的腹部,门脇「呜」地发出模糊声音,蹲了下去。
「呵呵,你的防守还是不行啊,秀吾。那我就先告辞了。」
俊二这回快跑穿越之前缓步游荡的商店街。
「俊,等等我!」
心里明白门脇正追过来,瑞垣一边听着门脇闪避行人却轻微碰撞,在后方道歉说着「不好意思」的声音,一边喘息直直地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