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四匹马静静地走在林间小道上。
走在前面的是骑着爱马奥尔托斯的阿莱斯,后面跟着艾莱娜、加尔穆斯、罗兰三人。
“令人怀念的景色增加了呢。”
停下马步,艾莱娜把手搭在额头上挡住渐渐变强的夏日骄阳。
加尔穆斯听到之后也看向四周。
“嗯。看来已经进入莱斯托尼亚了。”
“总算回来了。不过真没想到会是以这种形式回来。”
“说起来,你一直是待在王都啊。”
阿莱斯想起什么似的说。因为神官的修行,艾莱娜在王都待了好几年。相隔许久地归乡,难怪她会感触良多。不过,如果能够挺胸抬头地回去就好了。
“这就是举世无双的法诺瓦尔伯爵领啊。”
另一方面,罗兰则是完全一副游山玩水的态度。
“嗯,看起来是个好地方呢。就是有点缺乏刺激。”
“那你就别跟来啊。”阿莱斯立刻说,“你根本就没有义务要来。”
“喂喂,别说的这么无情啊。我们可是战友啊。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跟你一起去。”
“…………”
他们确实姑且是一起穿梭于战场的关系。不过不知为何阿莱斯可以说完全没见过罗兰战斗。被叫做战友,总觉得有些不协调。
“对啊哥哥,别那么说嘛。罗兰可是丢下自己的工作跟我们一起来的呢。”
“哦,不愧是艾莱娜,知道得真清楚。喂,你也跟你妹妹学学啊?”
“……知道了知道了,随你的便吧。”
骑士丢下工作跑出来应该是违反军纪的吧——虽然心中有这样的疑惑,但阿莱斯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对罗兰能跟来感到有些庆幸。
这几天的旅途中,如果没有善于调节气氛的罗兰的话,艾莱娜大概会不高兴——至少是觉得无聊吧。
原因在阿莱斯自己身上。返回故乡莱斯托尼亚。但阿莱斯心中比起思乡怀念的是紧张。因此在旅途中,阿莱斯说的话越来越少。
环视周围的精神。和艾莱娜说的一样,这里是他从小就到处穿行的故乡的森林。虽然样子多少有些变化,但现在即使蒙住眼睛他也能让马跑起来。
但另一方面,这也是接近故乡的城镇的证据。那个时刻终于要来了,他感到自己的表情越来越僵硬。
“哥哥,怎么了?感觉你的表情好恐怖。”
艾莱娜立刻发现了他的异常,担心地说。
“……抱歉艾莱娜,你能和加尔穆斯一起,过一会儿再跟上来吗?”
“哎?为什么?”
“我是没能守住故乡的不合格的领主。现在还恬不知耻地回来,说不定会被领民们丢石头。我不想把你也卷进来。”
“……哎……”
一开始,艾莱娜像是不知他在说些神马似的睁大眼睛。
但她立刻明白了过来,扭过脸低下头。
“……虽然一直都觉得你的样子很奇怪……哥哥,难道你一直都在想这种事吗?”
“当然了,我没能保护好领民们,为此承担责任是我的义务。我一个人的。”
“不要说傻话!”
艾莱娜生气地大喊,不只是阿莱斯,连奥尔托斯都被她的声势压倒,踉跄了一下。
“我说啊,哥哥!我也是法诺瓦尔家的女儿啊。哥哥被扔石头的话我也要和哥哥在一起!我就是为了这个才跟来的啊!”
“不,别说蠢话!这是身为领主的我的义务!和你没关系!”
“不是没关系!你想啊,哪有明知唯一的家人会受伤还置之不理的道理?!我身为妹妹也有跟随哥哥权利啊!对吧?!”
“这种事情没必要跟来!那么我以哥哥的身份命令你,不许跟来!如果伤到脸了可怎么办!”
“真是的!给我差不多一点!那哥哥受伤就无所谓吗?!”
“当然无所谓了。反而是有受伤的义务才对。”
“真顽固!那我也有跟哥哥一起去的义务!你以为我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什么才去王都修行、成为哥哥的随军神官的啊?!不就是为了在哥哥受伤的时候马上就能治好吗!这种时候还不在一起的话,到底算什么家人?!算什么随军神官啊?!”
“……唔、唔。”
阿莱斯本来就不善言辞。
被一股脑说了这么多,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而且他从来不记得和妹妹吵架的时候曾经赢过。
“阿莱斯啊,趁早放弃吧。你早就知道艾莱娜一旦决定的事情绝对不会更改了吧。”
加尔穆斯开导他。
连这个顽固的矮人都这样说,看来完全没法反驳了。
“没关系啦。大家都知道哥哥已经竭尽全力了啊。不会轻易对你扔石头的。”
“……但是。”
阿莱斯还想反驳,但他看到艾莱娜充满强烈意志的表情,只得放弃了。
“我知道了,随便你吧。加尔穆斯,一旦有个万一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嗯,明白。你会怎样我是不知道,不过我对保护侍奉绿神阿特拉斯的神官没有异议。”
“谢谢。但是没关系啦哥哥。镇上的大家都明白的。”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能做的只有做好觉悟。向艾莱娜说的那样,祈祷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
这时,“那我等会儿再去吧。”——罗兰心中的这种犹豫,谁也不知道。罗兰也是懂得看气氛的。
2
令人吃惊的是——阿莱斯的返乡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是伯爵大人!法诺瓦尔伯大人回来了!”
门卫一声大喊,领民们一齐聚集过来。
“伯爵大人!是伯爵大人!”
“您回来了!”
而且所有人都说着欢迎的话语。
看到这幅和预想中完全不同的场景,阿莱斯不禁呆住了。
“你看你看,哥哥,我说得对吧?”
听到艾莱娜一脸高兴地这样说,他总算回过神来。
“确、确实……没错。这是为什么?”
“那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啦。比起这个,大家在欢迎你哦,要回应一下才行。”
“哎……”
艾莱娜握住阿莱斯的手,举起来强行让他挥手。
从以前开始,领民们就明白了阿莱斯略微冷淡的性格和艾莱娜奔赴的性格。
看到艾莱娜拉着哥哥的手臂挥舞的样子,带着笑声的欢呼声更加响亮了。
◆
向领民们挥着手,走在故乡的街道上。
“好厉害。已经复兴到这种程度了。”
阿莱斯也在想着同样的事情。这个小城曾被烧得一干二净,但现在已经看不见一栋烧焦的建筑物了。考虑到他离开莱斯托尼亚已有三个月,这倒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依然是惊人的复兴速度。
“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才能这么快的……”
这个答案,正等在城镇的中央。
能够俯视全镇的小丘。那里曾经坐落着阿莱斯的出生的公馆。
现在那里则是另一栋虽然酷似原来,但大部分都重新建造的公馆。
不过,居民貌似没有变。
“哎呀哎呀,阿莱斯大人。您真是的,如果提前联系一下的话就能更好的迎接了。”
出来迎接阿莱斯的是伊扎雷。
如果说阿莱斯作为骑士的老师是沃尔纳的话,伊扎雷就是他作为统治者的老师。同时也是他能够托付故乡的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家臣。
“伊扎雷!好久不见了!”
艾莱娜比阿莱斯更早跑到伊扎雷身边。
“哎呀哎呀,艾莱娜大人。久疏问候了。您真是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伊扎雷倒是完全没有变,我放心了。”
“像我这样的岁数,想变也没法变了啊。那么,艾莱娜大人,重逢的怀念还是先放到一边吧。从刚才开始我的主人就一副被坏心眼儿的狐狸迷住的样子。”
“…………”
一副被坏心眼儿的狐狸迷住的样子的阿莱斯走近伊扎雷,表情严肃的说:
“……伊扎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呀,好久不见、难道回来一次,还没打招呼就先责问我吗?您还是一样性急啊。你看那边还有客人,艾莱娜大人也累了,先到公馆里坐下再说如何?”
客人——其实也就是罗兰吧,总觉得把他晾在一边也没什么问题。
但是,这确实不是站着就能说完的事情。
“……知道了,你说的很多。姑且还是介绍一下,这位是罗兰。如你所见,是位近卫骑士。”
听到阿莱斯的介绍,罗兰走到伊扎雷面前。
“您就是伊扎雷吗?之前就好几次都听说过您的名字了。”
“不敢当。话说回来,刚才说您是……罗兰卿对吧。恕我无礼,能请问您的家名吗?”
“啊啊。是宾塔。罗兰•宾塔。”
“宾塔家的……哎呀哎呀。”
伊扎
雷的表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不过只有阿莱斯一个人注意到。宾塔家。虽然没怎么听说过,不过也许是珍贵到能够引起伊扎雷注意的家系也说不定。
“冒昧问一句,身为宾塔家的公子、又是近卫骑士的您,为什么会和吾主这样的人在一起呢?”
“不,没什么。在这一点上我也有同感。我听说伊扎雷这位骑士连将军的地位摆在眼前都毫不吝惜的退休。”
“……这又是一件令人怀念的事情啊。”
这些对话阿莱斯听得不明不白,但伊扎雷却好像感慨良多,一个人点了好几次头。
过了一会儿,他张开手将罗兰请入公馆。
“来,总之先请进。就让我来代替又粗鲁又不懂礼貌的吾主来欢迎您吧。”
“啊啊,我是好好领教了你的主人有多冷淡了。”
罗兰说出来阿莱斯经常听到的一句多余的话。
2
公馆从外面看来多少有些改变,但也许是伊扎雷特地尽可能重现原来的样子,内部的构造几乎没变。
特别是阿莱斯最为中意的能够俯视整个城镇的卧室完全没变。
看着窗外的景象,他再次感受到了复兴的进程,甚至让他觉得烙印在脑海里的那副故乡被火焰包围的场景是一场梦境或幻觉。
“人的力量真是了不起——”
就在这时,他感到了一种奇怪的异变。
“…………”
那是穿越了数不清的修罗场的阿莱斯才能感觉到的若有若无的直觉。
就在房间外面。那里有某个对他怀有敌对感情的人。
紧接着,门外传来了声音,正映衬了这种直觉。
“伯爵大热。我能进来吗?”
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啊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阿莱斯保持警惕,对外面的人严阵以待。
房门打开,进来的是——侍女打扮的年轻女子。
“哎?那、那个,怎么了……?”
大概是因为被阿莱斯狠狠瞪着的缘故,那名侍女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无礼的事情,顿时慌张起来。
“……啊。不,抱歉。什么事都没有。”
这是这么回事?连他自己都在想。
这名侍女的手里没有拿着刀子。更何况她的细胳膊也杀不了人吧。阿莱斯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摆出架子,甚至觉得自己像个笨蛋一样。要硬说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就是她的眼神不知为何给人冷漠的印象而已。
年纪看上去比阿莱斯大四五岁,有着克劳蒂娅和艾莱娜没有的女性魅力。阿莱斯觉得这大概是伊扎雷的趣味吧。
“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新被雇佣的侍女米蕾优。请多多指教。”
“这样啊。这边才要请你多多关照。”
“有什么需要的东西请告诉我。我听说伯爵大人的私人物品几乎都被烧掉了。”
“不,没问题。只要有床就够了。”
阿莱斯从小就埋头于剑术、在王国中到处奔波,本来就没什么私人物品。象征贵族的红色斗篷,象征近卫骑士的红色铠甲,还有从公主和妹妹手中接过的两把剑。只要有这些就够了。
“我明白了。那么,如果有别的吩咐请随时叫我。”
“啊啊。……不,等一下。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去罗兰那里?”
“罗兰大人……?啊,是说那位客人吧。是的,当然要去。”
“那么你小心点。那家伙性好女色,如果对你做出什么无礼的行为的话,直接打他一巴掌就好了。”
侍女作出为难的表情。
“……哦,明白了。那么我先告退了。”
米蕾优礼貌地低下头走了出去。
几乎同时,伊扎雷走进来。也可能他一直就在房间外等着米蕾优出去。
“阿莱斯大人。您觉得那个新的侍女如何?”
“觉得如何……什么如何?”
“您又说些孩子话。她是我两个月前雇佣的侍女。一开始什么事也做不好,不过在这两个月中已经成长为合格的法诺瓦尔家的侍女了。更重要的是她的相貌。如果阿莱斯大人中意的话,什么时候出手也无妨。”
出手是什么意思——阿莱斯想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椅子,脸一下子红了。
“你在想些什么啊。怎么能做那种事。”
“哎呀哎呀,法诺瓦尔家的男人们为什么都这么淡泊?前代也是,为了让他生下一个孩子不知费了多少劲。纳妾这种事所有贵族都会干的,阿莱斯大人现在已经是伯爵家的当家了啊,请稍微考虑一下留下血脉的事情。”
“多管闲事。比起这个,伊扎雷,你现在该告诉我了吧。在我离开的时候这个镇子被烧光了,被领民们破口大骂也不会有怨言,但所有人却都举起手欢迎我。你到底做了什么?”
“嗯,和你想的一样我使了各种手段。领民们虽然失去了家园和财产,但我们得到了附近的领主和王室不少的援助。我把这些以阿莱斯大人恩惠的名义分配给了领民。领民们只要不饿肚子,对明天不会感到不安,一般就不会有怨言了。”
把王室和贵族的援助当做自己的恩惠分配给领民。听到这句不好听的话,阿莱斯的表情不禁扭曲起来。
“……多管闲事。”
“怎么是多管闲事!”
伊扎雷突然加重了语气,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这样用心良苦?还不是因为我的主人是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还只有挥剑的才能?如果被故乡的人们记恨、扔石头的话,一定会受不了的。不是吗?”
“…………唔。”
虽然被说得很过分,但一句也无法反驳。
阿莱斯虽然是带着被扔石头的觉悟回来的,但如果这成为了现实、甚至被赶出故乡的话会怎样呢?那等同于背叛下赐莱斯托尼亚领的王室、还有父亲和祖先们的期待。耶稣他会像伊扎雷说的那样遭受打击,难以再站起来。
《吾真的觉得——》突然,潘多拉似乎很高兴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这位老人比父母都了解汝。吾也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真是谢天谢地。》
即无法否认也无法反驳。只有在这位老家臣面前阿莱斯一直抬不起头来。
“不过嘛——”伊扎雷又说,“领民中的牺牲者人数也没有那么多,也没有像某些贵族那样征收重税让领民们苦不堪言。领民们只要能回到原来的生活,就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是这样吗?”
“嗯,就是这么一回事。而且,阿莱斯大人在和叛乱军的战斗中立下了无人能及的攻略。这既是领民们的骄傲,也让不少贵族乐意在现在卖给未来的英雄一个人情,因此也得到了许多援助。这都是阿莱斯大人的功绩,请挺起胸膛吧。”
听到伊扎雷的安慰,阿莱斯的心情稍微舒畅了一些。
“再要说的话,此地的士兵不足百人,不管阿莱斯大人在不在都难以防御。一直苦恼于没能保护故乡也只会浪费时间,是时候和这种心情做个了断了。”
伊扎雷简直看穿了阿莱斯的心情。他把今后会成为阿莱斯挥剑时的障碍的心理因素全都一扫而空。
“真的是……这样吗?”
“所谓政治,重要的是结果,过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结果是阿莱斯大人给这里带来了繁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我本来就是这个打算。为了不辜负人民的期望,今后也要向前迈进。这样就好了吧?”
“嘴上说说的话谁都会,不过算了,现在这样就够了。不过,说到阿莱斯大人能做的事情,总觉得也只有挥剑了。”
“你话太多了。”
被戳到痛处,阿莱斯绷紧嘴唇。
为了人民而精进——这句话中没有虚伪,但在政治上比起他说些多余的话,还不如全权交给伊扎雷更好,而且说到自己能做的事情,除了挥剑他确实也想不出别的了。
“但是,我通过挥剑尽早讨伐叛乱军的话,也算是为这里做了些什么吧。”
“嗯,这句话确实像是法诺瓦尔家的人说出来的。对了对了,关于这件事我有件事想问一下……我听说阿莱斯大人为了讨伐叛乱军重返近卫骑士。可是现在和叛乱军的战斗还在继续,您为什么会在这个时节返乡呢?”
“…………”
阿莱斯的表情沉了下来。
伊扎雷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露出坏笑。
“哈哈,我知道了。您是被人嫌麻烦赶出来了吧?”
“不、不对。不是那么回事。只不过最近上任了一位新将军,那名将军命令我偶尔回故乡看看而已。”
“这就叫做被人嫌麻烦赶出来啊,阿莱斯大人。”
“……唔。”
阿莱斯说不出话来。
“俗话说树大招风。更何况阿莱斯大人的年纪在骑士中恐怕还是最小的。这样的毛头小子立下了无人能及的功绩的话,其他的军人看来自然碍眼。我一直略微觉得会变成这样。阿莱斯大人如果多懂一些关系和交际一类的词语的话就好
了。”
关系。交际。
阿莱斯并非不知道这两个词的意思,但他觉得那无疑不是立志成为骑士之人应做的事情。
“……伊扎雷,我要怎么做才好?只要叛乱军还存在,领民们就无法安居乐业,而且发生在此地的事情也可能在别的地方再次发生。我想战斗。想要尽早返回战地、镇压这场叛乱。”
“只要阿莱斯大人有这个心,事情就没有那么复杂。不管怎么说,成为新将军的好像是那个蒂尔威林家的次子啊。”
“啊啊,是说菲利普卿吧?”
“您还记得吗?虽然是六年前的事情,不过您和菲利普卿有着不浅的因缘。”
“只记得一点点,好像遇到了一些相当过分的事情。不过记不太清楚了。”
“因为当时的事态相当麻烦啊,阿莱斯大人那时还小,记不得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先说眼前的问题吧。阿莱斯大人,菲利普卿之所以能当上将军,是蒂尔威林家和王室做了某个交易的结果,这件事你听说过吗?”
“交易?到底是什么交易?”
“如果让他的儿子菲利普当将军的话,贵族便会全面协助镇压叛乱军——大概是这种提案吧。事实上,因此也有相当数量的贵族私兵参战了。”
“……是这么一回事啊。但这和我现在的立场有什么关系?”
“您还不明白吗?在发生了动摇国家的大型纷争的时候,贵族有义务协助。阿莱斯大人身上穿的那个红色铠甲和红色斗篷代表着什么?阿莱斯大人现在处于既是近卫骑士又是贵族这个极为奇怪的立场上。即便作为近卫骑士被命令离开战场,也没有人能拒绝您作为贵族参战。换句话说,您只要不是作为近卫骑士、而是作为贵族参战即可。因为谁也没有权利拒绝贵族参战。”
阿莱斯恍然大悟。
“……虽然不是不明白,可这听起来像是诡辩啊。本来,不论是骑士还是贵族都同样归属在将军的指挥之下,不是吗?而我则是接受了将军‘返回故乡’的命令。现在再次前往战场难道不是违反命令吗?”
“那么我问您,新将军阁下命令您要留在这个莱斯托尼亚多少天?”
被指出这个太过单纯的事实,阿莱斯突然明白了。
“……不。他没有说任何关于期限的……”
“那不就行了吗?阿莱斯大人已经回到这里一次,也就是说已经完成命令了。之后的事情没有做出任何指示,所以这次阿莱斯大人不是作为骑士而是作为贵族、凭借自己的意志参战的话也不算是违反命令。当然,这也可以说是诡辩,但只要阿莱斯大人再次在战场上立下功劳的话就不会有人有意见了。”
这种做法虽然蛮干,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因为在不久之前他也做过同样的事情。
和叛乱军进行的第一场正式战斗——奇霍尔泰平原之战之后,阿莱斯因为一些奇怪的理由被命令返回王都、不情愿地被禁足了。而那是也是用了完全相同的借口重返战场。即,只要在战场上立下功劳就不会有人有意见。事实上,大概也是因为立下了新的功劳,他没有受到批评。
“……明白了。那么我会看准时机再次出阵。这样就好了吧。”
“嗯,没有问题。话说回来,和叛乱军的战斗实际上如何?我也听到过各种传闻,不过这里远离战地,也得不到正确的消息。”
被伊扎雷这么一说,阿莱斯敲了一下手心。
“对了,我想起来了。伊扎雷,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说来听听。不过得我这身老骨头能够派上用场才行。”
“实际上,就在几天前,我见到杰莱德了。”
“哦?说到杰莱德,是那个杰莱德吗?叛乱军总大将的那个……”
“对。”
“不是开玩笑的吧。他可不是一介骑士能随便遇到的人。”
“那是对方跑来见我的。他问我要不要加入叛乱军。我当然拒绝了。”
伊扎雷的脸上闪过一丝紧张。
他是一位多数时候都不为所动的老练人物,于是阿莱斯也跟着紧张起来。
“阿莱斯大人,请不要轻易将这件事说出口。如果被人知道您和敌方的总大将密会的话,会有通敌的嫌疑。”
“这方面应该没问题。对方也不是大摇大摆地跑了见我的,刚见面的时候还用了假名。而且,你猜把我引见给杰莱德的是谁?是沃尔纳老师。”
“什么,那个石头?!这又是,到底为什么……”
阿莱斯按照顺序解释了一遍。
告诉他叛乱军的实情,然后让阿莱斯理解王国军和叛乱军双方的立场。这就是沃尔纳的目的。
“原来如此,沃尔纳卿的性格实在耿直,这确实像他会做的事。那么,阿莱斯大人到底在烦恼什么事情?”
“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说出了从杰莱德那里听来的事情。
叛乱军走投无路、为了保护自己的性命而起义的缘由。还有由于杀害了一位侯爵而无法简单和解的情况。
“我至今依然不认为叛乱军以武力解决问题的方法是正确的。但是,杰莱德说他们除此以外别无他法。只要农民们展示过他们的武力,即便提出和解其他的贵族也不会允许。伊扎雷,你怎么想?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确实是个复杂的问题。坦率地说,现在的叛乱军只是在不停延长内乱而已。杰莱德的目标,是通过以王国军为对手取得重大胜利而在有利的条件下实现和平,这一点我很清楚。但是,他们是在以一个国家为敌。军粮和兵力的补充能力都有天壤之别。现在他们虽然善战,但败北只是时间的问题。更何况,如果轻易和叛乱势力达成和解的话有损王国的威信。与其对叛乱军让步,还不如从友好国爱丁巴拉借兵。”
伊扎雷说的每一句话都切中要害。
“也就是说,现在的情况没有杰莱德说的那么简单,是吗?”
“正是。叛乱军投降的话也就算了,但和解是不可能的。恐怕再过不到半年就会决一死战了。”
“但是,杰莱德这个男人至少和无能这类词语无缘,否则也没法战斗到这种程度了。单从那个杰莱德的态度来看,似乎有什么胜算啊。”
“确实,杰莱德率领的叛乱军说是全部超乎常理也不为过。他们松狮带着某种目的,准备出达成那个目的的最佳手段。这样一来……也许又有什么不好的企图。能将现在的劣势一口气扭转的企图。”
恐怕这并不夸张。
杰莱德的智谋。还有另一个,叛乱军中还有这个可怕的存在。这两者相结合的话,说不定能干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觉得是什么样的企图?”
“如果知道的话就不用辛苦了。”
回答切中要害。即便真有那样的企图,知道真相的恐怕也只有杰莱德本人和从刚才开始就带着恶魔般的微笑漂浮在周围的奇怪精灵了。
不过,即使潘多拉知道答案,她也绝对不会说出来吧。如果杰莱德有所企图,那必将在这个国家里引起一片波澜,而潘多拉正盼望着这种波澜。
“对了,伊扎雷。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好。什么事?”
“是关于的事情。你知道她吧?”
“是的,在某种程度上。因为她和阿莱斯大人一样出名啊。我听说她是非常强大的风系黑魔法师。”
“啊啊,在托尔斯林平原的战斗中有一次和她战斗的机会。不过,那个时候被叫做西尔菲德的风之精灵打倒,没能好好战斗。她确实是非常强大的对手。”
这时伊扎雷的表情起了剧烈的变化。
阿莱斯感到奇怪。因为伊扎雷的脸上浮现除了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感情。对,简直像是战栗一样——。
“……阿莱斯大人。您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是不得了的强敌。”
“不,在那之前。您说了什么精灵吗?”
“西尔菲德?”
“…………”
表情从伊扎雷的脸上消失了。
“……亏得您能四肢健全地回来呢。说到西尔菲德,那可是直属于苍神拉克莉娜丝的伟大臣子。她的力量能掀起风暴换来龙卷,据说连大地的模样都能改变。那可不是人类能够敌得过的啊。”
“……就算你这么说,我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他总不能说因为他也有精灵相助吧。
听到阿莱斯带着困惑的回答,伊扎雷苦笑着说:
“确实,阿莱斯大人活下来了。就当做是‘不愧是我信赖的主人’吧。不过,虽然听说是强力的黑魔法师,不过竟然能使用西尔菲德的力量。总算明白叛乱军为何能发展到现在的地步了。”
阿莱斯感到背脊有些发凉。
伊扎雷曾经给予过别人如此高的评价吗?他在心中感慨,真亏我能活下来啊。看来真不能冷落了潘多拉。
“的力量真的那么强大吗?”
“是的。强力的黑魔法师曾经零星在历史上出现,并带来和平或混乱……。但是从
没有这么频繁的出现过,特别是风精灵使就更加稀少了。”
“为什么?有什么仅限于风之精灵的理由吗?”
“……看来还是说出来比较好。阿莱斯大人。您还记得使役精灵的两种方法吗?”
“啊啊。用强大的意志力支配精灵,还有通过和精灵交换契约来借用其力量……对吧?”
“是的。但是像西尔菲德这种程度的精灵是不可能用意志力支配的。至少人类不可能。”
“……这就奇怪了吧。事实上,不就这么做了吗?”
“不,恐怕不是那样的。西尔菲德可是构成这个世界之理的支柱之一啊。如果有人能够支配她的话,连毁灭王国都不在话下。但是事实上这种事没有发生。”
换句话说,也无法使出西尔菲德的全部力量。
阿莱斯明白伊扎雷想说什么了。
“这样啊。并没有支配西尔菲德,而是交换了某种契约。”
“是的。即便如此,也能够使用足够强大的力量了。只是,精灵会选择交换契约的对象。比方说,火之精灵喜欢充满野心之人,因此历史上多有操纵火之精灵的黑魔法师的名字出现。但是风之精灵讨厌束缚、尊重自由。也就是说,她们不会和甘为人臣之人交换契约。这就是风之精灵使极少出现在历史上的最大原因。”
“这样的话不是很奇怪吗?现在就是杰莱德的部下啊。”
“嗯,因此我才觉得奇怪。她们恐怕是缔结了相当特殊的契约吧。也许正因为如此,阿莱斯大人的——区区凡人之力才能将其击退。”
“原来如此,你说的我明白了。那么,今后要怎样应对才好?只要和叛乱军战斗,今后也会再次和交战吧。”
“这是个困难的问题啊。不过带上孕妇就行了。”
“……虽然听说过这种方法,不过对黑魔法真的有效吗?”
“是的,姑且有些效果。”
一个生命的内部的另一个生命——即胎儿,其存在无限接近于精灵。因此任何魔法都难以对孕妇产生影响。
但是反过来说,白魔法也难以对孕妇产生效果。因此通过白魔法的普及,战场上的死者大幅减少,但另一方面孕妇的死亡率却居高不下。特别是农村等嫉妒贫困地区条件恶劣、又经常多生小孩儿,死亡率更是惊人。
为什么五彩神要创造这样的理呢?有不少人抱有这样的疑问,但也有许多人认为这是因为孕妇是神之力亦不能及的神圣存在,因此杀死孕妇是和杀死神官同等的重罪。杀死孕妇的强盗团伙被供奉赤神奥狄乌斯的神殿派遣的士兵捣毁的事情也并不少见。
“话虽如此,也不能把孕妇带到战场上啊。”
“那是当然的了,那就只好想些别的办法了。先复习一下吧,请看。”
伊扎雷从房间里的暖炉中取出一根柴。
然后举起前端焦黑的爱用的手杖,把前端靠近那根柴。
“回应我的意志吧。”
伴随着他的声音,手杖前端亮起了微弱的红光。
“猛烈的破坏之精灵啊,遵从契约,在此解放汝的力量吧!汝,名为沙拉曼杜拉!”
从手杖前端噗的飞出一团火焰。
不过大概他本来也不是认真的,攀上干柴的火焰非常小,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这是我能做到的火系黑魔法。带着意志力与精灵交谈,并让其解放力量。如果要借用交换了契约的精灵的力量,绝对要按这个顺序进行。当然,也不例外。这样一来对策就只有一个:只有在交谈之前、或是交谈中应对这一个方法。”
阿莱斯明白伊扎雷想要说什么了。
“……这样啊,也不用想得那么复杂啊。飞行道具啊。”
“正是。那正是黑魔法师最大的弱点。”
“要攻其不备对吧?准备好弓或弩。”
“没错,但还有一个问题。黑魔法要通过交谈才能发挥力量,但在交谈的过程中也能将某种程度的精灵之力带到现实中来。一旦开始与西尔菲德交谈,一般的飞行道具就无法击中她了。特别是弩还不是以人的力量,而是以机械的力量发射的。要击退精灵的力量必须要有人的意志才行,弩是应付不来的。”
“那弓呢?”
“弓确实能注入人的意志。但是箭太过细小、不甚安定。不是还有更加适合的东西吗?只有阿莱斯大人能够使用,而且能够充分注入阿莱斯大人意志的武器。”
阿莱斯知道伊扎雷在说什么了。
由于潘多拉的引导——或是说干涉,阿莱斯走了一条特殊的道路,也因此拥有了一项技能。不,必须拥有,否则就无法活下来。
伊扎雷让他对使用那个。
说实话,阿莱斯不太喜欢这个做法。和字面意思一样是个女的。骑士所持之刃原本不应朝向女子。
但是即便如此,如果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如果叛乱继续延长、人民遭到欺凌,也就容不得他犹豫了。
“……谢谢你宝贵的建议,伊扎雷。”
“这是我的工作,不必在意。”
3
第二天早上。
艾莱娜随着鸡鸣声醒来。
“唔……!啊,天气真好。”
好久没有从床上,而且是清洁的床上醒来了。感觉还不错。脱掉了有点脏的神官服、只穿着干净的内衣睡觉也是原因之一。在阵地中连擦每天身体都不能保证。
这全都多亏了为复兴故乡而尽力的伊扎雷。为什么那样优秀的人会帮助哥哥呢?艾莱娜不由得觉得奇怪。
“……说起来,从今天开始哥哥打算做什么?”
虽然没有详细打听过,但艾莱娜知道哥哥是不情不愿地回到这个故乡来的。对从军神官艾莱娜来说,跟着阿莱斯是非常自然的事情,但叛乱还在持续,曾经袭击这里的人一定还在某处为非作歹。
这样一来,在这个莱斯托尼亚发生过的杯具说不定又会在别处发生,哥哥是不会允许这种事的。正是因为知道哥哥的这种性格,艾莱娜才给了他一把剑。
“算了,不管他去哪里,我只有跟着走就好了。因为我是哥哥的随军神官啊。”
不管怎样,今天应该能休息一下吧。对法诺瓦尔家的养女艾莱娜来说,这里是四位父母长眠之地。扫墓的时间应该是有的。
咕,一个小声音响起。
看来身体得到休息之后,肚子也想要活力之源了。
刚才的声音没有被人听到真是太好了,她想。如果让伊扎雷听到肚子叫的话,一定会批评她不够文雅的。那位可靠的老人在这方面意外地严格。
艾莱娜从床上下来,准备走向饭厅。这时,她突然想起自己身上只穿着内衣。
“好险好险。现在罗兰也在呢。”
她知道罗兰对自己有好感。但是,艾莱娜是看着犹如骑士的榜样的哥哥长大的,觉得他有些太过轻浮,无法用超过朋友的关系来看待他。这样的打扮当然不能让他看见。
那么,不说罗兰,只有阿莱斯的话,让他看见这种不雅的打扮是不是就无所谓了呢——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这个疑问,不过立刻觉得果然也不行,苦笑起来。
“早上好,两位。”
“啊啊,早上好。”
“嗯。”
桌边已经坐了哥哥和加尔穆斯两人。而且两人都大汗淋漓的。大概又是从一大早就开始训练了吧。返乡的第一天休息一下也好啊——艾莱娜虽然这么想,不过每日勤勉不辍才是这两人的风格。
而且哥哥看起来已经吃完收拾好了,但加尔穆斯面前还堆着空盘子和只剩骨头的鸡腿的小山。就算再怎么饿,竟然一大早就能吃这么多,艾莱娜不禁感慨。矮人的胃还是这样让人不能理解。
“请用,艾莱娜大人。”
“谢谢。”
艾莱娜刚坐到桌边,侍女立刻端来了温热的汤。
好久没有不用自己准备食物了。在王国军阵地里的时候自不用说,在王都的时候艾莱娜也是修行之身,自己的事情基本都有自己做。然而,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热气腾腾的食物。不管怎么说,在这里她可是伯爵大人的妹妹。
——过这种生活的话大概马上就会堕落吧,不过只有今天的话无所谓吧。
艾莱娜这样说着让自己接受,喝了一口汤。盐和汤汁的比例得当,温暖可口的汤把饥饿一扫而空。
“哎呀,艾莱娜大人。今天真是悠闲啊。”
一边打着这种有点像讽刺的招呼一边走出来的是伊扎雷。
“有什么不好?就今天一天嘛。”
“嗯,确实。今天一天的话就不追究了吧。”
背后的意思是从明天开始要像样一点。这个人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来得正好,伊扎雷。实际上我想跟你谈谈从今往后的事情。”
这时,哥哥在桌子上抱着手说。
“哦,什么事?”
“我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再赴战场,不过在那之前打算在这里呆几天。作为领主,最近有什么我能做的事情吗?”
“没有。”
伊扎雷立刻回答。
听到这个让艾莱娜都不禁感慨的毫不留情的回答,哥哥皱起眉头。
“本来,把政务交给除了骑马挥剑之外全部无能的阿莱斯大人绝对是无谋之举,我伊扎雷还没有老糊涂到那种地步。哎呀,阿莱斯大人。您怎么表情这么阴沉?”
“……不会什么都没有吧。我至少还能干干体力活。”
“这才是真正的儿戏。请您明白,不论阿莱斯大人自己是怎么想的,对于领民来说,贵族、法诺瓦尔家的当家就是和神一样存在于天上的人。这样的阿莱斯大人可以在镇子上劳动试试看,肯定所有人都会害怕得没法干活的。这样做也许能提高阿莱斯大人的名声,但对这个镇子没有任何好处。”
“…………”
哥哥没有再反驳,而是沉默了。
是不是说得有点过了啊,艾莱娜想。
比起剑术,哥哥确实不擅长学习。而且他经常离开领地在王国四处穿梭也是事实。
但是他好歹也系统地学习过该如何当领主。艾莱娜觉得,比起某些贵族,哥哥无疑能够做得更好。
她之前一直觉得给予哥哥最高评价的是伊扎雷,不过似乎正因为如此,伊扎雷对哥哥总是太过严苛。
“啊,对了对了。”
伊扎雷好像故意似的打了一下手心。
“这么说来有一项可以交给除了挥剑以外全部无能的阿莱斯大人。”
“……真啰嗦。什么事?”
“去向尼姆伯道谢。”
尼姆伯。这个名字艾莱娜也知道,而且也认识这个人。因为那是治理和莱斯托尼亚领相邻的领地的领主的名字。
“这倒无所谓……发生什么事了吗?”
“当然了。在这个镇子的复兴中,提供了最多援助的就是尼姆伯。就在昨天,还为了重建而送来了两百枚金币。”
“哎呀。真是大手笔。”
艾莱娜不禁说出这样的感慨。
尼姆领的领土绝不算大,也不富裕。不过尼姆伯以忠厚老实闻名,一定无法对邻居的困境坐视不管。
“这样啊。确实应当马上去道谢。”
“是的,不管怎么道谢都不够呢。因为现在我们什么都没有,至少要领主亲自道谢才行。”
“知道了。那么今天就出发吧。”
这样快速的决断确实像是哥哥的风格。
不过艾莱娜稍微有些遗憾,因为今天她本想让哥哥陪她去扫墓的。
“阿莱斯大人。这方面您要明白事理才行啊。”
而另一方面,不知为何伊扎雷惊讶地说。
大概是因为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哥哥绷起嘴。
“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有句老话说,捡日不如撞日吗?更何况去道谢的话越早越好吧。”
“请您听好,阿莱斯大人姑且也是知名的伯爵。如果突然拜访的话不管哪个贵族都会不知所措,而且这本来也是无礼的举动。去打架的话姑且不论,去道谢的话要先派遣使者,事先向对方传达阿莱斯大人要去的事情才行。这是规矩。”
“……真麻烦。算了,这样比较好的话,你就随便派个使者去吧。我明天出发。这样行了吧?”
“是的,这样就好。”
“太好了。那哥哥,今天陪我吧。要去看看爸爸他们的墓才行。”
“啊……”
听到艾莱娜的提案,阿莱斯对自己忘记了如此重要的事情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坐直了一些。
“……也是啊。也有许多事情要向他们报告才行。”
“这个想法很好。镇子上也不是完全没有牺牲者。作为领主,至少应当向他们的墓上献一次花。”
“知道了。就这样。”
哥哥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为这个镇子上的人着想呢。想到这里,艾莱娜心里感到高兴。
“话说回来……”
伊扎雷突然转向站在一旁的侍女,
“米蕾优。罗兰阁下现在如何?”
“啊,回大人。”侍女虽然被突然问起,却能不慌不忙地回答,“罗兰大人今天好像有些不舒服,现在还在房间里。”
这时,艾莱娜发现了一个小疑问。米蕾优在说到罗兰的名字的时候,好像有些不高兴。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艾莱娜便认为是自己看错了。
“罗兰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累了吗?”
“那家伙就是这样,多半只是懒得起床吧。比起这个,伊扎雷,你罗兰有事吗?”
“是的。明天去尼姆伯那里的时候请一定要带罗兰阁下一同前往。”
“……这真是奇怪,他去能干什么?”
“哎呀哎呀,阿莱斯大人。如果您要立于人上的话就请视野放宽广一点。阿莱斯大人也许不知道,但那一位的家世颇为显赫。如果显示出他跟随您的样子的话,就能保证伯爵的体面。”
“竟然考虑到了这个地步。有你在真是太好了啊。”
哥哥的声音里充满了讽刺意味。
但这对伊扎雷完全没有用处。
“一点都没错。我最近一直在想,跟着这么一位视野狭窄的主人,好像能轻易把他的领地和财产骗到手啊。请一定多加小心。”
“…………”
阿莱斯说不出话来。
他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茶,故意停了一会儿之后说:
“那我带罗兰、加尔穆斯、还有艾莱娜三个人去。这样可以吧?”
“恕我冒昧。这种场合一般不宜带女性前去。”
“哎?那只有我一个人留下来看家吗?”
艾莱娜最近一直都和哥哥在一起,于是本以为这次的旅行也会一同前去,完全没想到会被丢下,不禁提出抗议。
“我明白您的心情,艾莱娜大人。但是这次只是贵族和贵族之间打招呼而已。如果把艾莱娜大人带去的话,对方会以为法诺瓦尔家渴望联姻,此次是为了介绍艾莱娜大人。”
“啊……”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贵族之间相亲而联姻非常普通,因此不会轻易把女儿或妹妹带出来。如果艾莱娜轻易跟去的话,尼姆伯一定会误会的。她深刻地感受到这个法诺瓦尔家能够保持贵族的体制,全都亏了伊扎雷。
“不,其实没什么问题。”
这时阿莱斯说,
“艾莱娜,你也见过尼姆伯吧?”
“哎?嗯,我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五年前。”
“那么尼姆伯也不会认为是想要相亲吧。我法诺瓦尔家受到了诸多照顾,兄妹一起前去道谢是理所当然的。更重要的是,现在艾莱娜是我的随军神官。我在身为伯爵之前是一位军人,而军人带着随军神官的话,比带着罗兰更能体现你所说的体面吧。”
见到哥哥如此庇护自己,艾莱娜非常高兴。
伊扎雷小声叹了口气。
“哎……说得也是。对方是尼姆伯的话也不会那么复杂。但是阿莱斯大人,请您记住,有贵族会误解为相亲也不奇怪。因为艾莱娜大人是妙龄的女性啊。”
“知道了知道了。”
在艾莱娜看来这件事颇为复杂。
她确实已经十五岁,到了结婚也不奇怪的年龄了。在艾莱娜个人看来不能丢下哥哥一个人所以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不过将来会怎样她也不知道。也许应该认真考虑一下。
“那么我能留下吗?”
这是加尔穆斯一边啃着面包一边插嘴,
“去打架的话也就算了,奉陪贵族的那种异想天开的谈话完全就是受罪。我也受够骑马了,留在这里磨练一下锻造的本领要有意义得多。”
这次没有任何人反对。
所有人都知道加尔穆斯讨厌人类的繁文缛节。本来,他就比伊扎雷更让人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帮哥哥。就算是为了报答这个恩情,这种时候就随他便吧。
“确实,这次不是去打仗啊。知道了,你就随意吧。”
“嗯。帮大忙了。”
就这样,阿莱斯、罗兰和艾莱娜三人踏上了简短的旅途。
4
这一天,被杰莱德下令暗杀阿莱斯的卡库德出现在了紧邻莱斯托尼亚领的一个驿站里。他来是为了看清阿莱斯的动向。
“报告!带着少量随从,离开了公馆!”
“……啊?”
从部下那里听到意想不到的报告,卡库德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所谓随从,具体有那些?”
“报告。看起来一位是神官,一位是近卫骑士。因为他穿着红色的铠甲……”
“这样啊。”
神官和近卫骑士的护卫。虽然碍事,但一两个人成不了气候。
不过,闻名全国的贵族竟然只带两个人出门,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所知的伯爵不论走到大力都要带着几十人的护卫。这样一来领民们救不得不给他让路,途径的村子为了准备食物和住处也要承担不少负担。
他深刻的明白了阿莱斯这个人的器量,杀死他实在太过可惜。不过一旦处在敌对立场上,他就是最大的障碍。卡库德十分明
白杰莱德下令暗杀的理由。
“那么,知道他要去哪里吗?”
“是的。似乎是要去相邻的尼姆伯爵领。”
“哦。”
是个好机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但这简直是天赐的良机。他现在里尼姆领非常近,不难先做好准备。
“把达坎叫来。我们也要行动了。”
◆
同一时间,被加尔林侯下令暗杀阿莱斯的贝雅托丽丝也通过部下的报告得知了阿莱斯的动向。
“……总之,阿莱斯带着少数随从,从莱斯托尼亚出发了。”
“辛苦了。到此为止都和预想的一样。”
贝雅托丽丝放心地微笑了。
和阿莱斯势同水火的菲利普成为了第三军的新将军后,和预想的一样选择了左迁阿莱斯的道路。
而回到莱斯托尼亚的阿莱斯为了向给予莱斯托尼亚诸多援助的尼姆伯道谢而离开了故乡。
考虑到传闻中阿莱斯重信义的性格的话,到这里都和预想中一样。
接下来就是贝雅托丽丝的工作了。再过不久,阿莱斯就会带着极少的随从来到这里。来到这个等同于她所支配着的这个地方。
贝雅托丽丝走出房间,去找这个暂住地点的主人。她在巨大的公馆中漫步,走向主人的卧室。
“尼姆伯。”
贝雅托丽丝微笑着说。
过去,看到她这个表情依然没有放松警惕的人,不要说异性了,连同性中也一个都没有。
但是,只有这次不同。尼姆伯像是害怕着什么似的看着贝雅托丽丝。
“有……什么事?”
“再过不久法诺瓦尔伯就会来到这里了。感谢您的帮助。这多亏了能够借用尼姆伯大人的名字向莱斯托尼亚领提供援助。”
“…………”
尼姆伯不寒而栗。
“……你是认真的吗?我从阿莱斯……不,法诺瓦尔伯小时候起就认识他。他是位会成为祖国忠臣的优秀人物。要将他……将他暗——”
贝雅托丽丝伸出食指按住尼姆伯的嘴唇。
“不可以,阁下。人常说隔墙有耳,这种不吉利的话不能说出来。而且,尼姆伯,这是加尔林侯爵阁下直接下达的命令。那位大人曾经下达过对这个国家不利的命令吗?”
“这……这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
“请放松一点。对您的要求并不多。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全部,都是为了祖国啊。”
贝雅托丽丝的脸上露出圣母般的笑容。平时的话,看到这种笑容的人,即便死期将至也能感到些许平静。不过,今天似乎是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