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个应该怎么形容啊……”
注视着这幅场景的贝雅托丽丝简直像是看见了神明引发的奇迹一样完全呆住了。
她回想起至今为止的事情。
数十人的集团发起的袭击。
用弓箭从背后突然袭击。
也曾经把他身边的女人抓做人质。
甚至下无臭无味的毒也好爬上床也好都没能抓住他的破绽。
然后——便有了这次的事情。
几天前,贝雅托丽丝给杰莱德送了一封密信——王国公认的通行证。和她预想的一样,杰莱德完全理解了那封密信的意义,派出了讨伐阿莱斯的军队。
而这一次,虽然极其荒唐,但阿莱斯再次击退了敌人,活了下来。而且就贝雅托丽丝所见,他自己没有留下一滴血。
“……我还是第一次认输啊。”
无计可施了。已经不可能暗杀阿莱斯了。
如果听到这个报告,即便是加尔林侯也不会责备她,而是会明白吧。明白暗杀阿莱斯这件事是不可能的。明白正如叛乱军给他起的别名一样,阿莱斯被恶魔凭依着。
“或者——也许那才是所谓的英雄吧。”
而同时,对贝雅托丽丝来说,阿莱斯也成了第一个触摸了她的肌肤后依然活了下去的异性。
一想到这件事身体就又开始发热。
到了现在,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开始有了某种感情。
那是作为女人的本能。女人总是渴望强大的男人的本能。
即便通过训练学会了控制感情的技术,也无法连本能都控制住。她虽然明白从自己的立场上来说,是不能带有那种感情的,但她不得不承认。
承认她爱上那个男人了。如果是那样的英雄,也许可以让他抚摸自己,向他献上自己的贞洁——。
2
赶走叛乱军的雷昂等人,以阿莱斯带头返回莱斯托尼亚镇。
“不可能……实在难以置信……”
雷昂还在不停嘀咕着,被罗兰用奇怪地看了好几眼。
战斗的余韵还留在身体里。也许是因为这个,身体在不停颤抖。
就在刚才,他们仅仅四骑赶走了一千敌人。
简直就像做梦一样。而且,像是在印证这一点一样,他们走进镇子的大门时,领民们也没什么大变化。原本找他们做的这些事,被大家欢呼着迎接也一点都不奇怪。虽然不时有人注意到领主而打招呼,但仅此而已。
“哎呀哎呀,真是和平。好像没人知道叛乱军刚才近在眼前嘛。”
“没有任何问题吧。”
听到罗兰的声音,阿莱这样斯回答。尽管刚刚做了那种事情,却和往常一样平静。
“我们做了我们的工作,而我的领民则没有因战乱之祸而忧心。这才是武人至高的幸运吧。”
真是个了不起的骑士,雷昂心想。
世间男子皆憧憬骑士、憧憬英雄。因为那样能提高自己的名声。让自己的名字举世闻名——顺便能够俘虏世上女人的芳心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然而,阿莱斯却让人觉得他完全没有功利之心。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发疯了。
不过,一千人规模的战斗的痕迹没有那么容易隐藏。阿莱斯虽然没有积极地宣传,但反过来也没有隐瞒地意思。
这样一来,事情终究会水落石出。而领民们则会知道,他们的领主是无人能出其右的名骑士、法诺瓦尔的骑士。
“…………”
而他雷昂是这名骑士的随从。把阿莱斯视为宿敌的雷昂虽然有些不太愿意承认,但他也觉得这是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
并且,他总算明白了,为何矮人随从和奇怪的近卫骑士会聚集在阿莱斯的身边。
◆
迎接回到家里的阿莱斯的是艾莱娜的欢呼声。就连很少夸奖别人的伊扎雷都坦率地说出了:“这才是我的主人、法诺瓦尔的骑士啊。”
但是,对现在的阿莱斯来说,这种事情根本不所谓。因为对他为了不再次失去故乡,不过是做了自己身为领主、或是身为骑士来保护手无寸铁的人们这种理所应当的事情而已。
不过,只有一个人他有些在意。
因此,阿莱斯表示累了回到自己卧室的同时,叫人送茶来。
“伯爵大人……”
不一会儿,和他预想的一样米蕾优走进了房间。
“我在等着你。”
此时此刻,阿莱斯只想向一个人报告功绩,那就是她。向为了报兄长之仇把刀刃指向他的米蕾优。
“我听说了。伯爵大人再次保护了这个城镇。”
“我只是尽到了自己的义务而已。不过,如果通过这件事,能把你杀我的日程略微延期就好了。”
米蕾优背过脸。
“……果然,如果伯爵大人不离开这里的话,哥哥就不会死了。我能问个问题吗?伯爵大人那时离开这里到底去了哪里?”
这件事实在不想对别人说。毕竟他是跑到别的贵族的地盘上打架去了。
但是,她有知道的权利。
“……我去了一个叫做加扎布的地方。”
“加扎布?是就在附近的那个吗?为什么要去那里……”
“有传闻说那里的领主迫害领民。我失去确认这件事的真伪……并规劝领主的。让他改变对待领民的方式。不过最后还是靠武力解决了。”
“是、是这样……”
米蕾优放弃地叹了口气。
她的脸上露出接近苦笑的微笑。
“算了,都算了。我已经不恨伯爵大人了。但是,向我保证,伯爵大人今后会为了不再产生出哥哥那样的人而挥剑。”
“知道了。我以故乡的名义发誓。”
就这样,阿莱斯又立下了一个誓言。
这同时也让盘踞在阿莱斯心中的对故乡的内疚大为改善。
而后,没过多久,曾被认为从表面舞台上退场阿莱斯便再次活跃起来。
3
莱斯托尼亚保卫战之后数日。
尚未知道卡库德挑起的战端的结果的杰莱德正在巡视建设中的两个堡垒。
建造方法本身非常简单而且人手充足,建设的速度非常快,已经接近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取名字了呢。
虽然直接称呼为东城和西城也完全没有问题,但不论是军人还是农民都喜欢夸张的名字。如果一个名字就能提高士兵的士气的话,那就必须认真考虑才行了。
就在这时,发生了一阵小骚动。
“杰莱德大人!卡库德千夫长现在在要塞的南门那里!伤势非常严重!”
“哎……?!”
杰莱德顿时焦躁不安,鞭策自己无力的身体向南门跑去。
他在那里看到的是躺在马车货架上的面目全非的卡库德。
他上半身的大部分都染成了红褐色。如果没有听到他嘴里发出的呻吟的话,几乎要怀疑他已经死了。
“怎么了卡库德!这伤是?!”
“非、非常抱歉,杰莱德大人……我失败了。”
杰莱德明白了,那个再次损伤了他重要的棋子。
“难道说,你是带着这个伤坐马车颠簸回来的吗?你想死吗!”
“但是,有件事必须争分夺秒地尽早报告才行……!”
“说什么蠢话!那种事情在你恢复健康之后我会好好听的。来人!索菲亚也行,随便谁都行,会用白魔法的人——”
杰莱德的话被打断了。
因为卡库德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袖口。
“请现在就听,您想让我的辛苦白费吗!接下来的话句句发自肺腑……!不论使用什么手段,耗费多少兵力,对那个人都不管用。那简直就是被红色的恶魔附身、被超越人类的力量保护着!任何妖魔鬼怪之流和阿莱斯比起来都像婴儿一样不堪一击……!”
“……连你这样的人都给他如此高的评价吗?”
“我再说一次。那个……那个不是人类能够企及的对手!仅那一人便真的可成无敌的军队,随便出手的话就会唤醒沉睡的狮子。因此请注意,今后绝对不要再尝试杀死,仅仅致力于绝对不要和交战……!”
“卡库德?!”
把所有话说完之后,卡库德像耗尽了力气一样闭上了眼睛。
到刚才为止,他一定都仅仅以做出这个报告为支撑来维系自己的意识吧。
“赶、赶快送到白魔法师那里去!”
“是!”
卡库德被搬上担架,运往要塞深处。
杰莱德能做的事情,只有在心里祈祷他不要死去而已。现在的解放军需要他那样的人。
“卡库德。我不会让你拼上性命的报告白费。这样一来,我绝对不会再看错这个敌人了。”
虽然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但杰莱德选择笼城战还有一个理由。
那就是害怕阿莱斯。他预计到就算是那个也无法轻易在攻城战中发挥作用。不过,一军的指导者这样害怕一名骑士这种事,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但是
,如果杰莱德现在正在进行的最恶劣的计谋失败了的话,一味笼城是不可能得到胜利的。终有一天需要出城战斗吧。
如果那时,站在那个贝尔赛尔王国引以为豪的骑士队的先头发起冲锋的话,应该怎样应对呢?
就连杰莱德也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4
阿莱斯过着安稳的日子。虽然新的随从雷昂过分要求剑术训练让他有些头疼,但除此以外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但是,所有人都渐渐察觉到了。王国军和叛乱军在逐步准备决战。所有人都觉得,现在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而当伊扎雷去找阿莱斯的时候,安稳被打破了。
“阿莱斯大人。有人送来了一封奇怪的信。”
“信?谁送来的?”
“不知道。好像只是托人送来,寄信的人不明。”
“嗯。算了,总之打开看看吧。总不会是下了毒的信吧。”
从伊扎雷手中接过的信用的信封是用质量相当好的纸做成的。至少不是平民可以轻易使用的东西。
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羊皮纸。
而不过是看了一眼那张羊皮纸,阿莱斯的表情就凝固了。
“这、这是……!”
“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阿莱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把羊皮纸扔进暖炉烧掉了。
“您这是在干什么?为何一下子就要烧掉?上面写了什么您不中意的事情吗?”
“伊扎雷。抱歉。我现在必须离开此地。就我一个人,现在就走。”
“啊?”
听到这意料之外的话,伊扎雷瞪大了眼睛。
但是,他立刻带着认真的眼神说:
“阿莱斯大人,您明白吗?现在阿莱斯大人是这里的主人。您又要随随便便地丢下这里吗?”
“我明白,这种事情我非常清楚!但是如果我现在不行动的话……我无法想象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我知道我一定会后悔,而这个王国也不知道会出现怎样的混乱。”
大概是感受到了阿莱斯困窘的态度,伊扎雷略微沉下声音说:
“那是一定非阿莱斯大人去做不可的事情吗?”
“不,我没有那么自恋。但是,绝对不能交给别人。绝对。”
“您是说,它值得您即便丢下这个莱斯托尼亚的领民们也要去做吗?”
“你……你这样说我很为难。我不太会说话,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但是,我们不应该仅仅向我们的领民,而是向王国里所有需要保护的人伸出双手。为此,这件事是必须的。我相信。”
伊扎雷轻轻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既然您说到这个份上我就相信吧。但是真是突然。您说一个人……连加尔穆斯也不带去吗?”
“没错。”
阿莱斯立刻回答。
伊扎雷没有再表示疑问。
“……我明白了。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请不用顾虑,去您想去的地方吧。”
“抱歉。后面的事情拜托了。请好好地转达给加尔穆斯他们。”
就这样,阿莱斯孤身一人骑着爱马从莱斯托尼亚奔驰而去。
◆
阿莱斯去往的是莱斯托尼亚南方的某个小镇。
他直奔信上写的旅馆中,信上写的房间。
“久候大驾了,阿莱斯大人。”
迎接他的是一名年轻的女性。
是认识的人,名字叫做宵奈。
“宵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不应该由我来告诉您。请,快点进去吧,如果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是……”
走进房间。一名少女正坐在床上等着他。
虽然穿着旅人常穿的袍子,但那张脸阿莱斯不可能看错。
“你来了啊,阿莱斯。好久不见了。”
“克劳蒂娅殿下!您为何要来这种地方?!”
这个国家里唯一拥有“公主殿下”这个敬称的少女。
为何这名少女会待在这种小镇旅馆中呢?阿莱斯不禁混乱起来。
“喂,别把我的名字叫得那么大声。被别人听到就不好了。”
说的太对啦。被别人听见就遭了。
但是,总觉得有些本末倒置。从一开始,克劳蒂娅在这种地方这件事就很奇怪。
“……我已经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您到底是怎么来的?连护卫都没有带。”
“放心吧,到这个镇子为止是好好地带了护卫的。因为我是说想尽可能到离前线近一点的地方慰问官兵才来的。”
“那、那么为什么那些护卫现在却不见踪影了?而且,为什么要在这种旅馆里,而且还偷偷摸摸地……”
“当然是因为我是逃出来的啊。”
克劳蒂娅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听到和预想中一样的答案,阿莱斯叹了口气。
“……这种事不该这样堂堂正正地说出来吧。到底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嗯,就是这件事。阿莱斯啊,你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的话吗?我说我有一个结束这场纷争的计策。现在,实行这个计策的时候到来了。因此我把你招来这里。”
“……是这样啊。”
他当然记得克劳蒂娅说的话。
那是和叛乱军的战斗刚刚开始、他被命令从前线返回王都时候的事情。
那时,和他再会的克劳蒂娅说,她有一个结束这场纷争的计策。为了实行那个计策,他的力量是必要的。那之后,克劳蒂娅把名马奥尔托斯和脸颊上的加护送给了阿莱斯。
想起那时候的事情,阿莱斯无意识地抚摸脸颊。克劳蒂娅柔软的嘴唇的触感再次苏醒了。
“喂、喂,你想起什么了啊?”
克劳蒂娅好像也想起了同样的事情,红着脸粗暴地说。
看到她的反应阿莱斯心里也痒痒的,像是要掩饰表情一样低下头。
“……总之,我记得克劳蒂娅殿下的话。”
“那就好。那么你现在会听从我的请求吗?”
“为了克劳蒂娅殿下,我什么都愿意做。但是,到底要怎么做?”
阿莱斯曾经宣誓效忠的少女带着毫无迷茫的真挚眼神说:
“阿莱斯。能把你的性命交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