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要结束了。
还有一星期,高中二年级的暑假就要结束了。一想到这样的事实,千鸟要就会情不自禁地在那里叹气。
“唉……”
她的紧锁的眉间松弛下来,是个鹅蛋脸的女孩——虽然现在一点精神都没有。
现在是夏天必有的休假也粗粗过完,钱包里也没剩多少资金的时期。
只是一味流过的无聊日子。
朋友们也不怎么来关心。有的忙于在玩具公司打临时工,有的行程完全被夏季的补习学校的课程塞满,有的则和自己的男友外出旅行。
说到自己,则是顶着酷热难耐的天气,在学校里冲来冲去。那是为了准备至少还有一个月才会开始的文化祭。
小要穿着体育课的运动服,在没有人的走廊上铺开一张塑料纸,像个流浪汉一样躺在上面。这里是太阳晒不到的地方,通风良好、地板也是冰凉的。现在,空调坏了的学生会办公室简直和桑那浴房一样。
她趴在那里,读着预算分配书。
(啊……真空虚)
摸造纸、胶带、木材。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毫无意义的数目。
我到底在这里干些什么啊?
我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恭子在打临时工社会实践,瑞树在补习班学习,诗织在伊豆高原的旅店和她的男友……那个放荡的女人!
我也想要回忆。是那种激烈的、能让人兴奋的、刺激十足的、一生都忘不了的关于夏天的回忆……
话虽如此,这个夏天已经结束了。这果然还是不现实的呀。
想到这些,她开始一页一页拉下手中的纸。
她的手突然停下来了。
“……这个是什么呀?”
让小要皱起眉头的,是为了文化祭制造的“入场大门”制作费要求文书。这座要架设在学校门口的入场门,因为每年都下了很大的工夫构思,已经成为阵代文化祭的一道风景线。去年由美术部提出的“和平”主题,就以让无数的鸽子飞向蓝天这种立体的方法表达了。
今年这扇门的制造费用不寻常,往年只要大约7、8万日元搞定的门——“入场大门制造费用——147万6000日元。”
自己曾经见过的字迹,在那张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是他的字。
“怎、么、会……!世界上哪来这样的入场大门!”
小要的全身充满了因愤怒而带来的活力。她迅速跳起,像箭一样快速穿过走廊,冲到体育馆的背面。
在平时工事时堆积材料的地方,几个男生在那里挥汗如雨赶制大门。因为完成这扇门需要很久,文化祭执行委员要求从暑假里就开始工作了。
“这、这是……”
头一次看到今年“入场大门”的小要吃惊地睁大眼睛。
与其说是“门”,或许称之为“要塞”——或者“监视塔”更加合适些。
有两层楼那么高的金属骨架,看上去十分坚固,到处都焊着铅色的铁板;粗铆钉加上细枪眼。无论是谁站在这前面,都会感觉到无法逃避的威压感。
那边传来铁板的焦味。和金属板、骨架、不知道什么电子仪器或者发电机在一起的,是电钻、电焊等等工具的巨大噪音。
“我说,负责人!你出来一下!”
听到小要的怒吼,现场监督的脸从钢铁大门的另一头探出来。
是相良宗介。
散乱的黑发,严肃的脸庞和紧闭的双唇,戴着发黑的军用手套,头上顶着一顶安全帽。
“千鸟啊。什么事。”
“宗介!这个是什么啊!”
“?就像你看到的,是文化祭的入场大门。”
“我可是一点都看不出!你给我好好说明!”
宗介悠然插着手,抬头望着还没完成的“入场大门。”
“我听说去年的主题是‘和平’,因此今年的主题就是‘保安’。这是维持治安的同时能观测和守护据点的门。在北爱尔兰和巴勒斯坦的大街上到处都有类似的设施。”
“这里既不是北爱尔兰也不是巴勒斯坦!是东京!”
“没问题。……虽然还没有完成,但是预定还要追加枪座、探照灯和喇叭。这扇门有即使趁人多时全副武装的恐怖分子来袭也能顶住好一阵的设计。”
从小就在海外的战场上长大的宗介现在还是没有生活在和平社会应有的常识。在文化祭的时候有全副武装的恐怖分子来袭这种事可能性为零的现实状况他完全不能理解。
“我说,在恐怖分子来之前,警察就已经到了。”
“不要紧。即使是警察的装备,他们也不可能轻易破坏掉这道门。”
“不对,这个不是重点……”
“当然,恐怖分子也不能轻易下手。也就是说,这道门的主要作用是抑制。来参加文化祭的人看到这道门应该会有安心感的。”
“安心感……?”
耸立在那里的入场大门不断散发着不安的氛围。安心什么的,一点点都感觉不到。
“所以,你就用了150万日元来制造这道垃圾一样的……”
“啊。因为现在卖特价,所以能购入以色列产的复合装甲。通常情况下要500万,通过我熟识的一位法国武器商……”
啪!
小要卷起手中的纸,对准宗介的头狠狠一下。
“……这么突然,你干什么。”
“啰嗦!你知不知道文化祭的预算总共只有多少?只有150万哎!?如果按照你说的做,会变成什么样子?在空荡荡的学校门前竖立着一座阴森森的要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不是成了恐怖的文化祭了吗?!”
“唔……”
“装甲板什么的,给我立刻卸下、卸下!换成胶合板!真是的……”
小要不耐烦地说完,开始绕着钢铁门视察。确实,门的骨架看上去十分坚固。虽然明白这是辛辛苦苦做出来的——
(为什么像这样,每次每次每次,他都要在这种不正确的方向上浪费精力呢……)
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了。小要又探了一口气,从门的中央穿过。就在这时……
“糟了。千鸟,那里是——”
小要感到右脚踩到了什么的开关。于是,她头顶正上方吊着的喷嘴开始微微震动。
“哎?”
立刻——头顶上的喷嘴以猛烈的势头喷出大量红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涂料,从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向她喷来,附近视野立刻因为这些红雾而降为0。
“晚了一步……”
正在用设计图驱散这些雾的宗介嘴里嘟囔着。等周围的雾全部散去后,站在那里的是全身红色,明太子一般的可怜的要。(翻译注:明太子是日本的一种食物,曾被宗介用来当探病的礼物。具体情节参见BMG)
“咳咳……这、这是……”
“标记装置的误作动。”
宗介用冷静的声音说道。
“怎么……回事?”
“这是对付携带武器的外部入侵者的装置。即使他逃走,也可以一眼就通过他身上的涂料认出来。虽说还有改良的余地——”
“你这个……你这个……”
小要气得浑身发抖,染成红色的黑发全都竖起来了。
“冷静,千鸟。”
“你、竟、然……敢用这种口气……”
冲过去一脚把他踢飞……没错。然而下一秒,她心中另一种情感如同海啸般袭来。
“……呜……”
那是悲伤的感觉。
比海更深……还说不上,但至少也是比学校里的游泳池要深的悲伤。也许是先前的空虚触动了心中的凄凉感。
“千鸟……?”
宗介惊讶地看着垂下肩膀、眼里满是泪水的她。
“太过分了……呜……”
“不用怕。那种涂料对人体无害。”
“不对!!”
嗵!
最后,宗介还是被小要一拳打飞。他像陀螺一样高速旋转着撞上要塞,直挺挺倒下去。
“我现在,很伤心啊……”
她看都没看倒在那里的宗介,自顾自在那里叹息。
“……就像这样结束夏季。我的青春——高二的夏天,就这样没了!和一个温柔度0的战争狂在一起胡闹,被弄成夏亚专用一样的红色,在垃圾铁块下面凄惨地痛哭……”
“……唔。”
“你是不会知道的。对于女孩子而言,暑假是一段特别的日子啊!”
宗介爬起来。
“是这样吗?”
“当然是!至少,也该有看漫画啊看电影啊之类的。……但是算了,够了。什么特殊的体验,我不该奢望了。从明天起到开学前的一周时间里,我就乖乖待在家里好了。这样做至少不用看你做些什么蠢事就可以……”
宗介用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在那里喋喋不休的小要。
“……也就是说你下星期有空?”
“是,没错。对不起你啊。”
“嗯……”
宗介用手支着下巴,
在那里默默思考着什么。随后,他用其他正在工作的学生听不见的声音小声对小要说:“如果这样……你愿不愿意用几天时间和我出门远行一次?”
“…………哎?”
“有自然风光的南方岛屿,就我们两个。其他的人都不要让他们跟着。”
小要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宗介会主动邀请自己,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而且,一上来就是两个人单独前往南方的岛屿……!
“你……你是认真的?”
“啊。旅行费用你不必担心。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想找机会邀请你。”
外出几天——也就是说,要住在外面。年轻男女两个人,出门远行,住在外面。面对如此突然的邀请,小要动摇了。
“我说……这件事,嗯,这个……那个……”
“你不感兴趣?”
“话……话也不是这么说……”
“理论上来说,你也会感到满意的。”
“俄……嗯……”
下要不知所措,嘴里含含糊糊说着。
怎么办,真头疼。没想到宗介竟然是这么大胆的。压力竟然会大到这种地步。心里还没有做好准备。可是如果拒绝了,谁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话是这么说,果然自己还是需要一步步来才行。第一,他和我,那个,没什么。只是……
小要的脸像烧起来一样,思维在那里飞快转着。
“怎么样。果然还是放弃?”
听他这么说,小要用余光看着他,发问:“……不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危险吧?”
“不危险。”
“有没有能够安安稳稳睡觉的地方?”
“有。”
对啊,这么想的话,分两个房间睡觉也可以啊。假如不去,那就只有一个人在家里发呆。在暑假的最后,稍微追求一点小小的刺激应该也没什么不好。虽然暑假作业还没有完成——不管了。(翻译多嘴:各位小朋友们可不要学啊。)
(就是啊。稍微进行一次小小的冒险……)
她耸耸肩,做出回答。
“可、可以啊?既然你这么诚恳地邀请,那我就勉强陪你……”
“是吗。那就定了。后天早上我来接你。”
说完,宗介转身继续工作去了。
不幸的是——这次旅行,不是以“小小的冒险”收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