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乘着牛车,摇摇晃晃地返回一条戾桥边的晴明家。
宫中的介绍会总算是平安落幕,但也让他累垮了
整个人精疲力竭地倒在车厢里。
这一天实在太过漫长。
首次进宫就是和当朝天皇面对面并赐姓「源氏」,一转眼成了冒牌「光源氏」。
还和左大臣之女——葵结下婚约。
之后在介绍会上,左大臣的政敌右大臣之女,也就是天皇正室弘徽殿女御,下了道「弹奏乐器」的难题。但与晴明互相契合的光,仍有惊无险地通过考验。
……到现在只过了半天。
还有漫长的夜晚在等着呢。
光以「平静过日子」为人生目标,始终以自己的步调前进。对他而言,这些事实在太令人疲惫。
尽管如此,葵和晴明仍在牛车内一路吵闹。
「晴明,为何高贵的我非得下住你家不可?」
「小狗子是我的式神,式神当然得住在主人家。」
「话说,我很早就想问你了。小狗子到底是哪位啊?」
「就是人称『源氏公子』,坐在你旁边的年轻人式神的名字呀。」
「好哇,好极了。竟敢把我的未婚夫当狗使唤!太失礼了吧!」
「事实就是事实,谁教他是我的式神呢。」
「但若说他不配源氏身分,只是个来路不明的家伙,我倒是能认同喔。」
「喔?葵,想不到喔,我也是这么怨。」
「可是!要是你都把他当式神看,会连带拖垮我这个未婚妻的地位耶!」
「无论他是式神还是源氏,从和他结下婚约的那一刻起,你的地位就已经是最底层了。」
「真是一点也没错,现在的我连狗都不如……你给我等一下!」
「哈哈哈……要恨就恨作媒的天皇吧。」
「是你故意谎称这个人是源氏一族,让天皇上当的吧?」
「喔?你有我谎骗天皇的证据吗?」
「我说光公子!就这样让晴明为所欲言吗?你好歹也反驳一下吧!」
「葵,光已经半死不活了,你就饶了他吧。」
「光公子,快醒醒!难道你想让世人都认为我是『嫁给了式神的女人』,好看我的笑话吗?」
光下定决心,就算被邻座的葵死命摇晃,也要装睡到牛车抵达晴明家为止。
但是灾难不会因为下了车就结束——
(为什么从今晚就要开始和她们两个同居啊……衰爆了……)
光最怕的就是女人的战争。想到找到紫以后,战况会有多惨烈,就让装睡的光几乎想直接睡到往生算了;连带鼻子也痒了起来。
「小狗子的精神力还真弱。这点小意思就累成这样,要怎么找紫啊?」
「晴明,你说的『紫』又是哪位?」
「好像是小狗子失散的妹妹。应该在宫里,可是没找着。」
「妹妹?没听过呢……」
「不过他们不是亲兄妹,实际上是青梅竹马,好像已经私定终身了。」
「光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麻烦你快说明清楚!」
「哈哈哈。小狗子,我看你还能装睡到什么时候。」
「哎呀,竟然是装睡吗?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气死我了——!」
晴明你这恶魔!光在心中咬牙怒骂,但为了明哲保身,依然拚命装睡。
原本是以为紫在宫里才进宫的,结果不但没找到人,还碰到一堆麻烦事。和计划根本就天差地远。
(要是不早点带紫回家,我就要失信了啊……)
慢吞吞的牛车终于到了一条戾桥上。
葵担心地望着帘外:
「这里是什么地方?感觉真不舒服。」
「我们在京城内外的分界——一条戾桥上。过了这条桥,就是京城的鬼门了。换言之,这里是鬼怪的必经之道。」
晴明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使葵不禁一颤。
「你是说那条……据说会有恶鬼出来吃人,百鬼夜行会经过的一条戾桥?晴、晴明,为什么我们要经过这么可怕的桥呢?」
「因为我家就在桥东边,相当于鬼门人口的位置上呀。」
「咦咦咦!不会吧!为、为什么会把房子盖在那种地方?」
「呵呵,真不愧是左大臣家的千金小姐……」
「咦?咦?」
「作阴阳师的当然得住在危险的地方啊。但幸亏如此,才没被日前城中的大火给波及呢。呵呵。」
「开、开、开什么玩、玩笑,快、快让我、回、回——」
葵吓得忍不住紧挽住光的手臂。
而她丰满过头的胸部也因此在光的手臂上挤压变形。这时——
「……快放开我!哈啾!」
光突然不再装睡,打了个大喷嚏。
同时推开了葵,并一脚将她踢飞。
「哎~唷~你这是什么意思!」
葵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摔出牛车,在桥上滚了两圈。
「你、你、你这个无礼的家伙!我不会你原谅的!」
头上的肿包疼得葵泪眼汪汪。
然而光并不是因为被葵的胸部挤得太过亢奋,才一时慌乱地将她踢下牛车。
「晴明,有妖怪的味道!」
「喔?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呢,小狗子动作真快。」
「是从空中来的,牛车太窄了,快出去!」
光的鼻子雷达感应到非人之物——妖怪快速逼近。
来到平安京后,他的嗅觉又更敏锐了。
光与晴明同时跳出牛车。
磅!
刚出牛车,背后就传来轰然巨响。
一条巨大鬼手从乌云低垂的暗夜中直伸而来,将牛车打苍蝇似的压成碎片。
「咿咿咿咿咿!这这……这就是恶鬼?也太大了吧!」
长居深闰的葵,从未涉足如此危险的地方。
自然没见过这般强犬的妖怪。
一定会吓到腿软,想跑也跑不动吧。光担心起葵的状况。
而且——
鬼现在的目标并非光也不是晴明,却是葵。
为何光会知道恶鬼的动向呢?
那是充满恶鬼臭味的气流告诉他的。
用晴明的话来讲,也可说是「气」的流向。
微妙的气流变化警告光「葵有危险」,令他立刻采取行动。
压碎牛车的鬼手直接向葵扫来。
「葵!危险啊!」
光尽速跑到葵的身边抱起她。
「光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
「我个人对公主抱没什么兴趣,是迫于情况紧急才这么做的……哈…哈…哈啾!」
「呀啊!你竟然把口水喷得我满脸都是!」
「对不起!」
「我的弓呢?」
「咦?弓?」
「只要我用我们左大臣家传家之宝『破魔弓』,一定能击退恶鬼!」
「那把弓在哪里?」
「在牛车里呀!都是你没说一声就把我踢下车,赤手空拳的要怎么打鬼?」
「咦咦?我真的不知道,抱歉!」
「没招可用的式神就不要随便离开我,笨蛋小狗子!」
光海没见过晴明紧张成这样。
看来对手很难应付。
这下糟了——如此作想的光也跟着焦躁起来。
恶鬼粗大的尖爪向葵快速逼近,眼看就要躲不掉了。
「光公子,快放开我!」
「我不放!」
「咦?」
「都是我害你没拿弓就下车的,所以我要保护你到最后一刻。」
「光公子,你这是……」
对不起,紫,我大概不能遵守承诺,接你回家了。
光横下了心。
抱着葵,转身背对鬼手。
面对死亡,让他的内心获得难得的平静,鼻子也不痒了。
咚嚓!
五根利爪刺进了光的背后。
内脏破裂的不适感袭卷了光
整个鼻腔都是刺鼻的铁锈味。
温热的血液从咽喉深处逆流而上。
意识开始浑浊。
眼前画面忽然只剩黑白两色。
「呀啊啊啊!光公子!」
「葵,接住破魔弓!」
晴明几近尖叫地大喊。
光下意识地抓住恶鬼粗大的手指,彷佛想从身上推开。
在逐渐朦胧的眼中,有叶脉似的暗色光束,沿着鬼手窜流。
以前好像也看过同样的景象……
(可恶,是幻觉吗……失血过多让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了。)
黑暗急剧吞噬光的视界。这时,他闻到了陌生的气味。
是谁?
『嗯……我原来是想用葵引出另一个式神的。』
是小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天真而无邪。
『难得找来的恶鬼,就这样被吸光了「气」,变成废物一个。看来那个式神不简单呢。』
到底是谁?
不行了,什么都看不见……快没……意识了……
「芦屋道满!原来是你!」
『好久不见啦,晴明。没直接攻击你真是正确选择,你的新式神挺强的嘛。』
她是晴明的朋友……?
晴明没有朋友。
那么……就是和她阴阳相对的对手……?
芦屋……道满。
『另一只式神就在我手里。嘻嘻,休想要我还给你。』
「鬼手抓着光不动了!葵,快放箭!」
「知道了!」
『嘻嘻,用一只鬼就毁了式神的力量,还真是划算呢。』
「道满,你站住!有本事就和我打!你说的另一个式神是谁?是紫吗?」
『这个嘛,说不定真的是那个名字喔。好啦,改天见~』
「射中鬼手了!我真厉害!光公子,你看到了吗?……呀啊啊,光公子站着死掉了!」
「小狗子!」
……
……
……
别说那么快啊……葵。我还没死呢——光混浊的意识角落,如此呓语地说。
意识倏地远去。
来到横滨,港未来町的公寓里。
这天是星期天。光没有家人,母亲在生下他后不久便辞世;父亲也早已病殁,留下光孑然一身。
所以这天,他也独自在家打着电动。
他和班上同学处得并不好。
红发让他成为同学们嘲弄的对象,烦不胜烦。
那天打从一大早,走廊就闹哄哄地。
好像是新邻居刚搬进来。
他对门外的世界不敢兴趣。
但门铃突然响起,朝日奈桐子出现在光的面前。
不知为何,手上还捧着一包卤鲭鱼。
「幸会呀~我们是刚搬来隔壁的朝日奈母女。我是桐子,女儿是紫。小弟弟,你一个人看家吗?」
「……我、我叫作光,我的父母都……」
「哎呀,好有礼貌喔。真是个乖孩子~」
虽有鱼香干扰,但光依然清楚地闻到了。朝日奈桐子,她的味道好香啊……刹那间,光卸下了一贯冰冷愤世的态度
喷嚏一发不可收拾。最近只要一想到女性的事就很容易打喷嚏。真丢脸,还是平静地过日子吧——光在心中反省着。
「她是紫,看起来很像在读幼椎园,不过已经是小学生罗。你们要好好相处喔扣 」
「妈妈,我才不像幼稚园呢!」
「是吗?」
「我搭电车都会买小学生票了!」
这就是光和紫的邂逅。
咦……我该不会是死了吧……这就是走马灯吗……
「妈妈还要忙搬家,小紫就先跟新朋友玩一下喔。」
等等,不要随便把我当作人家的朋友——可是光只敢在心里想,没说出口。
只剩下自己和紫两个人了。
突然间,紫不可一世地用超快速度开始自我介绍。
「哼。你好啊,小光,吾名叫作朝日奈紫。虽然身体很娇小,可是梦想很伟大,要成为解开地球上所有异象跟谜团的大冒险家喔!不对,不只是地球,我还要到太空去探险!能从小就认识我这个名留人类历史的大冒险家,算你走运!」
「……大冒险家……?不需要加『大』吧?」
「如果可以把大冒险家的说法换成『宝藏猎人』,我会更高兴喔!探险之余,我还要带一大堆宝藏回家,变成亿万富翁!还有,我喜欢的动物是猫,喜欢的妖怪是河童,喜欢吃的是义大利面,特别是蒜椒口味(Peperoncino)的!」
「这样啊。好好好,那我先——」
「哼!咦?小光小光,你的头发好漂亮喔~!像水晶骷髅一样闪亮耶!」
「喂!别随便乱摸!你的好奇心真的很夸张耶!!」
「照了太阳应该会更漂亮吧?好像会闪闪发亮耶。让我实验一下!可以吗?可以吧?」
「……我的头发又不漂亮。你别管我好不好。」
「真不可爱。亏我这个萦大小姐自愿跟你好耶,高兴一点嘛。」
「为什么……我才不想交朋友。」
「啊~原来是这样啊。长高一点就以为是大人,想装酷是吧?明明还是小孩嘛。男生真的很笨耶~」
「你在得意什么啊!」
「好吧,那就不当朋友了。从今天开始,我就当你的妹妹吧!」
「我也不想有妹妹啦!」
「你对年纪小的也没兴趣呀,那就当姊姊好了。」
「这个设定明显错了吧?喂!叫你别摸我头发还摸!」
「你的头发好清爽,摸起来好舒服喔!而且真的很漂亮呢♡」
「我又不是狗,别摸我的头啦!我踢你喔!」
「听说这个公寓的二十三楼有儿童游戏区耶,一起去玩吧!」
「完全没听人说话……我才不去,会遇到我不想看见的人。」
「没关系啦,我帮你教训他!我可是很强的喔!因为我将来要成为往来世界各地的大冒险家,从现在就开始锻链了呢!」
光虽想制止紫别再摸他的头发,但一抓住她的手,光整个人就腾空转了一圈,被按在地上。
「咦…咦咦咦咦咦~?刚才那是怎么回事?这又不是漫画?」
「你好弱喔,小光♡这是『合气道』的招式,知道吗?」
「不知道!好了啦,快放开我的手!你、你靠太近了……哈啾!」
「喔喔,小光打喷嚏了耶。明明不交朋友,谁会提到你呀?一定是你的敌人在一起讨论要怎么整你……小光好可怜喔……」
「不准随便妄想!不准哭!不要抱我!虽然没有胸部,还是碰到了啦!」
这个邂逅的回忆怎么这么糟糕啊——光这么想。
(之后,我还是硬掰了一堆理由,没跟紫上去玩。)
然后紫这个大路痴就在公寓里迷路,大哭特哭。
最后到一楼大厅服务台接她的人就是我。
原本只是一时好奇跟踪她,结果就早了桐子妈妈一步到紫的身边。
从那一刻起,我在她的心目中就成了「会在她迷路时接她回家」的角色。
(……紫的路痴是金氏纪录级的,长大之后行动力变大,迷路的范围也更加广阔。还记得她有一次说想去北海道,结果在四国的深山里遇难……那次真的裉惨,差点就要死在山里……到四国找她的我,就是在那时候被逼着发那个莫名其妙的誓……)
与那誓言相关的记忆相当模糊。除了被紫逼着发誓的那段暧昧情节外,不知怎地什么也想不起来。
就像被锁在这段记忆前后似的。
原来走马灯也有没办法播放的片段啊?真奇怪——光不禁这么想。
尽管如此,当年的誓言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无论何时何地、出了什么事,我水原光都会找出迷路的朝日奈紫,保护她的安全。
虽说是被逼的,一旦承诺,就得遵守到底。
的确。
「承诺」真的是一种「咒」。
长久以来束缚着我。
然而,如果没有和紫之间的「咒」,我现在多半什么也不是。
一定是没有朋友、没人说话,依然孤伶伶地过活。
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或许就是「平静过日子」最终的形态。
不过,这样子能算是「活着」吗?
给予我活得像人的时间和空间的,会不会就是我和紫的承诺呢——
……
……
……
「唔……」
咦……?
光一睁开眼,葵眼睛充血的脸就逼近过来。
(咦?是葵。靠这么近看……她真的好漂亮,像人偶一样端正……眼睛好大……胸、胸部也……好、好大……习惯紫的洗衣板后,女生的胸部就变成我的弱点,没免疫力了……糟糕。)
鼻子痒了起来,但打喷嚏可能让背上的伤口裂开,光只好强忍住。
自己好像躺在榻铺上,经过了治疗跟包扎。
光想坐起身,却痛得办不到。
「光公子!晴明,光公子醒了!」
「真是好狗运,看来我分你的血奏效了呢。」
晴明也挤进光的视线内。
狐耳开心地上下跳动着。
想不到连晴明的双眼也是红肿的。虽然她的眼睛原本就像兔子一样通红,现在连下眼睑都红了。
晴明在左,葵在右。
纯正日本大小姐风格的葵,和西洋风格的晴明不同类型,难分高下,但都是不折不扣的美少女——糟糕,我脑袋里为什么会有恋爱游戏男圭角的标准口白啊?太丢脸了。
「小狗子,快感谢我吧。没几个阴阳师肯把血分给式神的呢。」
「什么话,你自己不是说成功率不到一成吗?做这么危险的事还敢邀功!」
「呵呵,的确十之八九会因为承受不了我的血而死,不过那是指一般人。光是我忠实的式神,没那么容易死掉。」
「不对吧,分明是我治疗得好!」
「胡说,当然是因为我这个主人的血完全和他融为一体,才起了起死回生之效。」
「明明是我无微不至地喂粥、喂汤药才救回来的!」
「说什么傻话,是我神圣的血和符咒够灵验才对。」
吵死人了。
吵死人了。
吵死人了——!
我很痛耶,你们两个安静点好不好!要吵也别在我面前吵,口水都喷到脸上了,到隔壁去!
虽然光有很多话想对她们说——
「……谢谢……」
却怕情绪激动会影响伤势复原,只敢挑最保险,最没有负面影响的话来说。
(即使葵细心照顾我、晴明输血给我、成功率不到一成、没经过我的同意就这么乱来之类的,实在有很多可以吐槽的地方……现在就算了吧,等康复之后再说吧……)
在动弹不得的现在,要是被卷进女人的战争里,恐怕真的会出人命。
我到底还要在床上躺几天呢。
光忍不住叹气。
「光公子刚刚是向我道谢!」
「为什么是你?那当然是对我这个救命恩人说的呀。」
「打退恶鬼的是我的『破魔弓』,所以是我才对!」
「若不是我把灵力封进箭里,小狗子又用最后一口气夺走恶鬼的『气』,你那软趴趴的箭哪射得中呀?」
「哎呀哎呀,竟然说这么没礼貌的话……对了,你说先公子夺走了恶鬼的『气』是什么意思?」
就是啊,我也很想吐槽呢——痛得呻吟的光心想。
「芦屋道满不是说了吗,在一条戾桥上,恶鬼要捏碎小狗子那时,我才发现小狗子也抓着恶鬼,吸取恶鬼的『气』。小狗子体内其实潜藏着惊人的力量呢。」
「这是真的吗?」
「我很想说是假的,不过千真万确……啧。」
「哎呀哎呀,真不愧是我的未婚夫呢!」
「哼,那就像火灾怪力一样,只是面临生死关头,才碰巧让一小部分的能力觉醒罢了。」
「你这是说,光公子的能力以后还会更强吗?」
「没错。我的血对普通人等同剧毒,但他却熬得过来,表示他的适应力、才能和生命力都很优秀。」
「居然没经过我的同意,就对我的未婚夫做那么危险的事……」
「哼,我自然是有把握才这么做的,因为我们的『气』相当契合嘛。」
「真的吗?送血的时候,你明明哭得全身发抖。」
「我、我才没哭!我为何要为式神难过啊!」
「不过这个伤势,起码要躺上三个月呢……」
「现在小狗子有了我的血,身体复原力远超过常人,一般伤口根本不算什么,三天就能下床了吧。」
「哎呀,其实这根本就是因为我的治疗有方!」
「是我的血!」
……
三天啊……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紫,你等我……
光在被葵和晴明摸着头的幻觉中喃喃了两声,又陷入沉眠——
☆
事实上,光不到三天就痊愈了。
时间比晴明预估的短了很多。隔天,光就能起身站立,甚至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杂乱的庭园经过了左大臣家丁的整理,顿时井然有序。
「搞什么,你也恢复得太快了吧?简直跟狗没两样。」
晴明坐在边廊上,看得嘴巴都开了。
不知为何,光觉得全身充满力量。
他蹲蹲跳跳地夸张活动全身,确认恢复的状况。
「嗯……完全好了,体力好像还变强了耶。」
「我还希望你能多睡一点呢。」
「为什么?」
「因为你睡着的时候比较可爱,嘴巴张得像白痴一样,完全没形象。」
「那是怎样。」
我好像看到晴明在我枕边哭,那大概是发烧造成的幻觉吧——光这么下了定论。
「不过,我的命都是你跟葵救回来的。」
「就我来看,葵根本什么都没帮上。」
「现在我的身体里有晴明的血在流啊,感觉好奇怪喔。」
「呵呵,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喔,你头上很快就会长出狐狸耳朵了。」
「这样啊,狗耳朵比较适合我耶。」
「……骗你的,你怎么不怕啊?」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长出动物的耳朵,不就等于变成精怪之流,再也不是人了啊。」
「大概是看惯了晴明的狐耳,不觉得有什么吧。」
「唉,你真的很笨耶。」
「真希望你说我是『克服了青春期特有传染病』的冷酷角色呢。」
「我有时候真的听不懂你在说哪国话。」
「你的表情看起来是很不以为然,不过耳朵在跳喔。」
咻。
晴明一声不吭,将一只玻璃雕瓶扔向光的脸。
被光轻轻闪过。
「……感觉闪得比以前还快,这也是因为晴明的血吗?啊,想不到我也会说出这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冷话!」
「你这个人真的越来越讨厌了。」
「跟不骗人就会死的你比起来,我还可爱多了。」
「听好了,小狗子。你只是恢复变速度快了一点,不是不老不死。若受了致命伤,还是会一命呜呼的,可别太大意了。」
「我知道啦。现在,我总算能去找紫了。」
「先等等。」
「不要,紫不是被你的敌入芦屋道满抓去当人质了吗?要赶快救她回来才行。」
「别这么赶。」
「我当然赶啊!」
晴明轻轻跳下院子。
手上拿着画上五芒星的符咒。
「紫是道满引我们过去的饵,想必她已经布下重重陷阱,等我们上钩了。」
「嗯……也对。可是我也不能因为这样就不去救她啊。」
「我已经在找道满的藏身处了。这期间你该做的,就是做式神该做的事,好好修行阴阳道。」
晴明绕着光走了一圈,手上符咒随风摇摆。
「修行?我?Why?为什么?」
「要知道,这个芦屋道满和我安倍晴明的力量几乎不相上下。当然,我比她还厉害。」
「就是真的不相上下的意思吧。嗯,我懂。」
咚!晴明脚跟狠狠跺在光的脚尖上,这次就来不及躲了。
「很痛耶!干么恼羞成怒啊?」
「你听好,就算对战起来局势是五比五,可是要冲进陷阱堆里和她开打,就是我们不利了。懂吗?小狗子。」
「就是地形特性对道满有正面效果吧,我懂。」
「阴阳师召唤的式神基本上是一次一对,也就是你和紫算是一个人。如果有你和紫在我身边战斗,双方战力就会有相当大的差距,而道满很明白这一点。」
「我和紫哪有那种Magical mysterious power啊。」虽然光冷静地吐槽,但晴明不懂他的英文单字三连发,装作没听见。
「所以她绝对不会让紫逃脱,像蜘蛛一样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和我们打持久战。」
「可以这么确定吗?」
「我已经跟她周旋很久了。她能有什么招式,我都一清二楚。」
「道满不会伤害紫吗?」
「至少在她有诱饵的价值时不会。能持续多久就不知道了。」
「反过来说,只要我们输了,她就没价值了……」
「这个嘛,要这么说也行。」
「对了!你再召唤一只超强的式神出来不就好了?」
「同时召唤多数式神啊?对我这层次的阴阳师并非难事……只是我现在办不到。」
「为什么?」
「召唤你和紫已经费了我不少灵力,又分给你那么多血,让我现在的灵力非常虚弱。就算和道满单挑也赢不了吧。」
「咦?那我们现在不是很危险吗?」
「别紧张,每天请我吃豆皮寿司就会早点复原了。」
原来豆皮寿司对晴明而言就像蓝水一样啊——光忍不住想。
「可是,要是道满现在打来……」
「待在这宅子里就很安全。我到处都设了陷阱,就算妖怪结伙打来,这宅子也能够保护我们。」
「嗯,真的吗?该不会又在骗我了吧?」
「所以,小狗子,为了夺回紫,我要先让你的能力觉醒——」
晴明一边说「你看」,一边伸手指向天空。
平安京的天空清澄蔚蓝
没有灰烟、黄沙或花粉,洁净透彻。
但天空之中,却穿插着一道现代世界绝不会有的东西。
「既然你能看见我的耳朵,也就看得见那条痕迹吧。」
「这年代不可能有飞机云……那是什么啊?晴明。」
「嗯,有点不好开口……是龙腾空飞翔时留下来的——排泄物。」
「咦?」
「那对人类而言是剧毒,光是碰到就要躺上七天。像你鼻子这么灵
,要是太靠近而闻到就会当场昏倒,不可不防。」
「我知道了。原来没有人类文明污染的大自然,也有其他的污染源啊。」
「刚才都是骗你的。」
「小心我用泡过排泄物的棉花棒搔你那对静不下来的狐耳,直到你笑死为止!」
「等等!为什么你的吐槽越来越凶残啦!」晴明飞身一跃,躲开光的全力冲撞。
光一时煞不住脚,额头撞上边廊,痛得说不出话。
「小狗子,那道像云的东西是『气』的通道。」
「『气』的通道?」
「也就是所谓的『龙脉』。常人无法看见,要拥有一定灵力才看得见。不只是天空,地上、水里,人类或妖怪体内都有『龙脉』存在。简单来说就是『气』互相住来的通道。」
「……这次我可以相信你吗?」
「嗯。你的感觉比我还敏锐,只要累积足够经验,应该能任意看出『龙脉』的动向。而且……」
「而且?」
晴明伸出细舌舔舔符纸。
「晴明,就算符上的浆糊再怎么好吃,这样也很难看耶。」
「我才不是在吃浆糊!」
「那你在舔什么?」
「沾上我的唾液,能把灵力灌进符里。」
「这方法还真煽情……」
「小狗子,看来你的属性是『空』。」
啪滋!
晴明突然出手。
光什么也没做,额头就被晴明贴上「处罚用」的符咒。
电流窜过全身。
「喂!干么突然电我啊?好痛好痛好痛,好麻好烫啊!」
「小狗子,我之前跟你讲过五行吧?」
「晴明,你干嘛这样啊啊啊?好痛啊啊啊啊,可恶,撕不掉!」
光就地摔倒,全身痉挛。
「万物皆由『气』所生,且各属于『木、火、土、金、水』五行之一,五行之间彼此相克。我和道满分不出高下,是因为五行之中没有最强或无敌的属性。就算不断变换不同属性的式绅、妖怪或法术出战,也像猜拳一样没完没了。」
「我的属性就快要变成『炭』了啦!快把符撕掉啊,晴明!」
「但是这个世界还有另一种假想的属性。不,它确实存在,只是从没有人能亲眼见证而已。那就是『空』的属性。」
「仔细看看这五芒星吧,这是由五个构成顶点的三角形,和中间的五角形构成的,实际上有六个图形。阴阳道中有个自古以来的传说,就是这中央的五角形,代表的是就是假想的『空』。」晴明徐徐说明。
「才怪才怪才怪,我哪会是那种难为情的主角专用属性啊!快把符撕掉!」
「相传『空』属性的人潜藏着特殊的能力。其中之一,就是能透过手掌吸收『气』的『龙穴结界』。」
「怎么又是中二病全开的名词啊?若配上英文名就更完美了!」
「『龙穴结界』这个能力,能将自己的手掌化为的『龙穴』,从对手的『龙脉』吸收『气』,与对方属性是否相克无关。虽然条件是得先看穿对手的『龙脉』,并以手掌直接接触,但一旦成功发动便堪称无敌。」
「骗小孩啊,我才不信我能用这种作弊能力!」
「你拥有的就是『龙穴结界』的能力。可以靠灵敏嗅觉迅速察知妖怪,也是因为你能正确看见『气』,也就是『龙脉』的动向。」
晴明一面低头看着痛苦打滚的光,一面慢慢地说,但全身遭受电击的光根本没兴趣听下去。
「鬼手在一条戾桥抓住你时,你看穿了鬼手的『龙脉』,并夺取了他的『气』,使其无法战斗。那就是『龙穴结界』的表现。」
「骗人!说得跟真的一样……是晴明就算了,我体内哪有潜藏什么『老子超强喔喔喔!』的能力啊!好痛啊啊啊啊!」
「随便乱抓是吸不了『气』的,得先看清『龙脉』才行。」
「没办法没办法没办法……」光大声抗议。
「不想死的话,就尽快看清那道符咒上流动的细小『龙脉』,然后吸干我注入符中的『气』。」
「就说没办法了!这种设定也太松散了吧!被吸收的『气』会跑到哪里?不要无视『能量守恒定律』啊!啊啊啊,我的直发快要变成爆炸头了!」
「虽然是碰巧,但你被恶鬼攻击时真的成功了。只要面临死亡,我想你应该能再办到一次。」
「就当那都是真的好了,难道没有其他正常点的修行法吗?你是想在能力觉醒前就搞死我吗?」
晴明的狐耳突然跳了一下:
「……有是有,不过这个方法最好玩嘛。」
「晴——明——你给我记住!叽叽叽叽叽!」
光的表情已经扭曲得像是鬼怪了。
他打从心底庆幸当初没对晴明说:「谢谢你输血救了我,晴明。」
「你的杂念实在是太多了,给我静下心来。那些杂念只会妨碍你的能力觉醒,专心一点!」
「杂念?可以请你说成『冷淡青少年为了脱离幼儿的全能感而培养出的自我意识』吗?那是因为我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唉,『我做不到』这种话也是一种『咒』呢,小狗子。而且还是自我设限,百害而无一利的『咒』。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在我看来,你有个时常过于贬低自己的坏习惯呢。」
「因为我是自我意识发达的现代人啊,当然不会说大话!赶快把符撕掉,我快死了啦!」
「想夺回紫,你就一定得觉醒。把『办不到』三个字丢了吧,让心化为『空』。」
「就跟你说办不到嘛!」
「小狗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什么谐音笑话!」
「是巧合!我才不会说笑话,只会说谎。」
「办不到办不到!我就是办不到!我才没有什么特殊能力!我只是年纪轻轻又自我意识过剩的无力高中生而已!」
「……喂,小狗子,你真的会死喔。为什么你……」
咻啪!
在光心跳停止之前,额上的符咒被扫开了。
就在晴明出手之前。
挺立在边廊上的葵架起破魔弓,以毫厘之差掠过光的额头,射下符咒。
晴明的行为似乎让葵大为光火。
「晴明,你对我的未婚夫做什么?请不要像驯狗一样地对待光公子好吗?」
「说驯多难听呀?这是修行。」
「这种乱七八糟的修行,只会害死光公子!」
「哼,都死过一次了,再来一次又何妨?」
「晴明!你这个人!!」
葵踏进庭院,扶起趴倒不动的光的肩膀。
或许是因为日日锻链弓术,细瘦的葵意外地有力。
「光公子,别再继续这种胡闹的修行,随我回寝室去吧。」
如此低语的葵,用手擦去光略为发烫的额上的汗水。
光终于得救。此刻的他,对葵只有无限感激。
「晤唔……谢谢你,葵。被恶鬼攻击以后,你突然变得好温柔喔。」
葵急忙撇过头,别开视线:
「我、我是您的未婚妻,这、这也是当然的嘛。」
「这个设定还在啊……既然葵也不太愿意,就干脆取消吧。」
「咦咦?」
葵的大眼睛逐渐濡湿,用力左右甩头。
接着「叩!」地赏了光一记头槌。
「噗啊!」
「不要,我不要!怎么能取消?我绝不答应!」
「咦?为什么?在意别人观感才结的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啊。」
「我是自己决定要成为你的妻子的!就算你被晴明当作式神,受到狗一样的可悲待遇,我也不会抛弃你!」
「啊,我……这个……那个……呃……」
「我是尚礼重义的左大臣之女,怎会背弃在一条戾桥舍身相救的你呢!」
「那是……因为我把你踢下牛车,害你来不及逃跑,想弥补自己的过失才……」
虽然光尽力解释,但葵只是两眼发光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看来她心中某个禁忌的线路被接通了。
「见到光公子你不惜舍命救我这个未婚妻,我深受感动。尽管你的外表差强人意,言行可疑,我也相信你会守护我一辈子的!」
「……葵……你怎么……一下就变成重度娇了啊?你这个冷傲大小姐就不能维持久一点吗……」
「好了好了,快回寝室,让我从头到脚好好照顾你吧。」
「我又没怎样,不需要那么夸张啦。」
「我们就快要成婚了,夫妻之间不需要秘密,没什么好害羞的嘛♡」
「这这这样不好吧!被被被紫知道的话,我就死定了!」
「哎呀哎呀,你害羞啦?像孩子一样,好可爱哟♡」
咻。
玻璃雕瓶又朝光的脸飞来。
铿!
这一次,被葵抱住的光无路可躲,被玻璃瓶正面直击,鼻血猛喷地被
打飞。
「这…你这是做什么?晴明。」
「……葵,离我的式神远一点!不准你随便带他回寝室!」
「我们都结了婚约,就算要盖同一条被子,我也无所谓喔。虽、虽然多少还是有点害臊……但毕竟是夫妻嘛。」
「那条狗的主人是我,不是你!你乱来只会害到我啊!你这个狐狸精!」
「说这什么话,晴明才是百姓谣传的狐狸精吧?光公子可是我重要的未婚夫呢!」
「不对,他是我的式神!」
「他是我的丈夫!」
「别忘了我是他的主人啊!」
葵和晴明就这么拉拉扯扯地打成一团。
将肚皮朝天,倒在地上的光晾在一旁。
光依然麻得动弹不得。
争执之中,还被踩了好几脚。
「碍事耶,小狗子!滚开!」
「光公子,请你先到寝室等我,我马上就让这婆娘闭嘴!」
「……你们两个……不要为我打架嘛……哈哈哈……呃,都没在听嘛……呜呜。」
我连阻止这种丑陋内讧的力量都没有,要什么时候才能把紫救出道满的魔掌啊?
在互抓着手,吵红了眼的晴明和葵的轮番践踏中,光深深感叹自己的无力。
就算被卷入这种庸俗轻小说般的女性战争桥段,我也不会偷偷暗爽的。就算躺在地上,晴明和葵的裙底能免费看到饱,我也不会随便兴奋狂打喷嚏的。这是恶梦,只是恶梦,全都是梦。我一定是和紫一起静静地躺在那间破神社里……
(——现在不是逃避现实的时候吧。紫啊,虽然我满脑子邪念,也求你千万别对我发飙啊。我绝对会遵守我的承诺,绝对会,一知道你的位置,我马上就去接你……!)
☆
几天下来,紫都被软禁在鞍马山的魔王殿里。
道满在魔王殿四周设了看不见的结界,一步都出不去。
但因为每天都有鸡一般大小,山伏(注:日本修验道行的苦行僧)打扮的鸦天狗供给餐饮,紫的人质生活并不辛苦。只是麝香气味阻隔了光的嗅觉,使她心怀「恐怕再也见不到光」的恐惧。况且,她根本不知道光人在哪里、过得如何?自然担心他的安危。
紫还不知道,道满在一条戾桥袭击晴明时使光身负重伤,但她依稀有种光遭遇了危机的感觉。
与紫随行的猫魄每天都冲劲十足地试着破坏结界,不过毫无进展。也许是因为身体缩得太小,难以发挥灵力的缘故。
「呜呜,咱家没脸见您啊,主人。就让咱家先走一步,来世再为——」
「猫魄啊,她请我们吃了那么多东西,就是没看到茶泡饭,所以应该还不能回去吧。」
「啊?……有茶泡饭就能回去了吗?主人。」
「到京都人家作客的时候,如果对方端茶泡饭出来,就是『请回』的意思喔。」
「感谢主人的讲解,主人真是博学多闻啊!」
「小光到底要不要紧啊?总觉得他遇到了比找我还麻烦的事情……」
「主人对光公子的直觉就像红线一样,走到哪里都紧紧相连呢。」
「……是的话就好了。可是就各方面来说,我的预感都很糟啊……」
喜爱动物的紫见到为道满做事的鸦天狗们,一开口就是:「呀啊啊,好可爱喔!是COS山伏的乌鸦耶!」立刻博取了对方的好感。虽是人质,三餐却相当丰盛。
但就是独缺茶泡饭。
紫深深相信,光在身心上都遭遇了极大的危险。
一个是生死关头,一个是——外遇。
每过一天,紫的不安就膨胀一分。
某天夜里——
紫睡在鸦天狗铺在魔王殿地上的稻草堆里,被殿外广场上的对话声吵醒。
其中一边的声音她很熟悉,稚嫩中带点忧郁。
是芦屋道满。
另一人是陌生的年轻男子。
(会是谁呀?不是鸦天狗的声音,是人类男性……)
紫从门缝向外窥视。
室外漆黑一片,与道满对话的男子像影子般难以辨识。
『我不喜欢等太久,就让我潜入晴明家里一探究竟吧。』
『那里很危险。要是你现在倒下,会严重影响我们的计划。』
『不过这里对晴明一样危险,这样双方只会僵持不下。』
『我在宫里放点消息好了。』
『那么明显的手段,引得出那只母狐狸吗?』
『她其中一个式神是稀少的「空」属性吧,那么另一个也……』
『她一定会想抢回来,但晴明可不是那么容易上勾的女人。』
不难听出,这是为打垮安倍晴明所开的作战会议。
可是,和道满对话的人是谁呢?
如果能看见脸……紫凝神细看,依然什么也看不清楚。
『道满,你抓来当人质的丫头也是「空」属性,能力应该相当高强吧?』
『是吗?我看来只是个普通的小鬼呢。』
『说不定让她像另一个少年一样面临死亡,她的能力也会觉醒,到时候我们就多一颗棋子了。』
『……没兴趣。就算不借助那孩子的力量,我也会亲手要了晴明的命。』
『道满,对方可是晴明啊,身边还有「空」属性的式神呢。』
『假如想让她觉醒却弄巧成拙,我们岂不是吃了闷亏吗?』
『哼,你对小孩子就这么心软吗?不舍弃这点慈悲是赢不了朝廷的。』
『胡说,我才不是什么心软。你就做你的事,尽管在宫里放消息吧。』
『我只等你七天。若七天过后晴明仍未出现,你一定要让那丫头觉醒,不择手段。』
『那么,到时候就把她献给魔王好了。死了我可不负责。』
『如果消息传开,晴明还是不来,这条命就得算在她头上了。是吧?』
……
……
声音越来越小,只能听到这么多。
「猫魄,我问你喔……他们说的人质就是我吧?那式神是指我跟小光吗?那么,小光就在安倍晴明那里罗?」
『似乎如此。看情况,芦屋道满和那个『某某人』,是想用主人把安倍晴明引到这个鞍马山呢。」
「所以小光现在没事吗?他们好像说到『像另一个少年一样面临死亡』耶。」
「应该是没事。不过他们迟迟没有跳进道满的陷阱,让那个某某人很不耐烦的样子。说不定,道满真的会把主人献给魔王当祭品。」
「祭品?这是指我只剩一个星期的命吗?我再也见不到小光了吗?」
「别怕别怕,他一定会来的。因为他们说过会放消息嘛。」
「可是如果小光真的来了,不是反而会被杀死吗?不如不来比较好……」
「别说丧气话呀,主人。」
「……糟了。只要听到消息,小光一定会跑来这里。因为我要他发过誓,说『无论何时何地、出了什么事,都会找出迷路的我,保护我的安全』!要是他因此死掉,那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猫魄……」
「主人……您一定要打起精神啊。」
紫用手蒙着脸沉默了好一阵子。大概是不小心睡着了,她突然向地上倒去。看来她的体力和精神都濒临了极限。
「主人,这样会着凉啦。」
「……小光……妈妈……我好想你们喔……我好想回家喔……」
「什么,连这么开朗的主人的脸上也会有泪痕……真是可怜啊……不过事情实在是变得很糟糕啊!」
猫魄在魔王殿内四处奔走,勤快地替紫的小小身体盖上稻草。
黑阴阳师为魔王举行的献祭仪式——猫魄虽从未听说有如此仪式存在,但一旦成真,作为祭品的紫势必将被魔王如字面般大卸八块。
事到如今,猫魄也只能为紫祈祷:
「啊啊,如果咱家能钻出结界就好了!晴明大人、光公子,快来救救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