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二话 胡蝶

山国城,东西南北由四相之地守护的平安京都城——。

深夜,朱雀帝仍在仰望着星光闪烁的夜空。

「时候到了!」

紧张颤抖着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安倍晴明似乎没能够阻止住前鬼,前鬼成为完全体了。 道满」

「似乎的确如此,前鬼取回了“平将门”的真名,直接朝着都城而来了呢。过去被“俵藤太”在京斩首示众之时,仅存头颅的将门留下了“必将取回身体,再次一战”这么一句话。这句话如今要成为现实了。」

「朝着京城而来的气息只有将门一个,藤原纯友似乎被降服了呢」

在朱雀帝身边陪侍着的异统阴阳师・芦屋道满似乎安心了一般说道。

「道满啊。如今的国家与朝廷,都仅仅是为藤原一族中饱私囊而存在的。规定土地国有化,禁止贵族私地所持的法令崩坏后。以藤原家为先,贵族们接二连三地建立起称作庄园的私有土地,将人民如奴隶一般使役,持续着极为苛刻的掠夺。」

在还仅是个少年的朱雀帝心中,纯粹的正义之火燃烧着。

「可在这国家之中还存在着数不清的,比起在庄园之中被使役的人们还处于更加悲惨境地的人们。那些被称为“不从之徒”的原住民们,连身为人类的事实都遭到否定,被套上“土蜘蛛”“鬼”“河童”之类的咒,当做妖魔一般对待。芦屋道满,你的体内也流淌着那些不从之徒的血统吧。」

「是啊,身为藤原一族却成为濑户内的还贼大将军,发起讨伐试图毁灭京都的藤原纯友。还有身为继承皇室血统的平氏一族,却以武力平定关东建立独立王国,自立新皇的平将门。他们两人的愿望仅仅只有一个。便是破坏藤原家与贵族们建立起的人类与不从之徒之间的隔墙,恢复谁都能偶拥有作为人类生存的权利的世界而已!」

「在藤原家与平氏这样本就是贵族的家族之中,都有为行正义而奋起的先人。那么身为当今帝王的朕,也没有不能奋起的道理!」

朱雀帝在这个时候,奋起而出了。

皇帝自身,对朝廷发起了政变。

从以藤原家为定点的京都支配阶级——贵族们手中,收回所有的权力。朱雀帝向着集聚在自己身边的武士们通告。

「武士们啊,看那血染的天空。那个平将门的怨灵如自身预言一般再次复苏了。将门是日本最强的武士,绝不同于同样是怨灵却身为学者的管原道真。是不会将政敌仅以闪电劈杀的。」

「如此下去都城本身都将磨灭掉,可是由于朝廷的常备军已经废除了很长一段年月。能否从将门之手守护住都城便全在各位年轻武士身上!」

朱雀帝对着的排成队列的武士们气势高昂的演说道。

「平氏以及源氏的大家,都是继承者皇室的高贵血统,却因与藤原家无血缘关系,亦或者是关系稀薄。便遭贬低职位,成为比贵族都还第一等级的武士,受着不公待遇的。」

下面的武士们听着皇帝的亲自号召而激动的面色潮红,心中愤慨。

「交给我们吧!」

「这种时候,畏惧怨灵逃避斋戒的贵族什么毫无作用」

「那个安倍晴明也不在的话」

「现在正是展现我们武士之力的时候!」

「在将门到达都城之前,朕要掌握所有的权力,将战斗的指挥系统一元化。首先保卫藤原右大臣与左大臣的馆邸,夺回他们掌控的权力!如今乃是国家的非常时期,在此非常时期之中,藤原家的人也会为了自身利益而阻止朕吧,决不能让他们做出这种为所欲为行动!」

朱雀帝朝着武士们命令道。

「陛下言之有理」

「说到底逼迫平将门公谋反的也是因为」

「藤原家对待武士的不公,对坂东人民持续的压榨!」

「将藤原家的政敌以莫须有的罪名贬至太宰府,导致其成为怨灵,而贵族们还完全没有丝毫反省。正是他们的所作所为,才导致如此结果。」

「将道真公与将门公逼迫成为怨灵,搅乱这个世界的家伙。现在就让他们负起这个责任来吧!」

「对于武士们来说,揭竿而起反抗藤原家专制独裁的将门便是英雄。」

「藤原一族是朝政之敌!」

武士们一个个叫到,一齐包围了右大臣于右大臣的馆邸。

「弘徽殿啊,究竟发生了什么?」

「父亲大人,馆邸的周围都被武士们包围了!」

「难道是左大臣的指示吗?」

「不像,左大臣的馆邸似乎也同样被武士们包围了。」

「那么….难道是皇帝吗?为什么,皇帝应该是我的孙辈,你的亲生孩子的!」

「到底是出现了什么事情,那孩子为什么做这样的事情。啊啊….」

黎明时分。

一手掌控朝廷权力的藤原右大臣的馆邸。皇帝一方的武士们接二连三的出入,收押着官印以及处理其他一些事物。

朱雀帝是右大臣的女儿“弘徽殿”的亲儿子,对于右大臣来说是孙辈。

朱雀帝理应今后更加关照藤原家的。

右大臣晋升太政大臣的日子也不会远了,本来理应是这样的。

「我们被欺骗了吗,难道从最开始,皇帝就准备亲自行使政务的吗!」

「果然不需要太过贤明的君主啊!」

右大臣抱住因焦急而失神昏过去的弘徽殿,一边咬牙切齿说道。

「右大臣啊,将你从国家夺取的庄园全部交还过来吧!」

「反抗藤原家全力独占,试图改革国家制度的英雄们——管原道真公以及平将门公,将他们逼迫成为怨灵的藤原家罪孽深重!」

房屋四房都被血气方刚的武士们包围了的右大臣,对着武士们喝道。

「什么都不懂的小子们!要是没有藤原家,国家如何维持下去!」

「闭嘴,都是你们藤原家持续导致怨灵诞生,让这个国家一直处于动乱之中吧!」

「并非如此,怨灵对于这个国家是必要的!是为了让其成为给大地供给“气”的御灵!至于为什么——那是因为不仅这个都城,在这整个八州的气都已经渐渐枯竭了!」

「胡,胡说!」

「这个国家在渐渐的毁灭的事实,对于皇室也是绝对不可透露的秘密中的秘密!因为此等机密如若泄露,朝廷以及不从之徒必将考虑推翻现有的朝政吧!」

「右大臣啊,即便你的话都是真实的,你们藤原家独自隐瞒这秘密,试图动摇国家命运这件事情本身便是傲慢无比!」

在骚乱的馆邸中,一群新来的武士们冲了进来。

「右大臣大人,我等救驾来迟!」

「对右大臣大人出手的家伙,我们平氏一族不会饶恕!」

「源氏也是一样,快给右大臣大人护驾!」

「仆从也敢狂妄,当藤原家走狗的武士们!」

「你们抛弃了身为武士的骄傲吗!」

「平将门公在京城之时于藤原家忠诚侍奉,可是结果却如同藤原家所支配的朝政一般令人失望,于是才前往关东独立的!帝室之末的平氏族人怎能成为藤原家的走狗!」

「我们已向右大臣大人宣誓了忠诚,只是为守护右大臣大人而战斗而已!」

「上!」

「拉弓!」

侍奉右大臣的武士团发现异变之后一齐涌了过来。

右大臣所提拔的司法官们是事件的中心。

皇帝一方的武士团与右大臣一方的武士团,在此开始了血战。

在武士团中间的人们,是源氏一族与平氏一族。

各自本都是同族,亦或是亲兄弟。却成为敌手战斗了起来。

在这箭矢飞舞燃烧起来的馆邸之中,右大臣仰望着西边的天际。

「不行,平将门不就便要冲到京城来了。在这种时候,没有让武士们相互争斗的空闲。至少应该告诉皇帝一人,这个国家的“气”已经枯竭了的秘密吗——」

对于右大臣来说,手中还仍然握有着胜算。

这个老奸巨猾的政治家,在很长一段岁月中掌握着朝廷的权力。是实际上的最高权力者。

在朝廷之中,真正的权力者乃是藤原家。皇帝只不过是权势的象征而已。

国有土地的大部分已经被以藤原家为首的贵族或者寺院神社瓜分为私有地,也就是全部沦为了贵族们手中的庄园。

武士们憧憬的遣非违使的工作,也掌握在藤原家的手中。

所以,站在刚刚即位不久的年轻皇帝一方的武士数量当然也很有限。

现如今在右大臣馆邸展开的武士团之间的战斗之中,右大臣一方也是压倒一般的优势。

武士的数量级完全不相等。

像将门这般,有着如同神明一般强大力量的大英雄参战的话姑且不说。在普通武士之间的战斗中,数量还是起着决定性作用的。

「是想乘着将门怨灵袭来的混乱,试图让我藤原家失势吧。皇帝还是太年轻了,想要实行如此的大变革,起码要花上几

十年吧。」

(虽说继承者我血统的孙子退位实在是可惜了点)

这么想着的右大臣闭上了双目。

在左大臣的馆邸之中也一样,武士团们的战斗激烈开展着。不过短暂的战斗之后,左大臣一方便取得了胜利。

由于朱雀帝派出的武士团大部分都集中在了身为掌权者的右大臣那边,来到比起右大臣似乎更好战胜的左大臣这边的武士数量确实是少得可怜。

再加之,通称“藤原君”的以游手好闲迷恋女色的风流之徒而闻名的左大臣的儿子“藤原中将”在这非常事态面前,突然难得的认真了起来。

「似乎到了让我认真起来的时候呢。」

大概,说出这种台词的人肯定会在认真起来之前被瞬间干掉的吧。可是藤原中将的认真确是真真切切的。

藤原中将一把抛掉手中正在撰写情书的毛笔,将刀握在了手中。

看惯了平时大大咧咧笑着,一天到晚追在女孩子屁股后边的藤原中将的家人们,对于简直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的精悍的藤原中间的身姿,不禁发出了“啊!”的惊叫。

「大家,快拿起弓矢!不论身份男女的战斗!灾祸来临时必需要用自己的双手保护自己!」

那英勇的指挥官的身姿,简直如同武者一般。

在里面的屋子中惊叹的颤抖的左大臣,也不曾知道自己的儿子有着如此的器量。难道这便是是有能者真人不露相吗?犬父生出了虎子吗?左大臣惊呆不已。

「少爷!我们胜利了!」

「袭击馆邸的家伙们,都畏惧少爷您的英勇身姿逃走了!」

「是吗,这样一来我可就要在都城的女孩子们中,受欢迎的不行了呢,哈哈哈。」

「哎呀哎呀,又回到往常的少爷了。」

「果然左大臣家中只能是这样呐…」

「大家,现在安心还太早了。敌方武士团的主力部队应该是去工大右大臣家了!右大臣家对于咱们来说虽然是政敌,不过大家看!西方天空之中燃烧着的火焰很明显是平将门,现在不是自家人内战的场合,现在必须去支援右大臣家!」

「哦哦哦,少爷认真起来可真是无处不是认真呢!」

「本来家境容貌便都毫无缺点,要是再没有好女色的缺点的话,说不准能成为名留青史的大英雄呢!」

「就算能的话我也听困扰的」

「突然被认真的指挥起来,我们家里的人们也都忙碌了起来呢。」

「加紧点,前进!从造反的武士团手中解救右大臣家!」

在左大臣家中不论公子公主,都将武艺作为兴趣平日锻炼着。

妹妹葵公主也一样。

平时锻炼的武艺,在这种时刻派上了用场。

藤原中将飞跨上马,放着箭矢一边穿过大道,朝着右大臣家突进而去。

「真是,这种时候了皇帝还在考虑着什么呢。有志向是好事,可是在平将门袭来之前不平定内乱的话,皇都自身都将难保了!」

是啊。

藤原中将比起守护藤原家,更加担忧着怨灵形态苏醒的平将门的袭来。

“皇帝如果想要亲自执政的话那就去好了,藤原家在政治方面覆灭根本算不了什么。我只要能够追着美丽的女人风流的活着便是幸福了”藤原中将想着。

可是,要是皇都覆灭了的话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美丽的都城姑娘们,我将赌上生命来守护!这才是风流贵公子的本愿啊!」

「果然不是有关女人的事情,公子就认真不起来啊。」

拼命追赶着藤原中将的家臣们个个嘀咕道。

朱雀帝发起的军事政变,似乎是被突然爆发而起的藤原中将所阻止了。

可是——。

朱雀帝虽然还只是个少年,却比右大臣所想象的要贤明的多。

在藤原中将行驰的大道的中央,有着一支在此等候的军团。

那是所属叡山的僧兵团。

而统帅者正是“良源”。

在叡山作为僧人日复一日严谨的修行,过着禁欲的生活。最后却被幼小的紫吸引住,打破了心中规戒的男人。虽说如此,良源却是皇帝身边的红人。

并且是不包含任何私情,如同机械一般听候皇帝的指令行动。

「是藤原中将殿下吧,皇帝陛下为了准备对付袭来的平将门,决定从藤原家收回一切权限。放下武器吧,老老实实地听候陛下旨意行动。」

「哈哈哈,放下一切退走吗?贵族们是不可能认同的吧! 我与父亲代表的左大臣家倒是不在乎,可那被称为权欲化身的右大臣肯定会抵抗到底的吧。距离将门的到来还剩几刻钟的时间,现在可不是这般内战的时候,良源!」

「说的不错。看来,必须要在这数刻钟之内让右大臣屈服了。」

「良源,给我稍微用自己的脑袋考虑考虑。在如此十万火急之时皇帝为什么要让你们攻击藤原家呢?这时机选取的太不恰当了。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正是因为十万火急之时,才必须攻下藤原家吧。皇帝将右大臣家掌控的庄园一部分给予叡山,让我来带领叡山的僧兵部队。想来陛下在考虑着亲自执政,以僧兵部队的力量为后盾吧。」

「既然有这种程度的理解,那么就应该明白吧。在安倍晴明不在的如今,想从将门手中守住都城必须团结一心的战斗!」

「别担心,都城有我良源在。制服生前将门的,也是我们叡山的法力吧!」

「哈哈哈,将门可不是叡山的诅咒那种东西能够降服的柔弱武士。将门可是最强的武者,别太过自信了!」

「是否是我过于自大,试试便可知晓。我到底只是为了皇帝做事而已。」

「罢了罢了,和你这一大把年纪还是童贞的家伙还真没办法交流。」

「别别别说我童贞!叫我守护纯净肉体与灵魂的高洁僧人!」

「不不良源,你只是个老处男而已。正是因为你不知道女人的风流韵味,在如此时期才没法以正常人的心态行动。哈哈哈哈!」

「风流的心我起码还是有的!不过,那是对纯真女孩纯粹的爱!在我身上可没有下流的欲望之类的!」

「哦?你这满脸通红的样子我可还是第一次见到。哈哈哈!」

「你这家伙!僧兵们,给我干掉藤原中将,不用留情!」

藤原中将尽可能的挑逗良源,想让其失去冷静。可似乎触及到了良源的逆鳞一般,导致其大怒了起来。

在都城的大道上,激战开始了。

「糟糕,居然会将其激怒成这样,长期过着禁欲生活的男人还真是猜不透。」

「该死的,你这不检点的逊色风流公子。不仅成熟姑娘,连天真的幼女都要诱拐去干这干那!不可原谅!去死吧!!!光源氏之后该死的就是你了!!!」

「放屁!我除了胸大的少女,对其他没有兴趣!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闭嘴藤原中将!说到底你这家伙有着如此可爱的妹妹这件事,本身就令人无比羡慕。你这家伙的这个罪,便足够你死一万次了!」

「嗯,妹妹有什么问题吗?我说你到底禁欲到了什么地步啊!」

「渴望着应被呵护的惹人怜爱的妹妹,最终却无法得到的我的遗憾。谁能够理解!谁能够理解!!」

「不好,这家伙在叡山全身堆积下来的怨念太过强大了,我要是不认真在认真,可就要被他斩杀了。」

「败坏的异端,下地狱吧!!」

「唔! 这便是数十年间的童贞之力积攒下来的僧人的力量吗?!在三日不与女人相会,生命之泉便会枯竭的风流公子我身上,可没有如此的执念。童贞真是可畏啊!」

「什么!你居然还敢说那两个字?!」

藤原中将与良源两人骑着马相互砍杀着。

战斗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这二人的一对一厮杀。

燃烧成赤红的天空之中浮现巨大的鬼影,人们呼喊着“是将门!”“将门公回来了!”“完蛋了!”,慌忙收拾着东西准备逃走。

大道上满是行人,变成了你推我我推你的骚乱场景。

朱雀帝接连派出的武士团与僧兵团,在英勇战斗的藤原中间附近接二连三的聚集了起来,与贵族一方的武士团们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再这场景之中,接连刮起暴风,呼应着将门的御灵“管原道真”的咆哮响彻大地各处。

同时腾起了无数的烈焰。

“在如此时刻”“皇帝与左右大臣居然开始了互斗”“皇帝他准备将都城怎么办?”一个个的人们口中发出悲呼。

不管在谁眼中,都渐渐明了了起来。皇帝不准备好好防守都城,倒不如说想借将门之手加速毁灭都城。

“要糟了”“在不停战的话就危险了”僧兵们控诉着。

可是,朱雀帝忠实的部下良源,听到部下们的劝阻却仍不回头。

「别多想,对我们来说,只需执行陛下赋予的任务便够了!将门来了的话,到那时一样使用我们的法力将其降服便可以了!」

「真是看不懂气氛的人啊!」

僧兵们目瞪口呆,可是也只能服从良源的命令。

将良源作为心腹部下提拔的朱雀帝的,不得不说人选十分正确。

藤原中将所率领的武士团与皇帝一方的僧兵、武士部队,战斗力几乎是势均力敌。

战斗完全进入了胶着状态。

结界一个接一个的破坏,日光已只能微微射入,十字街头开始了百鬼夜行。

都城之中大乱。

让位给朱雀帝后退位的先皇“冷泉院”,一边让弟子“兵部卿宫”、妹妹“藤壶”躲藏于自己的馆邸,一边召集了宫廷阴阳师“贺茂保宪”。

「保宪啊,与叡山的良源之间的斗争差不多了吧。他一个人能够将将门降服吗?」

「恐怕将门已经取回了真名,没有晴明的帮助很困难吧。不,就算有晴明与灵剑,大概也没什么办法了吧。」

对于冷泉院深切的询问,贺茂保宪毫不掩饰的答道。

「过去能够斩杀将门肉身,便已经是难以置信的奇迹了。本来在将门于东国、纯友于濑户内举兵时,朝廷便已经应该覆灭了的。」

「据说在当年内乱之时不仅是叡山,当时贺茂家的家主也贡献了很大一份力量的。」

「不,贺茂家观天象预言了东西方将产生大乱,仅此而已。当时由于将门还活着,被“蜈蚣杀”俵藤太斩首灭杀肉体后灾祸便停止了。可是如今怨灵之体的平将门,大概已经谁都无法阻止了。」

「没办法阻止了吗?」

「要说有些许可能性的话,就是并没有感觉到与其成对的式神“藤原纯友”的邪气吧。它们两者的邪气要是融合为一,将门便将成为无敌的完全体。可是,将门恐怕能够找到纯友的代替吧。不,也许已经找到了吧。」

「…这么想也难怪啊。」

“已经…全都完了…”胆小的兵部卿宫昏了过去。

“不会的,在晴明的身边还有源氏与紫在呢”藤壶为冷泉院打着气。

「我想,他们两一定是为了与晴明一起拯救都城,而被召唤到这个世界而来的。」

藤壶似乎还仍然相信着已经被赶出都城的那三人——晴明、光、还有紫。

「等等」冷泉院皱眉道。

「说起来将对于帝都的防御来说不可欠缺的晴明贬往须磨的时候开始,变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朱雀帝是英明的,应该很清楚晴明的存在才是立都之本。可是朱雀帝他的一连串行动都仿佛,在做着将门的内应一般….难道说…」

「虽然难以置信,难道朱雀帝他是特意招致如此混乱的…」

贺茂保宪无所顾忌一般,堂皇的将自己的看法向冷泉院说了出来。

「是的,皇帝继承了平将门与藤原纯友的遗志,从幼年开始,皇帝便对自身流淌着的藤原家血统厌恶无比。如果如今仍是如此,那现在的事态可就麻烦了。」

「必须立刻夺回帝位,还好,证明帝位的三件神器在供奉之所被管公烧毁之时,我将它们带了出来。现在仍在我这冷泉院的馆邸之中。」

就在先帝意识到自己的孩子朱雀帝真正的企图,站立而起的时候。

「朱雀帝到!」

为了夺取帝位之证的三神器,朱雀帝与芦屋道满亲自来到了冷泉院的馆邸。

「糟糕,晚了。」

冷泉院与朱雀帝。

父子二人对峙着,两位阴阳师——贺茂保宪与芦屋道满分别陪侍于二人身旁。

「父亲大人。不,冷泉院。皇宫的重建完成之前,朕应该将那三神器寄存在这儿了,现在将它们还给我吧。」

「朱雀帝啊,这三神器可不能交给唤醒平将门、试图毁灭朝廷的你。还是不久后将皇位归还于我吧。」

「唔,已经察觉到了吗。是依靠那贺茂保宪的智慧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是相仿“大话年间”的改革,为了人民而排除藤原家的专政、从而亲自执政的话,作为父亲协助你也无妨。可你试图毁灭的却朝廷本身,难道你认为无朝政能够保民生吗?」

「不,腐烂的朝廷要是能够从内部改革的话,在将门与纯友发起叛乱之际便应该已经完成了。如今已时机已经失去,朕要破而后立!」

「也就是说,你要毁灭这个国家吗?」

「不错,藤原家的专制统治。夺去不从之徒身为人类的权力、将其贬低为妖魔的朝廷的存在。将在同一国家生活的国民分断为人与妖魔,挑拨其相互憎恶、相互争斗的血染的历史。我将让这所有的一切玉石俱焚!」

“你真是第二个藤原纯友啊…”冷泉院叹息道。

「传闻藤原纯友虽然是藤原家之人,可却从心底里憎恶这自己一族的专横统治。于是才烧尽右京的一切,在摄津的淀川率领大船团逆流而上,征讨朝廷。」

看着站在朱雀帝一旁的道满,贺茂保宪笑道。

「对我也说也挺出乎意料呢,没想到当今帝者居然与芦屋道满勾结什么的。据说在西方发难的藤原纯友背后,也有着你芦屋道满的身影,看来传闻不假呢。」

对于贺茂保宪的挑逗,道满没有继续搭话,淡淡的说道。

「事情已经开始,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可是,在藤壶以充满悲哀的眼神向道满如此问道的时候。

「道满你,为什么如此憎恨这都城呢?在如今应该充满胜利喜悦的你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欢喜,倒不如说是充满着悲伤。」

「不要说得自己什么都懂一般!」

道满毫不犹豫的开口说道。

从道满口中说出的故事,是道满她自身的故事。同时也是安倍晴明拜入贺茂家弟子之后,从都城消失的那一段岁月的故事。

在那过去。

将公主嫁与皇室,通过与皇室的联姻掌控朝廷权力的藤原家,给当时最大的政敌、大学者兼右大臣的管原道真套上“有谋反嫌疑”的罪名,贬职到了遥远九州的太宰府。

实际上就是放逐。

当然,管原道真其实是完全无罪的。

可怜的管原道真便被赶出都城,于太宰府穷乏苦闷而死。

“如今成为了非不是藤原家之人,便不能从政、不能于都城任职出人头地的时代”

世人皆怜悯管公,皆叹息道当世不公,血统决定人们一生的不合理。

据说在事件期间,藤原家畏惧管公于太宰府举兵回京复仇而来,还曾多次秘密派遣部队前往太宰府,欲将其赶尽杀绝。

解救了管原道真的是,居于筑后川一带的河童一族。

河童是不归从与朝廷的一个种族。

被朝廷加上“咒”,呼以妖怪之名。虽然由于“咒”的缘故失去了人类的身姿。可在过去,他们都曾经是人类。

虽然是下级贵族出身,可却以学识以及人缘出人头地,达到与藤原家并肩地位的管原道真并不是一般的庶民。对于被朝廷打上“非人之物”“妖魔鬼怪”的咒,从而不得不在河川山野海边彷徨的不从之徒们来说,管公也理所当然的是它们所认为的,改变世界的“希望之星”。

在管原道真于太宰府悲叹的生活,最后死去之后。

管原道真的魂魄离开了腐朽的肉体,成为了鬼魂。

生前是文静的学者的管公,在死后却成为了充满怨念、誓要回京复仇的可怕怨灵。在这背后实际上也有着不从之徒们的推动。

在说明点的话,其实便是——播磨流的阴阳师“芦屋道满”执行仪式,将恳求着“若我如此腐朽,非藤原一脉将无法再起,世人与不从之徒都将失去希望。即便入鬼道也无妨,请给我力量吧!”的管原道真——化为了怨灵。

当然本身没有非同小可的怨念,芦屋道满也无法将管公转化成为如此强大的怨灵。

在被流放太宰府,认识到了都城之外的世界的管公身上。出了自身的怨念之外,还背负着被贵族们当做奴隶般使役的人民、以及受着非人对待的不从之徒们的,长年累月的愤慨。

被称为“河童”“土蜘蛛”等的妖怪们——他们原本也一样,是人类啊——在与不从之徒们的亲切交流中,感受到了它们的悲叹之情。

这义愤填膺之情,让管公对神秘的流亡阴阳师芦屋道满说出了“让我变为怨灵吧!”吧。

于是管原道真成为了掌控天空的雷神。

以都城为中心,在各地发起了天地的异变。

将管原道真逼迫至死的藤原家的人们,以及站在藤原家一方的贵族们,开始接二连三的死去。

以道真被贬的主谋者“藤原时平”为首,藤原家的中心人物无一幸免。

站在藤原家一派的先代源光(与光源氏是两个人)的离奇失踪也是处于这个时期。

雷电笔直的朝着商讨对付管公对策的清凉殿劈去,以大纳言为首,殿中人员死伤惨重。

他们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君临天空一般的管原道真的巨大身影。

当时的皇帝也是在那时,目击到了咆哮着“认识到了吗?你们这些混账贵族们,才真正是吸取人民

血液的吸血鬼!”的巨人身影。之后沾染上天空洒落而下的瘴气的影响,短短数月便郁郁而终。

之后于皇帝身边,有着藤原家血脉的皇子“东宫”,甚至皇子的孩子皇太孙,都一个接一个的暴毙而亡。

「啊啊,管原道真他…不,管公他…」

「管公他准备根除藤原家啊…于藤原家有关联的人,即便是皇室也不放过….」

整个朝廷上下骚乱,被任命负责都城灵力防御的叡山、以及使用阴阳道秘术的宫廷阴阳师们,于此时期迅速的登上了历史舞台。

在藤原家的掌权者之中,唯有过去于道真关系密切的藤原忠平勉强得以活了下来。藤原忠平之后协助叡山以及阴阳道世家贺茂家加强都城的灵力防御,并且昭告管原道真的冤罪,召回了流散各地的管原家一族成员。

如此一来,管公的作祟才暂时告一段落。

也可以说,让死去管公化为怨灵袭击都城、毁灭朝廷的道满的计策,被叡山以及宫廷阴阳师的贺茂家阻拦住了。

可是即便如此,一到夜晚,都城还是会变为百鬼夜行的魔都。

在贺茂家与大姐姐一般的保宪一同修行阴阳道的信太丸也到了意识到“现在的人民如同为藤原家而存在,害怕民众怒火的藤原家,通过将不从之徒们彻底的区别对待——使人民与不从之徒相互对立、相互憎恨、相互纷争、相互畏惧着。”的年龄了。

为了保证人民和平安稳的生活,秩序——也便是朝政,是必要的。

可是,通过往皇室联姻掌控政局的藤原家为首,贵族们纷纷扩大所谓“庄园”的私有地,以此压榨人民。

由此导致国有地渐渐丧失,国库空虚。

朝廷已经到了,维持治安的常备军都无法保证的地步了。

而藤原家另一面,却还在不断地从人民手中榨取财富。

都城的秩序,仅靠藤原家雇佣的武士们勉强维持。罗生门一带怨灵与盗贼游荡,贺茂川一带尸体堆积。无数的怨灵在都城的处处跋扈。

「我想暂时去外面的世间游历游历。」

信太丸给师姐保宪留下一句话后,便离开了贺茂家,也是因为对于都城现状的忧虑。信太丸之母“葛叶”为了都城的人们,牺牲己身同管公一般封入了神社之中。虽然如此,可是葛叶将自己化入了伏见稻荷神社之中,心爱的世界却没有丝毫的改变一般。

贫富差距只是一个劲的扩大,与生俱来的血统决定家境与贫富,与个人的努力与才能无关。由于管原道真的失势,这个国家的身份制度基本成为了定局。

可即便如此,民众们对于把自己当做奴隶一般对待的藤原家,还是敢怒不敢言。

不想因为违背藤原家,而被歧视为不从之徒。

即便是奴隶,屈服于藤原家的话,还能够作为人类活着。

所以民众们的憎恨,便只能转嫁与那些被驱逐至世界边境的不从之徒、怨灵以及妖怪们。

成长成为聪明伶俐的少女的信太丸,摆动着肉眼不可见的狐耳愤慨着。

民众们多么的愚昧啊,然而却又无法对他们说出“好好认识到世界的真理”这样的话。

他们没有学问,连字都不识。只是被束缚在这块土地之上,一天天的劳作着而已。自然也没有窥探世界真相的余裕。

(我应该守护的世界,都城是如此的残酷,这样下去真的可以吗。)

“总有一日,会作为式神回到自己身边的” 怀着与那金发少年的约定,信太丸不断地等待着。

直到有一天,信太丸觉得,仅仅是等着似乎不行呢。

“我必须要用自己的这份力量,让母亲为之舍弃自身的事情,变得有价值”信太丸坚定的想着。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这样的信太丸,在都城附近周游之时。与侍奉当时的权力者“藤原忠平”的坂东女将“平将门”、以及活了悠久的岁月,却一直为了不从之徒们的解放战斗着的“芦屋道满”这二人相遇了。

在母亲葛叶封入自身的伏见稻荷神社——

在朝廷迁都之前,先民们信仰的巨石群——

与鞍马山的为巢的天狗们——

与居住在鸭川与贺茂川的河童门——

与躲避人目,在山穴之中隐居的土蜘蛛们——

信太丸通过自己的双眼,见识到了在这都城之中,隐藏着的各种秘事。

不断地与被区分为妖怪的不从之徒们交流。

有朝一日能够重新恢复人身,即便不行,至少能够与人类共同生存的世界。这便是它们盼望的事。

它们个个叹息着,仅仅是先祖们的抵抗,不服从于攻入这个国家的朝廷而已,到底要被歧视对待到什么时候呢。

“由此积淀的怨念,而导致仇视人类、加害于人的家伙,在族中也有很多。”天狗长老叙说道。

“袭击普通民众,只是导致我们更加的被区别歧视而已。应该打到的人们是都城之中的贵族们,可是涉世未深的年轻族人们却不明白”河童头领叹息道。

“用着格状的护符,叫做芦屋道满的灵力强大可怕的流亡阴阳师。纠结年轻冲动的妖怪族人们,屡次袭击都城”土蜘蛛一族告诉信太丸。

据说,芦屋道满正如名字一般。是从播磨国的芦屋地区而来的年龄不详的女孩子。

有着金色的头发与青蓝的瞳孔,以及通透莹白的皮肤这般异样的特征。如同小恶魔一般的姿态着实可爱。还有着能够激荡不从之徒们内心的乐器一般的声音。

传闻,永远不老的芦屋道满明显并非人类,但也并不完全属于妖怪。

是在人类与妖怪之间降生的孩子。

不管到何时都无法彻底融入一方,只有在人类与妖魔之间永远的彷徨的宿命。

“与我一样呢”信太丸想着。

可是,似乎道满的心中充满的是怨恨。

“我也是,如果没有与那个叫做光的人相遇的话。也许会被失去母亲的悲伤击垮,现在也被这样激烈的仇恨所支配着呢。”

真想和那芦屋道满,见上一面呢。

那是信太丸孤身一人在贺茂川一带露宿的夜晚。

「什么嘛,就一个小孩子吗」

「长相挺有气质,似乎是贵族的孩子」

「虏过来,想家里索要赎金吗」

「等等,劫持一个小孩子的话,可是会被上头训斥的」

「别担心别担心,贵族的孩子就是两码事了」

「确实不错,这些贵族这么对待我们,我们仅仅是让这些家伙们偿还一些钱财而已」

信太丸突然被盗贼们袭击了。

「糟糕!」

信太丸还没能完全掌握阴阳师的法术。

虽然能够使用从母亲葛叶那儿赋予的强大灵力与怨灵很战斗,可是对抗剑术便毫无办法了。

「哎哟,弄伤了的话人质可就没价值了」

「小姑娘,想保命的话就老是的待着哦」

「哼…我真是,大意了。」

托狐耳的福,能够与都城各种隐居着的不从之徒们友好相谈。

于是信太丸不知不觉中,便过于自信的认为“都城的外围,对我来说也是安全之所”。

就在信太丸认为一切都完了之时,一个人救下了她。

「……劫持一个孩子,不可原谅。」

骑乘着硕大无比的悍马,威严无比的女武士。

身高高到令人无法想象身为女子,长长的双腿,腰部大约在信太丸的头部之处。

虎豹一般精悍的容貌,以及轻轻松松背负着巨大的太刀的力量。无不让信太丸以及盗贼们都立刻明白了,来者的英武神勇。

在她的发音之中,有着不同都城之人的木讷的口音,听起来像坂东而来的武者。

信太丸曾听闻过,在无比尊崇勇武的坂东,不论男女都能够平等的作为武士战斗着。

「什、什么,女人吗?」

「喂喂,现在可不是吃惊的时候。」

「都给我后退!」

「小子,你是谁啊?」

朝下挥动着太刀,如虎一般的女武士报上了家门。

「….吾乃,侍于太政大臣“藤原忠平”,守护“滝口”的卫士“平将门”。桓武帝的五代子孙,于坂东常陆国出生。」硕壮的悍马,手中握着的太刀更是怪异无比。不仅仅是巨大无比的刀身,刃部更是诡异的向外弯曲着。

与仅产直刀的都城货相比,有着很大的区别。

可是要说最为异常的是,那自称平将门的精悍女武士的瞳孔。

单侧的瞳孔一分为二,一边眼中异色的瞳孔基本重合,微微左右错开闪耀着。

在夜空洒落的月光映衬之下,发出耀眼的光辉。

“这真的是人类吗,不是武神或其他什么神明的化身吧?”盗贼们不禁发软。

然而立刻又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拔出刀喝道。

「我们乃是海贼大将军“藤原纯友”的手下,你在挑事吗?」

「还以为肯定是遣非违使呢,原来只是个低贱的滝口卫士吗?」

「徒有其表吗?」

「嘿,虽然是个女人,但也是武士。上去干掉她!」

「……海贼们,快停下吧。海战的话姑且不谈,在陆地之上我是无敌的。」

「狂妄!我们可有十个人!」

「藤原忠平吗,太政大臣可是我们海贼的仇敌!」

「都是那贪得无厌的贵族们压榨税款,才将我们逼的走投无路,做起海贼的!」

「….没办法。既然是这样的话,便对你们从宽处置,用刀背将你们击倒吧。」

平将门单手挥起太刀一闪而过。

自认有两下子的海贼们,仅仅一击便全员被击飞,落入了河中。

发生了什么?信太丸的眼睛完全没有看清楚。

战后却如同没事人一般的平将门,跳上马背仰起胸膛无言的沐浴着月光。其身姿真是如同武神一般耀眼。

「……小姑娘,已经没事了,回家去吧」

「我正在游历之中,无家可归」

「…….你的名字是」

「信太丸,见习阴阳师」

「……是吗,那狐耳便是阴阳师的证明吗」

「你能看见?!明明师姐都无法看见的…」

「……我有着人与妖怪两个不同的瞳孔,属于妖怪的那个瞳孔,能够看见」

平将门有着如此神明附体一般的神勇,在都城却仅被授予滝口卫士这般低的官职的理由。聪慧的信太丸立刻便理解了。

「…我虽是扎根于坂东的桓武帝五世子孙的平氏一族。可由于坂东乃是不从之徒们的世界,在我的身体中,也流淌着浓稠的不从之徒一族的血统……这重瞳便是证明。」

「你也一样,是注定要在人类与妖怪的间隙之中彷徨的家伙呢,平将门。」

「……为了能够作为人类活着,我来到了都城。想要为了世间的和平,成为遣非违使,尽情的挥洒我的勇武。」

遣非违使一职,相当于守护都城治安的警察组织。平将门这般刚毅勇武之人却没被提拔为遣非违使。正是由于这异样的双瞳,当然也有木讷呆板性格的影响。

平将门对于送贿赂、阿谀奉承这样的处世术一概不通,说到底也是因为朴实的性格无法理解这些。

虽然有着如虎一般的肉体与力量,却完全不知猜疑他人、为私欲而利用他人这些复杂的世事。性格如同单纯的小姑娘一般。

「你这样….是无法成为遣非违使的啊。」

「……藤原忠平大人曾说过,忠实勤奋的办事,总有一天会成为的。」

「是这样吗?在你体内流淌的血液大部分是人类的。我的狐耳能够隐藏,可是你的瞳孔却隐藏不了。无法想象忌讳讨厌妖怪的贵族们,会让你出任遣非违使一职。」

「…我的强大无人能及。若我能够成为遣非违使,便可以让这炎凉的世间变得和平。我正是为此才活着的。」

「将门,你太正直了。贵族们才是活在这个谎言、勾心斗角、相互试探的世界之中的,真正的妖怪。流淌着妖怪之血的你,只会被随意利用后抛弃的下场。」

「……信太丸,你明明还很幼小,性格却意外的乖僻呢」

「是的,我比任何人都要多疑。因为我是为了谎言而出生的嘛,所以比起你也要更加容易出人头地。」

将门眼眶湿润了起来。

「……什么叫为了谎言而出生的,别说这么悲伤的话…」

「骗你的啦。也就是说,谎言在人类世界中也是武器的一种。你啊,真是好骗呢」

「…….这样啊,被骗了吗」

将门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般,第一次笑了起来。

笑容纯粹的令人吃惊。

将门从马上下来,与信太丸一同望着月亮谈起了心。

如此同时——

「头领,就是那两家伙。」

「说起那个女武士,强大的简直如同妖怪一般。」

「嗯,那家伙便是平将门吧。我也久仰其名了,可是在她边上的那小姑娘是谁呢,道满?」

「虽然不曾见过,不过不是个普通人类呢,我能够看得出来。」

「哦?是道满的同族吗」

被将门击散的海贼众们,终于将自己的头目领了过来。

正是扎根于“伊予”的海贼大将军“藤原纯友”。

仅仅十来岁的,身形小巧的少年。

出身于闪耀当今的藤原家,任职高贵的大御曹司。

可纯友在伊予奉公讨伐海贼的同时,居然自己在濑户内纠结一众海贼党羽,目前自称“海贼大将军”。

并且还仍然胆大包天的在都城中随意出没着。

朝廷十分想将纯友以谋反罪讨伐,可纯友毕竟是藤原家的御司曹,在濑户内纠结的海贼也是一股令人畏惧的力量。贵族们忌惮于此,想着“现在稍有狂妄的纯友毕竟还年轻,年少轻狂的时期过去了便会理智起来吧”。暂时处于一个静观的状态。

然后藤原纯友身边如影随行一般的金发女孩,便是芦屋道满。

将门的背后散发着斗气。

海贼喽啰们光是受到这斗气的影响,便已经双腿颤抖无法动弹。

可是纯友与道满却是斗气无法近身的微笑着。

「是的,我就是藤原纯友,与将门你侍奉的藤原忠平是同族。」

「…藤原家的人吗,为什么,成为了海贼的头领?」

「为了改变这个世界啊,我不愿认同“国为藤原家而存”的当世,所以与道满一起,在濑户内纠结着海贼势力。」

「……国为藤原家而存吗…」

「奥州的“蝦夷”、坂东的民众、濑户内的海贼们、吉备的一众、太宰府的一个个人们。明明在这个国家之中,生活着各色各样的民众们。然而在都城中生活着的少量贵族却搜刮着如此众多民众们的财富,过着玩乐的生活。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治国是朝廷的职责,在朝廷之中还有皇帝在。」

「不,皇帝,只是维护藤原家为了榨取人民血液而存在的傀儡而已。」

「…傀儡?」

纯友情绪激昂的不断讲述到。

「正是,藤原家如果自己坐任帝位,民众们便会对藤原家怨恨连连吧。所以藤原家才将皇帝作为傀儡推到高位,在皇帝之下掌控实权支配者民众。即便如此仍然对政事抱有不满的人,便用皇帝的绝对权威让其沉默。由于不是表面的掌权者,所以藤原家的人也不必对失败负起责任。我身在藤原家,一直从内部见识着藤原家的做法,所以对此了解。真是一群老狐狸们。生活在地方的民众们,自然无法识破如此狡猾的诡计。」

“将门,你们一族也是一样吧。虽然流淌着桓武帝的血统,可由于与藤原家没有关系,导致身份被贬低。为了生存而不得已成为坂东的武者吧。”纯友笑着说道。

「……这个,虽说确实如此…」

「支配者这个国家的,并不是皇室,而是藤原家啊。身为皇室中人的你,如同狗一般侍奉着藤原家,不成为藤原家的走狗便连检非违使都无法当上。从这一事中,便可以明白了吧。」

将门与自身的淳朴坦率相反,脸上正浮现着冰一般冷漠的笑容。

可是纯友那修长的眉目,却如同烈火一般炽热燃烧着。

那是真真切切愤慨着这个世界矛盾的年轻人所特有的目光。

淳朴的将门面露难色……

似乎在说着“从没有考虑过这么复杂的事情”一般的表情。

「将门,想要逮捕我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我是不会逃跑的。总之,先找个避人耳目的地方好好谈谈吧」

「…什么地方?」

「唔….去叡山怎么样」

「…那儿可是禁止女子的」

「什么禁止女子,这种无聊的规矩无视便好。叡山的僧人们可是将娼妇们收为情妇,连孩子都产下来了。」

「….怎么会!」

「这样的破戒僧只是一部分而已。不过首先,仅仅女子登上叡山都算是是亵渎的话,那这个大地便已经污秽不堪不可救药了吧。毕竟人类的一般是女子,你真是实在过头了。」

「…原来如此….」

就这样、木讷的将门与疾风一般谈论着世态的藤原纯友相遇了。

就在这个夜晚、这个时候。

信太丸与芦屋道满也命运般的邂逅了。

「你就是芦屋道满吗?果然是怎么看都是小女孩一般呢」

「那么你又是谁呢,那个狐耳是怎么回事?」

“狐耳?”身为人类的纯友是无法看见的,诧异的眯了眯眼。

「我是在贺茂家见习阴阳术的安倍信太丸。」

「贺茂家?那么就是朝廷的走狗了。不,应该说朝廷的狐狸呢。贺茂家都是是将阴阳道为朝廷而用的背叛者!」

「传闻你为了毁灭朝廷而将那个管原道真化为怨灵的,于是接下来准备操纵尚且年轻的藤原纯友吗?」

「真是毒舌的小鬼呢,这可不是操纵,纯友是我的同志。纯友他虽是成长与都城的贵公子,但却了解伊予地区的

实况,愤恨藤原家的专政。了解着持续被压榨的人们接二连三的被迫沦为海贼,在海中生活着的不从之徒族群们现在依然被差别对待,甚至连登上陆地的资格都不被允许的现实。所以,我们才两组合在了一起。」

“托道满的福,才能够不被检非违使发觉的进入都城呢”纯友笑道。

「我想,正是在管原道真平息下来的现如今,我才应该站出来。全部都拜托管公实在是令人羞愧,这样的藤原家的,就应该由藤原家之人来终结。」

「正是如此呢」

「而且,也是因为道满着实惹人喜爱呢。远比都城的公主们可爱的多」

「等等乱说什么呢!」

「确实,我是被道满的美人计笼络过去的嘛」

「才不是这样的!首先被小女孩笼络过去什么的,你这才完全是变态吧!」

「你虽然是小女孩的外貌,实际上可是比我还要年长。所以完全没有问题」

「很有问题吧,在外人看来会怎么想。不要这样呀,真是的!」

「嘛嘛~」

纯友伸出手试图摸道满的头,然而道满却红着脸甩开了。

“纯友不会是被道满给迷住了吧”信太丸想。

道满那边又是怎么样想的。是真的讨厌呢,还是说仅仅是掩饰害羞?幼小的信太丸还无法推测到这些。

“只是….假如说光现在伸出手准备摸我的头的话,我也许会毫不犹豫的挣开吧,我已经不是当时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晴明注意到。

渐渐地天明了。

徒步登上叡山山顶的四人,俯视着平安京都城的景色,一边讲述着各自的梦想。

特别是将门与纯友,二人似乎以外的投缘。

「管原道真虽然废止了遣唐使,可我认为那是一个失策。当然,由于藤原家只是以遣唐使作为借口,将政敌管公赶往异国。保护自身而废止遣唐使的管公不愧贤明。可是,我想再一次打开这个国家,与异国进行交流」

纯友本就是健谈之人,可现在却比往常还要更加多话。

「要说我为什么会这么考虑。因为国家持续封闭的话,怨念将在这个大地之上积淀。眼前这个因畏惧不从之徒们而四面设壁的都城便是很好的例子。只有流水才能不腐,明白了吗?」

将门不停地点头认可着,似乎也多少有些想把自己心中隐藏的情感讲述出来了。

「我,想要从这个岛国之中跳脱出来,到广袤的大洋中去。打到藤原家之后,我将率领船团与道满一同,朝着大海的彼岸而行。」

「…大海的彼岸」

「据说道满的故乡,是在这大海西面的尽头,西方世界的最最边缘之处。比起唐朝以及天竺都要遥远的多的西方。据说在哪儿生活着很多如同道满一般,有着金色头发的人。我想用这双眼,亲眼去见证一次啊」

「…我不想离开坂东。没有大山与骏马,便无法安心下来」

「也是呢,人们都有着各自不同的生活方式。便随着自己的心,在坂东生活下去吧。虽然我没有去过那儿,但据说是完全不同于都城的,处处都是广大的原野与高山另一番天地呢。」

「…是啊,我想让坂东人民的生活变得富饶起来。可是现在都城的要求,却太过无情了」

「难怪,是为了这个才想在都城出人头地的呢。可是,对你来说是不行的。贵族们对于妖怪们如同污秽的魔物一般嫌恶。毕竟,坂东是不从之徒们的世界,对于都城来说是如同鬼怪生活之地一般的存在啊。」

「…那我该怎么做才好」

「自己考虑吧。将门,你自身的梦想,只有你自己才能够找到!」

「…毁灭藤原家,我无法做到。藤原家是…我的主人」

「哈哈,真像你呢。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四人的志愿只有一个。就是创造出一个没有人类、不从之徒、妖怪之分的,没有歧视的世界。为了这个目标的实现,我与道满认为,藤原家是不得不打倒的,因为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方法了呢。不过,将门你便按照你自己的方式前进便好!」

将门目不转睛的盯着都城,似乎在思考着。

在另一边,初次见面似乎不太投缘的信太丸于道满也,在这一路上也变得意气投合了起来。

两人互相都处于相似的处境之中。

生于人类与非人种族之间。

心中怀着不可救药的孤独。

不管是作为人类活着,还是作为妖怪活着。哪一方都无法实现。

类似的处境,让二人得以超越性格上的差异,能够在心中相互理解。

加之道满活过的岁月,比信太丸要悠久的多。

「信太丸,总有一天你也会明白的,不将这个国家的历史彻底翻新一遍是不行的。流逝的时间,并不会真正的消逝。在大地之中、天空之中、海洋之中,还有活着的人们的心中。本该流逝而去的过去却以伤痕的形式存留而下来。怨灵的形成也是由于,禁锢于过去的人们的情感残留了下来的缘故。」

「可是道满,在这个国家之中有着无数的民众。将国家毁灭的话,这些民众们只会变得更加不幸吧」

「关于这个曾经于纯友多次商讨过。可是,如果在目前这种状态认同朝廷的存在的话,不从之徒们便将永世收到歧视。那么破坏也只能不得已而为之了。」

「给予缺乏认知的民众们辨别是非的智慧不就可以了吗?」

「那种手段在阴阳道中也没有啊,信太丸」

「我只觉得,即便覆灭了朝廷,如果不培育民众们的内心的话,结局只能是一样的。我们被异眼相看、受到歧视区别,真的仅仅是因为藤原家的灌输吗?」

「信太丸,不能再继续说了哦。那些话要是说到最后,就要变成所有的人们一开始便没有活着的价值了。」

「我并没有那么说,人是会成长的。我便与那样的人相遇过,绝不会以奇异的目光看带我的狐耳的人,温柔无比的人…」

「……唔,纯友也是一样的哦」

「道满,你到底…还是想相信人类呢」

「正是因为想去相信,所以才这样战斗的吧。若是谁都不信任,隐居山中修炼仙人不就好了,有着神明血统的话是可能的吧。实际上,我还掌握着尸解术。」

「即便这样也没能成为仙人吗。也就是说,到头来还是想在人类世界中生活吗」

「我与你不同,我活过了太久的岁月……不将管原道真变为怨灵,将朝廷毁灭,管公的怨念是不会得到净化的」

「道满你,是想净化管公吗?」

「这是当然的吧。你怎么样呢,不想解放被封印在伏见稻荷神社之中的你的母亲吗?」

「当然想,若非如此,也不会成为阴阳师什么的。」

「若是将门于东、纯友于西同时举兵,便可以推翻朝廷。切断贵族们为了挥霍而接二连三的的是大地的气枯竭这样的恶性循环,重新建立起一个合理的世界。」

「母亲曾说过。“大地的气正在渐渐枯竭,若不牺牲我自己,这个国家便将遭受不可阻挡的天地异变”。不管都城存在与否,这个大地不都是在渐渐的死去吗?」

「你们被朝廷欺骗了。如果没有都城之中贵族们的挥霍,大地的气势不会枯竭的。正是由于他们过分的使用,才导致了气的枯竭吧?」

这些话信太丸没有听明白。

「不管怎么样,我想让母亲恢复回来。嗯,在那个人到来之前,我已经等不急了…」

「那个人?」

「那个人是我的希望,总有一天会作为我的式神,回到我身边的….」

「还以为你是个小鬼呢,没想到已经处于热恋之中了么?」

「才才才没有这种事情呢!」

「好啦好啦。即使人类的灵魂只有一半,但只要是人的话,谁都会恋爱的呢。是吧信太丸」

「……道满你也,有着喜欢的人吗。果然是那个纯友吗?」

「……要保密哦,不想让那家伙起劲」

「嗯,少女之间的秘密呢」

「可是。人类和我们相比,寿命的相差太大了。最后只能是回到孤身一人哦。正是如此,我才迄今为止一直抗拒着恋爱的….」

道满似乎是为等待着信太丸的命运而伤感一般,伤感了起来。

「人类的一生最多五十年,然而我们却也许能活上千年的时光。对于结下“咒”而由于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可是即便如此,还是喜欢上了纯友吗?」

「所以都说了,这是只属于咱们这的秘密,声音太大了!」

「不过我等待着的那个人,会跨越时空而来的。所以时间流逝的差异,与我没有关系」

「嗯这不是挺好吗。恋爱对于咱们来说,就如同为了作为人类生活下去的,希望之光一般吧」

「也许呢…」

信太丸于道满相互握住了双手。

「对我来说纯友是最后的希望。藤原家之中也有这样的人,当时真是吃了一惊呢…」

「道满,有这份心的话,我们便能够始

终相信人类的」

为了负起将管原道真化为怨灵的责任而试图毁灭都城的道满,与并不如此怨恨着人类世界、只是一心想让母亲回来的信太丸。本来应该是没有交集的。

可是,信太丸现在却知道了。在道满的心中,也还有这纯友这个希望存在着。

以及道满后悔着过去将管原道真华为怨灵的事情。

那么道满便应该还会在人与不从之徒之间调解,不会成为仅因憎恨而破换都城的怨灵的。信太丸相信着道满。

「道满,仅仅被施于名字这个“咒”,是不会让人成为怨灵或者妖怪的吧。在最后的最后,都是人们在自己的灵魂之上刻下“咒”吧?」

「是啊….在将管原道真变为怨灵只是也是,我只是当了管公的帮手而已。强制使人化为怨灵的术,不管阴阳道之中还是朝廷之中都是不存在的。可是即便如此,夺取名字也是难以容忍的行为啊。」

「道满,我相信着。你于纯友都是不会成为彻底的怨灵的。相信你们会同将门一起,创造出人与不从之徒能够相互共存的世界的吧。如果能够创造出那样的世界,如今成为怨灵在都城周围彷徨的管原道真也将得到救赎吧….」

「…都看纯友的选择哦,我仅仅是借给他力量而已」

「这样的话,肯定没问题呢。纯友也不希望道满你成为怨灵什么的嘛」

「……哼,小姑娘说的自己很明白一样呢」

「在出了初恋以外毫无别的恋情这一点上,咱们没有年龄的差距嘛」

「还挺能说的呢」

就在信太丸与道满的志向相互重合的时候。

四人的面前一轮朝日缓缓升起,通透万里的青空绽放而开。

「既然恋爱着,那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呢。信太丸,从现在开始就自称“安倍晴明”吧!」

「晴明…吗?对我来说太阳光了些呢」

「嗯,名字便是最大的“咒”啊。既然早晚都得考虑,倒不如索性起一个阳光的名字吧?」

「…也是呢」

“啊~都城真是美丽啊!”将门发出单纯的感慨。

“生活在都城中的人们,即便内心,都让我来为你们净化!”纯友的瞳孔中迸发着光彩。

是充满狂妄野心的年轻人,而并非为恶的怨灵。

「我心向往着那广袤的大洋!」

纯友本性是不愿成为怨灵的,只是纯粹的向往着大海的彼方而已。

“所以纯友才无比的想打破都城的陈规旧律呢”晴明想

接下来,将门说了一句令纯友与道满都意想不到的话。

「…我,想在坂东建立一个不从之徒们能够像人类一般生活的,崭新的国度。」

在这日本大地上建立起另一个新的国度,不从之徒与人类能够平等生活的,理想之国——

纯友于道满都惊讶的张口结舌。“这是一件前无古人的举动!”纯友似乎要说出口一般。

「将门,你真是稀世的英杰啊。如此豪迈的梦想,却能爽快的言出。也许…你才是世上众生盼望已久的救世主」

「……救世主么?」

将门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不意之中抱有了多么飞跃这个国家常理的思想。

使坂东八州成为独立王国,不是毁灭当今的都城,而是将土地一分为二,在坂东建设崭新的理想乡。

如此大胆的、超越常理的、非常规的想法。

并且在这想法之中,没有丝毫将门自身的欲望。

「……如此美丽的都城我不忍心将其毁灭。所以,我想创造另外一个都城。我….只是这么想的而已。」

「将门….你真是不可救药的温柔呢」

将门若无其事的话语,却贴近了信太丸——安倍晴明的内心。

然后,一直认为只有毁灭都城一条路的纯友,也配合着将门的梦想。

「将门,你在坂东建立新的王国便好。我也会于海上,建立属于我的王国。不从之徒们的王国,便建立于坂东大地与大海之上吧!我们一同建立起领地,发展成为拥有朝廷不得不认同的势力吧!」

离开都城回到故乡坂东的平将门,立刻便遭受了苦难

在长期离开家乡的期间,领地全部被当地的亲戚们夺去了。

可是豁达的将门却忍受着亲戚们的苛待,在沿河一带同追随者一开拓起了新王国。

在沿河的湿地之中,居住着不从于朝廷的河童一族。将门将它们也接纳为了下属。

「妖怪、怨灵、鬼,不管是什么,在我的身边都是等同于人。大家,都是坂东的住民!」

总算,在将门的身边能够不问出身贵贱,谁都可以作为人生活下去了。这些状况也在坂东中广为流传,各种各样身份的种族们,都开始陆续聚集到了将门的身边誓以忠诚。

从京城到坂东赴任,成为支配阶级的平氏与源氏(这里的坂东平氏就是平将门的亲戚等)。也开始多将门急速扩张的势力感到了畏惧。

不仅是不从之徒,甚至是此前都老老实实进贡这年贡的一般民众们,都渐渐聚集到了将门的身边。

由于将门的亲戚们,乘着老好人的将门不在的空隙,把将门所有的领地都夺了过去。于是便一心认为聚集不从之徒们的将门,必将用那些武力来向自己复仇。

所以以先下手为强的心态,欲图引诱将门过来加以暗算。

可是,将门亲戚们的企图却被有着坂东川一带情报网的河童一族知晓,报告给了任然蒙在鼓中的将门。

于是本该遭到暗算的将门以少量的兵力,与亲戚们的奇袭部队相战,并且获胜了。

之后将门不容分说的,陷入了不得不与当地朝廷一方的武士们开始交战的状态。

为了在坂东建立半独立的自制王国,这是不可避免的道路。

可是,虽然勇武无比的将门逢战必胜。但由于毫无心计,暗算与计谋之类的的却是致命的弱点。

并且说到底,将门并没有与亲戚们为敌的意思,通常都是对方主动地攻击过来。

纠集不从之徒们的将门,朝廷一方的武士们也是不可能坐视不管。

加之畏惧领地被夺走的将门向自己复仇。

于是便断定将门企图谋反于朝廷。

站在朝廷一方的亲戚们的势力,通过把将门父亲的画像树立于战场的前方,来威胁不敢亵渎父亲将门。将门将之破坏之后,便将其家人杀死了。

原本以为这样将门便会消去。可坂东无处不在的不从之徒们,却支撑住了说着“想要出家,祭死者之灵”的将门。

「将门大人太过温柔了」

「不要沉沦,奋起吧!」

「您要是倒下了,我们一族便只能永远作为妖怪而活了」

「请务必,救救我等!」

“正由于我觉悟不足,导致多数的人白白的死去了…”将门自语道。“从此开始,我的性命便便为你们而战!”于是点着头,再一次的崛起了——

之后将门宣告了坂东王国的自治。

「坂东将依照坂东自身的意志运转,而非为都城贵族们而活的奴隶!」

这并非对朝廷发动反叛。只是要求自治权,拒绝向都城而来的支配者缴纳苛刻的年贡、以及强行加之的沉重劳役这般性质的宣言。但由此将失去所有既有权益的朝廷一方的武士团们无法接受。

追随将门的不从之徒们与朝廷方的武士团之间的交战,迅速席卷了坂东八州全域。

畏惧愈战愈勇的将门势力的亲戚们,最终向都城朝廷诬陷

「将门,于坂东谋反!」

朝廷之中。

接到从坂东而来的将门谋反的谗言,清凉殿上的贵族们震惊了。

当时的太政大臣是藤原右大臣与左大臣的祖父“藤原忠平”,一个老奸巨猾的政治家。

过去支配朝廷的藤原家掌权者,几乎全部因管公怨灵作祟而死。唯独与生前的管原道真关系亲密的藤原忠平活了下来,并且晋升到了太政大臣的地位。

藤原忠平还是平将门在京时期的主人,十分看好英勇善战的平将门。

认为若是让老实且分外英勇的平将门出任检非违使,怨灵与妖怪跋扈的都城的治安,便能够恢复。

可即便是藤原忠平这般的掌权者,直接将有着妖怪血统的将门晋升为检非违使这样的事,也是想尽办法都没能做到。在将门说要回故乡去的时候,也只不得已能让她回去了。

藤原忠平在皇帝面前对着从坂东逃来的反将门一方的武士们喝道。

「那个平将门不可能会反叛朝廷。估计,是执迷于将门领地的你们欺凌老好人的将门,最后畏惧报复而想要将其灭掉。于是结果,在与将门的交战中被打的一败涂地,跑到朝廷上来诉苦了吧。」

一语中的,没有人能够反驳。

忠平将前来诬告的人抓捕,送入了牢房之中。

藤原忠平是藤原家一门的掌权者,却在过去管公之乱中没受到波及。

即便与都城相距遥远,也多少能够猜测到坂东发什么什么事情的政治家。

将门在坂东聚集民众与不从之徒们,建立自治王国的事情藤原忠平也同样猜测到了。但却想着“只要领导者是将门,就不会发生叛乱”而打算对其默认。

说到底,朝廷也没有能够讨伐将门的兵力。

由于在西国海域暴动的还贼大将军藤原纯友,截断了本该从西国运送往京都的年供等。都城处于军饷匮乏、无法进行军事行动的状态。

纯友为了让将门能够建立坂东王国,发难牵制住了朝廷。

可是,将门与纯友都没有预想到的事态,不久便发生了。

在打算对将门之事不闻不问的藤原忠平身边,接连传来了各地天地异变的消息。

「本该在沉眠中的富士山,突然分发了起来。镇守东方的“箱根”的结界破坏了!」

「守护鬼门的叡山发生大火,很多寺院都被烧毁了。这样都城便完全暴露了出来了!」

「贺茂川河水泛滥,都城过半被水淹没。是由于叡山失效的原因吧」

藤原纯友没有办法了。

纯友是藤原家的统领。

他知道连皇帝都不了解的,这个国家的秘密中的秘密——“贯穿这个国家大地的龙脉已近枯竭,放置不管的话在这岛上生活的所有生命都将被毁灭。”

这绝密之事,是被管原道真诅咒杀死的亡兄,通过信件传达的。

在过去,藤原家将从唐朝渡海而来的妖狐“葛叶姬”封于伏见稻荷中。也是为了补充已近枯竭的大地的气,从而不得已采取的对策。

知道这秘事的,唯有每一代藤原家的统领。

民众是自然,对于其他的贵族也好,自己一族的成员也好,甚至是皇帝,都是决不能泄露的。此等秘事要是泄露出去,朝廷将会立刻瓦解。必须不为人知,隐瞒一切,唯有藤原家的统领来收拾事态。说到“收拾”,也就是只管推迟由于气的枯竭而产生的破坏。

为此,藤原家不得不将朝廷权力一手独占。

强行将政敌管原道真发配远方也是为此。

并且,藤原忠平也清楚。仅靠已经过了妖狐的全盛时期,成为半人半妖状态的葛叶的灵力,无法长久的维持气的供给的。

「能不能通过管原道真怨灵的力量来补充这个岛国的气呢。通过将怨灵管公降服,使其成为向这个国家供给气的御灵。」

藤原纯友曾经如此考虑过,可是管原道真的降服极为困难,至今都没有成功的迹象。

倒不如说,成怨灵的管原道真的灵力,将会阻碍稻荷神社之中葛叶姬供给的气。反而导致加速这个国家的毁灭。

于是藤原忠平秘密的将宫廷阴阳师“贺茂忠行”召集到了自己的馆邸之中。

贺茂忠行是贺茂保宪的父亲,安倍晴明的师傅。

确立了宫廷阴阳之道的高人。

贺茂忠行也隐隐的感觉到了大地的气枯竭的事实,不过考虑到藤原忠平的立场,一直装做对此不知。

可是,现在已不是能继续如此的状况了。

「贺茂忠行,即便还有葛叶姬的灵力,也快要…」

「确实如此,毁灭已经要无法避免了。」

「既然这样,便只能使用御灵了…」

「可是,管公的降服还仍然….由于盘根与播磨的芦屋道满的术,与都城贺茂家研修过来的术书不同的流派,所以降服异常的困难。」

「也是啊,那么便通过贺茂家之手,创造别的御灵吧。」

「难道…」

「贺茂忠行。你准备快点,上奏东西大乱的预言。」

「这也就是说,难道,准备将平将门与藤原纯友当做朝廷之敌讨伐?」

「不错,将无罪者作为朝廷之敌征讨,他们的怨恨便会成为怨灵。届时通过贺茂家的术士的引导,使其怨灵化。如此一来,便能够通过贺茂家来降服了吧」

「要特意创造怨灵,再将其降服为御灵?藤原纯友是你们藤原一族,将门是你的家臣。并且,对于将门谋反的诬告,您前些天不是说过了无罪的吗?」

「虽然残酷无比,可是事态迫在眉睫。生活在这岛上的所有的生命,与那二人的性命相比,哪一方重要这是不言而喻的。贺茂忠行,这是政事。既然你也侍奉于朝廷,那么便也请负担一部分藤原家的事物吧。」

「…文雅的藤原家人藤原纯友姑且不说,平将门可是留有妖怪血统的武神。一旦成为怨灵、鬼魂,即便是使用贺茂家之术将其怨灵化的术士,也无法轻易的将其降服。已经老了的我,没有那个能力了。」

「让你的女儿来吧。不是据说,她是比你还要甚之的天才吗,幼年便能够通过心眼看见百鬼夜行的景象了。」

「保宪她是绝对不会认同这种企图的,即便让她去死。」

「没有其他适合的人选了吗?」

「…….葛叶姬的女儿的话…….安倍晴明的话,或许可以」

藤原忠平知道安倍晴明这个名字,便是此时开始的。

「那个人,还有女儿存在吗」

「是我的弟子。虽然还年幼没有完成术的学习,可却继承了葛叶姬的灵力。是远超我孩子保宪的没有在世上露面的天才,那份力量简直堪比鬼神」

「如此了得的人物吗?」

「如果晴明有着野心的话,将这个国家….不,将唐国天竺都夺取也是可能的。」

「等等。那个女孩,会不会怨恨着母亲由于朝廷的缘故,而被封入伏见稻荷神社这件事?」

「虽然背负着难以言表的悲伤,可却由于是为了国民的缘故而认同了。究竟抱有怎样的愿望我也不知道,但却一直拼命的试图信任人类。」

「……和将门一样吗…」

「如果是晴明的话,也许能够理解,接受这份大任。」

然而不幸的是。贺茂忠行并不知道晴明与将门志向相同的事。

就在这天也玩,晴明接到师傅贺茂忠行的命令“由于要讨伐于东国发起反叛的将门,通过你的手将其怨灵化,再立刻降服使其成为御灵。”

「为什么?既然是征讨的话,起码让其作为人类死去吧」

「即便我们不出手将门也会成为怨灵。因为朝廷明知将门无罪,却还加以讨伐啊。去将将门化为能够降服的状态」

使将门化为怨灵,再立刻将其降服。

这样的自导自演太过讽刺,这便是安倍晴明第一次作为宫廷阴阳师被授予任务。

「管公啊,管原道真!不能让平将门这么无罪的化为鬼魂」

深夜,月亮隐匿不出的北野的森林中。

改名安倍晴明的信太丸,大胆无比的呼出了大怨灵管原道真。

管原道真回应晴明的呼声,从天空显现出了身影。

[不可思议的孩子,你真是

对于不畏惧自己的幼小阴阳师,管原道真似乎挺有兴趣。

[准备让我做些什么呢?想让我杀死试图通过阴谋毁灭平将门的藤原忠平吗?

「不,藤原家人数众多,不管杀多少都没有尽头。这一点你应该最是清楚吧。」

[不错。若要一定要杀尽藤原一族,结局便会是将这个国家所有的人尽皆杀死吧。这并不是我所期望的。

「绝不能让平将门成为怨灵,虽然是人类却流有不从之徒血统的将门,灵力甚至远胜与管公你。如若降服成为怨灵的将门失败,这个国家便将由此灭亡。」

[唔,小姑娘挺能说的嘛

「朝廷与坂东王国的共存,是将门的梦想。可是如今,这梦想已经要破灭了。要是这样」

[为了坂东王国的的存在,必须完全从朝廷独立出来啊。只有建立新的王朝,打退朝廷的军退这么一条路。

「是啊,只有如此。可是将门并没有登上皇位的野心,完全信任着过去服侍的主人太政大臣藤原忠平。可是那藤原忠平,却打算着讨伐将门并将其变为御灵。」

[明白了,我便来帮你一把,我去坂东显现便好了。直接命令将门登上帝位,如此一来,坂东王国就可以运转起来了吧

「不愧是大学者管公,沟通起来省了不少功夫。」

[不错小姑娘,你继承有九尾狐的灵力,却为何作为人侍奉于朝廷呢?

晴明浮现出模棱两可的表情,没有回答管原道真的问题。

[这样啊。小姑娘,是想作为人类生活呢。因为恋情吗?

晴明嘟囔着“我结下的咒被你掌握会很困扰的”,还是没有回答管公。

管原道真的怨灵越过天际,在遥远的坂东大地降临了。

一个夜晚。在乘骑着自家牧场养大的骏马,率领部队闪电般的速度平定坂东八州的将门的馆邸之中。管原道真出现了。

从河童的的情报网出得知了朝廷突然地态度转变,欲将自己一方作为朝廷的敌人讨伐后,将门与一众追随者在商讨着“该怎么办”“大不了一战便是”“不,要是辩解清楚的话,这次也一定”

这个夜晚,就在雨露淋湿的庭院之中,他们清楚的见到了管公的身影。

“平将门,立刻即位坂东王国的新皇”管原道真命令道。

[将门啊,你能做到的事有两个。是直到死后都一直畏惧成为朝廷之敌,还是为了坂东的民众而舍弃自身?

“吾之性命,已经交付与了坂东民众!”将点头道。

基本同一时间,晴明放飞的式神,也飞落到与濑户内的海域屯集船团的藤原纯友与芦屋道满身边。

不过道满已经通过自己饲养的八咫乌知晓了藤原忠平的变心。

「所以我当时就说了吧,这就是朝廷的把戏」

「突然就对庇护为无罪的将门发起讨伐,还真是朝令夕改啊」

「我们这边也有讨伐军队前来了哦」

「既然要讨伐东边的将门,那么西边的防御便将薄弱吧。道满,我准备从淀川而上,进攻都城!」

“如果朝廷没有介绍将门的度量,那么我便便进攻到朝廷毁灭为止!”纯友放言道。

道满对纯友电光火石般的决断惊讶了。

「决定了吗?毁灭都城的话,便等于毁灭你自身的藤原一族哦」

「现在是事关将门存亡的紧要关头。我知道的,将门他是没法做到真正灭掉朝廷的讨伐部队的。迄今为止与亲戚们之间的战斗也是,无数次的饶了对方总大将的性命。」

「在平定坂东八州之际也是,没有杀掉各国的国君,而是将其有礼有节的遣回了都城,想得太简单了啊」

「将门她性情太温顺了,我将代替她,将朝廷毁灭。我是流有藤原家诅咒之血的人,知道权力的争夺乃是无情之物,不像将门一般。」

「…可是,在朝廷毁灭、将门成为新皇后,你又准备如何呢?」

「是啊,也许会在将门身边当个大大的官吧。毕竟,我可是藤原家的男人啊~」

纯友罕见的笑着开起了玩笑。

似乎是想安慰由于心中不安而沮丧的道满。

「纯友…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放心,我不会败。在海上我可是无敌的」

「并不是这个,只是有种感觉,我们似乎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误一般」

「错误?难道是对于朝廷的毁灭于心不忍吗」

「…也不是这个。不过….晴明她现在都没有前往坂东,一直滞留于都城之中。难道…」

「安倍晴明她是不会背叛的,一定是有什么必须在都城才能完成的事吧。杞人忧天了…」

「放心吧,即便我做梦一般真的败了,也不会成为第二个管原道真的。我可不会成为怨灵,会笑着离去的!」

「纯友…」

「道满。与你相遇,托你的福,我才能够活出自己的人生。无论何时死去,我都此生无悔!」

海贼大将军藤原纯友,率数千船团与濑户内海域起始,以淀川为目标发起了进攻。

淀川的前方,便是平安京——

平安京周边呼应着纯友的动向的妖怪们,都一齐朝着都城而去。

鞍马山的天狗一族、莲台野的土蜘蛛一族,以及大江山的鬼魂等等。

如今叡山的结界以基本破坏。事实上,大怨灵管原道真的存在,成为了使无数怨灵不可靠近都城的结界。

而那管原道真如今却前往了坂东,不在都城。

左京右京都开始了百鬼夜行的景象。接二连三的发生骚乱。

右京已经毁坏了。左京也唯有皇宫周边,才通过贺茂父女勉强守护住。

刚刚朝坂东派遣讨伐军的的朝廷,已经没有任何对策了。

太政大臣藤原忠平甚至预感到了朝廷的终结,也就是这个国度生活着的大家性命的终结。可是也无论如何都没法将“这个岛国的气已经枯竭,必须要新的御灵来维持”这种不详之事公之于众。

是由于害怕民众知道藤原家隐瞒着如此重大事情后愤怒暴起。

假如皇宫被愤起的民众攻击破坏的话,便连制造新的御灵来维持都不可能了。要是那样的话,一切便彻底结束了。

这在这个时期。将皇宫警备交付于女儿保宪的贺茂忠行,拜访了苦恼中的藤原忠平,想藤原忠平说明了目前的情况。

「伏见神社中,源源不断向大地供给的葛叶姬的气。距离完全枯竭仅剩三日」

平安京都城的西部——右京已全部被烧毁,剩下的左京也处于百鬼夜行迫近之中。

藤原纯友率领的濑户内海贼的大船团进入摄津湾之后,不断的于淀川朝着都城航行而去。

在这条大河的上游处,有着守护都城四方的天然结界之中的一个“巨椋池”。过了巨椋池之后,就基本上属于平安京的都城了。

纯友率领的海贼团,在摄津的海上决战取得了压倒性胜利。之后便如同无人之境一般朝着都城势如破竹而去。

终于是到了都城面前。

在海上的纯友无比强大,甚至丝毫不需要借助道满之力。

“藤原家的贵公子,为了海贼与不从之徒们站了起来,毁灭藤原家的统治。”

仅此一点,便让无法无天的鲁莽海贼们对纯友寄予完全的信赖,不惜性命的跟随在纯友身边战斗。

在进军的途中,纯友为了实行决战前必要的补给,让船团暂时停止,自己进入信太之森搭起了临时本阵,准备再此地休息一夜。

纯友与道满一同在信太之森的小山丘上对饮着美酒,等待着天明。

在本阵的周围,完全是一派宴会的景象。

海贼毁灭都城贵族这般的奇迹,眼看就要成为现实了。

「明早便攻入都城了。在都城的上空没有管原道真的存在,想来是安倍晴明的的功劳吧。」

「…管原道真这般的人物,为什么现在要离开都城呢。我有种不安的忐忑感。」

「援助平将门去了吧。恐怕是晴明拼命才说服的」

「要果真如此就好了…」

「道满,别一副阴沉的表情,毁灭朝廷的梦想如今可就要实现了。梦想,在变为现实的瞬间便会褪去原先的光彩,变得不再是梦了,所以说感觉到有些不真切也是当然的。可是即便如此,我们也要尽可能的走下去。因为活着,便是为了不断地向前呐」

「我…我害怕….纯友你会比我更先衰老离去」

「道满,你并没有活在现在。而是被过去的咒所束缚,一直活在过去的时光之中。不过,那过去也将在明日终结,随着都城一同燃烧而尽。等到那时….」

「……等到那时…?」

「便与我一起活着!在现在这个时光之中,不要多想过去以及千年后的未来。」

道满目光含着泪水,准备点头答应。

可是就在道满与纯友的心即将重合的时候,这二人的命运却发生了剧变。

道满向坂东放去的八咫乌飞落到了信太之森,向到满传达道。

“平将门已死!”

不管道满还是纯友,开始一瞬都无法相信这句话。

八咫乌叙说道——

完全走投无路的朝廷,赐予了武艺高强,绰号“蜈蚣杀”的坂东武者“俵藤太”藤原之姓与贵族身份这般前所未闻的恩赐。并秘密命令他“背叛平将门,并将其杀死!”

将门不怀疑人的豪迈气概在坂东之中人尽皆知。

俵藤太的工作,是狩猎名为“蜈蚣”的妖怪,也就是降服不从之徒的“降妖万事通”。

对于成为了不从之徒王国之主的将门来说,本该是仇敌的。

可是将门却相信并且接纳了自称“欲革新洗面侍奉新皇”的俵藤太,落入了陷阱。据说是太阳穴被俵藤太放出的“破魔之矢”射穿,轻易的变被杀死了。

死去的将门被条藤太斩下头颅,如今那头颅正在被运回都城。

将门的坂东王国仅仅一日,便如同泡沫一般消散了。

「怎么可能,平将门不可能就这么如同蜈蚣一般被杀死」

在此之前,将门数次的中敌方诡计陷入窘境。可每到那时都展现出非同一般的神勇从敌军突破,并更变得更加强大起来。

将门他不可能在平定坂东八州、接受管原道真授命建立新的国度的如今。就这般突然的被杀死。

“不好的预感应验了”道满颤抖着。

「管原道真当时做了什么?」

八咫乌没有回答,只是悲伤的鸣叫。

为什么。于坂东显化的管原道真似乎没有拯救陷入窘境的将门。

具体缘由好像八咫乌也不清楚。

「这般被杀死,将门会成为怨灵的。继管原道真之后,连将门也…都怪我去煽动将门…」

「不要慌张!道满。在讨伐将门的军队回归都城之前,我将攻下都城。还没有!现在还没有结束!」

受到这般不可预知的打击,纯友却还是抱住颤抖的道满的肩头咬牙忍耐着。

「不要悲叹,我和你都还活着,还要朝着前方行进。即便将门仅剩下了头颅,也一定会守护我们的!」

“稍微让抽泣着的道满一个人呆一会吧”。纯友想着便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本阵,在漆黑的信太之森中随意转悠。

之后在神木之下,纯友与那个人相遇了。

有着狐耳的女性灵体

,那女性自称为“葛叶”。

纯友突然命令海贼们终止都城的总击,从淀川撤退。便是与葛叶的灵体相遇后数刻钟的事情。

海贼众人七嘴八舌的骚动了起来。

「似乎平将门死去了」

「于是连我们的大将军都放弃都城的讨伐了吗?」

「可是现在的话,还能够行啊」

「是啊,明明都城还处于空虚状态」

「大将军气馁了什么的,真不像往日的他呢」

「关于将门败了的缘由,我略有耳闻。据说是被朝廷不断派遣出去的睿山僧人与阴阳师们施咒杀死的。」

「据说由于睿山与坂东相隔太遥远,于是朝廷紧急于坂东的成田山,建起了降服将门用的寺院。」

「也就是说,是那个成田山的降服起效了吗?」

「也是啊」

「我觉得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与人类什么之间的战斗,那个将门怎么可能会死去」

「不过咱们的大将军不是有芦屋道满在吗」

「是啊,睿山与阴阳师什么的算得了什么」

「既然这样,为什么撤退了呢」

对于纯友的决策,道满也以同样的理由反驳了。可是与葛叶相遇后的纯友仿佛变了个人一般,一副恬淡的少年模样。

在濑户内的海上,纯友开口道。

「我们要去九州」

「九州?要远离都城吗」

「进攻位于九州的朝廷据点“太宰府”」

「为什么是太宰府?那儿可是离海遥远的内陆。登上陆地的海贼,可就起不上什么作用了,登上陆地可是海贼们的致命伤啊。」

「…….在太宰府,埋藏着管原道真的遗骸。我们要将其烧尽,返回土地之中。」

「说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纯友?」

「道满,不熟悉你所操使的术的朝廷想错了,畏惧管原道真而将其遗骸郑重守护起的是反效果。只有让包含着无尽怨念的遗骸入土为安,那时管原道真才能成为御灵。是这样吧?」

「是是这样,可是为什么?」

「这是我最后的工作」

「让管原道真成为御灵?为什么?要是那样的话,管公将永远封印在神社之中受苦啊。为什么改变主意了?为什么到了现在,反倒想让朝廷存续下去了呢?」

“即便将门死去了,但是你还活着。为什么一切要都放弃了呢?”道满无数次的想纯友寻求着答案。

可纯友却。

「…现在,还无法像你说明真相」

带着苦涩的微笑回答道。

「道满,我是绝对不会背叛你的。总有一天,会将真相告诉你」

「我并不是怀疑你什么的。只是,我想知道理由!在信太之森中,你究竟看见了什么?」

「一切都是虚幻啊。可是道满,我不想让你失去心中燃烧的复仇之火。现在的我,还没有那个勇气。我还是个不成熟的孩子….」

纯友遮住面庞说道。

对于道满来说,完全无法理解这一连串的噩梦。将门的突然离世,纯友的激变——

以及最不忍心看到的,纯友那突然生命枯竭老去了一般的姿态。

在海贼们全体疑惑之中,开始了对太宰府的进攻。

太宰府的守备十分薄弱。

海贼们的船团一口气占领了博多的港口,随后攻上了陆地、闯入了太宰府。

纯友命令海贼们搜寻管原道真的遗骸,并周密的将其烧毁。

可是由于这不明所以的作业花费了数日的时间,登上陆地太宰府的纯友于海贼们反而被朝廷方的船团封锁了海域。被孤立在了不擅长的内陆之上。

然而纯友却早早的放弃了交战的打算。

「大家,落得这般下场的原因都是我的失败,藤原纯友的海贼团就此解散。大家各自逃跑吧,逃到大海便不再是这个国家的境内了,从此天下皆可去也。」

「头领,别这样」

「无论何处我们都誓死追随!」

「不是要在海上建立海贼的王国吗?」

「抱歉。在另一个崭新舞台之上,有着其他的事情在等待着我。可是,那儿是你们不能来的世界啊。」

海贼们悲泣着突破朝廷的包围圈,各自杀出血路朝着海上逃去。

纯友自身已近没有了活下去的意思,通过道满的努力才好不容易逃到了伊予的小岛上。

可是即便有道满的存在,也不可能让纯友毫发无伤的突破朝廷的包围网。

纯友在逃脱的途中被箭矢射中,受了重伤。

海贼团已经解散,如今纯友的身边仅剩道满一个人。

逃脱的纯友二人,潜入了一个洞口波涛拍打的洞窟内。

在这个小岛的洞窟中,纯友说出了更加使道满困惑的话语。

「我已经活不了很长的时间了,攻击太宰府是我作为人类最后的工作。等到死后,我想同将门一起,成为阴阳师的式神。能将我作为式神使役吗?道满」

「不行的!你要活着…活着毁灭朝廷啊!」

道满呼喊道。

「道满,我并非是为了毁灭而成为式神的。我成为式神,是为了守护朝廷不,为了守护这个国家与人民。」

「纯友?我是绝对不会成为朝廷的走狗的!我们一族受到了朝廷怎样的苛待而覆灭的…纯友你应该清楚才对啊!」

「……也是啊…那么,不得已,我还是成为安倍晴明的式神吧…」

「出来吧,安倍晴明」

纯友苦涩的叹息道。

「晴明?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道满再次受到了难以言表的冲击。

「这个大地就要维持不住了,我必须做为阴阳师将管原道真化为御灵。可是,拥有降服管公之术的道满是不会帮忙的吧。这样就只有我来了,所以必须要有辅佐我的强力无比的式神。」

缓缓出现在洞窟之中的晴明手中,抱着平将门的首级。

「死去的将门,已经宣誓成为我的式神“前鬼”了。」

道满没有听明白,晴明究竟在讲些什么。

「式神通常都是两体为一组的呢,晴明。」

「不错纯友,以两体作为一组进行契约,若非如此阴阳师将无法制驭式神。并且两体式神,还必须是相互关系密切之人。」

「那么便将我,化为与将门成对的式神!与前鬼成对的式神之名,应该是叫做“后鬼”吧」

纯友的话语,道满也还是没有听明白。

「为什么。为什么将我抛在一边了呢,纯友?」

「…我知道了…。在信太之森,从葛叶姬那儿得知了这个世界的秘密。为了这个国家的国民生存,御灵是必要的。然后为了使御灵诞生,首先需要怨灵。若是没有御灵的存在,这个国家便将毁灭。不论是不从之徒们还是人类,都将无法生存。所以我们才必须要让管原道真化为御灵啊。」

「所以呢?为什么纯友你要成为式神?建立于御灵以及式神的牺牲之上的国家,以及注定要牺牲的你的生命,我不要这样!!晴明,你为什么….」

「…我的母亲已经无法回来了。将所有的气注入了大地,永远的….消逝了….必须要有谁来成为御灵,继续向这个大地供给着气才行…」

「别开玩笑了!」

「并没有在开玩笑。管原道真在前往坂东显化的途中,得知了这个世界“大地的气已经枯竭”的秘密,在都城的时候,由于仇恨遮蔽了双眼而没有发现。然后将己身封入伏见稻荷神社的我的母亲,提供的气也已经枯竭了。所以管原道真才没有杀死俵藤太,特意使将门化为了怨灵。为了让怨灵将门降服自己而使其成为侍奉阴阳师的式神,并且使其继自身之后成为未来的御灵。」

晴明是与葛叶相遇从而被告知的吗,还是通过气理智猜测到的呢?具体是哪一方纯友并不知道。

如果是渐渐消逝的从葛叶那儿直接被告知真相的话未免太过残忍了,纯友不愿意相信是这样。“一定是仅存首级被运回都城的将门以最后的力量,将管原道真为何变心的真相传达给晴明的吧。”奄奄一息的纯友想着。

「…….差不多到该离开的时候了。我生来便不是一个执着的男人,若不是吃了如此不堪的败仗,是不会成为怨灵的。晴明,取下我的首级,与将门的首级放在一起吧。该是契约的时候了。」

「我要是能更早察觉到藤原家所隐瞒的真相的话….纯友,对不起….」

平将门与藤原纯友,本该从此成为安倍晴明的式神,将大怨灵管原道真化为朝着大地供给气的御灵的——

可是有一个人,反抗这趋势的人存在。

是芦屋道满。

就在这时,道满为了保护纯友。将自身的性命以及所有的术倾注而出,试图杀死晴明。

同时继承了为了守护这个世界而永远消逝的母亲遗志的晴明,已经做好了将道满所有的怨念都独自背负的觉悟。

阴阳道史上两位最强的术士,就在这除纯友之外无人看见的伊予小岛的洞窟之中,激

烈的对抗了起来。

道满的肉体以及晴明的肉体都在这一瞬的对抗之中,与这浮在海上的小岛一同烟消云散了。

技术与经验都要更加擅长的道满,之所以没能将作为术士还并不成熟的晴明完全消灭掉。是下意识的不想将纯友卷入,而将其身体庇护住了。

可是即便这样,在肉体消散的道满怀中,纯友的生命还是走到了尽头。

「……抱歉,道满。你要活在现在,不要被与我之间的咒…束缚住….」

留下这句话,纯友便绝息而去了。

即便肉身燃尽仅存灵体,道满依旧咆哮道。

「安倍晴明!绝对不会原谅你,绝对——!!!」

“即便花上千年时光,无数次的业火焚烧,无数次的腐朽。也必将这个国家毁灭!!”

道满的灵魂依旧狂暴道。

于是,道满所讲述的过去的故事,变到此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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