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雅娜女子学院二年级的学生,隶属于步枪射击部。
的女儿。
二〇XX年被寄生的少女。
再者,此情报属于冻结指定A-015。
1
绊做了个梦。
那是成为“伤”之持有者之前偶然看见的记忆。
航空事故——勒达-117坠毁之前,姐弟两过着平淡无奇却又十分幸福的日子。
那时的绊只记得和姐姐在一起。
无忧无虑,平凡的记忆。
来学校接绊时姐姐手心的温度。生日时姐姐买来的小蛋糕。一起去祭典时塞满嘴里的苹果。
(……)
自己冰冷的想着原来还有这些事情。
由于太过久远,已经不会怀念了。只能再次确认自己远离人类太久。
……是啊。
这么说来,那也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事情。
头发赤红的少女。
绯原·千寻·兰斯卡特。
还有。
「……Baa,baa,blacksheep,(黑绵羊咩咩叫)
Have you any wool?(你有没有羊毛?)」
(……鹅妈妈)
绊想起这首歌的名字。
受到回忆的拖引,梦的舞台也随之转移。
公园。
年幼的绊和姐姐走散了,误入了那个公园里。
心中不安,就要哭出来的绊走在公园里——偶然间发现了那名少女。
「……Baa,baa,blacksheep,(黑绵羊咩咩叫)
Have you any wool?(你有没有羊毛?)」
听到少女的歌声,绊抬起脸。
说不上好听。
到处都有跑调,不过却有好好在唱。忘了歌词补上哼唱和即兴的发挥。
然而,绊却自然而然地听入迷了。
还是孩子的绊凝视着这位少女,忘了哭泣。
「Yes,sir,yes,sir,(有有有,先生)
Three bags full(我有整整三袋毛)」
少女周围的空气仿佛都熠熠生辉。孤儿院看到的天使画像的实物肯定就是这样。
(……为什么会这么精神?)
他陷入了思考。
年幼的绊拼命思考。
然后,他明白了。
这名少女只是活着就很快乐。
因为她充满了快乐,这首歌才会这么朝气蓬勃。绊懂了,天使都是很开朗的人。
歌声继续。
「——One forthe master,(一袋送给男主人)」
「And one forthe dame,(一袋送给女主人)
And one for zhe little boy(一袋送给巷子里)
Who lives down the lane(住着的小男孩儿)」
无比轻快,无比透彻。
歌声传递出来。
洋溢而出的快乐似是映出了少女的内心闪闪发光。听到这个歌声,就连淅淅沥沥下着的雨也不放在心上了。
年幼的绊饥渴地一直听着这首歌。
(……)
……当时到最后,绊都没有去和少女说话。
直到知道对方的名字,互相交谈已经过了十年。
直到那起“伤”之持有者的少年和普通的少女偶然再会的事件,没有一点接触。
可是。
只有那时的少女一直在绊的心中发光发亮。
那就如同一个宝箱一样,孩子会将弹珠、金属徽章还有一切闪闪发光的东西全都放入其中——至少,它对绊而言是特别的闪亮。
(所以……)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
所以自己要将那名少女……
「……绊」
有声音传入了少年的耳朵里。
一睁开眼,空正看向这里。她左耳的三连牙型耳环摇动着,发出悦耳的声音。
「怎么了怎么了?难道梦见初恋情人了?」
空犀利地一笑。她那笑的方式让人联想到鲨鱼。和这名少女很相符。
「……差不多」
绊轻轻摇了摇头,答道。
忽然看见空的脸,绊有些头疼地按住太阳穴。
困意先不说,头痛倒是如影随形。最近头痛一直没有停过。不清楚原因。或许是过度使用“伤”的后遗症。
作为烙印局的搜查官,这半年里总是在滥用“伤”。
当然也会有报应。
原本“伤”就不是给人提供便利的超能力,而是从灵魂的缺陷中诞生、副作用无数的东西。若是不管不问地滥用,一定会对身心——不,肯定会扭曲根源性的东西。
即便如此。
对于如今的绊而言,这也是唯一的武器。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空?」
绊隐藏起疼痛低声问道。
不知为何呆在原地的空继续说了起来。
「啊,对哦。无线电室的轮班啦」
空朝背后看去。
金属的门开着,前面有一条狭窄的小路。内部人的精神完全得不到休息、讲究实际——也只有做成这么实际的小路。
这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不对。
就是这样一只船。
「也没啥,要是不解决的作战这就是最后的通话了,尽可能去说点什么吧」
「……是吗」
绊苦笑起来。
没什么话可说。例外的姐姐未冬也参加了这次作战。也就是说,那里和自己无关。
「……不过,那里有人要和你通话哦?」
「?」
绊皱起眉头。
「行啦快去吧。等候的人会不耐烦的」
绊被拉了起来,背后被推着走进了小路。
走出那条通道,眼前立刻便是通讯室。
有一个穿着夹克的男人坐在旁边——他是接到命令的通信兵,头戴一顶通话器。不经过任何系统,古老的军事情报网。由于其建立在高度加密的关系之上,因此也必须使用专门的通信兵。当绊听说提出这件事的是工藤和未冬——和时,也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但是是谁?)
绊怀抱疑惑看向显示器。
通信连上了。
从那一侧接入的画面显示出一个人影,十分粗糙。
「土岐先生?!是土岐先生吧!」
那一侧的人影如此呼喊道。
*
「……嘁」
绊离开后,空稍显寂寞地咋舌。
少女所展露的表情难得一见的符合她的年纪。就像是得到的礼物弄坏时的女高中生一样执拗的脸。
随后,她环顾四周。
室内没有一扇窗户,只有大量电缆和冰冷的金属,天花板也很低,距离床铺只有一只手的距离。为了难得的睡眠才会来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空间留作他用。
手摸墙壁就能感受到振动。这是划开海水前行产生的振动。
「哎……真是难得的经验」
空眯细双眼。
她因为这个振动回想起自己所在的地方。
——海底。
空一行人所在的地方是正在深海中前行的潜水艇中。
而且还是通过喷射水流向前推进的最新型中型潜水艇。被烙印局指名的空和绊受到台湾的烙印局引导在夜晚的港口乘上了这艘潜水艇。
「……」
回顾记忆,空耸了耸肩。
她离开房间走向指挥室。
房间狭小,十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正坐在房间的两壁的椅子上。
队员们身穿防弹服,身带冲锋枪,而且还装备着手榴弹和副武器。
大多数人都因为空的突然出现而浑身紧绷,略感疑惑地皱着眉头。
「针对“伤”之持有者部队的条件反射吗」
空的嘴角十分愉快地扬起。
「……」
队员们没有说话。
大家都知道眼前的少女是“伤”之持有者。原本是自己应该狩猎的对象。而且他们还了解她是“伤”之持有者中特例的特例——足以匹敌一个小队的怪物。
「哎,差不多就行了,也该习惯了吧?哎呀你瞧,怪物这类话题多让人心寒啊」
「……」
谁都没有回话。
简直就像是和怪物说话也会变成怪物一样。
「我好像被讨厌了」
空再次耸肩,将目光投向房间深处。
只有一个不害怕空的人在那儿。
「绊君去无线电室了吗」
工藤笑着说道。
「是啊。还抱怨了一会儿……那这就是全部的了?再怎么样这也太少了吧?一点也不像决定世界命运的反恐行动哦?」
「因为的特性,用人数上的优势进行压制战是不可能的。少数精锐潜入的作战成功率反而比较高」
工藤依旧不变柔和的笑容说道。
空原本就是不太愉快的表情。
「竟然说是精锐啊」
她嘴角抖动了一下。
「嗯,我还想评价一下你们的。三人一起作战的成功率不是100%吗?」
「这个……」
「对啊」
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了回答。
工藤的后面,摆放着很多显示器的地方有一名娇小的少女坐着。少女穿着华丽的振袖,和潜水艇很不相称。柔顺的头发上带了一个耳机,慢慢地回过头。
。
宣告人死的少女。
她曾经是和绊、空一起组成了一个小队的“伤”之持有者。
「我们三人在一起的作战没有失败。但是,这并不代表和我们有关系的作战就一定会成功」
「嗬嗬」
工藤意味深长地转过头。
「我们一次都没有参与过面临死亡的作战。只要有一点死亡的影像,这个作战就会被废弃。紧要关头的作战便是这样,对烙印局而言,像我们能够控制的“伤”之持有者是珍贵的样本」
闭着盲眼说道。
工藤微微眯起眼睛。
「也就是说……这次不同了吗?」
「没错」
的头发摇动着。
「即便看到了死亡也不避开,即便知道鲁莽也要一试,即便知道是断头台也要把脖子伸上去……知道还问实在是太坏心眼了」
「……不,倒不是这样啦」
工藤苦笑着挠了挠脸颊。
他也明白所说的意思。
自己被命令去死,现在还有什么好问的,想说的是这个。
过了一会儿,工藤再次问道。
「你看到的死……是那两个人吗?」
「是的」
再次肯定道。
然后,还附上一句。
「我……看到了绊和绯原·千寻·兰斯卡特——也就是现在的的死亡」
2
「土岐先生?!是土岐先生吧!」
从显示器上呼喊他的是一名双马尾少女。
身穿纯白材质绣有花朵的可爱制服。绊立刻就知道这是艾莉雅娜女子学院的制服。千寻曾经也穿过。
就在两个月前。
那个圣诞节之前,千寻都一直去上的女子学院。
回想到这里,绊才认出这名少女。
(记得是……)
「那、那个……!」
少女将胸口压过来,紧贴着显示器。
「是我,我是柏木伸子!还记得吗!之前圣诞节和千寻在一起的朋友!千寻一直叫我小柏的!」
没错。
柏木伸子。
千寻常常提起的艾莉雅娜女子学院的同年级学生。原贵族家的大小姐,升上二年级后当了新闻部的部长。将艾莉雅娜女子学院的印象包装至外界的少女——令人自豪的朋友,千寻经常这么说。
总是十分开心的说过……
(……)
绊摇了摇头。
打断了这一伴随着疼痛的记忆。
「为什么你会……?」
绊像是没事一样问道。
少女——柏木伸子慌张地眨了眨眼,补充道。
「那个,圣诞节一起玩的土岐未冬小姐……土岐先生的姐姐……和我联络过了」
「姐姐吗」
绊沉吟道。
未冬倒确实会这么做。之一,作为的她应该是在吃早饭前秘密和她联络的。
可是,和自己又没关系。
虽然不知道姐姐和千寻的朋友联络是想做什么,不过想象不到对现今的自己有什么意义。
「有事快说,然后就结束吧」
绊冷淡地说道。
粗糙的画面中,伸子咽了口唾沫打算提问。
如今的事态她知道几分。关于这次的作战,她应该一点也不知情。也不知道绊是“伤”之持有者和千寻被夺取的事情。
同时,这也是普通的女高中生想象不到的事情。
「那个……千寻怎么了!寒假结束之后一直没来过学校。因为也发生的事件,所以我想土岐先生会不会知道什么……」
「……我也、没见过她」
听到了预料之中的提问,绊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回答。
到此为止。
没有再发出声音。
无需再做回忆。
「但是,千寻在消失之前一直在担心土岐先生的安危。只有一点点也好,知道什么吗?」
「她已经离开我两个月了。没见面的时间和你差不多」
至少,这没有说谎。
和伸子见过面的第二天,千寻就被夺去与绊交锋了。那场战斗中,和泉守兼定被折断,一行人也在中固守城池。
只有一日之差。
即便说差不多,也不算说谎。
「我挂断了」
绊打算切断通信线路。
朝着一旁的通信员打招呼时。
「啊啊啊,等一下!」
伸子俯过身子。
「未冬小姐说,这个……想把这个交给绊先生。这样的话就会告诉我联络方法」
看到伸子拼命说着,绊的手指停下了。
「这个?」
「那个,是这个」
伸子拿着的东西出现在显示器上。
是一个巨大的熊偶。
「……!」
绊感到自己呼吸一窒。
他还记得这只熊偶的名字叫做奥森。
那是圣诞夜里千寻在游乐园的射击游戏中得到的玩偶。
千寻对这只熊偶爱不释手,甚至连店员说得可以配送的话都没有听到。
她总是面带微笑。
那是她作为绯原·千寻·兰斯卡特最后的欢乐时光。
而且……
(难道说……)
绊想。
难道,这对于自己也是……
「……」
他咬紧臼齿。
花了数倍于之前的精神力再次遮蔽了自己的感情。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最后的声音有些嘶哑。
伸子坚持到底地说道。
「因为土岐先生对于千寻而言是特别的!」
「不对。她会这么想,千寻要是没遇见我就好了,我没有遇见千寻就好了」
这的确是发自肺腑的话。
不和自己扯上关系,千寻就不会在遭这样的罪。就算会成为“伤”之持有者,也不会遭遇被自己的母亲——夺走的惨事了。
没错。
若是土岐绊不在,绯原·千寻·兰斯卡特就会变得幸福。
——可是。
「不对」
伸子摇头。
「我相信土岐先生」
「?」
绊皱起眉头。
「因为千寻看上去很开心」
伸子低头说道。
「一说到你的事情就很高兴。那样的笑容——连我都没办法让她露出来」
伸子用力握紧小小的拳头,身体颤抖着,一脸不甘地说道。
绊对她这个样子感到很不可思议,于是便询问起来。
「怎么了?」
「千寻……养育她的亲戚把遗产都夺走了,你知道吗?」
「……」
想起来了。
过去绊从千寻的气步枪中了她的过去。
绊在这份记忆中看到了。她开始使用气步枪时,千寻的保护者私吞了少女应该继承的遗产。
这应该是没有告诉过伸子的过去。
「你果然知道」
伸子苦笑起来。
绊打算告诉她,这是误解。
自己知道这事单纯是通过窥探了她的记忆罢了。绝非千寻自己坦白的。
然而伸子比他的否定还要早地继续说道。
「虽然我也知道,但是却做不了什么」
她轻轻叹息道。
「我是无意中知道的,因为不是千寻告诉我的,所以根本不敢相信」
伸子闭上眼睛,继续说着。
绊什么也没说。
「所以我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竭尽全力鼓励千寻。和她来到一起进入艾莉雅娜女子学院后就四处寻找奖学金。因为千寻的气步枪很厉害,所以体育奖学金很轻易就能拿到,这样一来成了同学之后真的相当开心——可是」
可是,伸子说道。
「就算她笑的时候,她的笑容也和以前差远了」
「……」
绊不知道这样的千寻。
不对。
是没有去了解。
少女在绊面前,永远是那么开朗,朝气蓬勃、竭尽全力,一直凝视着未来。所以绊对少女也只有这个印象。
然后。
「改变这点,是从去年的梅雨季节开始的」
伸子说道。
「去年的?」
「嗯,千寻见到了土岐先生……是这样吧?」
这句话是致命伤。
将少年的胸口深深剜去一块。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只是未知的冲击动摇了少年的脑髓。
他听见了雨声。
绊注意到,这是记忆中的声音。
和千寻邂逅时,雨水正打在柏油路面上。
在艾莉雅娜女子学院的教会前,两人互不知情地错身而过。他不知道这是时隔九年的重逢,虽然感到有种不可思议的既视感,但却立刻离开了目光。当时的他对少女一秒钟的兴趣都没有。
然而如今。
那个少女的脸庞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
「我对千寻说过的——就算全世界与千寻为敌,我也会成为她的同伴」
伸子对沉默不语的绊说道。
这名少女十分普通却说出了比谁都要强有力的话。她的精神充满了眩目的光彩,劈开了黑暗。
「所以请收下这个熊」
伸子抚摸起熊偶的头。
「拿熊?」
「……千寻一定会去见土岐先生的。那时,如果这个熊在身边的话,千寻一定会更开心的」
伸子微笑着说道。
她信任千寻。
即便这个世界一片混乱,她仍旧相信好友平安无恙。
这倒不如说是罪孽深重的无知。因为不知道现实的悲惨才会说出孩子气的话。
即便如此,在绊看来依旧光彩夺目。
「……」
绊沉默着。
(怎么办)
他想。
为什么那名少女留下来的东西会一直追着自己呢。
无论是梦中。
还是现实里。
而且,为什么自己对此不觉得生气呢。如此费劲,为何不感到焦躁呢。
「……」
绊动弹不得。
通话结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绊都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
「怎么了?」
他被询问了。
「……没事」
绊看向她回答道。
这里是刚才士兵们并排坐着的房间。空就坐在绊的身旁,一脸坏笑。除此之外,无论是人还是房间,都像是用钢铁打造的一般严肃。
「哼哼,是不是刚刚的通话让你想起了什么?是不是?」
空在手中转动着匕首问道。
她交替转动着手中的匕首和手枪。实际上,在她受训练的那间训练所中没有一个像样的玩具,这些武器便是游玩的道具。可以杀人玩的道具。
和空十分相称。
「……和你无关」
绊摇了摇头。
然后环顾了一圈房间里的士兵们。
和这次作战有关的部队成员全都聚集在这里。他们是烙印局在这片混乱中召集起来的精锐中的精锐。全员的表情都带着适当的紧张。不经意间做出的姿势和动作都可以看出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士兵。
(可是……)
绊想。
(对于这次的对手而言……)
正在他皱眉时,脚边出现一个人影。
抬起头,一个身穿西服和这个地方相当不配的男人正站在那里。
是工藤。
「哎,让你久等了」
绊抬头看着他说道。
「结果你跑作战室去了吗」
「没办法啊。该做的还是得做,在评议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这样也已经是化繁为简了」
「这也是你做的事前工作?」
绊所指出的是从之前的事件过去一个月的时间内,工藤所做的一系列工作。
绊一行人离开日本几乎等于是逃离了烙印局。虽然这是为了在系统停止时发生的混乱中通过“伤”之持有者的拘束保护自身,不过在烙印局看来毫无疑问是背叛。
因此,工藤不断向烙印局交涉着。
不仅如此,他甚至把自己搭进了作战的中心。
(……这也是『力量』吗)
绊想。
的能力并非单纯是的技术。他所隐藏的能力——出众的人脉和交涉力还让他登上了烙印局支部长的地位。
而且,绊明白,这种能力往往才是最有效的『力量』。
足以变革社会的真正的力量。
工藤微微耸肩。
「哎,结果只能依靠你们,我也是没用啊。我能做到的也就只有整理这个地方了」
他抬起手。
放在房间中央的桌子出现了光亮。
这些光在绊的面前立刻形成了一定的形状。
3D投影。
曾经用于的技术也是如此。
一瞬间的闪烁后,绊面前出现了一片难以置信的大海,还有一个类似玻璃一样的东西在乘风破浪。
那个巨大的建造物和这艘潜水艇的投影做对比的话……潜水艇就是一只小鱼。
「这是」
工藤表示。
「……」
绊和空都没说什么。
取而代之的是,坐在一旁的士兵们都呻吟起来。
一旦看到这个影响,确实会明白那是一个多么脱离实际的设施。
全长两千三百米。
内部有五十多个区域,可供十万人生活。若是限制在三万人以下,甚至可以仅靠内部生产的粮食半永久地生活在其中。
这就是汇聚了现代科学精华、航行于大海之上的都市。
既是最新的环境管理设施,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研究所,同时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核堡垒。关上正门和十五处副门的在理论上,可以承受任何军事武器的打击。当然,若是长时间进行破坏工作必然会开出一条通路,但是对方也不可能会给这样的时间。
「哎,简直就是古人说的铜墙铁壁啊」
工藤困扰地挠了挠脸颊。
「可是,姑且还是准备了一张门票」
「门票?」
「哎,虽说是门票,但也就是耍聪明的小花招而已」
工藤有些害羞地苦笑了一番,然后扬起下巴。
3D投影切换到了另一个画面。
有一个不断闪烁的光点出现在截面图的下部区域。主舰桥的下方——所在地的更下方。
绊皱起眉头。
「紧急港口?」
「……哎呀呀呀,让人有点怀念呢」
空有些难为情地苦笑道。
那里是作为从最后的逃生口设计的港口。有不少小型逃生艇放在那儿,以备不时之需。
空和绊曾用过一次。那是在以前的事件中,空帮助濒死的绊逃生的地方。
「我动了点小手段。只有这个港口和周围的声呐、传感器是独立的,所以全都纳入了我的控制之内。因为是用很普通的伪代码让它动的,所以就算是和也发现不了。若是伪装的太多,反而会露出马脚」
工藤轻轻一笑。
这便是身为足以说出和都差距不到的自信。
「一旦到了这里,我们就可以直接突袭放有的主舰桥。应该也待在这里。不过港口本身十分狭小。一次能够进入的人数顶多十人,不过即便如此条件应该也不差吧?」
「速战速决、以少压制吗」
绊说道。
在这个时候,队长样的士兵第一次发话了。
「敌方战力如何?」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作为安全系统配备的警用机器人」
3D投影附和着工藤的话变换了画面。
那是一台从圆盘上伸出六只腿、类似螃蟹一样的机体。
还有一个看似蜜蜂的机体,比刚才那个要小得多,圆筒形头部伸出一个螺旋桨和轻型机关枪。
「我暂时将那个大型螃蟹叫,把长着螺旋桨的叫。虽然不会配备在大门附近以外的地方,但是目前有没有改过程序就不得而知了」
「其他的呢?」
士兵通过手中的终端一边确认规格一边询问道。
「还有就是被确认的烙印局一只特种部队的小队」
「……」
绊轻轻地咋舌。
。
这是的“伤”。它可以侵食他人,夺取其意识、或是洗脑、或是挖掘潜能的『力量』。
绊亲身体验过,被洗脑后的小队成员一个个都提升了自己的身体能力。
他们是只无敌的军队,每个人的能力,包括射击和跑步都有奥运会的水平,到了大部分人的极限。而且这只小队犹如一个群居生物一样拥有完美的团队合作。
即便是状态完好的绊也只能和他们战个平手。
之前能够胜利完全是依靠第二阶段限定解除后,模仿他人的“伤”,使用了这一严令禁止的手段才战胜的。
「光从战力上来比较,我们的确是处于劣势」
工藤做了一个引子。
「但是主谋本身便只有、和三人——不,是两人。只要能干掉他们,根本没必要搭理警用机器人和那一小队人
而且,本来只用警用机器人和那一队人就守卫的话,也太大了。虽说很困难,但也不是不可能」
换而言之,能否奇袭成功,就看能不能把握全局。
最初的遭遇战就是一切——以少数人行动的据点压制战才是基本中的基本。即
便再无谋的人也明白这个原则。
「我和留在这艘潜艇上做后援。而且也准备了无线电,让土岐未冬做顾问」
「姐姐?」
「嗯。这次的后援团已经是空前的强大了」
工藤听到绊的质疑,如此回答。
然后还添上一句。
「——作战会议到此结束,大家意下如何」
当然。
没有人持有异议。
3
作战——二十分钟前。
绊和空正朝着潜艇后部的减压舱前进。
水面之上,浮现出一个类似扁平鳐鱼样的东西。
那是可供潜水的摩托艇。
为了不让这次行动被发现,包含有绊的突击部队乘上了这个东西。
绊和空都穿上了潜水衣。
那是一件带有鳞状的衣服,好像一只鲨鱼的外皮。
「——哼哼」
空轻摸起潜水服哼笑起来。
「没想到杀了那么多人之后,最后杀的竟然是史上第一个“伤”之持有者、的领袖啊。做得太过火了好好笑」
「开心吗」
绊问道。
「很开心」
空扬起嘴角。
「之前也说过吧。反正我们能提供的不就是杀人吗,不然就是不合格的样本。不管在哪我都会杀人」
少女的话既非谎言也绝不虚伪。
她只是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空原本就是这样的女孩儿。
『感应到了声呐』
过了一会儿,绊一行人接到了新的命令。
『十五分钟后,我会打开后面的门。你们出去后通过肉眼与接触』
工藤的声音。
绊的背后有些冰冷。紧张和恐怖给他带来了零度以下的压力。
「……要出去了」
「啊,稍等一下」
少女慢慢回过头。
说出口的是从几天前就一直藏在心底的话。
「……绊也听到了吧。这样下去,你和千寻都要死」
这是的预言。
绊和空都在那个脚蹬风箱旁听到了。
——「我有看到了死亡」
如此诉说的少女说出了绊和千寻两人的名字。
「那又如何」
「你……想一言不发去送死吗?」
空接着说道。
「……」
绊沉默下来。
少女紧紧抓住他的胸口。
「回答我!土岐绊!你该不会想和她一起去死吧!」
空大吼起来。
她露出了尖牙,散发出杂乱的杀气,与少年对峙着。
士兵们也因为这声怒吼而回过头。
然而,他们只看了一眼又立刻移开了视线。
在这层意义上,他们是远比绊他们要干练得多的兵器。再说,对于近在咫尺的怪物间的争斗,他们更加没有兴趣。
然后。
「回答我啊」
空面无表情地再次说道。
「回答我啊,绊」
「……我从一开始就没想活着」
绊的侧脸传出钝响。
空的拳头埋入了他的脸颊。
「别开玩笑了!」
即使从正面挨下这拳,少年的身体也只是轻微晃动了一下。好在空没有使用“伤”,不会打倒绊。
然而,她却释放出比“伤”还强烈的杀意,质问道。
「你这家伙的性命我是不管!但是,我和其他人的性命都被放在了这个腐朽的天秤上!很遗憾,我可没有一直忍着看你那张没志气的脸的好修养!」
「……」
绊还是没有回答。
两人间再次充斥了杀戮的气味。
正当空的拳头再次挥出去时。
『……空,到此为止吧』
一个新的声音从耳机传来。
听到她的声音,空眨了眨眼。
「……」
『本以为你打一拳就够了,担心对作战有影响才没说话的。再闹下去,战力就会变得很低下了』
听到纱代严厉又忧心忡忡的话,空停下了动作。
只有这名少女,空那她没办法。对方是曾经和绊一起组成三人小队的人。
『而且……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是怎么死的。比如说绊君自己打算死的话』
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嘁」
空咋舌。
她藏起了强烈的杀意,走向后方。
『绊君』
这次的声音则只在绊的耳机中响起。
「嗯」
『以后别再说那样的话了——别再说自己从没想活着了』
「我会努力」
绊只回了这一句。
然后,自己也走向了后面。
在后面的门打开之前,绊和空没有再说一句话。
*
作战——十分钟前。
「……真是受不了。在开始前还出了小插曲」
工藤耸肩。
当然,他后面的门的样子映在了显示器上。尤其是空和绊的状况,甚至血流和心跳数都详细记录上了显示器。
工藤倚上椅背,垂下头叹了口气。
「真行啊,织部小姐。我就拿他们没辙」
「我只是比工藤先生和他们相处的时间长一点而已。只是这样」
织部纱代缓缓低下头。
身着振袖的少女隔了一个座位坐在工藤的旁边。熟练地操作着面板。
她和绊、空在烙印局一起组成三人小队时这名少女便是在后方支援的,当然轻车熟路,不可能不熟悉这些机械。
「……我有些羡慕你们」
如此说道的是坐在两人中间的少女。
土岐未冬。
另一个名字是。
她穿着平时的修女服,双手放在面板上。她主要负责的传感器和电脑的调查。
作为后援,工藤、和都有各自的分工。
「我一直不在绊的身边,所以完全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未冬继续说道。
——纱代缓缓摇头道。
「相反,我也不知道绊君和空的过去。彼此彼此」
「是吗……」
未冬孱弱地微笑起来。
虽然她们两人的形象差不多,但是在这个地方意外的有所不同。
在虚幻中拥有一颗强大心灵的。看似坚强内心却十分脆弱的土岐未冬。
这就是一直注视着死亡和沉睡九年的区别。
少许沉默之后。
「……我其实很想逃走的」
未冬诉说道。
「忘了,和绊一起逃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我一点也不想……不想与为敌」
「……」
「……」
纱代和工藤都没有说话。
尤其是工藤很理解她。
对于而言,就是这样的对手。既是老师,也是同伴,同时也是无论经历多少岁月都无法企及的高山之巅。
「但是,他果然还是回到了。明明都输成那样、遍体鳞伤,刀也折了……可是……明明什么都得不到……他还是没有逃走」
「他就是这样的人吧」
工藤说话了。
「不管是姐姐还是弟弟都不会被他人所劝阻。不对,或许连自己的劝不下来。曾经是的我们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
未冬回忆起来。
作为沉迷于魂成学的人。
深知这门学术具有相当大的危险性,同时也对扑朔迷离的未来着迷不已。因此,她才会不顾一切地完成了这门学术。
无论是工藤还是未冬都是这样。
比起世界和平,自己的欲望更为重要的罪人。
「是啊,是我……太轻率了」
(所以……)
未冬同时心想。
所以。
才无以弥补。
就算自己想要弥补,也无以弥补世界,无以弥补弟弟。
所以,自己也乘上了这艘潜艇。
为了能助弟弟——土岐绊一臂之力。
而且,也是为了补偿。
「我只是想维持现状」
工藤微笑起来。
「现在的世界就很和平啊」
「是啊」
工藤点头。
一个半月前,工藤对如是说道。
——『被管理,被束缚,即便如此确实正确的世界。感觉有些美妙的疯狂。创造出那么美好的世界不会觉得很浪费吗?说起来,我可是深爱着这个世界哦,深爱着这个谁都有可能会跑去自杀的世界』
没错。
让这个男人行动起来的绝非职业意识,更不可能是那种肤浅的伦理和正义感。
而是与相异——却又类似的疯狂。
工藤窃笑。
「如果可以突破这个局面,我和你或许这次还能大干一场」
他说道。
实际上也如他所言。
维系这里的既非无条件的信赖也不是友情。只是面对利害一致——和以前同样的局面而已。
未冬
轻轻叹息了一声后,又将目光移回显示器。
「后面的门已经准备好打开了。进入紧急港口的准备做好了吗?」
「万无一失,不然这个潜艇一靠近就会被发现了」
工藤耸肩道。
这便是他在作战会议时所说的花招。
「半年前事件发生时就埋入了这个因了啊」
未冬说道。
以前的事件。
空等人占领了,使用洗脑程序、利用的事件。那是,工藤隐藏了真正的身份,以的形式干涉了。
未冬指的便是那是埋入的因。
「以防万一啊」
工藤轻轻合上眼睛。
「从去年梅雨季节——亚克西亚事件开始,我就一直关注着了。我判断这些事件有连续性,所以我认为在中做点准备比较好。当然,我也不否定有作为的恶作剧心理」
「连续性……」
未冬轻声说道。
也就是说,这些全都是一个事件。
自从去年梅雨季节——未冬从漫长的冷冻睡眠中醒来后,这个事件就已经开始了。
不对。
说不定是从九年前,自己在勒达-117中遇上了航空事故并被处以冷冻睡眠时便开始了。
而且如今,未冬有个强烈的预感,事件已经开始加速朝着最后的终结发展。
「……」
沉默了一会儿后,未冬又问了一个问题。
「她们的目标是什么?」
「目标?」
「嗯。在这一个半月里什么事都没做,只是躲藏在中。而且也没有一点想要干涉系统停止后引发的混乱的迹象。这样一来,目标就只有那个人——至少在我看来——只有这一种可能」
工藤恍然大悟,未冬继续说着。
「恐怕的目标是」
两人的视线重合了。
不一会儿。
「确实啊」
工藤也做出了肯定。
「他是我们六个人——除了他自己的」
「……什么意思?」
听到这句话的纱代皱起眉头。
「确定之后再解释吧。现在没有时间啊」
工藤闭上一只眼睛,看向显示器。
然后他高声宣布战斗开始。
「后门打开!放出潜水摩托艇!十秒后打开紧急港口!」
*
作战——十分钟前。
的中枢地区地下,老人眯细双眼。
「……差不多该来了吧」
低声细语。
不过他前方的显示器中什么都没有,一直持续着程序的运行,几十个弹窗不断消失。
老人保持这种状态说道。
「那家伙说过了。很遗憾,不得不说那家伙的第六感相当的好」
「你打算怎么做?」
询问。
她在旁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她的手上也拿着和一样的思考控制型计算机,上面也可以看到相关的程序。
而且她的视角比更深、更广。
女帝。
这个词和她十分符合。
「我去迎接他们。大人就请安心欣赏吧」
老人行了一礼。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那个少年也来了吗」
「应该来了」
老人点头。
他那张郑重其事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是吗,你可以去了」
挥了下手,老人也再度行礼退出了房间。
什么也没说,目送他离开。
「……」
老人消失后,少女忽然抱住肩膀。
双膝也颤抖着,喘息融入了冷气之中。
牙齿也开始打颤。啪嗒啪嗒的声音在广阔的空间里回响。
随后,她抬起头。
「啊……」
少女所露出的表情,并非冷酷的的领袖。
而是十分普通的少女——绯原·千寻·兰斯卡特的表情。
「妈妈……为什么……」
她屏住呼吸。
抓紧衣服的胸口。
所有的一切千寻都知道。
虽然是如同梦中一样模糊不清的记忆,但是所做的一切——自己的母亲所做的一切都记得。
而且。
千寻偶尔还能取回自己的意识。
不分时机,不论理由。只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忽然取回了自我。
所以不会离开这个房间。
这里既是继续实验的地方,也是防止千寻逃走的监狱。
「对不起……」
千寻说道。
因为还记得。
自己所作所为对世界造成了怎样的影响——杀了多少人人。而且,这并非是从报纸或电视等媒体上看到的东西,通过卓越的脑筋,千寻能够把握其确切的数字。
有多少人饿死了,有多少人是因为有关灾害而死,她能够知道每个人死的样子。
……不对。
真正感到对不起的,是另一件事。
「对不起……大家……」
千寻呻吟道。
理由十分简单。
对千寻来说还有比全世界的灾害还要严重的事情。
只有一个人。
对千寻而言,攻击了绊是比全世界任何人发生的任何事情都要严重的事实。
这也是当然的。
普通生活着的少女根本对数字和数据上的人死有实感。比起这些,自己亲手击中给她的震撼才是难以置信的。
对于擅自做出这些的身体,千寻强烈地厌恶起来。而且自己还无法阻止。
「……绊……」
她将双手合在胸前。
银色的坠饰在手心里发出光芒。
海豚形状的通信器。
虽然这是曾经烙印局给她的通信用品,但是千寻很喜欢这个坠饰。因为千寻用这个便可以联系上那个冷淡的少年。
如今,却无论如何也联络不上。
「……绊、绊、绊。对不起……绊」
她呼唤着绊的名字,胸口疼痛难耐,几乎要燃烧起来。
千寻表情扭曲地抽泣了一声。
肩膀颤抖着。
赤红的头发也在颤抖。
但是却没有发出呜咽。
她认为自己若是哭出来会很失礼。
对于已经死掉的人来说。对于自己杀死的人们来说。千寻认为,自己至少不能流出如此廉价的泪水。
少女暂时蹲了下来。
过了很长时间。
少女抬起头。
「即便如此……我也想让你变得幸福啊」
她的表情——已经回到了的样子。
*
作战——三分钟前。
道路长充斥着嘲笑。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真是出喜剧。饭后甜点啊。实在是滑稽得不像样,简直就是超级差劲的搞笑段子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笑成了一直濒死的狼。
过了一会儿。
「没什么」
同样的嘴里发出了不一样的声音。
的声音。
然后立即又变回了丑恶的声音。
「那可是女儿和母亲哦。这个关系即便是那样疯狂的也是超出计算、超出想象吧。你想说这样也无妨吗。这倒也是,不算坏啊。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没问题」
明确回答。
眉头瞬间没有了疯狂的色彩,露出了凛然地眼神。
相比于那将一切感情都释放而出的表情来说,这个突变太过于戏剧性。
「我的想法在那个人面前没有任何意义。那个人只会说是去白白送死」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那倒是无所谓啦……嗬,看来他们是到了?」
毫无征兆,毫无变化,却如此说道。
这正是绊一行人作战开始的瞬间。
*
作战——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