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Case-05 魔法杖故障时请联络客服中心

「呜,我……到底……」

槙奈扶着昏沉沉的脑袋起身,感觉好像做了一场怪梦。

那是一个很奇妙的梦。她梦到自己被袭击骑士团的怪人打败,以及骑士团总部屋檐上,出现一位身穿亮晶晶服装的魔法少女。

少女的魔法甚至把自己变成一只Q版小猪,真是场任何人听了都会爆出笑声的愚蠢白日梦。

「好痛……」

骑士团厅舍前面躺着好几位骑士,这情况使得槙奈小皱柳眉。看来骑士团遭受攻击的场景不是梦。

这思考立刻烟消云散。理由很简单,因为她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啪啪」鼓掌声,还有耳熟的声音。

「——好了,大家快点起来。」

「……元帅阁下?」

是的,此人正是一身骑士团军常服打扮的草剃音音元帅。

「大家赶紧准备迎击。小喽啰虽然已经被驱真收拾殆尽,不过『城堡』依然朝中央都逼近中。」

槙奈见音音说完便走了过来,慌忙行礼。

可是音音却指着她的胸口……应该说脖子以下的部位。

「槙奈,你先搞定这副模样再说。」

「……模样?啊!?」

跟着音音的指尖往下打量之后才发现,自己全身莫名其妙地只剩内衣裤和丝袜而已。

「怎、怎么会这样!?」

槙奈半恐慌地遮住胸口,蹲下遮挡身体前半部。不过她立刻发现这样还不够,赶紧用一只手勉强遮住臀部。

「怎、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一头雾水,想不透自己怎么会以衣衫单薄的模样昏倒。从四周找不出打斗痕迹来看,衣服单纯是被有心人脱掉而已。

「……」

知道现在没空分析个中原因的槙奈抬头张望。

她赶紧捡起莫名掉在附近的制服上衣穿好,接着卸下一旁卫二的天驱机关,解开皮带并口气脱掉他的长裤。

「松永对不起!」

最后喃喃念着道歉的话语,穿上长裤系好皮带。附带一提,由于卫二穿了自行制作、印着Q版驱真图案的四角裤之故,以致于槙奈对此举毫无罪恶感。

此时她发现音音走向位于总部厅舍入口的佐间冈。

她顶着不动如山的微笑,把脸凑上去。

「虽然你瞒着我擅自行动……不过亮禅,你站在我这一边吧?」

还轻声问了这么一句。

那问题明明不是问自己,槙奈的肩头却微微震了一下。

「……这是当然的,阁下。」

「是吗?那就好。」

轻拍佐间冈肩头后,音音走进总部厅舍。

苍穹园骑士团总部。

为对抗空兽威胁而建造的苍穹园防卫基地。

位于其腹地内的第三演习场中,出现两名女性的身影。

一位是长着尖角、翅膀和尾巴,貌如恶魔的女性。

另一位是——手脚穿戴铅色天驱机关的黑发红眼少女。

「…………」

为了让身体适应天驱机关(不知它为何被人放在总部的厕所前面),驱真轻轻甩动手掌并蹬蹬地面,缓缓看向她的对手冬香。

鹰崎冬香。她是在纱生母、驱真的嫂子,同时还是——「女王」芙洁希卡·亚修·库琳。

她目前正弓起满是擦伤的身体,悠然自得地看着天空。

透过魔王与沉音先前告知的情报,驱真稍稍掌握到这次事件的全貌了。

即便如此,驱真仍无法坐视不管。

「准备好了吗?女仆。」

「不准那么叫我。我的名字是鹰崎驱真。」

「哼哼,有本事就让我那么称呼你啊。」

「正合我意。」

在彼此视线交错的瞬间。

——两人蹬地往前冲。

没有任何征兆,就这么单纯地开战了。目测约十公尺的距离瞬间消失。

「呜——」

「……」

驱真右脚往冬香侧身踢过去,却被冬香同样用右脚挡了下来。

不——如此形容会有点语病吧。就姿势来看,也许是驱真勉强挡下冬香这一踢才对。

「你——」

驱真立刻用「翔」当场转了一圈,从反方向踢过去。

这一踢又被身手灵活的冬香挡住。

「哼!怎么?这样就结束了?」

「少瞧不起我!」

驱真重整态势并踢开冬香的脚,为了发动下一波攻击而飞上空中——

「什——」

身体却在中途晃了一下。有如狂奔时被人拉住的冲击令视野大幅摇晃,意识朦胧几分。

她很快就知道这是脚被冬香尾巴缠住的关系。

「你太天真了,女仆!」

诡异笑着的冬香旋即身体一扭,猛力将驱真甩向地面。

「————!」

巨大的离心力令人难以呼吸。

驱真并没有乖乖等着撞击地面,赶紧把右脚鞋底抵在缠住左脚的尾巴上。

刚抵住就立刻启动「翔」,朝尾巴喷出推进用压缩空气。

「痛……!」

尾巴似乎也有痛觉的样子。一感受到冬香放松力道,驱真随即在「翔」帮助下旋转身体,摆脱她的束缚。

「有一套。」

「哼……」

驱真皱起眉头,不屑地丢出如此回应。

虽然仅交手数次,却足以让她推测出冬香的实力。

——她很强,是天生的强者。

在骑士时代,如果出任务时遇上她的话,肯定得立刻下令撤退。

可是现在却不能有所退缩。

如果输了,在纱将被冬香带走。

「……」

驱真缩脚蹬空。

一冲到冬香面前,她立刻以手部天驱机关的「停」迅速固定身体,以陀螺转的方式使出一记回旋踢。

「——喝!」

冬香往后弯腰,轻松躲过攻击——而驱真早料到这一点了。

「呼——」

她短短吐气并取消手部的驱动,在刚踢完一脚的不自然姿势下,将启动「翔」的左脚踢向冬香侧头部。

「好痛……」

挨了这记意外攻击的冬香痛苦哀号。

这也怪不得她。任谁都无法预料驱真会无视动线和姿势,硬是踢出这一脚吧。其实连成功命中的驱真也受到反效果影响,左脚的关节和肌肉正隐隐作痛。

不过——机会来了,冬香头部被踢到晃了一下。

抓紧机会的驱真一个转身,一拳打向她的胸骨。

「呜……」

可是这一拳并没有命中。

或许是瞬间判断出攻击之故,冬香火速拍动翅膀抽身退后了。

她还一边退后,一边将尾巴甩向尚来不及收手的驱真。

「咕——」

尽管驱真在千钧一发之际弯身闪躲,却没办法完全闪过这记攻击。被尾巴扫过的额头传来尖锐痛楚,迸出血花。

眼见受伤的冬香没有勉强追击,驱真赶紧蹬空后退。

「……啐。」

驱真感受脸上的温热湿濡感,不悦咂舌。

容易出血的额头伤势虽不如外表严重,但血液却可能遮住她的视线。

彼此的速度几乎不分上下。单就反应速度来说,自己可能还胜冬香一筹吧。如果捕捉其动向的眼睛派不上用场,到时将是个致命伤。

现在没空慢慢治疗了。驱真撕下内衣袖子随意绑在额头上止血,再次朝冬香摆出架势。

「……我说女仆。」

紧盯驱真的冬香忽然开口了。

「纵使嘴里那么说,不过在纱其实很想跟你在一起吧……我好像还没说过呐。谢谢你在宗死后的这五年内,辛辛苦苦拉拔她长大。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什么?」

这番意外发言令驱真皱皱柳眉。

「在纱喜欢你的心意肯定胜过我,叫身为母亲的我好生嫉妒——唉,毕竟十年没见了,当然,这是必然的吧。」

「……你想表达什么?」

被这么一问的冬香顿时耸肩——

「——我要你知道对在纱而言,那个决定到底有多么沉重!」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近距离。

「——!」

驱真用右手背拨开冬香的拳头,将左拳打过去。

这次换冬香拨开她的左手,回敬一拳。

在激烈攻防时,冬香怒声说:

「我知道你非常喜欢在纱!彼此相亲相爱真是令人羡慕呐!但是你得好好顾及在纱的感受才行!只会将自己的心意一股脑加诸在她身上的话,算什么监护人!」

攻击毫无趋缓迹象的她继续嘶吼。

「你是宗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小姑,要乖乖听嫂嫂的话!」

「——这女的架子摆真大!」驱真咬牙心想。

「就像十年前……你对哥哥做的一样吗!」

「……」

冬香霎时屏息。

「我并非无法理解你的意思

。可是鹰崎冬香,假如你再这么随便、自我中心的话,我也要反问你几句!哥哥他……真的接受当初那个决定吗!?」

「少、少啰嗦!」冬香惊慌失声。

——果然猜中了。驱真皱紧双眉。

听沉音解释时,心中曾出现「哥哥宗吾,真会做出如此宽容的决定?」这道疑问。驱真再度咬牙。鹰崎冬香——她是会呼唤空兽的「女王」种,也是为了不让丈夫和女儿遭遇危险,因而独自离开苍穹园的女人。

「——鹰崎冬香,我要向你致敬!当初愿意做出牺牲自己以保护在纱的决定,真是难为你了。我要对至今的无礼举动道歉。你才是最适合当在纱母亲的女人!」

「什……」

听到这番话的冬香大感意外。

「可是那个十年前的决定,有一个部分无法让我接受!你为什么不找哥哥商量就离开苍穹园?」

「——呜!我、我哪管得了那么多!」

「那就由我帮你说出来吧。因为你深信,如果说出自己的身体特质,而且表明是为了不让他们遭遇横祸而离开苍穹园,哥哥保证会跟现在的我一样,拼了命也要阻止你离开!再加上你没有能够拒绝挽留的自信,才会闷声不坑地离开苍穹园!」

「不,宗肯定能理解我的苦处!为了保护在纱,当时只有这个方法可用喔!?」

「那是你自以为是的想法作祟!如果要指责我没顾虑到在纱的感受,那么你……还有在纱……根本没想过被遗留的人是何感想!你们不懂何谓生不如死的感受!」

「…………!!」

驱真将天驱机关切换成「着」,身体霎时受到引力拉扯般往下坠。

「——什么?」

突然失去目标的冬香往前一倒,整个人失去平衡。

驱真趁机向后翻身并启动「翔」,将双脚踢在她身上。

「呜……」

「你……还有在纱……根本没想过被遗留的人是何感想!你们不懂何谓生不如死的感受!」

「……」

驱真在激烈攻防中冒出来的这句发言,在纱不自觉地停止呼吸。

在纱、沉音、双胞胎神,以及被沉音如布偶般抱着(外表的确是布偶)的魔王,目前正在第三演习场旁观战。

「……姊姊大人。」

在纱下意识呢喃——却立刻摇摇头。

——不行不行不行,只要留在中央都就会给驱真添麻烦。

而且她——一定也认为自己很可怕。

至少继承「女王」血统、拥有翅膀的在纱便是如此。在初次见到沉音与冬香的翅膀时,她的确被吓了一跳。

驱真只是普通人,不可能对在纱毫无恐惧之情。

说不定是因为本性温柔,她才会理性压抑那股感情,满口嚷着说喜欢自己,也一如往常地对待自己,但是——

「…………」

在纱痛苦抱头。

——啊啊,不要再想了,不然会越来越讨厌自己。

到头来,一切只是在纱害怕厌恶自我,所以想藉故逃离驱真身边罢了。

「——呵呵,驱真蛮有一套的。」

「没错,即便被维克萨希翁打得衰弱几分,『女王』仍拼命应战呢。」

听见右方交谈声的在纱抬起头来,看到天由良和灵由良正扶着下巴,尽情观赏眼前这场精采的打斗。

「……请问你们认识『女王』吗?」

这问题不是出自在纱,而是看着双胞胎没借助天驱机关也能当场飘浮,眼神充满讶异的沉音口中。尽管告知两姊妹是神明大人……信不信就由她了。

「当然认识——正确来说,我们是第一次见到本人。」

「前几代的『女王』曾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唷?」

「前几代?」

沉音对此深觉不可思议。

「是的,从『女王』率领群兽来到这世界起——」

「大约是千年以前呢。」

「……请问两位今年贵庚?」

沉音对年纪与自己相差无几的双胞胎发问。她们呵呵笑着说:

「哎呀哎呀,女性的年龄,」

「是个问不得的秘密喔?」

说完便瞥了沉音一眼。

然后将眼光从沉默不语的沉音转到冬香身上,继续表示:

「——不过这情况蛮令人意外的。即便她是『女王』种,」

「却有办法摆脱空刑枷锁到这种地步。」

「空刑伽锁?」

这次轮到在纱发问了。天由良与灵由良头也不回,点点头说:

「群兽于千年前肆虐大地时,我们曾数度出手介入。」

「但每次都是治标,无法治本。」

「后来,我们两位掌管大地的地宫院,和掌管天空的天幻院跟海之海灵院,」

「与其他数位神明联手对群兽实施神罚(天谴)。」

「……神罚。」

沉音扭起阴郁双眸细细呢喃,口气蕴含询问神罚内容之意。

「正是。」「正是。」发现这一点的双胞胎点头继续说:

「那是众多神罚中最严重的一种。」

「也就是从大地、海洋放逐出去的『空刑』。」

『欸——』

在纱和沉音同时放声惊呼。

——将群兽从大地与海洋加以放逐。

换言之,便是将生物禁闭于天空之中。

对生物来说,这的确是最严重的刑罚。

无法接近地面与大海,代表它们只能猎捕鸟类当食物;更重要的是,群兽无法在强烈紫外线持续照射下生活。那是一个会导致正常生物迅速灭亡的残酷环境。

倘若——

彼此共食为数不多的鸟类,

在极短时间内适应高空,

该处将成为一个新生活圈。

如果拥有如此超常特性的怪物实际存在,那就是——

「空兽……」

两人呆愣呢喃。

「是的。」「你们如此称呼群兽呢。」双胞胎淡定回答。

「虽然它们无法继续蹂躏大地,」

「不过照样子看来,『女王』依然有办法来到地上。」

双胞胎同时插胸沉吟。

前方忽然迸出一道强烈闪光。

「——!」

这无疑是冬香的光线。

「姊姊大人!?」

在纱下意识叫了一声。

「呜——」

被冬香光线打飞的驱真无视背部的痛楚,立刻靠反作用力站起来。

明明是直接命中,身上却不知怎地仅留下光线的冲击,还有擦过地面的痛楚。

不过——驱真即将明白这道攻击的真正用意。

正当她旋即想用「翔」冲向冬香时,发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天驱机关仿佛驱动部分故障似的,无法正常运作了。

「这是——」

「哼,看来那副天驱机关是用古来种做的!」

冬香趁她迟疑的瞬间拉近距离。

「啧——这是什么意思!」

驱真一面挡开攻击,一面大吼。

「我的固有魔力是停滞与衰退!即使天驱机关是由空兽尸骸打造,但空兽毕竟是空兽!我对古来种的魔力传导率可是很高的!」

「你!」

两人再次进入近身攻防战,然而——失去动力的驱真拳头毫无劲道可言。尽管撑下数次冲击,最后仍被冬香那可怕的臂力打飞。

「啊!」

即便瞬时用手阻挡,却因为手和胸口挨了数拳而大咳。

冬香大吐一口气,撩撩头发。

「这就是你的极限?才这么点程度,也敢夸口说要打倒所有来袭的空兽?认命吧!这点力量根本无济于事。」

「你这逃避者给我闭嘴,少跟勇敢面对的人讲道理。」

「……什么?」

捂胸起身的驱真这句话令冬香五官皱成一团。

「加深自己的欲望吧,鹰崎冬香!你为何要放弃……为何要做出选择?为何告诉自己只能逃避,进而扼杀所有可能性?为何背弃自己的理想未来!」

「!」

恼羞成怒的冬香刹时冲到驱真面前,再次一拳将她打倒在地上。

「你……又懂什么……!」

「……我……怎么可能会懂……为何我的想法非得和你一样脆弱不可?」

「你说什么?」

冬香的五官再次因愤怒——抑或是悲伤而扭成一团。

接着又一拳打在摇晃起身的驱真头上。

可是——驱真却紧咬牙关,硬生生用脸接下来。

「!」

然后顶着锐利目光问:

「古来种空兽……」

「……啊?」

冬香看到这颜面接下拳头的站姿,惊讶失声。

驱真不在乎地继续说:

「你不曾考虑过……让听从命令的古来种空兽……对付来袭的适应种空兽吗?」

「哼,我怎么可能没想过。不过适应种的数量远超过古来种,所以办不到。」

「既然如

此——你不曾考虑带着在纱和哥哥一起过四海为家的生活?」

「……我怎么办得到。到头来,那做法不是跟和我在一起没两样吗?」

冬香不甘心地丢出这一句。

驱真接在「既然如此」后面继续发问。

「你不曾考虑寻找抑制『女王』那诱性物质的方法?」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回答我!你为何不尝试解决,而是选择短视近利的逃亡?」

「……」

冬香咬咬牙关。

「我当然尝试过……但是找不到解决方案。诱性物质是让『女王』生存的本能,想消除它没那么容易。」

驱真闻言便扬起一边嘴角。

「……有什么好笑的。」

「————法。」

「……啊?」

等冬香回问,驱真才清楚表示:

「我会找到不再让空兽接近你和在纱的方法!」

这句话使得冬香大感诧异,进而放下打在她脸上的拳头。

「……啊?你在耍我不成?我费尽苦心都找不到了,你又——」

「那是十年前的往事了。」

驱真笃定说着,朝左方看了一眼。

出声呼唤苍穹园最聪明的少女名字。

「沉音!」

招手示意她过来。

尽管在旁观战的沉音被突如其来的呼唤吓了一跳,仍然拖着魔王跑到驱真面前。

「……驱真,找我有事吗?」

驱真把手放到她的肩膀上,把人转向冬香。

「——这里有你无法相比的智慧。」

「……啊?」

冬香讶异打量沉音。

「假如这样还不够——」

驱真抓住沉音手上的魔王耳朵,拎起那圆滚滚的身体。

「可以再加上异世界魔王的魔力与知识。」

「你、你这是做什么,勇者!」

魔王挣扎抗议,但是驱真不予理会,随之加强耳朵上的力道。

「——魔王,快打开通往雷宾休艾兹王城的异世界之门。」

「开什么玩笑,为何我——」

「这是为了在纱。」

「好!包在我身上。」

魔王说着说着,伸手打开一个撕裂空间的洞口。

驱真伸手一探,将抓住的某东西拉过来。

「噫——呀啊啊啊啊!?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一位身穿厚重斗篷、金发碧眼的少女,顶着头发被扯得痛到流泪的双眸来到苍穹园。异世界之门有如算好时机般,随即关上。

「驱——驱真大人!?这、这到底……」

「给我闭嘴。」

「咿——」

一脸不安的金发少女立刻乖乖闭嘴。

冬香再次诧异看着这副光景。

「……那家伙是谁。」

「这位是雷宾休艾兹宫廷盟术师:阿丝堤娜·艾利伍德。她拥有异于魔王的力量与异世界的药学知识,肯定能帮上不少忙。」

驱真说完「假如这样还不够的话」便大吸一口气。

「乌塔——————————!!」

有如喊破喉咙似的大声叫出这个名字。

「你、你怎么突然大吼。」

冬香被吓得全身一缩。忽然间——脑袋出现远处响起地鸣的错觉。

不,那并非错觉。因为有道橘色发丝随风飘扬的娇小人影,正以排山倒海之势狂奔而来。

「主人,您叫我吗?」

等叽叽叽地停在驱真面前(地上还留下两条浅痕),皇华荣禅魔人:乌塔满是缝伤的脸蛋挂着笑容,歪头问道。

驱真一把抓住乌塔的头,将她转向冬香。

「我们还有古代皇华荣禅帝国的超科技,再加上——」

然后稍稍抬头。

「天由良、灵由良!」

「来了来了。」

「你找我们?」

当她大声一呼,地宫院姊妹随之凭空现身。

「——神之奇迹。」

她看着冬香的眼睛说:

「我鹰崎驱真是前骑士——」

一边说一边指着沉音。

「也是勇者。」

再来轮到阿丝堤娜。

「还是魔王。」

轮到魔王伦·罗巴兹。

「更是魔人之主。」

轮到乌塔。

「以及成为神的女子!」

最后指着地宫院·天由良和地宫院·灵由良如此说。

「我以所有力量、权能、人脉发誓,一定会拯救在纱!」

「……」

冬香往后退了一步,被震摄到停止呼吸。

「你只要期望就够了!以亲人和母亲身分——对在纱的幸福抱持渴望吧!」

驱真紧迫盯人似的走向冬香。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嫂嫂!」

「——呜!少说什么……好听话了!」

冬香也不服输地往前迈步。

就在四目相接时——

「——!」

「……!」

彼此的头伴随巨响撞在一起。

额头被冬香的角刺伤,视野再度血红一片。

剧痛与足以引起脑震荡的冲击使双腿不停发抖,险些站不住脚。

然而率先倒下去的人却是冬香。

驱真跟着仿佛额头被人推了一把般往后倒,呈大字形躺在地上。

「…………哈哈。」

冬香的胸部微微动了一下。

接着将右拳缓缓举向天际。

「——半年。」

「……什么?」

驱真按着昏沉沉的头部,回问了一句。

「我在一个地方停留得越久……吸引过来的空兽便越大越多。若骑士团会全员出动,并且能够将损失减到最小的话,无论如何让步,时间也顶多……半年而已。」

冬香竖起一根手指说:

「假如这半年内不见任何成效……我保证会带在纱离开此地。

让我瞧瞧你的决心吧——驱真。」

驱真不语,深深点头。

冬香躺在后方地上——驱真则是在突然现身的阿丝堤娜搀扶(看起来不像受到强迫)下,蹒跚走向在纱。

「姊姊大人……」

其实在纱应该立刻投入驱真怀中,为她庆祝胜利才对。

可是她全听到了。

半年。

在这段缓冲期内,假如驱真、沉音、阿丝堤娜、魔王、乌塔与地宫院姊妹一行人,能够找出解决在纱与冬香特质的方法,她即可和过去一样,继续跟驱真待在苍穹园生活。

这可谓是一个两全其美的结果。

不过——在纱却毫无动作。

每见到驱真脸庞一次,不好的想像便肆虐脑海一次。

「——在纱。」

「咿……」

不知不觉来到眼前的驱真明明柔声呼唤,但是在纱竟做出如此失礼的应对。

——好怕、好怕、好怕。

她好怕被驱真排斥。

更怕被扣上与众不同的帽子。

是感受到这股恐惧的影响吗?驱真顿时停下脚步。

某个在后方鬼鬼祟祟的剪影忽然冒了出来——是魔王。

「——呼呼,在纱,莫非你害怕受到勇者排斥?」

一针见血的问题令在纱肩头为之一震。

魔王见状,呵呵笑着说:

「……在纱,勇者得知你拥有那对翅膀时说了些什么,我就告诉你吧。」

「欸—?」

「呀——」

场景转到鹰崎家中。

与在纱调换身体的驱真看着背部长出翅膀的模样,愕然惊呼。

「怎么啦?勇者,这就是你必须概括承受的东西。」

从后方走过来的魔王淡定说。

可是驱真却听不进半个字。

单纯被镜中倒影吸引目光的她——在几近无意识的情况下出声。

「不妙,这未免太帅了……」

「……什么?」

背后传来魔王诧异的回应。

驱真目不转睛地张开双手。

「哎呀,这真是超帅的。在纱不只有完美身材,甚至拥有一对翅膀啊。未免太迷人了吧!而且这对灰色翅膀有股无机质感,更是棒透了。天使般的纯白翅膀虽然很难舍弃——但太合适反而招人厌恶呐。该说这粗糙外形衬托出在纱的可爱还是……嗯,有股奇妙的不搭调感!棒极了!Bravo!喔喔,Bravo(注4:Bravo为义大利语的「好极了」与「太棒了」之意。)!」

「…………」

「怎么?你这家伙有意见?」

「……不,我怎么可能有意见。真是美得冒泡啊。能发现在纱另一个美丽之处,都快叫我感动到痛哭流涕了。」

「对吧对吧。」

驱真满足地点点头,等摆了一些姿势之后才疑惑不解说:

「……话说,为何在纱会长出翅膀来?」

「……勇者,你总算问到这一点了。」

魔王不知怎地用疲惫口气答腔。

「魔王,你知道内情?」

「对,倒不如说我是为此才刻意调换你跟在纱的身体。」

「……此话怎讲?」

被驱真追问的魔王扶着下巴继续说:

「没什么,内容其实很简单。在纱原本要我对你隐瞒翅膀的事……不过用这个方式就没问题了,反正我只字未提。」

「嗯?我不懂你的意思。」

驱真焦急挑眉,插胸转向魔王。转身之际,那对大翅膀还把更衣室旁的浴巾勾到地上。

「你先冷静听我说。在纱她——继承了『女王』的血统。」

魔王娓娓道来。

说出那些被这世界称呼为空兽的群兽,以及「女王」的事。

——驱真听完沉吟了一声。

「原来如此,我总算明白了。」

「这样啊。那么……」

「这代表鹰崎冬香就是空兽的『女王』。如此一来,那些跟野丫头没两样的粗鲁跟无礼举止也能得到解释了。真是令人失望透顶啊。往后绝不能让她跟在纱见面了。」

「…………喂。」

魔王灵活地眯眼答腔。

「魔王,什么事?」

「……你没有任何感想吗?」

「什么意思?」

「……在纱可是『女王』之女喔?」

驱真用鼻子哼了一声,左右摆动手指若无其事说:

「在纱比较特别。」

「…………」

魔王顿时目瞪口呆,随后沉沉笑了出来。

「呼——呼呼、哈哈哈哈,这回答真符合你的个性。」

「更重要的是……魔王,你为何刻意告诉我这件事?」

「这还用问。我只是不忍见到在纱落寞的模样罢了。我虽然认为你不可能排拒在纱却没想到你竟然毫不在乎。真不愧是曾夺走我力量的人。」

魔王捧腹大笑。

「……我该拿这对翅膀怎么办?」

「我记得在纱怀里藏着生体调整用的咒药,吃了它就能暂时恢复原状。」

「嗯……」

驱真依言在怀里专心找起东西。

「我说勇者,你那些手指的无谓动作未免太多了吧!」

「胡说什么。我又找不到药,全是迫于无奈啊。」

「不准说多余的废话!」

驱真倏地抓住魔王耳朵,猛力往旁一丢。脸部猛烈撞击地面的魔王发出哀号,一动也不动了。沉音跑过去将他捡回来,抱在肚子上。

「——在纱。」

驱真温柔地向在纱伸手。

「……」

肩头微微颜抖的在纱瞥了她一眼。

「…………姊姊大人,我是空兽喔。」

「有什么关系。」

「我也是人类公敌。」

「那又怎样。」

「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吗?」

「当然可以。」

「但是——」

「啰嗦!我爱你!」

驱真说到一半便迅速跪下,将在纱紧紧抱在怀里。

「…………」

尽管紧张到身体僵直数秒——

「姊姊大人……」

在纱最后仍回抱驱真。

「……呜呜、呜呜……」

某种温热的东西在驱真肩膀处扩散开来。

在纱哭了。

「在纱——」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哭声惹得驱真双目圆睁。

在宗吾去世后的这五年间,她不曾见过在纱哭泣的模样。

天啊,这些泪水保证不仅仅是当下的份而已。

假如哭出来,驱真也会跟着伤心。

自从七岁时说过这句话之后,眼前的娇小少女便只会将苦楚往肚里吞。

「……在纱。」

招致此结果的元凶不是别人,正是驱真自己。

因为驱真软弱、靠不住,在纱才不愿在她面前流泪。

不肯在亲人面前流泪的小孩根本不存在。

两人一起生活至今,已经整整五年了。

觉得自己终于受到在纱认同的驱真抱得更紧。

不知拥抱多久后,听到枪声与空兽咆哮的驱真突然松手抬头。

她看到无数空兽——与巨大物体正在往骑士团总部上空逼近中。

「城堡」——它是被在纱和冬香引过来的空兽巢穴,也是骑士们的迎击目标。

想当然的是,其外形与人类定义的城堡相去甚远。

它是全长约一公里的菱形黑褐色块状物。以各式空兽躯块复杂堆起的外墙有个大洞,还能看到几只空兽由此进出。

空兽是拥有一出生便飘浮于空中的身体、死后仍无法回归尘土的生物,而这座「城堡」就是它们唯一能降落休憩的「大地」。

即使有些骑士已经在「城堡」周边猎杀空兽,却没有一个人可以杀进去。

「…………」

驱真温柔拉开在纱的手,缓缓站起来。

她不再是骑士,早失去和空兽交战的理由了。

不过——假如那东西是被在纱引诱过来就另当别论。

「……这下得『热烈欢迎』一下了。」

说完便用力握紧拳头。

可是受到冬香魔力影响的天驱机关早已无法运作,这样下去……。

「姊姊大人。」

在纱稍露不安……随即摇摇头,让双眼燃起决心之火。

「我——要成为姊姊大人的双翼。」

「……咦?」

她趁驱真傻愣时稍稍往前弯腰——

「嗯……」

发出劈哩声。

让背上出现一对灰色翅膀。

「在纱……?」

「嗯——自姊姊大人那次发作后,翅膀似乎发育完毕了。尽管连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我就是知道……该怎么飞。」

说完还绕到身后,环抱驱真的腰际。

等在纱开始拍打一对大翅膀,驱真身体便有如脱离重力束缚般,轻飘飘地浮上空中。

「这是……」

「要出发了,姊姊大人。」

身后传来在纱可爱的声音。

「这样很危险!」「快住手!」此时能讲的话应该多如牛毛。

明明如此——啊啊,明明如此却不知为什么。

驱真脑海并没有浮现自己和在纱败北的光景。

「——拜托你了,在纱。」等回过神,她已经这么说了。

「好的!」

两人的身体高速划过天空。

这是一股难以形容的奇妙感觉。明明不是倚靠天驱机关,而是由后面的在纱抱着飞行,身体却比平时轻盈许多。

再加上在纱的技术好到完全不像第一次飞行的菜鸟,两人便不停闪过挡路的空兽和骑士,往「城堡」直冲而去。

这或许是空兽「女王」的本能。

连世上的动物也一样,出生数小时就学会站立的种类也不少。

空兽是在高空生活的种族,即便在纱具备其飞行本能也不奇怪。

「——啊!鹰崎!?」

在半路上,认出驱真和在纱的槙奈(不知她为何穿着长裤,而不是裙子)惊愕一呼。虽然平常会无动于衷,此时却有股奇妙的舒畅感。驱真瞥了槙奈一眼,微笑举手打招呼。

「……啥!?」

槙奈见状,更是大大惊讶几分。

驱真不予理会,尽情沉浸在奇妙的兴奋里。

当两人逼近到「城堡」不远处时,驱真发现一个异状。

「什……这是……」

手脚上的天驱机关恢复运作了。

原以为冬香的魔力效果已经退去——但事实并非如此。

装着型天驱机关基本上,是用缓冲物与外壳装甲包覆空兽尸骸的方式制成。

此时默克浩兹式内部的空兽尸骸却撑破外壳装甲,露出如尖刺般的构造。

不仅如此还散发着梦幻的火红光芒,形成前所未见——甚至前所未闻的异常现象。

「莫非——」

驱真想起冬香打中自己的那道闪光。

她曾说自己的固有魔力是停滞与衰退。

这代表「女王」种原本也是异世界的魔族之一。即便力量不如魔王般通用,但她们拥有超乎常人的智慧也说不定。

既然如此。

这肯定是——在纱的力量。

在纱没发现她察觉天驱机关异状时的反应,只顾着拼命振翅飞翔。

「…………」

驱真在拳头上使力,启动天驱机关的「翔」。

「……!」

原本以压缩空气推进的天驱机关——瞬间喷出大量光粒子,让两人大幅加速。

「——姊姊大人!」

「……好,我们上吧,在纱。」

她们彼此点头示意,朝眼前以空兽尸体堆积而成的「城堡」全力猛冲。

没有任何战略。

没有任何小动作。

只是单纯的一击。

在正常情况下,天驱

机关等级的冲刺肯定伤不了「城堡」一丝一毫吧。

可是现在——

「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驱真与在纱的声音在「城堡」内直线前进。

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阻力。

有如在云朵中冲刺般滑顺。

两人一路贯穿数道墙壁与好几只空兽。

接着于数秒后冲出「城堡」,来到另一苍穹之中。

「…………」

「…………」

得知天驱机关恢复运作的在纱放开驱真,飞到她右侧去。后方紧接着传来地鸣般的轰隆巨响。

巨大「城堡」沿着她们凿出来的「路」断成两截。

两人头也不回。

驱真举起右手,

在纱握住左拳,

「叩!」地敲敲彼此的拳头。

如同一对配合到天衣无缝的好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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