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verture - Daniel said/momo extra.12/searching for my flower
♪
曾经,看见纯白的花朵绽放。
透亮朦胧,虚幻飘渺,宛如轻触就会消失。
回想吧。
或许总有一天,还能够遇见那朵花。
但是,其实早就明白了。
明白彼此,再也无法相遇。
世界,失去了纯白之影。
同时,失去了漆黑之光。
啜泣着。
哭喊着。
「去了哪里?」
寻找着。
「在哪里?」
询问着。
「你在哪里?你身在何方?」
「光和影,去了哪里?」
寻找吧。
找寻吧。
其一、爱。
其二、水。
其三、声。
其四、风。
其五、音。
其六、雪。
其七、恋。
其八、歌。
其九、光和影。
「寻找吧……寻找光芒。」
「带我去吧……陪衬光芒的影子所在的地方。」
——知道了。
某人点了点头。
曾经,有一只漆黑的猫,走遍天涯海角旅行着。
那是一场漫长、虚幻,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旅程。
回想着。
或许总有一天,还能够遇见那朵花。
但是,其实早就明白了。
明白彼此,再也无法相遇。
即使如此。
「好想你……」
即使如此,漆黑的猫依然继续踏上旅程。
永无止尽的旅程。
「听得到吗,百百……」
漆黑的猫,呼唤着这朵「花」的名字。
这是一场回顾「思念」的旅程。
捡拾着纯白花朵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思念的片段。
♪
滴答滴答。
雨声配合着走路的节奏接近过来。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曾经,有一只漆黑的猫,走遍天涯海角旅行着。
那是一场漫长、虚幻,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旅程。
光和影。
人们的心中,也拥有光和影。
或许,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百百」和「暗」两人,也和人类的内心有关。
如果这个世界拥有「心」,那么内心的光和影,或许就是百百和暗。
试着如此思考。
丹尼尔并不知道真相。这是假设。
不过,自从百百消失之后,丹尼尔就一直在世界上旅行,回顾那些曾经与百百或暗相关的场所、时间与人们。
百百留下的东西,是什么?
因为,百百没有在任何地方留下东西。
在人们站在叉路口而迷惘的时候,百百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带着他们的心前往需要的方向。这是只存在于人们心中的东西。百百遗留下来的,并不是拥有形体的东西。
可能是轻轻触碰内心的触感,或是从背后稍微推一把的话语,就只是让心灵温柔依偎。
或许这是眼睛看不见的东西,或许这是没有形体的东西。然而,确实遗留在那里。
只存在于心中。
其实,现在的世界需要她。
需要那位宛如纯白花朵的少女。
死神「A」之一〇〇一〇〇号。
名为百百的异端死神——纯白的少女。
迷人的趾尖。
Starline, Stardust, Starry Star's Pedicure——
——我的心有一个小小的洞,曾经通往宇宙。
♪
宫崎绘子在最近非常烦恼。
——主要是恋爱方面的问题。
十一月。
季节是秋冬之际。开始觉得便利商店的肉包很好吃的季节。
绘子皱着眉,轻轻发出「唔唔~」这样的声音。
「完全变得不妙了。」
伤脑筋伤脑筋。这下子,该怎么办?
「怎么露出这种表情?可爱的脸蛋被你糟蹋了耶?」
如果高中的同学们看到她现在的模样,肯定会从四面八方毫不留情吐槽她。不过现在没有同学们在场,所以她就这么继续眉头深锁。
「反正我并不可爱,所以无所谓!」
绘子坐在没有椅背的沙发上自言自语发牢骚,并且差点叹出好大一口气,但绘子连忙以双手捂住嘴阻止自己叹气,也顺便将自己颇为娇小的身体更加缩小并往前弯。
「怎么了?」
传来了一个声音。就在身边。
来自右边的这个声音使她有所反应,下意识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听觉。
她明白自己的脸宛如着火一样变得红通通的,耳朵要变成相同的颜色也只是时间问题。即使如此,只要不被说话的人看见她的脸就行了。
「……没事……」绘子轻声说着。
然而因为弯着身子,加上刚才差点叹气,使得她的声音像是在呻吟。
「你这么——讨厌医院?」
声音如此询问。看来,果然被听成呻吟声了。
「……其实……并不是那样……」
不然是怎样?说吧,说出来吧,说出来就舒坦多了。
咦?真的?真的可以舒坦?
这样的自问自答反覆进行着。
不过,为什么事到如今,我才会如此在意……
我不是每天都会听到「他」的声音,简直是听到腻了吗?可是——
此时,
波噗。
修长却结实的手,触摸着绘子的头发。
「抱歉,硬是带你过来。」
声音是这么说的。像是在反省,但是气息好温柔。
就像是发出砰的声音爆炸,脸蛋变得更红了。心脏也跳得好快。
声音的主人不知道绘子这样的心情,只是轻抚绘子的头发之后移开手。
……所以说,不要自然而然就做出这种事情啦,真是的。
然而,
总之,
……我还是很开心就是了。
好复杂。
要是说成「少女心」,听起来就挺可爱的,但实际上或许只是「任性」罢了。
因为,我已经知道了。
声音的主人——他,并不是只对绘子温柔。
而是对大家一视同仁。
绘子和他,正并肩坐在医院等候室没有椅背的沙发上。
体育课打篮球的时候太过投入,结果左手腕稍微扭到了。虽然只要使力就会痛,但绘子是右撇子,很少会以左手使力,所以没有特别感到困扰。如果有参加社团的话或许另当别论吧,然而——
「总之,去医院给医生检查看看吧。」
他如此说着。至于她当然是回答没这个必要。
「不行。」
但他拉着她没有受伤的右手,大摇大摆来到了医院。
「大摇大摆是什么意思……」
自己如此心想就觉得有点好笑。绘子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总算抬起头了。
「……还没吗……」
她看向时钟。她没办法忽然就转头看他。
时间已经超过下午四点了。
她是在上午第四堂的体育课受伤的。
大约在午休的时候,绘子发了一通「我受伤了~♥」这样的脱线简讯给他,随即他就担心得打电话询问「不要紧吗?」,而且在这个时候,他就吩咐绘子要去医院了。不过因为没有很痛,想说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所以绘子只有哼了两声敷衍回应。
「总之,就算他后来追问,就说我已经去过医院吧。」
因为,好麻烦。明明没什么大碍还跑去医院,说不定会惹医生生气吧?嗯嗯,没错没错。
思考着这样的事情,并且悠闲哼着流行歌回家一看——
「去医院吧。」
他就站在玄关前面。自己的想法完全被看穿,而且也被他取得先机了。不愧拥有这么长的交情,毕竟认识他至今已经三年了。
他的呼吸有点急促,大概是跑步过来的吧。
比起她就读的学校,他就读的学校明明离这里比较远,可是……
「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用不着做到这种程度吧……?」
虽然他的关心令绘子很高兴,但这样会不会呵护过度?
何况,我比你大一岁——我是「姐姐」耶?
我是高中一年级。
你是国中三年级。
明白吗?少年,你明白吗?而且,你是考生吧?
可以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情吗?可以不用胸怀大志吗?
从容吗,是因为从容吗……
他想考的学校,是她所就读的学校。在这附近名声响亮的升学名校。
「因为是离家最近
的高中。」
这间学校可不是以这种任性想法就能就读的学校。绘子当时真的是拼老命努力念书才考上的,努力到脑袋都快融化了。
然而,他却如此从容。
「上高中之后,就找个社团参加吧。」
说出这种话的他,至今一直没有参加社团。与当时身为考生却是射箭社社员的绘子相比,用在课业的时间完全不一样。绘子国中时代的回忆(除了和他的回忆之外)几乎都是射箭社。刚开始的时候学长姐很厉害,同年级的学生们也逐渐进步,令绘子觉得只有自己慢在起跑点上,之后她就把课业抛到脑后……并且努力练习。在升上三年级的时候,她在众人的推荐之下担任主将,甚至打进全国大赛。
那段时光真的很开心,很美好,但绘子不想在升上高中之后继续练箭。
如愿以偿打进全国大赛时,绘子感觉到「啊啊,我就此满足了吗?」的这份心情,令她痛快无比。或许也因此……燃烧殆尽了吧。虽然社团朋友都说她这样太可惜了,然而在进入超级名校的现在,她自己都怀疑是否有余力参加社团了。光是课业就沉重得几乎应付不来。
明明知道绘子往昔与现在有多么辛苦——他却一派从容。一副从容的模样。从容到有剩的模样。总觉得不太甘心。你太从容罗。
……不过,或许也是无可奈何的。
绘子决定就读这间超级名校的契机——就是他。
当时还在念国三的绘子,选填的第一志愿是以她的学力构得上边的学校。所以有一次两人闲聊,绘子不经意询问他的志愿学校时,不禁大感惊讶。
「——真·的·吗?」
绘子问了两次。
那间学校,是超有名的升学名校耶……?
虽然知道他的成绩不错,没想到居然可以露出「这是理所当然吧,有什么问题吗?」这样的表情,随口就说出这种事情。
因为绘子是大他一年级的学姐,虽然会先成为高中生,所以绘子认为自己想必、当然、理所当然会和他就读同一问学校,但接下来想到的事情更令绘子惊讶。
「话说,我第一志愿填的是女校!」
我在搞什么?他当然是男生,不可能就读女校。不过对她而言,他就是如此「理所当然」的存在。感觉总是和他在一起,升学时也会顺其自然就读同一问学校。不对不对,我太自以为是了。
自从认识之后,几乎每天都会见面。自从他也就读相同的国中之后,即使是在学校,或是绘子社团活动结束之后,自然而然都会见到面。绘子也去过他家,他所养那只叫做小蓝的猫也和绘子很亲。然而即使和他的交情再好,要他一起就读女校实在强人所难,从绘子没有察觉到这一点来看……
是的,少根筋。宫崎绘子就是这样的人。
自己并没有这个意思。身边的人认为她是认真踏实的人,她自己是如此认为的。因为她在射箭社担任主将,也担任过班上的干部。
虽然这一点肯定没错,但朋友与同学都确实理解到绘子是个「认真踏实却少根筋」的人。
当然,他也一样。
如同她知道他的优点与缺点,他也一样知道她的优点与缺点。
即使如此,两人还是在一起。
她没有察觉其中的意义。没有察觉其中真正的意义。
直到今天为止。
「可是……为什么是现在……?」
绘子自己也搞不懂自己了。
为什么是今天?
至今应该也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吧?
明明如此,为什么至今才察觉?
「不妙。现在的我——变得好喜欢公太……!」
濑户公太。
比绘子小一岁,令绘子在意的那个家伙。
如今,坐在身旁。
♪
在那个时候,绘子的身高还比他高,功课也比他好。应该是这样没错……
不知何时,被他迎头赶上了。虽然有部分原因在于绘子的身高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不过他长高了。就算要他稍微注意一下这边的感受……应该也办不到吧。
「我原本一直只把他当成『弟弟』……」
问题就在这里。
绘子也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声的。不知何时长出智齿的时候,他大喊着「天啊,超恐怖的~」这种话,还说什么讨厌蛀牙。他爱踢足球,国小曾经加入当地足球少年队之类的团体,不过与学长大吵一架之后退出了,关于这件事,他也有在事后告诉绘子。
「不过,等到念国中之后再继续踢吧。」
他当时就像这样乐观以对。然而仔细想想,这些「大吵一架的学长们」也是当地的孩子,其中也有绘子的同班同学,他迟早会就读相同的国中,换句话说,那些学长会在国中的足球社。
「那就算了。踢起来不开心的足球,踢了也没意义。」
才国中一年级,就说着这种像是大人在说的话。
是的。自从认识他以来,他就和同世代的男生们不一样,隐约有种成熟的气息。并不是那种小大人的感觉,就像是自然而然非得如此,有时候会露出非常落寞的表情。
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绘子就有种「希望能为他做些事情」的想法。
同时,也察觉自己无能为力。
因为在他心中,一直……即使是现在,肯定也存在着「那个孩子」。
这件事,使得他比任何人来得早熟。
对他而言,「那个孩子」是「特别」的存在。
「——因为就像是我害死她的。」
他会说出这种话,并且再度露出哀伤的表情。
她的生死和他没有直接的关连性。只是种种巧合造成的不幸。然而对他来说,他失去了一名珍惜的、特别的,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这是事实。
他至今也对此感到悔恨,就像是背负着那个孩子的思念。
从他悲伤的表情就可以理解。
这总是令绘子感到难过。
绘子也曾经失去一位她所珍惜,有着特别份量的「姐姐」。
她总是尊敬,总是羡慕这位姐姐。可是当时因为一些小事而争吵,在没能来得及和好之前,绘子的姐姐就意外丧生。即使再怎么懊悔也太迟了,那时候的绘子第一次领悟到,逝去的光阴是无法挽回的。
他,应该也是如此。
两人都曾经失去无可取代的「宝物」。或许正因如此,他们才能相互理解,并且像这样一直相处在一起吧。
然而。
正因理解,所以迟迟踏不出那一步。使得绘子直到现在都没能察觉自己的「心意」。
不过,没察觉到自己心意的人,就只有绘子自己。无论是朋友还是同班同学,都知道绘子喜欢某个男生。绘子的心意就是如此满溢而出,想法完全被大家看透。
绘子一直认定自己只把他当成「弟弟」。
然而,终于察觉了。
就这么察觉了。
回想起来……
第一次单独和男生看电影或是出游的时候,这个男生都是他。换上浴衣参加祭典的回忆,前往泳池或海边的回忆,各种回忆里都有他的存在。
牵着绘子的手走在前面的人,总是他。
回想起来……
每当回想起一件事,内心就像是被戳了一下。
「真没想到朋友和同学们至今都没拿这件事消遣我……我居然……而且他年纪还比我小……」
不对。
刚开始,绘子的朋友与同学们也打算消遣她。
「慢着,他那样只像是我的『弟弟』……」
当时绘子如此坚持,却只有她自己没察觉到全身散发着喜欢他的力场,还露出娇羞的模样。这样的她使得众人逐渐感到怜悯,变得只以温柔的目光守护她的这份恋情。
不知道这件事的她,如今害羞地将五官挤成一团。
「好想现在就逃离这里……!」
内心的呐喊在左心房附近回荡,响起扑通扑通的声音。
……啊、不过这里是医院。而且自己正在候诊。
位于身旁的,是他。
好、好想逃走!逃不走。好想逃走。逃不走……!
进退维谷。
因为,他是担心受伤的我才带我来的。
绘子悄悄看向旁边。
「还没被叫到名字吗,都已经等这么久了……」
他看着等候室的时钟这么说着。
与其说是时间的问题,绘子觉得问题在于离家最近的医院不是小诊所,而是规模颇大的医院。来看病的人数差太多了。
「不过,找认识的医生比较好吧?」
他这么说。国中时加入射箭社的绘子,每次受伤都是来这间医院,所以值得信赖。虽然绘子明白这一点,但他太操心而且做法太强硬了。
不过,
对此……还是会觉得开心。
不过,
对此……还是会觉得落寞。
他对任何人都很温柔。
大概是因为曾经失去珍惜的人,使得他心
中出现「不想再失去任何人」的想法,并且驱使他这么做吧。
正因如此!
这件事,使得绘子非常吃味。
他,很温柔。
比起同世代的男生,成熟许多。
个性开朗,和他在一起很开心。
拥有强烈的责任感与正义感,而且没有达到烦人的程度。
功课好,运动细胞也优秀。
身高不矮,但也没有很高就是了。
至于脸蛋的话,也算是普普通通。(绘子的视点)
这样的家伙……
「——当然不可能不受女生欢迎吧……!」
说到弱点,就是他没有参加社团。
……慢着,这算弱点?
就读同样国中的时候当然如此,即使后来就读不同的学校,像是与绘子有约而稍微等候的短暂时间,绘子也看过他被女生告白,而且是好几次。
当时心跳加速或是嘴巴开阖说不出话来,那种复杂至极的情感,绘子认定和「看到别人不该看的东西」时的感觉相同。
老样子,自以为是的想法。
但,
然而,
可是,
只不过……!
这就是所谓的一种——「焦虑」。
要是有其他女生接近自己喜欢的男生,就会焦虑。
然而。
绘子早就知道了。
他心中的——特别的存在。
这使得绘子把自己的心意从内侧紧闭。即使这份心意总是外溢,甚至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感受得到。
他,有一名心上人。
一直一直都很喜欢的女孩。
然而,这名女孩化为了永恒。
所以对他而言,是永恒。
绘子很熟悉他的事情。
所以,绘子自认知道「那个孩子」在他心中的份量。
「……已经成为永恒的女孩,我怎么可能赢得了她……」
绘子低头轻声说着。原本明明不打算说出口,却不由得脱口而出。
「嗯?什么?」
他窥视绘子的脸想问个究竟。
#插图
视线相对了。
心脏用力跳了一下。
宛如会被他那双意志坚定的双眼吸进去。也因此,绘子再度过度意识到他的存在。
波噗~!
就像是听得到这种脱线的声音,绘子再度脸红了。
「你的脸是不是很红?该不会是因为受伤所以发烧了吧?」
忽然间,他露出担心的表情。
「不、不要紧的,只是……有点困……」
绘子尽可能假装平静,但完全没有效果。
想睡的时候会脸红吗?我这个借口太夸张了。
虽然他微微歪过头露出诧异的表情,但听到绘子反覆说着「我没事我没事」之后……
「是吗?」
即使无法接受,他还是移开视线看向前方了。接下来是短暂的沉默。
等候室里不只是绘子他们,还有其他多到令人不想数的人们,也因此不会被鸦雀无声的沉默搞得尴尬无比。周围持续传来嘈杂的声音,相对的,也是因为有这么多人,等候看病的时间才会拖这么久……
慢着。
这么说来,记得是要来诊疗我的手伤吧?刚才慌乱过头使绘子忘了这件事,但其实没有很痛就是了。总觉得……
应该……没有被发现吧?
内心有点动摇过度了。
因为从来没想过……
骗人。
我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一开始就喜欢了。
大骗子。
我并没有说谎。因为……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
我不知道,我不明白。因为……
「那个孩子」的存在太有份量了。他对任何人都很温柔,并不是只对我温柔。绘子自己是这么想的。今天,被他拉着手来到医院的途中,绘子莫名感到悲伤,感到懊悔,胸口一紧……感觉好难受。
结果……
「原来如此。原来,我喜欢他……」
不知何时被迫上的身高。绘子看着他的背影,如此心想。
并且察觉到了。
「那个孩子」的存在太有份量,使得他总是对任何人都很温柔。
并不是只对我温柔。
然而,只有我单方面喜欢他。
好懊悔。好悲伤。好难受。
而且,
好火大……!
唔哇,总觉得自己越来越生气了。
我明白这是我的自私,我的任性。可是,就只有我单方面喜欢他。
明明至今一直在一起。
明明总是在一起。
明明现在也在一起。
却不像是在一起的样子。
明明只要伸出手,就可以碰触得到。
明明心脏跳得这么快。
这个时候才察觉。事到如今才察觉。
搞什么。我在做什么啊?
火大。真的气死我了。
气我自己。
不知如何是好的心情,没能止息。
怎么样都无法抹灭的心意,无法冷却。
过于懦弱的自己,装模作样。
何必把自己弄成少女情怀的样子,振作一点吧。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原本应该已经道别的自己。
老是吃醋,把自己的无能推托给别人的自己。
最喜欢姐姐,却也最讨厌姐姐的自己。当时的自己。
尊敬姐姐,感觉像是被瞧不起,随时会讲出刺耳话语的懦弱自己。
明明已经和这样的自己永别了。
「喜欢上某人,就会变强。」
有人曾经这么说过!
完全没有。完全不是这样吧!
因为我变懦弱了!
啊啊啊~~~~~~~~~~~~~~~~~~~~~~!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唔啊~~~~~~~~~~~~!」
再也按捺不住了。明明是个胆小鬼,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已经放声呐喊了。
绘子怱然发出怪声站起来,不只是坐在身旁的他,等候室里的人几乎都睁大眼睛。
直到刚才依然嘈杂的气氛,在瞬间冻结。
「唔、喂,绘子,怎么了?扭伤的地方在痛吗?」
他露出慌张的样子,想拉住绘子的手让她坐下。但他想到绘子的手受伤,所以收回了自己的手。
小笨蛋!受伤的不是这只手啦!
绘子心中的小恶魔发出「呀哈哈哈,」的声音,放声大笑到无谓的程度。
明明是个胆小鬼,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引人注目?
绘子试着说服自己,但没有效果。
因为,无论是懦弱的一面或是恶魔的一面,都是自己的其中一面。
绘子生气得无以复加。
对漫不经心坐在身旁的他生气。更令绘子生气的,是察觉到喜欢这样的他,却什么事都做不到的自己。
「——超火大的!」
「好痛!」
绘子使劲拍打他的脑袋。
这么说来……
之前好像也曾经像这样打他?当时明明还觉得他只是个「嚣张的小鬼」而已。
然而现在……
我到底有多么喜欢他啊?
我到底有多么少女啊?
我到底有多么丢脸啊!
「咕哇!」
「好痛!慢着、绘子!你的伤!不会痛吗!还有,别发出怪声音……」
「少罗唆,当然会痛!可是不管了!唔叽~!」
啪啪啪,绘子以受伤的左手拍他的脑袋。
话说,好痛。肯定会痛的。
左手,还有内心都在痛,一阵阵的刺痛。
懦弱的小恶魔自己正笑着掉眼泪。一阵阵的刺痛。
虽然大家都在看,虽然他感到困扰,但是不管了!
「——宫崎小姐,宫崎绘子小姐,请进诊疗室。」
该说来得正巧还是来得正不巧?终于轮到绘子看诊了。等候室传来唱名的声音。
话说,要是这时候喊着「来了来了」进入诊疗室,等侯室里的人们都会知道我的名字吧?
不就会这样吗?这样不会丢脸吗?
「有够丢脸的!」
最后,稍微用比较强的力道拍打他的头。
当然是用左手。
一阵阵的,
刺痛。
「真是的,打够了吧!去吧,快去吧,绘子。」
「不用你说我也会去,去就行了吧!」
绘子像是小学女生一样嘟嘴说着。
不过,绘子在最后发出「哇~」的声音,把他梳成旁分要帅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接着才从等候室的沙发起身。
他大概以为绘子是因为硬被带来医院而生气吧。
「……迟钝……!」
从等候室前往诊
疗室的途中,绘子轻声说着。
不过,真正迟钝的人是自己。她直到刚才都没有察觉到深锁在心中的「心意」,一直假装没有察觉。
应该在当时道别的,懦弱的自己。
应该一直留在另一头的,懦弱的自己。
然而这个自己却喊着「哈罗~哈罗~」,挥着手看向这里。
我一直陪在你身边。
曾经,他朝着懦弱的自己伸出手。
「懦弱也无妨的。」
他似乎这么说着。所以,绘子握住了他的手。
然而……
「那个家伙,无论对谁都这么温柔……!」
明白他并非只对自己温柔的时候,那股复杂的情绪。
复杂。以谎言隐瞒了。
因为,我是大他一岁的姐姐耶?
火大。明明比我小。
不要对我这么好。你并不是别有居心吧?
因为,我是姐姐。
「啊~我受够了!」
稍微以大一点的声音这么一喊,凑巧在走廊擦身而过的老爷爷吓得颤抖了一下。
「……啊、不好意思……」
原本变大的「心意」,发出「咻~」的声音萎缩了,就像气球一样逐渐变小。我也想就这么变小消失。
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像是后悔与羞耻之类的。
「……呼啊。」
难为情的浅呼吸。
回响起来了。原来我一直是个胆小鬼。
不喜欢这样的自己,讨厌这样的自己,憧憬着与自己完全相反的「姐姐」。
嫉妒她,羡慕她。
姐姐拥有梦想,而且实现了,然而却过世了。
明明最喜欢姐姐,却对姐姐说最讨厌她,就这么没有解开误会。
在这个时候——
有他在。有他陪在身旁。
坚强,成熟,嚣张,温柔,不过似乎很寂寞,很哀伤。
绘子觉得他某方面和自己很像。
他似乎看得见一些无形的东西,也因此,他曾经见过绘子姐姐的灵魂。
「嗯?咦?好像不是这样?」
绘子发现回忆里的这一幕不太对劲。感觉像是忘了某个东西。
「好在意……」
是什么?是什么?
他似乎并不是打从出生以来,就看得见灵异的东西。他说总有一天会再也看不到,不过这是谁对他说的?
咦?我忘记某件重要的事情了。
可是,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回想起来?回想起来就行了吗?回想什么?慢着,是谁……?」
刚才,似乎听到了某人的「声音」。
听起来非常成熟,却有些稚嫩的神秘声音。
绘子环视四周,然而只看到刚才被吓到的那位老爷爷背影,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
「幻听……?」
写着诊疗室三个字的门牌,已经映入绘子的眼中了。
「……哎,算了。」
总之,赶快给医生诊疗,赶快回去吧。
不过他还在等,所以还得回等候室一趟。
「……好、好尴尬……」
虽然这么说,但都是自作自受。无可奈何。
「唉~……」
叹气。再度与讨厌的自己相遇了。
即使是这种事情,总有一天也会成为回忆吗?要是到时候能笑着说「这是美好的回忆」,而且他会露出笑容点头回应,那该有多好。
「……啊啊,我的少女情怀真是多到有剩……」
差点又要再度叹气,绘子硬是把这口气吞了回去。
每次叹气,幸福就会逃走。
「姐姐……你不成材的妹妹,又让一份幸福溜走了……开玩笑的。」
绘子说完之后,朝着诊疗室的门把伸出手。
————铃。
宛如在远方,又宛如在耳朵深处响起的铃声。
「啊!」
接着,绘子回想起来了。
「是什么状况……记得,是在那个时候。能够再度见到姐姐的那个时候……」
夜晚的学校,教室里。淡淡的光芒,萤火虫之光。
无数的愿望,以及结束的光辉。
光,如此美丽。
光,如此梦幻。
差点令人忘了呼吸。
那天。
他曾经说过。
自己成为特异体质的原因。
能够让绘子和过世的姐姐再见一次面的原因。
那就是,宛如纯白花朵的——
————铃。
又听见铃声了。
宛如耳鸣的声音。
「——要找到……?找到什么?」
某人如此说着。
温柔又神秘的声音。
「是谁……?」
绘子打开了门。
一瞬间,眼前被光芒笼罩。也有可能是意识远离而变得一片纯白。
绘子打开了写着诊疗室的门。
确实,应该是这样才对。她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
「——咦……?」
又来到等候室了。
或许是因为沉浸于思绪之中,才会心不在焉又走回来的。
「不过,好奇怪……我明明记得有打开诊疗室的门……」
绘子歪过脑袋,并且不经意转身看向自己刚走的这条路。
「…………啊?」
然而在绘子的身后,别说是诊疗室了,只有一扇写着「库房」的门。
「…………喔?」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嘴巴发出这种只有母音的声音?
绘子再度歪过脑袋,重新转回正面。
大概是多心吧,等候室的人们似乎在看这里。怎么会这样?
疑问。然而绘子不可能察觉到答案。该不会,自己刚才是从库房走出来吧?
哎,不管了。总之赶快回去诊疗室那边吧,要是这副模样被他看见,可就丢脸了。
「啊、但他不在。」
不过等候室没有他的身影。是去洗手间吗?
这样刚好。那就趁机回头吧……如此心想的绘子,与刚才一样动身前往诊疗室。她轻盈转过身去。
「……咦……?」
然而应该通往诊疗室的通道不见了。她应该才刚走过,然后绕回这个等候室才对。
「……这边是库房……所以,那边是诊疗室……啊……——没有……」
诊疗室不见了。
此时的绘子,终于察觉自己面临的状况多么严重了。
自己到底恍惚到什么程度?
「是……是因为睡眠不足吗~~~~——可、可是我昨天睡了十个小时……」
难道说,我真的就像朋友与同学们讲的一样……少根筋?
或许真的少根筋吧,但与现在的状况无关。
绘子在偶然之间,来到「医院」。
心意在偶然之间满溢而出,在偶然之间回想起来。
在偶然之间,正要回想起那个——纯白的存在。只是如此而已。
偶然之间,各种巧合构成的共时性。
即使如此,绘子还是来到这里了。
沿着指引的光芒前进。
♪
「等一下……!」
绘子甚至忘了这里是医院,啪哒啪哒三步并作两步,在应该通往诊疗室的通道上奔跑。
然而,两侧什么都没有。就只有墙壁。
什么?怎么回事?
可是,直到刚才……,
「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冷、冷静下来!我要冷静!」
或许只是搞错通往诊疗室的路,才会来到不一样的地方。
「………………这怎么可能……」
因为这间医院的外科,就只有一间等候室,正因如此,室内空间才会那么宽广。
既然这样,现在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哪里?
还会是哪里,当然是医院啊!
看,那里……写着医院的名字……
「…………——!」
如果只是看错就好了。然而……
「……不一样……」
绘子感觉得到身体逐渐失去力气。
医院的名字不一样。
等候室墙上张贴的医院名称,与绘子直到刚才所在的医院,被他拉着手前来的医院名称不一样。坐在沙发上候诊的人们似乎也不一样。
背上缓缓冒出令人不自在的汗水。
「公太……」
绘子下意识呼唤着他的名字。她的心中充斥着不安的情绪。
「公太……!」
然而,没听到他的回应。
也没看到他。
怎么回事?
现在是什么状况?
等候室的构造也不同,空间比刚才还要大,候诊的人们所坐的沙发也不同。
「椅……椅背……?」
沙发有椅背。直到刚才,沙发都没有椅背。
环视四周……
他不在这里。
待在这里的人们,也都是不一样的人。
「等、等一下……!」
绘子感到不安,感到害怕,因而跑向出口。
只要走到户外,就可以看到医院的外观,肯定也看得见熟悉的景色。如果没有的话就麻烦了。
绘子快步奔跑之后,随即就看见出口了。
然而,有一种心脏被紧紧揪住的讨厌感觉。
并不是直到刚才那个,一如往常熟悉的医院大门……
目前位于绘子视界的出口,是门板宛如镜子,有着银色外框的双重自动门。
原本应该只是一扇普通的玻璃自动门,加上一扇手动的玻璃门才对。
「什、什么时候改建的?」
绘子下意识将视线移向各处,并且站到自动门前面。
嗡……
门发出细微得勉强听得见的声音打开。
心脏跳得好快,就像是被这样的节奏催促,绘子冲向门的另一头。
她紧闭眼睛,并且再度打开之后,一如往常的熟悉景色——
「并没有……」
完全不是。
取而代之的,不对,也不知道是否能算是取而代之,眼前再度出现某种无法理解的状况。目光相对了。
「……有、有什么事……?」
对方非常困扰,声音都变尖了。
眼前有两个人。
一男一女。
首先开口的,是男性。
两人都受到了惊吓。
接着……
「喂,你不是说过不会有人来吗……!」
「应该不会的,我还上锁了……!」
两人压低声音起了一些口角。
这边也一样吓了一跳。在你们争吵之前,请麻烦说明一下。
为什么?明明是穿过出口的自动门……
「——卿卿我我的笨蛋情侣……?」
看来,这里似乎是医院的个人房。
然而,一名看起来实在很健康的男性,与一名应该是跷班,护士服有些不整的女性交缠在一起……接下来就请客倌们自行想像……不对,总而言之……
「你们在亲热……!」
绘子伸手笔直指着,并交互看着这对卿卿我我的笨蛋情侣。
「话说,你是谁啊!」
仔细一看,留着叛逆金发还穿着刺绣夹克的这名男性,以卷舌的腔调大吼着。
绘子吓得缩起身体,并且后退一步。
「滚出去!」
男性如此怒斥。
我、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事!
「对、对、对、对不起!」
但绘子深深低下头,维持着这个姿势后退,结果……
「好痛!」
屁股撞到房门了。虽然反射性地喊了一声痛,但其实没那么痛。想要赶快离开这里的心情更胜于痛楚。
绘子慌张把手伸向身后寻找门把,在这段期间也频频喊着「抱歉」与「对不起」。
「喔哇——喝!」
总算传来门把的触感之后,以扭伤的左手开门。门随着轻微的痛楚打开了。绘子跌跌撞撞来到门外——
「………………是哪里……?」
她的眼前,
又是一个陌生的场所。
♪
说实话——
虽然这并不是只以「不可思议」就能解释的现象,不过这种「神奇的体验」,对于绘子而言并非第一次。回忆当时,是国中一年级的夏天。
宫崎绘子的姐姐过世了。
姐姐很喜欢小孩子,想成为小学老师的梦想,明明才实现不久的说。
刚好就在这个时候,绘子姐姐任职的学校,开始出现这个传闻。
「看到鬼了。」
姐姐学校的学生们,在夜晚潜入学校试胆,当时有人说他「看到鬼了」。或许这是避免别人发现自己在害怕而撒的谎,也可能是真的看见鬼。结果绘子并不知道真相。
如果解释成时机不巧,那就没什么好讲的了。孩子们总是喜欢妖魔鬼怪之类的灵异话题,而且将其当成一种乐趣。即使是怕鬼的绘子,也曾经和朋友聊过灵异话题。
这是——对于往生者的一种侮辱。虽然对方并没有这种意思,但还是会令绘子如此认为。
因为他们口中的「鬼」,不知何时变成了绘子的姐姐。
孩子们反覆在晚上潜入学校,把试胆活动当成一种游戏。不久之后,不只是这间学校的孩子,连隔壁学区的孩子们都来了。
即使大人们禁止他们玩试胆游戏,反而令孩子们更戚兴趣,成为火上加油的状态。
只是因为传闻与现状结合在一起,众人就认定学校里的鬼是绘子的姐姐。
「喜欢孩子并且那么努力的姐姐,居然被嘲笑到那种程度……!」
生气的绘子,曾经想过要修理那些孩子一顿。即使这么说,国一女生只凭自己之力能做的事情相当有限。
「要是让他们看到真正的鬼,他们就会吓得不敢再来试胆吧?」
绘子决定自己装鬼,吓唬那些前来试胆的孩子们。
绘子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了「他」。
他——濑户公太这名少年,给人的感觉与其他孩子们不同。
成熟,有些落寞,表情一角令人感觉到忧愁。
就某方面来说和自己很像。绘子如此心想。
他似乎是被朋友硬拉过来的,还说「我并不喜欢试胆」。他认为,这就像是在嘲笑往生者。
他,也和绘子一样。
失去了珍惜的人。
如果是这个孩子,说不定就能够了解我。何况,他似乎——看得见某些无形的东西。
绘子强行请他提供协助。要证明在学校出没的鬼,并不是绘子最喜欢的姐姐。
既然他看得见鬼,肯定看得出学校的鬼不是姐姐。
可是,如果真的是姐姐——
绘子或许就能说出想说的话了。「对不起」。
后来,绘子和他一起在夜晚潜入学校。当时他拉着绘子的手带路。虽然是「好像……是这里」这样的迟疑态度,但他拉着绘子前进的左手很值得依靠,绘子至今依然清晰记得。
或许是从那时候开始吧。或许在当时,就稍微有点喜欢他了……
这方面暂且不提。
后来的绘子——得以和姐姐重逢了。
重逢的地点,与孩子们看到鬼的地点完全不同,因此以结果来说,孩子们看见的鬼是否是姐姐,至今依然不得而知。
然而,他说了「应该是不同的人。因为那个——『白色的家伙』说,现在才要把你的姐姐带来」这样的话。
所以,总之,绘子决定相信他的说法。相信孩子们看见的并非姐姐。
后来照他所说,那个白色的家伙,似乎是担任「死神」的纯白女孩。因为没听过什么纯白的死神,所以或许是类似「天使」的存在。
因为这名纯白的女孩,使得他成为看得见无形事物的体质。虽然并不是作为赔礼,但这名女孩让绘子与姐姐重逢了。
绘子打从心底想要道谢。
终于说出「对不起」了。
总算能传达「我好喜欢你」这句话了。
明明很喜欢很尊敬,又羡慕又嫉妒,却因为小小的口角,对姐姐说出「你消失算了」这么过分的话语。
而且,没想到真的过世了。
每天都在后悔。会阻止孩子们进行试胆活动,也是基于这样的罪恶感。
即使如此,姐姐在最后还是对她说了。
虽然听不到声音,但确实听到了。
绘子说出「我最喜欢你了」这句话之后,
姐姐回以「谢谢你,姐姐也是喔」这样的答案。
从那之后,已经三年了。
绘子和他一直在一起。
上次听他提到那个「纯白的女孩」,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忘了。
回想不起来。
「死神」
「很像天使」
「纯白的女孩」
只有这些关键字,像是从心中被挖走失去似的。
然而,为什么——
「为什么会怱然回想起来……?」
绘子愣愣伫立在原地。
眼前所见,是陌生场所的陌生光景。
她大致明白了。
诡异的状况。
不可思议的现象。
看来从刚才开始,只要绘子打开一扇门,就会从这个地方移动到完全不同的地方。
「总觉得……好像猫型机器人的便利道具……」
不过,只有一点未曾改变。
「一直都在医院里面耶……」
既然每次开门都会移动到不同的地方,绘子认为只要一直开门,或许就能到户外。
太天真了。
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的空间移动了……
然而,她总是在医院里。虽然不知道是否都在同一间医院,但无论来到哪里,都是类似医院内部的地方。
而且未曾到过相同的场所。
「…
…呼~……」
稍微做个深呼吸。
目前绘子完全放松肩膀力气所坐的沙发,也是与刚开始回到的等候室不同的沙发。这是大约三坪大的房间,有一张桌子。桌子中央摆满零食,周围有五张椅子。距离入口最远的地方,就是绘子所坐的双人沙发。
大概是这间医院的职员休息室之类的吧。
得趁别人进来之前离开房间才行。
「……完全就是个可疑人物……何况身上是制服……」
绘子这么说着并抬起头来,让身体靠在沙发的靠背上,拿起一颗刚才从桌上取来的巧克力送进口中。
巧克力很快被舌头的温度融化,甜味在口中扩散开来。
「啊啊,被治愈了……巧克力是无敌的……」
自言自语。
好空虚。
好难过。
好害怕。
「……公太……」
果然,还是会下意识呼唤他的名字。或许公太现在就会打开那扇门,并且说出「绘子,你在做什么?」这种话救她离开。
即使如此心想……
「那个家伙完全没出现……公太在搞什么……」
恶言相向。
好空虚。
好难过。
好孤单。
瞒骗自己。
难道说,将会一直处于这样的状况?
一种无能为力的心情,在胃部附近不断翻搅。
糟透了。
「公太。」
即使呼唤名字,会回应的他也不在这里。
明明总是在一起。
绘子从口袋取出手机。从刚才她就试过,无论电话或简讯都没有用。拨号之后虽然有铃声,却没人接听。简讯虽然有寄出去,却不知道有没有寄到。
他在哪里?
我在哪里?
啊啊,早知道会这样的话,就应该给他看的。
之前在朋友的怂恿之下,首次尝试的脚趾彩绘。
画的是不适合自己的可爱蝴蝶花样,令绘子感到不好意思,所以没有给他看。
「不给你看!」
当时不应该这么说的。
自己总是在后悔。总是受到他的拯救,受到他的协助。
我曾经做过什么?我能做些什么?
糟透了。
发呆一会儿之后,直到刚才都没想起来的话语,像是某种关键字一样浮现在脑海。
「……纯白的女孩……死神……天使……」
将第二颗巧克力放在舌头上。
融化,渗透。
温柔的滋味。
「好想干脆淹没在巧克力之海……」
到时候,他应该会跳进海里救我吧。
「我啊……真像个小女人……不对,既然我是女生,当个小女人也无妨吧……?」
一点都无所谓。
「在这里做这种事,也没办法解决任何问题……」
绘子移动着变得沉重的身体,吆喝一声之后从沙发起身。
接着她以右手抓住门把扭动手腕。发出了一个喀喳的声音。这次会通往哪里?
向前踏出一步。前往另一头。
「…………唔……」
光芒射入眼中,使得她转过头去。又是第一次来到的地方。明亮的光线从大大的玻璃窗射入。转头环视,两侧都是长长的走廊。转身向后一看,挂着「〇〇〇号房」这种牌子的房间排列在走廊上。
「二〇三号房?这里……是病房吗……?」
锁住的房间相连到远方,久违来到这种开放的空间了。说不定这里有通往户外的地方,稍微找一下吧。
如此心想的绘子,转头张望着两侧。
————铃。
「…………慢着,这是什么……——兔、兔子?」
那里,有一只兔子蹦蹦跳跳的。
♪
走廊上,某个蹦蹦跳跳的物体映入眼帘。
绘子原本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然而……
「是兔子……!应该吧!」
距离绘子所站位置只有几公尺远之处,有一只长耳朵下垂的纯白兔子蹦蹦跳跳的。
「开玩笑……」
……的吧?
「为什么医院里——会有类似兔子的,应该说,怎么会有动物?」
大概是听到绘子惊讶的声音吧,像是兔子的生物停止动作转向这里。
「呜咕?」
它歪过脑袋,以红通通的眼睛笔直凝视绘子。
「…………啊!」
四目相对,趁着绘子犹豫「抓住比较好吗?」「还是找医院里的相关人士过来比较好?」的时候,红色眼睛的小兔子再度跳走了。
「等、等一下!」
绘子追在红色眼睛的小兔子身后。
即使叫兔子等一下,但它听得懂吗?何况,追到它之后要做什么?
兔子的速度挺快的,就这么蹦蹦跳跳往前进。好像追得到却追不到。
要是有人看到这一幕,肯定又会被当成奇怪的女生了。在医院追着兔子狂奔,身穿制服的女高中生。
或许看制服就会被认出是哪间学校的学生。因为绘子就读的高中,是在当地很有名的升学名校。好丢脸。
然而——
前提是这间医院位于绘子认识的城市里。至少绘子没有来过这里,也没有听过这间医院的名字。
说真的,这里是哪里?
「啊~真是的!跑得真快!」
蹦蹦跳跳。这只红色眼睛的小兔子奔跑的路线,居然开始怱左怱右了!
是想和绘子玩?还是在捉弄绘子?
「怎样都无所谓啦!再这样下去会被别人看到的……!」
幸好不知为何,病房走廊上没有其他前来探望的人,就只有绘子一个人。目前依然处于独自喧闹的状态。然而迟早会……
「那么——喝啊~!」
现在就是机会。如此心想的绘子往前一扑,想顺势抱住兔子。然而…,
「咕!」
兔子叫了一声之后轻松闪躲了。
而且还跳到绘子的头上,纵身一跃。
「把……把我当跳台~?」
这真是,有够丢脸……
绘子环视四周,担心是否有人看到这一幕。
还是没人。
「太好了……呼~……」
「咕~」
兔子在绘子的身旁跳来跳去。
它在玩。在逗弄绘子。
「算了……不管你了。其实我没空陪你做这种事……」
虽然有兔子……但身边为什么不是那个应该存在的人,而是兔子?
「这是谁养的……可是,这里是医院吧?」
排列着病房的走廊。
灿烂的光线从窗户射入。
因为过于耀眼,使得绘子瞬间眯细眼睛——并且察觉了。
「等一下……!现在几点?」
她再度看向窗外。仔细观察。
太阳高挂在天空。
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在绘子来到医院的时候,应该已经四点了。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反覆从这扇门移动到另一扇门,感觉肯定经过了一个小时。
然而窗外的太阳,位于正午时分的高度。
「不会吧……!」
绘子看向自己左手的手表……
「没戴!」
对喔,因为体育课的时候扭到左手,所以就这么取下手表了……
「那么……」
绘子打开手机。不过,为什么刚才没有察觉?液晶萤幕上的电子时钟,只显示着「00:00」并不断闪烁。
「这是怎样……」
诡异。
果然不对劲。
太诡异了。
「……这是什么状况……」
玻璃窗外。
太阳高挂,看得见紫色的光。
夏日的太阳。
移动视线,看向旁边的窗户。
从那里看见的景色,是雨天。
微暗的天空。
再度移动视线。
旁边再旁边的窗户。
窗外下着雪。
「……现在是十一月吧?或许……有可能下雪……但不是夏天吧……」
专注聆听,可以听见窗外响起「唧~唧~……」的刺耳蝉鸣。
窗外。
下着雪,下着雨,蝉在合唱。
啊啊,原来如此。
这是一场梦。
所以才会一直发生这种奇怪的事情。
没错,就是这样。肯定—
「…………好痛……」
绘子狠狠以右手打向自己的右脸颊。
好痛。
这,
「不是梦……」
既然这样,是什么?
这是什么状况?
————铃。
在远方,在耳朵深处,响起了某个声音。
视线落到下方。
红色眼睛的兔子正看着这里。
轻盈一跳。接着再度沿着走廊
,蹦蹦跳跳前进着。
「是要我跟过去……?」
有这种感觉。
绘子摇晃着踏出一步。她只能这么做了。
兔子就这么跳了好一阵子,沿着颇为漫长的医院走廊前进。
接着……
「这里?」
兔子在某间病房前面停止,抬头以红色的眼睛看向绘子。
那里是与其他病房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牌子上,没有写名字。」
应该说,无法解读。
记载着病房编号与房内患者姓名的牌子,呈现歪歪扭扭的状况。
并不是纸张或报纸被揉成一团的那种物理损伤,看起来比较像是电脑图片不完整,或是电视萤幕坏掉而无法显示的状态。
整个空间只有那个部份扭曲,并且不断变形。
「……」
已经不会感到惊讶了。这间病房里面有什么东西?存在着「谁」?绘子感觉非得要确认才行。
「是吗?」
她询问着脚边的红眼兔子。
不过兔子没有回应,只是一直凝视着绘子。
「……我要开门。」
虽然说出这句话,身体却颇为不听使唤。
「一定要打开……」
就像是朗诵台词一样,再度说出口。
不过,或许只是又通往其他的地方而已。
即使如此,还是要前进。
无论经过多久,都会是这个状况。
她不要这样。
这样会见不到他。
「公太……」
绘子轻声说着他的名字。感觉胸口冒出一股暖意。
「好!」
绘子下定决心,握住这间病房的门把。
「毕竟这样的话,连厕所都上不了。」
说出这种玩笑话,将害怕又胆小的自己隐藏起来。
接着,以重复许多次的动作转动右手。门发出喀喳的声音微微打开。
绘子推开了门。
————铃。
「咦?纯白的女孩?」
只有短短的一瞬间。
比眨眼还短暂的时间。
打开的门后,有一张床。
在床上,一名黑色长发的少女坐起上半身,眺望着窗外。
虽然只看得到她的侧脸,但表情似乎很哀伤。
透过薄薄的窗帘,淡淡的光芒照亮病房。
被光芒笼罩的女孩全身纯白,宛如……
「——好像天使。」
绘子如此心想。并且在同时,回想起「纯白女孩」的事情。
绘子没看过,也没见过。
不过,从他口中听到的神秘纯白女孩,与床上的少女身影重叠了。
这一幕在刹那之间,在转瞬之间,改变了。
就在绘子以为意识即将远离,眼前的一切变白消失的时候……
「哇啊啊啊啊啊啊!」
响起一名男性的声音。
声音就在旁边,就像是惨叫声一样。
「你是谁啊!忽然闯进这里!」
一名完全不认识的男性看着绘子,并且瞪大了眼睛。
年纪相差很多。大概二十五岁左右?
虽然有种轻浮的感觉,但是挺帅的。
「啊、什么事?」
绘子展露出非常脱线的声音和表情,她完全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相对的,这名男性说道:
「这里是男厕耶?」
绘子就只能愣在原地。
与原本她所在的等候室有段距离的……厕所。
而且,是男厕。
拜托。
希望这是一场梦。
♪
就在宫崎绘子打开那扇门的同一时间。
出现这种奇怪现象的医院里,有一名少女。
这名留着羽毛剪短发的娇小少女,站在绘子打开的病房前面,轻声说着。
「……这里是,梦的世界……」
和当时一样。
迷失而来。
「要清醒的条件,尚未齐全。不过,『思念的片段』肯定存在……」
少女轻声说着。
接着,
羽毛剪短发的少女,打开了旁边的一扇门——与绘子开启的门不同的另一扇门。
啪咚。
这扇门再度紧闭。
少女,消失了。
Starline, Stardust, Starry Star's Pedicure (echo part.3) -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