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长夜短的夏日黄昏已近,西倾的太阳光芒开始减弱,天空中的蓝色也越来越深.因为树丛滤去了大部分的天光,苍郁的森林里显得比实际时间更暗。
草上的水气和地面盘根错结的大树根,让树林里行走闲难。
「真是受不了.怎么会遇上这种事」
「真的是.」
莉莉亚和特雷兹正在林中艰卒地走着。
越走越热,所以两人都把连身裤褪到腰际,把上半身部分绑在腰上以便行动。莉莉亚卷起白衬衫的袖子。领口也稍微敞开了些。她将飞机上拿来的两个布包迭在一起,扛在背后.
特雷兹的上半身穿着白色圆领衫,腰包系在连身裤外面,让装有手枪的包包挂在身前。二件皮制的飞行夹克被他组合成一个里面装了飞行帽和手套的临时登山包,并利用袖子作成背带。
「森林里好难走,又闷热,虫子又多」
莉莉亚嘴里埋怨个不停。
「就是说啊。」
走在她身后约三公尺之处的特雷兹,一脸泰然地接口同意道。
两人从水上飞机的残骸处沿湖岸往右走到现在,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换言之,他们正在往东的方向前进。固然避开树林,从湖边的浅滩前进会较好走.但若被刚才的战斗机发现,只怕没地方可逃,所以他们躲进林中,走在向左便看得见湖岸的地方。
没过多久,特雷兹瞄了手表一眼说道:
「我们休息吧。」
「啊?我还能走。」
「还是需要定时休息,因为我们说不定要走很久。」
特雷兹随便选了一棵树,确定没有虫子后才在它的树根上坐下。他没卸下夹克登山包,就这么靠在树干上休息起来。莉莉亚也选了一棵树,抬脚踢掉几棵蕨类植物后,便面对着特雷兹坐下,把腿伸直。
接着,她从布包里拿出一个长约二十公分、直径十公分左右的金属制水壶。捧着沉甸甸的圆筒,她又嘀咕起来:
「就是这个好重。」
「我想也是,不过这很重要。」
说着,特雷兹把手伸出去,莉莉亚便抛出水壶。水壶飞过二公尺左右的半空,落在特雷兹的手上。
水壶的上半部是个盖子般的小杯,拔开之后出现一个小塞子。特雷兹转开塞子,闻了闻里面的味道,这才将里面的水倒在杯里那是清水。
「应该没问题。了不起啊,马泰欧先生。虽然没客人,他还是会定期检查这些东西呢。」
听到特雷兹这么说,本来要拿出另一个水壶的莉莉亚停下了动作,她瞪着特雷兹:
「我一定要让那家伙判重刑。要是上了法庭,你一定也要这么说!」
「悉听尊便。」
特雷兹将一杯水分成好几次慢慢暍下,只像是润润喉咙,然后他叫莉莉亚别喝太多。莉莉亚却没好气的凶了他一句:
「我知道啦!」
说完,她也一样小口小口地喝水。
关好水壶,两人这才让四肢休息。莉莉亚仰头看了一会儿树梢。
「我问你」
她忽然向闭目养神的特雷兹问道。
「那架战斗机故意打坏水上飞机,为什么?」
特雷兹睁开眼睛.
「这个嘛,一定是为了剥夺我们的行动力嘛。」
「所以呢?」
「意思就是,对方不希望我们跑去哪儿向别人报告。或许也想杀害我们,但他们应该没看见我们藏在森林里。之所以没降落下来追杀我们,嗯,可能是没时间,或是知道我们有枪话说回来,原来低空飞行真的会让人无法察觉引擎声呢!领教了。」
「你还有心情想这个」
「还有一点」
「什么?」
「飞来扫射的是刚才的那两架,也有可能三架都来了,只是从枪声听不出来。换句话说,那个杀人飞行员的同伙也跟他一样发神经。我们要告的坏人变多了哦。」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嘛?」
面对莉莉亚的质问,特雷兹耸耸肩。
「不怎么办。只能继续走,走到有人的地方再说。不过天晓得我们还要走几天。」
「好啊,不管多久,我都非要走到不可。」
「很好,就是这样。不过现在要休息。」
特雷兹说完,便又闭上了眼睛。
***
「梅莉儿」
「有。母后,我在这里。」
听见有人喊自己,梅莉儿便高声应道.机库中停着一架全长约十公尺的小型复翼机,身穿连身工作服的梅莉儿正坐在机上的驾驶座里,低着头不知在忙什么。将近五十公尺长的宽广机库中只停了这架小飞机,因而显得十分空旷。机库旁好几道铁卷门都拉了下来,天花板上的照明也没有全开,只开了足够照亮这架窄体机的几盏。
「噢,原来你还在这儿呀。」
她的母亲菲欧娜走到飞机旁。
「什么事,母后?」
梅莉儿从驾驶座探出头来,见菲欧娜抬头望着自己。
「要开饭啰。」
「咦?这么晚了?」
梅莉儿望向机库后方的一个小窗,隔着毛玻璃,外面已是一片晚霞如火。
「好吧,又做不完了」
她咕哝着拎起装了手电筒和工具的布袋,爬出驾驶座,攀到机身下缘的主翼连接处,再跳到地板上。
「走,吃饭吃饭。等我洗手一下。」
梅莉儿跑向墙边的水槽,脱去厚棉手套,在油污的手上抹肥皂,然后一面搓起泡,一面和等在身后的菲欧娜闲聊:
「特雷兹现在应该在饭店里穷紧张吧?不过,我觉得他不可能在旅行结束后,就把那女孩带回来的。」
「啊唷?梅莉儿,万一他真的带回来了怎么办?」
「这个嘛」
梅莉儿以水龙头流出的水冲去泡泡。一面想。
「怎么样?」
菲欧娜又问。梅莉儿关上水龙头答道:
「那实在太不可能了,所以我根本想象不出来。」
就在这位双胞姐姐狠狠看扁自己的弟弟时
「这下子恐怕要露营啰?」
特雷兹正在幽暗的森林中.他走到树林边缘探天色,只见太阳早已西沉,水平线上的天生熏染成一片深蓝。至于被森林遮住的东方天边.则已在初升的满月照耀下显出苍白夜影。
他尽可能地向东方看,努力朝拉奇卡或卜连镇的方向张望,但在这华灯初上的时刻,却看不见一丁点灯光。
「王八蛋睡不到那间饭店的豪华套房了」
一旁的莉莉亚靠在树上,嘴里嘟啧着今天已骂过数十次的粗话。
特雷兹便安慰她道:
「想住饭店随时都能住,等马泰欧先生的事情处理完,我们再来一趟吧。」
「啊,我都忘了对哦,那件事比较重要!我是笨蛋。」
说着.莉莉亚用右手连连敲自己的脑袋,看得特雷兹一脸莫名。特雷兹又说:
「还好现在是夏天,晚上不至于冻死人。离湖又这么近,也不缺水。而且既然在森林里,挖个洞来生火应该也不会被外面看见吧。」
「那还好,不过我还有力气,我们再多走一点吧!」
「可是趁天黑之前找到安全的住处,是露营的基本原则耶。」
「那是有帐蓬可搭的时候吧?既然我们顶多只能穿着夹克露宿。睡哪里还不都一样?月亮这么大,我们只要沿着湖岸走就好了,不是吗?」
莉莉亚说道。的确,在又大又圆的月亮升起后。月光足够照亮他们脚边的路。
「也是啦。」
「那就继续走吧,就这么决定了!搞不好一会儿就看见城镇的灯光,到时就有精神了。我走前面。你跟好哦。」
神气十足地说完这番话,莉莉亚便迈步走去。
「遵命。」
特雷兹决定不再反驳,乖乖跟着她走。
「那我开动啰,今天的菜看起来也好好吃哦。」
在伊库司皇宫那极其简朴的饭厅里,正当梅莉儿在父母亲等待的饭桌旁坐下,看着锅里热腾腾的起司浓汤如是说时
「还要走吗?」
「要啊。」
特雷兹和莉莉亚正在托尔卡西亚的库梧尔兹海边一个劲儿的走路。走在湖岸的狭窄沙滩上,
头顶着苍白的月光,脚下的每一步都半陷进沙里。
「怎么?你不行啦?」
莉莉亚看着特雷兹停下轻快的脚步。
「毕竟是有点累了,不过还好。」
特雷兹答道。
「那不然你是怎么了?」
「嗯?哦,我是想说.你看湖好漂亮哦.」
特雷兹转头往左边看去,只见水面在月光下波光粼粼,远方则是朦胧隐约的水平线。
「你还真有闲情。」
「也许吧。」
特雷兹说着,又开始走了起来.
「我吃饱了,真是好吃。」
梅莉儿发表了她的餐后感谢词。
「哎,怪不得人家说『饿着肚子不能打仗』。我可不是
在狼吞虎咽哦。」
「这样啊。」
这时莉莉亚籼特雷兹则坐在月光下的沙滩上吃干粮。紧急逃生包里装有烤得硬邦邦的饼干和小瓶草莓果酱,两人就拿饼干挖果酱配着吃,莉莉亚吃得比特雷兹还急。
「早餐跟午餐都那么丰盛,晚餐吃清淡一点也不错耶。」
「少挖苦了,特雷兹。吃完之后还要再走,餐后运动。」
宁静的湖畔,咬饼干的喀哩声十分清脆。
「啊,好舒服.」
梅莉儿正在在自己房间浴室里的浴缸中,享受着泡泡浴带来的幸福感。
「晚上还这么热」
「没办法,毕竟是夏天嘛。」
同时间,莉莉亚和特雷兹在树林里挥汗行军。
沙滩越来越窄,为了不弄湿脚,两人只好改在森林里行走。林地上到处都有大树根突起,他们的步伐因而起起伏伏。有时甚至还要双手攀扶才能走过某一处。树林里的空气比较潮湿凝浊,两人又爬又走地满头大汗,上衣都湿透了。
「差不多就在这边睡了好不好?满晚了。」
特雷兹的这项提议,却被莉莉亚头也不回的否决了。
「还早呢。这只不过是我平常听广播节目的时间呀。」
「你满能熬夜的嘛。」
「对呀!」
莉莉亚答道。又跨出下一步。
「晚安,母后,还有父王快去刮胡子啦。」
向客厅里的父母亲道过晚安,穿着睡衣的梅莉儿正准备往自己的卧室走去时
「啊,已经这么晚啦。」
「又怎么了?」
「刚过午夜。」
因为所在地时区的关系,特雷兹和莉莉亚这里的日期已经变了现在已是第七月的八日。
湖畔的沙滩又变宽了,两人便再次走上平坦的沙地,在沁凉的夜风中继续赶路。刚才的满身大汗已经冷掉,他们便把连身裤的上衣穿回去。
「差不多了吧我说真的.」
特雷兹说着,在莉莉亚身后停下了脚步。从傍晚时分开始,他们虽然定时停下来稍事休息,
但也起码走了十公里以上。
「王八蛋!为什么走了这么久还没看到城镇啊!」
莉莉亚骂出了今天的第一句粗话,把脚下的湿沙阳进湖里。
「别拿人的脚程跟飞机比嘛。在天上飞,随随便便就是一百公里了.」
说着,特雷兹走到一处和椅子差不多高的台地边缘坐下。抬头望去,大而圆的月亮正在天顶发出耀眼光辉,整片天空甚至被它照得透亮,连一丁点星光都看不见。
莉莉亚还在那儿顶天立地的愤慨.待雷兹则取下左手的腕表上发条。
重新戴好手表后,他对着莉莉亚的背影问道:
「怎么样?」
莉莉亚没作声。
「你的脚应该也差不多累了吧,我看我们就在这附近的树下找个地方睡吧。」
莉莉亚没搭腔。
「而且,搞不好我们明天遗要走上一整天呢。要是运气不好,也许后天还得走。休息是很重要的哦。况且昨天是睡在火车上,恐怕没睡得很熟。」
莉莉亚还是没回答。
「莉莉亚?你站着睡着了是吧?」
「我才没那么厉害!」
这一次有回答了。但见她脸上带着怒意转过身来。
「再走一下!走到下一次的休息时间!要是还不行那我也死心了。」
特雷兹耸耸肩,一副要喊累的样子.但还是站起身来:
「好吧,那就定吧。」
月光下,两人再度行军.
那间小屋就这么出现了。就在他们重新上路的短短数分钟后。
「」、「」
躲在一棵大树后,莉莉亚和特雷兹打量着那栋小屋。月明星稀的夜空下,潮湿阴暗的密林中,就这么一栋小屋。
一条小溪流经这里注入大湖。溪旁就是那栋以原木搭建而成,长宽约十公尺的小木屋。地基扎实地堆栈着红砖,并以相同的红砖砌成烟囱。是栋坚固耐用。可供人住上一辈子的小屋。屋后还有一间木板搭成的小屋子,离主屋有一段距离,里面是厕所。
屋子四周约三十公尺左右的树木都被人砍去,以便屋里的人可以一眼望到湖面。屋前还有一个院子,看得出经人细心整理过,不仅等间隔地种着小树,还以砖块围成花坛,像是小巧的花圃或菜园。小木屋的后墙角堆放着柴薪.
小屋四面部有玻璃窗,却没透出一点灯光。
「这是什么状况?」
一人探一边,莉莉亚隔着树干悄声问特雷兹。
「有个神秘小屋,没灯,好像也没人。」
特雷兹直接把眼前的事实用最短的话说出来,却被莉莉亚气得骂了一句:「废话。」
「那不然呢?」
「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这种地方会突然出现这么一栋小木屋。」
「天晓得。」
「难道不会是陷阱吧?」
「什么陷阱?」
特雷兹反问道。
「就是那个啊,骗我们靠近那栋小屋」
「噢,好像有个童话故事是讲兄妹在森林里迷路,一个巫婆想吃掉他们还叫哥哥准备锅子去煮妹妹吗?」
「就是那个。就像故事那样,那个飞行员的同伙想骗我们到这里来。趁我们走累之际.看到小屋就高兴地跑进去休息,然后就把我们抓起来。」
「要是真有人这样大费周章的为了一个陷阱而盖那栋小屋外加整理庭院,我倒真想拍拍那些人的肩膀,慰劳他们的卒苦咧。」
莉莉亚的这番话,引来特雷兹老实不客气的一顿讽刺。
「那这不是陷阱啰?」
「至少不可能是那几个人盖出来的啦。可是怎么会这样呢?若是打猎或工地用的避风小屋,这也盖得太漂亮了吧?还有院子呢。」
「应该是有人住的.只是现在没人在家.好吧,今天就让我们借用吧,总比露宿外头要好太多了,又能恢复体力。」
听莉莉亚爽快的这么说,特雷兹不禁惊愕。
「你要睡那里?」
见特雷兹盯着自己,莉莉亚便也转过脸去看着他:
「对呀,来得正好。」
「可是我不太想去耶,万一有人在家就惨了。」
「那当然免不了要吵醒人家啰。但我们可以奸好解释,人家就会谅解了。」
一听她这么说,特雷兹立刻摇头。
「这样反而不好会把那家人给牵扯进来的。」
莉莉亚眼神像是有一丝恍然大悟,默默看着特雷兹,特雷兹也欣慰地回视着她。
「那就不要说出真相好了。」
只听到莉莉亚说完这一句话后,就径自往小屋走去了,特雷兹只好赶忙跟上去。
「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
站在面南的玄关前,莉莉亚敲门喊道。她静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屋子里有声音,反倒是森林里的鸟叫声显得格外响亮。
「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我们迷路了!能不能帮帮我们?」
她又敲门,再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应门。
「好像没人在耶.」
莉莉亚转头看着站在身后的特雷兹.
「对啊而且至少已经有一整天以上都没人在家了.」
特雷兹才这么说,莉莉亚马上惊问: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认识屋主?」
「怎么可能!你自己看看左边的墙壁。」
莉莉亚朝木屋左边采出头去,打量着窗户和墙面。
「下面是不是有一根从厨房伸出来的排水管,出水口下方的地面跟旁边一样干,看不出有水流过的痕迹,可见从前天的大雨之后就没人在屋子里用过水了。」
「原来如此你观察得真仔细。」
莉莉亚佩服道。
「那就借我们用啰。」
只佩服了一下下,她随即转动门把。门没锁,一转就开了。
「打扰了。」
莉莉亚对着不在家的屋主道了声歉,一面走进屋内。特雷兹则先在玄关前的钢刷垫子上踏去鞋底的泥沙,然后才跟着走进去。
整栋小屋就是一个房间。虽有几根柱子,却没有隔间。进门后左手边有个小小的餐桌,再旁边就是厨房了。厨房的水槽接在墙壁上。烟囱下有个烹调用的炉子和碗盘柜。大门右边有砖造的暖炉籼烟囱,右前方则是一张简单的木床。
这些物品都摆得很整齐。看起来不像是被人弃置的。在窗口透进来的月光照耀下,木头地板和那些质朴的家具流露出一股彷佛时间停止般的寂静感。
「请问」
连莉莉亚含蓄的声音听来都很大声。但她没再问下去,反而是特雷兹故意拉高了音量:
「都没人在家耶。那就借我们住一晚吧!谢谢您!」
喊完。他反手就关上大门。
伊库司王国的皇宫中,梅莉儿的睡睑显得十分幸福。
「哎,就算是呃紧急情况,就让你跟我睡同一间。你自己知道分寸吧?」
「是
是是.」
「那就好。」
莉莉亚和特雷兹才正要在森林中的小木屋里就寝.
莉莉亚睡在唯一的一张床上,用飞行夹克充当被子盖着。特雷兹则将床铺左侧迭着的被子垫在地上,就这么坐靠在床边凑和着.当然,他也穿着连身裤,准备拿来盖的夹克放在一旁。
「睡吧。今天东奔西跑,真的累了」
「晚安。」
「可是,明天也要多赶一点路哦。我一定要替叔叔报仇!」
「那当然,呼」
特雷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又看看手表。
「哇,这会儿就算是首都的广播节目也播完了吧。」
「别再挖苦了,晚安。」
莉莉亚说完,特雷兹也回了一句晚安。
两人没再说话。特雷兹静静摸到腹前的腰包,拉开拉链,略略露出里面的黑色金属。
「」
他伸手探了探,确认无误之后才放开,然后拉过皮夹克罩在自己身上,靠在床边闭上眼睛。
才刚合眼,他觉得自己就要睡着时
「有句话我要先说,」
莉莉亚忽然又叫起来.
「啊?」
「先跟你说好哦你不可以随便跑出去哦。我会吓到的!」
「好啦,我会乖乖在这里守着啦,而且我还弄了机关.」
特雷兹闭着眼答道。他刚才在门把上绑了一条线,另一端系在两把颤颤巍巍堆栈起来的椅子上,只要有人开门,椅子马上就会垮。
「那就好。」
之后,小屋里就再也没有交谈声了。
莉莉亚躺在床上,特雷兹坐在床边的地上,两人都睡得正熟。
两人的位置一点儿也没变,只有时间悄悄流逝。
月光被窗格遮住的影子也正一点一点的移动,慢慢经过特雷兹的黑发,再跨过莉莉亚的脸颊。
近黎明时,月亮已经落到西边的天空,光线便从厨房的窗口直接照进屋内。
因此,那个人影并没有落到特雷兹或莉莉亚的身上。
「」
影子无声地在木头地板上移动着。
站在屋里的那人没作声,只是俯看着两人的睡姿。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动也没动。
「」
然后,那人从腰后抽出一把刀。刀刃至少有二十公分长,刀身黑而窄。
「」
刀子被人反手握着,无声地向特雷兹靠近。
「梅莉儿你给我记住」
「!」
特雷兹嘴里冒出了一句话,令那人停下动作。
「等着瞧,梅莉儿我一定」
寂静的小屋中.只有特雷兹用贝佐语说出来的梦话声。
***
早晨。
日出前一刻,天空已经充满光亮。小屋里每一样物品都变得格外立体,轮廓清楚而鲜明。
晨光也映照睡在床上的莉莉亚脸上,将她的睫毛映得根根分明。她的眼皮微微颤动了几下。
「呵?」
莉莉亚睁开了双眼。
「天亮啦」
起床比母亲干脆许多的莉莉亚喃喃道,慢慢坐起身来.她的长发披散开来,上身盖着的皮夹克也滑到腿上。
「啊,你们睡得可真熟。」
正握着拳头揉眼睛时,她听见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早,真是美好的早晨呀。」
原来是一个站在厨房里的男人说的。
「是,早安。」
莉莉亚回道早安,朝那声音看去。
「嗯?」
只见离她约五公尺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大概六十左右,个子很高,身材相当结实,斑白的黑色短发已经有一点儿稀疏,脸上则挂着和善微笑的男人。那人穿着一件像是医生的白袍般,用一片布剪裁制成的灰色袍子。
「呃」
莉莉亚用她刚睡醒的脑袋想了一下
「对不起,你是谁?」
因为还是想不出来,于是蹦出这么一个问题。
「我吗?我是住这问屋子的人啊,小姐。」
得到这个回答和那一抹平静的笑容。
「哦,这样啊.说的也是哦。」
莉莉亚接受了这个答案,随即忽然弄懂了眼前的状况。
「咦?啊那个!其实」
她焦急起来,一时说不下去。
「不、不要紧的。你不用急,请冷静下来吧。」
那男人说完,莉莉亚便大大松了一口气。她做了一、两个深呼吸,这才恢复镇定。
「呃,对不起!那个我们在森林里迷路了,所以擅自跑进这问屋子借住一晚!」
「是,我想也是,我一看你们就猜想是这样。」
那男人在旁边一张四平八稳的椅子上坐下说道:
「所以你不用紧张,你如果还困,再睡一会儿也无妨。」
「啊!」
听他说到这里,莉莉亚突然在小屋里张望起来,然后就发现她要找的人了就在自己所坐的床铺左前方,位置也和昨晚一模一样特雷兹靠在床边低着头睡得正香甜,连刚才这段交谈都没把他吵醒。
「你这」
莉莉亚瞪着他的侧睑。
「我看他还在睡,你就不用把他叫醒了,让他再作一会儿好梦吧。」
那男人这么说,莉莉亚却没听进去。
「喂!给我起来!」
她伸出左脚,往特雷兹的左头部踢去。
「唔啊?」
特雷兹发出一个奇怪的叫声这是他连续第二天被莉莉亚踢醒。
「你在干什么呀!根本完全没派上用场嘛!」
莉莉亚连珠炮似的朝特雷兹吼道,抬腿又想踢过去。
「好了、好了。小姐,晨间运动点到为止就好了。」
这个陌生的男人竞为特雷兹解围。
「什么怎么了啊?」
特雷兹一时还摸不着头脑,大约十秒后才清醒过来。
「噢不好意思,我们擅自借住了府上。」
他立刻明白眼前的情况,赶紧向这位长辈道歉.
「没关系。我刚才也跟这位小姐说了,其实我已经猜到你们是迷路了,而且这一带也确实是没有别的住家或村庄嘛。」
那男人依旧微笑着,而且语气非常客气:
「你们两位先去梳洗,我们等会儿再谈吧。到时顺便也彼此介绍,否则连名字都不知道就要道别,怪难过的。」
接受那人的建议,莉莉亚和特雷兹就轮流到外头上厕所,以及用汲自小溪的清水洗脸。两人都还穿着连身衣。
一面用手帕擦干脸,特雷兹一面说道:
「感觉像是一个遗世独居的人耶。」
他朝数公尺之外的小屋瞟了一眼,意指那个男人。
「不管怎么说,幸亏他是个好人。不过某个没用的人设的陷阱一点儿也没派上用场就是了。」
对于莉莉亚的讥讽,特雷兹没当一回事。
「难道他家有秘密的后门?不愧是屋主啊.」
「你现在还有心情佩服?要是那人心术不正,我们搞不好已经死了。」
「要是真死了,我一辈子都会恨你不肯睡在树林里的。」
「死了还恨我?真有本事。」
两人往小木屋走去。太阳已经升起,清凉而湿润的新鲜空气构成舒畅怡人的早晨。昨晚没有细看的菜园、花坛,以及四周环绕的绿林和湖面碧波就在眼前。洁白的朵朵闲云,飘浮在蔚蓝的天空中。
「偏偏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地方。」
莉莉亚停下脚步,看得入神,特雷兹却是自顾自的先走进了小屋。
「那么,我们重新自我介绍吧。我的名字是艾印墨尔索。」
小屋中,三人围着小小的圆桌坐着。三张椅子中,有一张是取自墙边的折迭椅。桌上摆着三杯刚泡好热腾腾的茶。
「我是莉莉亚休尔兹。」
「我叫特雷兹。」
两人说完,便听见这个自称墨尔索的老先生客气地应道:
「莉莉亚小姐,还有特雷兹先生是吗?很棒的名字。」
「这个墨尔索先生,」
莉莉亚开口道:
「我要再一次向您道歉。我们没经您同意就闯进来了。」
「那我也再说一次,我不介意啊。就是为了让迷路的人随时都能进来,我才不锁门的。你们可是第一对来借住的呢.」
「非常谢谢您,还请我们喝茶。」
看着莉莉亚如此惶恐,墨尔索满脸笑容的说:
「不只呢,我连早餐都准备了。」
「那,要是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请让我来吧。」
「谢谢你。那个待会儿再忙你们两位接下来怎么打算呢?总得先问清楚才好办事。」
墨尔索说这话时。莉莉亚没弄懂他的用意,特雷兹便先答道:
「我们想先回寄放行李的卜连镇,而且是越快越好。有一件急事得到那里去办。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告诉我们怎么走去卜连,或者若有其它的交通方式,也麻烦您一并告知。」
「我知道了。你们之前迷路时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意外?跟你说的急事有关吗?」
「关于这一点,我不能说太多。请您见谅。」
他一问,特雷兹马上就拒绝。莉莉亚立刻不满的朝特雷兹看去。特雷兹也向她瞥了一眼。两人都没注意到,墨尔索的神情中出现一刹那的悲伤和冷酷.
「这样啊那就不好勉强了。若是你肯告诉我,或许我能帮得上忙。」
「抱歉,我不能说。」
听到这里,莉莉亚终于忍不住。
「你来一下。」
她拉过特雷兹的肩膀,把脸凑近:
「喂,昨天我虽然说不要讲,可是跟这么好心的人讲有什么关系?人家帮助我们,你这样很失礼耶。」
她用贝佐语叽哩咕噜的开骂起来。墨尔索也听到了,脸上顿时出现讶异的神色。
「我的意见仍跟昨天一样,我不想把不知情的人卷进来。」
特雷兹也同样快嘴回以贝佐语。莉莉亚大为光火地瞪着特雷兹。
「好了,你们两位别吵架。每个人都有不欲人知的秘密。我会找别的方法帮你们。等会儿再慢慢想就是了。」
听墨尔索这么说,莉莉亚才放开了特雷兹的肩膀。
「不过,不难想象啊。」
墨尔索又说。
「我敢说你们原本是有交通工具的,只是坏掉了。」
「是。」、「对。」
莉莉亚和特雷兹同时答道。
「那么,我就把我的交通工具借给你们。」
「啊?在哪里?」
莉莉亚问。小屋四周看来和昨晚并无不同。
「从这儿走森林步道往南,会接到一条很窄很窄的林间道路。汽车只能开到那儿,所以我总是把车子停在那里,然后步行到这儿来。我把那辆车借给你们吧。」
「噢,谢谢您。那我们开车要怎么走呢?这里是什么地方?离城镇有多远呢?」
莉莉亚接连问道。便见墨尔索沉思了几秒钟,随后开口说道:
「这个说起来就长了。我们先吃饱再讲,好吗?」
特雷兹在外面劈柴.莉莉亚在他旁边汲水,墨尔索准备材料。三人分头做起早餐准备工作。
莉莉亚和特雷兹回到小屋时,只见墨尔索正在削洋芋皮。他拿着一把又细又长、刀刃至少有二十公分的黑色小刀,灵活且熟练的削皮、挖去芽眼.
「啊,我来帮忙吧。」
莉莉亚赶忙说道。
「谢谢。不过该切该削的都处理完了.把它和我今早带回来的蛋、香肠一起放进锅里煮。然后等它熟了就好。」
按照墨尔索的指示。特雷兹在厨房的炉里用柴生火,莉莉亚则在一旁没事可干。
「还是让我帮点什么吧?」
「不用.弄这些事情。我很在行的.」
墨尔索用一个大锅煮熟切好的洋芋丁,再加进香肠。并以盐和胡椒调味;接着改成小火,将蛋全部打在另一个碗里.确定鲜度没有问题后,再让它们一一滑进锅中,然后盖上锅盖等待。
最后,这道菜终于大功告成,盛在汤碗里端上桌:洋芋松软得几乎化开,香肠里的香草都均匀的揉进绞肉里,再配上一人两个水煮荷包蛋。
看着汤碗中热气睛腾,莉莉亚偷偷吞了一口口水。
用餐完毕,主人又端出热茶,
「好啦,该从哪儿说起呢。」
三人围坐在餐桌旁,墨尔索提起了话头。这时的特雷兹和莉莉亚已脱下连身裤,只穿着和昨天一样的旅行装束。
「对了,就从这儿是什么地方开始吧?」
莉莉亚和特雷兹点点头。墨尔索就开始讲了:
「这里其实是我的秘密小屋。当我想一个人好好想事情时,我就会住在这里.我一年中差不多有一半时间是在这儿过的。」
听到这里。莉莉亚问了:
「墨尔索先生,您是从事什么行业呢?啊,如果您愿意说的话。」
「可以啊。我都在这个国家帮助别人,我是这么认为的。」
「您专门助人?」
「是的。你们也知道,这个国家十分贫困,也有很多孤儿。」
莉莉亚和特雷兹静静的点头。
「我相信我能帮助这些不幸的孩子们,建立他们对未来的希望,所以我和其它人共同为此努力。」
「该不会是专门救济穷苦人家的孩子,替他们在首都找工作的那个教养院?」
待雷兹问道。墨尔索颇感意外。
「哦,没想到你知道呀,真让我吃惊。」
「那,墨尔索先生,您该不会就是那位『导师』?大家都非常尊敬的那一位?」
莉莉亚的惊叹引得墨尔索笑了起来,害羞中带着一点惭愧。
「也有人这么称呼我。不过你们两位还是像之前那样叫我墨尔索先生吧,那样比较自在。」
莉莉亚和特雷兹互看一眼,然后莉莉亚探出身子问道:
「请问,昨天有没有一个小孩去您那里?那是我们在拉奇卡市区遇到的小孩」
墨尔索再次面露惊讶。
「哦.有啊。我记得那位小弟弟叫做卡尔卡尔洛吧?」
「我们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想想,他穿着有点脏的咖啡色衬衫,还有黑色长裤。大概十岁左右。不过他昨天喊说:
我早就十二岁了!」
「对,就是那个小孩!」
「他是昨天傍晚被警察带来的,一开始也跟我们生气闹别扭,直到吃晚饭时才敞开心胸。其实池是个本性坦一率的好孩子。」
「那就好他还把名字告诉你了呢。」
「是啊,他本来不肯说的。」
「太好了」
墨尔索的话令莉莉亚笑眯了眼,又说了一次一「太好了」,然后就大口大口的喝起茶来。
「那么,我继续说吧。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完完全全就在森林正中间。到拉奇卡或易尔埃斯易尔埃斯是拉奇卡西南方的湖畔城市从这儿到那里,直线距离大约有八十公里。」
墨尔索此话一出,特雷兹立刻皱着眉头咕哝起来。
「呃啊八十公里」
墨尔索见状便笑道:
「啊哈哈哈!要从森林里走去,这个距离恐怕很吃力哦。不过从这儿往西四十公里有个最近的村子,那里就有巴士了.而我服务的教养院在希尔拉镇,则还要再走十五公里远。」
「怎么这么远超乎我的想象.」
「托尔卡西亚就是这样的地方啊。」
「那么」
莉莉亚开口道。
「我们要怎么办呢?」
「好。就像我刚才说的,你们可以开我的车到那个村子。对了。你们会开汽车吗?」
莉莉亚摇头,望向特雷兹。特雷兹正在喝茶,便只是用眼神响应莉莉亚的视线,草草说了一句:「可是我没驾照。」
「不要紧,在开到村子之前的这段路,你们应该不会遇到任何人。到了村子之后,你们把车放在公民馆,再请村人送你们去希尔拉镇吧。我会写一封信让你们带去,要他们送你们两人到镇上,再把车子开回这儿给我。」
「谢谢您,您真的帮了大忙。」
「多谢您。我们能从那个镇上搭巴士或其它交通工具回到拉奇卡吗?」
特雷兹问道。
「倒不是不行,只不过没有直达车,你们得中途转乘,所以要耗上一整天。因为那儿的巴士一天只有二班。」
「唔」、「好远哦」
看着两人露出厌烦的神色,墨尔索却投以打趣的眼神,活像一个替孩子准备了神秘小礼物、卖关子的爸爸。
「不过,你们两位运气很好,真的很好.因为现在恰巧有个不必搭巴士就能成行的方法,而且一下子就能回到拉奇卡或卜连镇了。」
「咦?」
「?」
两人看着墨尔索,只见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是飞机,从希尔拉镇开往拉奇卡方向的。」
「有飞机?」
「不是定期班机吧?」
莉莉亚和特雷兹相继问道,墨尔索大大点了一个头。
「你们真的是运气太好了,简直像是奇迹。这架飞机特别只在今天才开,是我们教养院主办的慈善活动让院里这些没有机会坐飞机的孩子们,到空中来一场游览飞行.出钱的是一群首都的匿名富翁,他们都是喜爱托尔卡西亚的人,也希望让这些家境困苦的小孩子有机会从天空欣赏到美丽的大自然。」
「哇好心人也很多呢。」
「墨尔索先生,您自己不去吗?」
莉莉亚说出她的感想,特雷兹则提出他的问题。
「当然,他们也强邀我去,可是多我一个人就得少载一个孩子,所以我就拒绝了。只不过镇里大伙儿很坚持,让我难以推辞才会在今天逃到这儿来躲人情啊。」
墨尔索答道。
「既然这样,突然多我们两个人还坐得下吗?」
「我想应该没问题。我不太懂飞机,但听说这次租来的飞机很大,一次可以
载很多人,而且要从湖上飞过。」
「是不是大型飞行艇?」
听到特雷兹这么问,墨尔索立刻想起来并且说是。
「可是位子不够吧?」
「我听说那架飞机会在易尔埃斯港暂停,接另外的乘客上机,可见在到易尔埃斯之前的这一段路程是有空位的。活动是下午才开始,应该会在午餐庆祝会结束之后起飞吧。你们可以慢慢来,时间非常充裕。」
「原来如此若能搭上那班飞机,今天之内应该就能回到卜连了。」
「从易尔埃斯开往卜连的船班很多,这一点应该不是问题。」
「可是,我怕我们付不起坐飞行艇的钱」
莉莉亚担心起来。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刚刚也说了,这是慈善活动。我再写一封信告诉活动人员吧,就说你们是在教养院工作的当然是骗他们的,不过情况紧急嘛。迟些再跟他们解释就好了。」
「放心,你们尽管和孩子们一起享受飞行之乐吧。到了卜连之后,再赶快去办你们要办的事情,我会在这儿祈祷你们一切顺利的。」
小屋外,莉莉亚和特雷兹站在门前,墨尔索也在旁边。早展的太阳已经冒出森林上头,阳光照在三人身上。
特雷兹提着墨尔索给他的纸袋,里面装着两人脱下的连身装和皮夹克。莉莉亚在水壶里换装干净的水,将它们挂在肩上。
「那么,两位慢走。唉,说真的,我还是头一回从这问屋于送人出门呢。说也奇怪,感觉满好的。」
「墨尔索先生,真的太谢谢您了。」
听莉莉亚这么说,墨尔索便笑咪咪的伸开双臂。莉莉亚靠上前去,让墨尔索轻轻抱在怀里。
「路上小心。特雷兹你也保重。别开太快了。」
「我知道了,真的很谢谢您。到了村子。我会照您的话去做。」
「等问题解决之后,我一定会来向您道谢。」
莉莉亚说道。
「好,到时候我们在教养院见吧。」
墨尔索说时摇了摇手。特雷兹便向莉莉亚催了一声,莉莉亚才依依不舍的向墨尔索微微一鞠躬,特雷兹也跟着鞠躬。
「加油我相信你们办得到。」
墨尔索在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他目送两人离去。看见两人在走进树林前又再度回身挥手,他也举起子大大的向他们挥别。
***
森林里有一条只有一辆车那么宽的小路。
被轮胎压实的茶褐色泥土,及胎痕之间的翠绿色青草,一路笔直地往东西向延伸而去。
这辆罩在帆布车顶下的中古小巧双人座汽车正在这条路上往西驶去。在左边驾驶座上握着细细方向盘的是特雷兹,右座则是莉莉亚。
小路有些泥泞不平,每当开过颠簸之处,整辆车便会喀畦作响地摇晃,特雷兹会视情况换档减速,尽可能小心翼翼的保持速度、稳定行驶。
车子一路跑着,两人都没说话,只是看着一成不变的景色。
「走了一半了。」
开了二十公里后,特雷兹低低的开口道。
「比走路快多了耶。」
他斜眼看了看莉莉亚的反应,却见她什么也没说。
「怎么了,你今天特别安静。要是困就睡吧!」
「我才不是困。」
莉莉亚看着前方,这才开口说话:
「是哦。」
「在这个国家,我们遇见了好几个人。」
她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让特雷兹有些吃惊。
「啊?是啊。然后呢?」
「那个船老板、那个小孩、马泰欧先生到他为止,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
「算是啦」
「可是.那个飞行员却是最差劲、最不是人的东西,还有他的同伙也是.再来是墨尔索先生,他又是个完全相反,好得不得了的人。」
「就是说啊.」
「再来遇见的人呢?会是好人还是坏人?」
莉莉亚转过头来看着特雷兹问道.
「不晓得耶。」
特雷兹答得好快。
『雨蛙一呼叫雷雨。紧急联络。』
『雷雨呼叫雨蛙一。请说。』
『有车来了。是「他」的车。在小路上往村庄行驶中可是里面坐的不是「他」。重复一
次,「他」不在车上。』
『雷雨收到。请描述乘客。』
『车子现在开过开过去了。两个年轻人。两个都是十来岁。是少年和少女。都不在名单上。车里没有别人。要让雨蛙二去处理这辆车吗?』
『既然确定「他」不在车上,那就没必要了雨蛙二请回答。』
『雨蛙二呼叫。讯息清楚。雷雨请讲。』
『你听到了吧?车子过去了。你拍几张照片以备不时之需。重复一次,请拍照。』
『雨蛙二收到。我会拍的。』
「说的也是这种事谁也不晓得呢.」
听到特雷兹的回答,莉莉亚面朝前方低声喃喃道。
两人这一刻的表情,就这样被拍了下来。
森林里,穿着迷彩服的男子正众精会神,用他肩上那架装着枪托和大炮筒望远镜的照相机迅速按下快门。
他身旁有一个同样身穿迷彩服的男子,握着迷你短机关枪严阵以待。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人也穿着迷彩服,手中的枪口却朝向反方向对着森林深处。他们手里的短机关枪,正是特雷兹在火车上不愿接下的那一款。
车子头也不回地驶过男子身旁。
「他们走了拍到没?」
「应该拍到了.的确是少年跟少女。」
「是啊,我也看到了。不过他们到底是谁?自从『他』上次经过这里之后,应该没别人到『他』家去了才对。」
「我总觉得这两个人感觉不太像托尔卡西亚人。」
「我也这么觉得他们该不会也是那个『大坏蛋』的同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