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过后的第二天是补休日。
久从早上起就一直躺在床上。他似乎还在发烧。
被山田束麿吕击中的肋骨恐怕已经有了裂痕,但因为怕麻烦所以没去医院。还是先睡上一整天,如果烧不退的话再去医院比较好。
虽然幸德秋良对小网七海和山田束麿吕所动用的私刑令人发指,但他们应该不会向学校或是行政机关投诉的吧。因为他们欺凌阿见野这个把柄正被幸德秋良抓在手里。
这么说来,把山田束麿吕双臂折断的人不是幸德秋良而是久——这些都被隐藏在图书准备室里的摄像机录下来了。就算被投诉,也可以把这个说成是正当防卫——。
如此这般,久一边发烧一边还得担心这些事情,感觉糟糕极了。
这全是幸德秋良的错。是那个女人不好。
自己现在发烧卧床也好,野猫的尾巴很短也好,战争无法从这个世上根绝也好,都是那个女人的错。
正当久躺在床上想着这些乱七八糟事的时候、
叮咚——。
门铃响了。
父母因为工作的关系不在家。而自己又在发烧。于是久把被子蒙住了脑袋。如果对方是上门推销的话就没必要出去开门,如果是快递的话,看到家里没人应该会留下纸条很快离开的吧。
叮咚——。
门铃又响了。不详的预感。
叮咚叮咚叮咚——。
不详的预感多半是要应验了。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干嘛啊」
久打开了大门。
「我按了铃之后为什么不马上出门迎接」
不出所料,是幸德秋良。
「我发烧正躺床上呢」
「是嘛那可真是令人担心呢」
「等下。为什么你会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到别人家里来」
「我找你有事」
「你没听见我说话么。我在发烧,你请回吧」
「管理式神的健康状态是阴阳师的工作」
「那就请你回去。然后我回床上去」
「那你就回你的床吧,我在一旁照看你」
幸德秋良注视着久。
她的私服和久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是不加缀饰的白色连衣裙。在久的印象中,幸德秋良的私服应该是以黑色和紫色为基调的皮革制品才对。
「这是命令哦不举男。让我照看你」
久叹了口气。
「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可没有茶点来招待你哦」
「不用介意。我自己倒了喝」
久一回到自己的卧室就立马上床。而幸德秋良则在枕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久。感觉糟糕透了。
「——房间里有你的味道啊,真不可思议」
「觉得臭的话出去就好」
「我可没说臭。只是说不可思议」
说到这里幸德秋良又沉默下来,只是凝望着久。明明是在自己的卧室,久却感到浑身不自在。
「你不是有事要找我么」
「对哦。我是有事找你来着」
「什么事。我还在发烧有话快说」
「那个——我是来向你道谢的」
「——啥?」
简直出人意料。完全没想到幸德秋良这种人也会向别人道谢。久不禁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巧妙的陷阱。
「我看过录像了,你从山田束麿吕那里守护住了我的纯洁。虽然这对于式神是份内之事,但我还是想真诚地向你道谢」
「——你这是刮的哪门子风?」
「我做过反省了。我之前以抠破处女膜控告强奸罪作为威胁,让你服从于我,可以说是恐怖的支配。但你让我看到了你的忠诚。虽然在之前对小网七海的复仇行动中,你作为式神得到了强化,但要想赤手空拳地面对那个如同洪水猛兽般的山田束麿吕,还是需要一定的勇气的」
虽然幸德秋良似乎有着各种各样的误会,但发着烧的久也没有功夫一一指正了。
「我想要得到更多来自于你的忠诚心。这样一来,就算我的处女膜因为不可抗力而破掉了,你也会追随我。我也可以更好地支配你」
「——真亏你能当着我面说出这番话啊」
「昨天的运动会给了我不少启发,我也做了反省。我意识到之前给你吃的东西是有多么的难以下咽。我在想,如果给你吃些好的的话,你会不会更加忠诚于我呢」
「——!?」
久吃了一惊。
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来,运动会上吃的那个饭馆里外送的便当,简直好吃到爆。要是在吃了如此美味的食物之后还不对自己做的那难吃程度达到地狱级别的便当做出任何反思的话,那就不是味觉的问题了,而是人格有问题了。
迄今为止被幸德秋良强行喂食蛋白质便当的每一天仿佛都历历在目。自己终于要从那便当地狱之中解放了么。如果是那样的话,强忍着肋骨疼痛和山田束麿吕大干一场还是有价值的。
「我今天做了新的便当——」
幸德秋良从手提包中取出了便当盒。光是这个举动就让久的肚子咕咕叫了。因为现在已经快过饭点了。
「我想给你吃这个」
幸德秋良打开便当盒。
那是——一如既往的蛋白质便当。
「这什么鬼?」
「我把牡蛎壳磨成粉和蛋白质和在一起掺进饭里了。这样连钙质也能补充了」
「我不是想问这个」
「来,啊~」
一如既往被强行塞进嘴里。
味道比之前还要糟糕。
「怎样?好吃吗?」
「——好吃」
这就是所谓的条件反射么。言不由衷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幸德秋良很满意似的露出微笑。
「你这么说让我很欣慰。说实在的我不是很有信心呢」
(——有信心才有鬼了)
她接着又用筷子给久喂食蛋白质牡蛎壳饭。
最后还是吃完了。
幸德秋良很开心似的注视着空空如也的便当盒,然后突然将脸靠近床上的久,直到几乎要亲上去的距离。
「怎样?忠诚心增加了吗?」
「——还不清楚」
「是嘛。可能要花一些时间吧」
幸德秋良露出略带悲伤的表情并将脸移开。但又很快变成了熠熠生辉的表情。
「对了。马上把睡衣脱了不举男」
「又怎么了?」
「通过昨天的复仇你得到了强化,还用怪力把山田束麿吕的手臂弄断了。我想看看你的肌肉发达到了何种程度」
「要说几遍你才会明白,我现在正在发烧」
「发烧的话不必担心」
「为什么能说得这么肯定」
「那是式神得到强化的证据,就好比是伴随着成长的痛」
久叹了口气。
「这烧才没有发得那么神奇。说到底你嘴里那所谓的怪力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而是那个」
久指了指幸德秋良的身后。虽然有大有小,但架子上摆满了奖杯。
「那是什么?」
「我小时候学过柔道。折断山田束麿吕手臂也不是靠的怪力,而只是普通的关节技」
「尽是些亚军啊」
幸德秋良饶有兴致地望着那些奖杯说道。
「——得冠军的家伙在隔壁」
「有两下子的嘛不举男」
「吵死了。我还在发烧,睡了」
久用被子蒙住头把背对着幸德秋良。
一侧身肋骨就痛。
「——但你昨天的表现真的很棒哦。我看过好几次录像,所以不会有错的」
久装作睡着,没有理她。
幸德秋良百无聊赖地在屋子里晃荡了一阵子之后,可能是因为腻了便回去了。
说是要道谢,到头来幸德秋良却一句谢词都没有说——久躺在床上如此想着。
※
又过了一天,久的烧退了,胸口也不痛了。
难道说这就是强化后式神的恢复能力么——怎么可能啊——这样的念头在久心中一闪而过。他用手指按了按左胸,很痛,于是总算松了口气。
早晨的教室。久和往常一样在等待上课的开始,此时他课桌前还站着一个人。
是阿见野佳彦。
「那个——久远同学——」
眼前的阿见野佳彦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真的像是小学生一样。
「怎么了。又被欺负了?」
「是、是的。啊、不是。已经不会被欺负了。说起来,小网同学和山田同学今天都没来学校呢」
「那就好」
「啊、可是,我觉得他们有点可怜。如果就这样一直不来学校了该怎么办呀——」
阿见野表情落寞。
久叹了口气、
「你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那些家伙捉弄的吧?再说他们会变成怎样又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这一切都是幸德秋良的错。你放心吧,幸德秋良的脑袋确实有问题,已经到了可
以免除刑事责任的程度了」
「这、这样啊。啊,但我还是得向久远同学道谢才行呢。那个、十分感谢你,帮助了我」
阿见野深深地低下了头。
「你应该向幸德秋良道谢才对。这从头到尾都是她的主意」
「但是,在幸德同学昏过去之后,是你阻止了山田同学,然后拯救了大家——」
「你看到了吗」
「是的。你让我肃然起敬!」
阿见野目光熠熠地如此喊道。
「我是个胆小鬼,面对如此暴怒的山田同学,害怕得不得了——。但久远同学就不一样了。在被如此恐怖的山田同学打倒之后又站了起来,然后击败了他」
「只是有胜算而已。没胜算的话我也会逃」
「在我看来光是有胜算就已经很厉害了呢」
预备铃响了。
「你别客气了,回自己的教室去吧」
「啊、好的。但我最后还有个问题」
久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脸不耐烦地看着阿见野。
「那个,久远同学和幸德同学,是不是在交往啊?」
麻烦的问题。
正确来说,久是被幸德秋良以强奸罪作为威胁,被迫和她缔结了阴阳师和式神的主从契约——就是这么一种关系。但就算如此说明,也只会招来误会。
「——没有在交往」
久只回了这么一句。
「可、可是,你确实喜欢幸德同学的吧?」
「哈?」
「就是——抱有恋爱感情的意思」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感情」
「真、真的吗?」
「是你喜欢她吧?」
被久这么一说,阿见野立马涨红了脸低下头去。
「——这种话,怎么说的出口呢」
这世上疯子真多。久不禁如此想道。
的确,幸德秋良美得令人颤抖。
是被她的容貌所欺骗了么,还是明知她人格有缺陷却依然对她抱有好感么。不管怎么说,就是这么一群人把幸德秋良捧上校内美少女排行第八的位置的。
阿见野一边扭扭捏捏地害臊,一边还时不时地瞥向久的脸。
「那个——既然你们不在交往,那就是说明我还有机会咯?」
「是啊,你加油」
受到久鼓励的阿见野眉飞色舞地跑向了走廊。
※
虚伪的笑容。幸德秋良似乎乐在其中。
「来,啊~」
把变得更难吃的白饭咀嚼几下之后吞下肚。没有完全碾碎的牡蛎壳营造出一种咯啦咯啦的粗糙口感。
「我有个问题啊——」
久对着幸德秋良说道。
「但说无妨」
「假如有人对你产生了恋爱感情,你会怎么想?」
幸德秋良一下子愣住了。然后又直勾勾地盯着久看。
「——为什么你会问我这种问题」
「我就打个比方。想问一下而已」
幸德秋良把手指抵在嘴唇上略加思索后说道、
「这个嘛——如果对方能把他的想法明确表达出来的话——我说不定会重视一下的」
「你说的重视,是交往的意思么?」
「交往?什么意思?」
「交际——」
幸德秋良似乎不太理解这种词汇。
「比起这个,我更想进入下一个阶段」
「下一个阶段是什么」
「——结婚」
久差点把吃下去的东西都喷出来。
「结婚!?」
「我是处女,这你知道」
「别一副光明正大地样子在教室里说这种事。确切来说我什么都不知道,这都是你自己说的」
「总之呢,失去处女膜似乎要伴随着疼痛。我又不是抖M,不会痛并快乐着。除非万不得已,我还是想尽量避免疼痛。所以就要结婚」
「完全不明所以。再说你不是经常恶狠狠地威胁我要弄破处女膜吗」
「必要的时候我会弄破处女膜。要想让你成为我的东西,威胁是很有必要的。只有这样我才能支配你的身心」
幸德秋良边说边很挑逗似的用指尖抚过久的脸颊。
「虽然你是个阳痿,但只要结了婚,我们之间的羁绊应该就会加深」
「——慢着。为什么偷梁换柱成关于我的话题了。我不是说了这只是假设吗。再说了,男性不到十八岁是不可以结婚的」
「是嘛,那可真是遗憾呐」
幸德秋良失望地垂下了视线,那表情却显得异常妖艳,感觉可怕极了。
※
星期三。
这是接受心理辅导,得到盖章的日子。
涩泽惠一如既往的畅所欲言。
当听到名为阿见野的一年级生可能恋上幸德秋良这事之后,喜怒哀乐的感情全都写在了她的脸上。
每当她表现出惊讶或是喜悦的时候,那个大得多余的胸部就会无意义地跟着摇晃。
「糟啦,情敌登场咯。久远同学,你得赶紧向幸德同学表白才行啊」
「——表什么白」
「你不是喜欢幸德同学么?」
「这种话我一次都没说过吧。这全是你的妄想」
「幸德同学说不定会被那个低年级生抢走哦?」
「那又怎样。和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当然有关系啦。老师我觉得你们俩很般配呢」
涩泽惠稍稍偏过头,一副晓之以理的表情。
「我说啊久远同学。有些东西只有失去了才会觉得重要哦?」
而她的这句话不知为何让久感到十分恼火。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
「诶?知道?」
「吵死了」
久从沙发里站了起来。
此时,心理咨询的时间还剩下一半。
「你根本不配当生活顾问。因为你根本不听我所说的任何话,而是只顾着把你的异想天开强加于我。我本来就不想接受什么狗屁心理辅导,只是因为被班主任强行要求得到盖章才来的」
「对、对不起久远同学。我只是——」
「盖章什么的都无所谓了。我再也不会来这个鬼地方了」
久把门一摔,走出了保健准备室。
※
「——小惠她哭了哦」
走进图书准备室的幸德秋良如此说道。
久正坐在长桌上读着睦月影郎的官能小说。当然,就算读了描写得绘声绘色的官能小说,久也没有产生任何性兴奋。虽说股间也没有隆起,但比其他的选项——比方说瞄上一眼幼女的写真集之类的——大概还是要好一些的。
幸德秋良拉了张椅子在久身边坐下。
「你究竟是怎么羞辱小惠的?」
「我才没有羞辱。只是有点火大,冲她发了脾气而已」
「嚯——」
幸德秋良意味深长地看着身旁的久。
「没想到你也会发火啊,甚至还惹女孩子哭了。我原以为你是个没有感情的人呢」
「那是你的误解,我也是有感情的,尤其是对你,我有愤怒的感情」
「但你还是救了我。就算受了伤也能勇敢地站起来」
幸德秋良边说边温柔地抚摸着久的脸颊。
「是什么激怒了你?小惠说她被你讨厌了」
「——这和你没关系」
「有关系,我想知道是什么能让你大发雷霆。你会因什么而喜悦,钟情什么,厌恶什么,这些我全部都想了解」
「又是阴阳师和式神那套理论么」
「没错。了解式神特性的阴阳师才是一流的阴阳师」
幸德秋良探过头来窥视着久。
久的视野被幸德秋良的脸所占据。
「我想更深入地了解你,从一开始这种渴望就越来越强烈。——你作为式神在被强化的同时,我作为阴阳师也在不断地成长吧」
「我可没有被强化过的实感」
「那只是你自己没有发觉而已。——对了」
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幸德秋良把身子一挺。
「得赶快物色下一个复仇目标才行」
「——你还来啊」
「废话。我要通过实现更多的复仇来更进一步地强化你」
「假设一下啊,要是我不当式神了该怎么办」
「到时候我就弄破处女膜控告你,不要让我一直重复」
「就算被告我也不当了呢?」
「你是想——放弃当式神?明明已经取得这般成果了」
「——我就是假设一下而已」
幸德秋良两手托腮稍加思索之后如此说道、
「到那时候,我说不定会杀掉你」
「如果是被你杀掉的话,我还是有点抗拒的呢。会很惨的样子」
「不,或许我还是不会杀掉你」
幸德秋良放下托腮的手,注视着久的脸。
「我会挖一个洞,然后把你扔进去,是像古井那样深的洞哦。每天早上,我会透过洞口和你说上几句话,然后把掺了牡
蛎壳粉的蛋白质饭装进水桶里用绳子拴着放下来,你就把装有你排泄物的、前一天的水桶还给我。我把排泄物倒进厕所之后刷一下水桶用作明天盛饭。在那之后我就吃早饭刷牙去学校。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下去的话,你大概就会改变主意了吧」
「——也许真的会改变主意了呢」
这可不是开玩笑,如果是这个女人的话,也许会毫不犹豫地付诸行动的,久心想。
「是嘛,那就这么定了」
「慢着,我只是假设哦」
「当然是假设。——不过啊,幸亏你没说出那种话呢」
幸德秋良的笑脸美得让人不寒而栗。
※
那天夜里,久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身处于一个阴暗潮湿的深穴之中。
大概是在井底吧,黑色的水漫到了膝盖处。
阳光从上面照射下来,抬起头,透过圆形的洞口可以眺望到天空。
有个人正透过洞口俯视着自己。但由于阳光太过耀眼,一时半会儿看不清他的面容。
久大声呼喊。
虽然不知道喊了些什么,但声嘶力竭。
终于,在光芒之中,久看清了那个人的真面目。那正是久自己的脸。
在井底的久更加拼命地呼喊,想顺着井壁爬上去。可是,石墙让手指反弹,苔藓让脚底打滑,无论如何都爬不上去。
井外的久就这样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在井底狼狈不堪的久。
而井底的久除了大喊大叫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然后,井外的久就这样面若冰霜地离去了。
※
「来,啊~」
午休时分的教室。
久把掺了牡蛎壳粉的蛋白质饭吞下肚去。对于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的自己,久感到有些可怕。
「——托你的福,我昨天做了噩梦」
「我都能在你梦里出现了?」
「不。那只是一个我被关进深不见底的洞穴之中的梦。早上醒来的时候全身都被汗湿透了」
「是嘛,忽忽忽」
幸德秋良一脸笑容地注视着久。
「你笑什么」
「看来我昨天随口说的那个计划在你的潜意识中埋下了恐惧的种子啊——想想还有点小开心呢」
「别一口一个计划的。越来越像真的了」
「对了不举男。你放学之后先去图书准备室等我,我要晚点才来」
「又增加心理咨询的项目了?」
「不是。我要去趟新闻部」
「新闻部?」
「我要在校报上刊登广告。内容是代替别人实行复仇。这样的话,那些想要复仇的人就会自动找上门来了」
「校报上还能刊登广告?话说回来,这种反社会的广告是不会被允许登在校报上面的吧?」
「我就是去交涉的。要是再加上几张可爱的吉祥物照片的话,肯定会接到一大堆委托的」
幸德秋良像是春心荡漾的少女一般眼睛闪闪发光。
「交涉啊——不是威胁么」
「威胁也是一种交涉的手段嘛」
幸德秋良微笑道。
※
图书准备室。
久正一个人读着官能小说。既不想被控告强奸罪,又不想被关进深不见底洞穴的他只能老老实实地等待幸德秋良。
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那个。不好意思」
来者是阿见野佳彦。
「什么事,幸德秋良不在这里,她正在新闻部交涉」
「诶。这样啊。——不、不过,那样正好」
阿见野一路小跑进来,在久的身边坐下。
「那个,我后来去过小网家以及山田同学所住的医院了。我想就此事向久远同学报告一下」
「你还特意去啊,他们可是欺负过你的人哦」
「可是——如果因为我的原因而不来学校的话,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啊」
「我之前就说过了,这不是你的错。这全都是幸德秋良不好」
「可是,要想像这样把责任撇的一干二净对我而言实在是太难了啊——」
阿见野用细如蚊蚋的声音如此说道。
(——对了,这家伙正在暗恋幸德秋良啊)
恋爱感情真是个麻烦的东西啊,久心想。
「我昨天总算和小网同学见上一面了。我是带了笔记和讲义过去的,一开始她完全不想见我——。但当我把前天见过久远同学的事说了之后,她把门开了一条缝,然后我就和她讲了一大堆关于久远同学的事呢」
阿见野难为情地笑了。
「——关于我的事?」
「是啊。当我说到久远同学打败山田同学的事的时候,小网同学还探出身子来听呢。这是不是说明,我和小网同学的关系稍微变好了一点了呢」
「看来你们对打架的话题比较感兴趣啊」
「不是打架的话题,而是有关久远同学的话题。——你想啊,我和小网同学就好比是一丘之貉一样」
「啊?」
久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
对于久那样的反应,阿见野只是稍稍偏过头去,一副害羞的样子。
「对了,我有事想要请久远同学帮忙。——能不能下次和我一起去小网同学家里呢」
「为什么要我去」
「因为,你去的话小网同学会高兴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可是和幸德秋良一起狠狠地羞辱过她的哦」
「话虽如此——」
「总之,你和小网七海关系变好那就行了啊。她可是欺负你的主犯啊」
「可是——要是能和久远同学一起去的话,我也会很开心的——」
阿见野带着孩子般的笑颜如此说道。
久叹了口气。暗恋着幸德秋良的阿见野为了尽可能地减少她的罪孽正在四处奔走。
而另一方面,为了能够继续作恶,幸德秋良正在对新闻部进行着威胁。
在久看来,阿见野就像是在进行着一场永不停歇的打地鼠游戏。
「先不说小网七海,山田束麿吕那边怎么样了?」
「他住院了,但不肯见我。他好像把我当成是久远同学的同伴了」
「那很正常」
「他好像十分地畏惧你」
「要是动真格的话,山田束麿吕会赢。他只是一时疏忽而已」
「是嘛」
「没错。等到他手臂痊愈出院之后,我就完全拿他没辙了。所以在这之前,你就三番五次地去探望他吧,务必要和他搞好关系啊」
「是」
久难得提出忠告,阿见野却回以毫无紧张感的笑脸。
「笑什么。你说不定会遭到山田束麿吕的报复哦」
「诶——。是,是呢。但像现在这样能和久远同学独处,该说是很安心呢,还是说很开心呢。嘿嘿」
真是个没有危机意识的家伙啊,久心想。
正是因为性格如此,他才会受到欺凌的吧。
「呐,久远同学。我可以就这样多看你一会儿吗?」
阿见野在长桌上单手托腮凝视着久。
「随你的便」
久咂了下舌,继续阅读文库本。
一段恬静的时光从图书准备室里流淌而过。
突然——嘭的一声——图书准备室的门被粗暴地打开了。
「——你干嘛来了,爆菊男」
是幸德秋良。
从她喜悦的表情来看,似乎是威胁成功了。
「我、我我才没有做那种想象呢!」
阿见野涨红了脸怒吼道。
「你可真是个下流的主啊爆菊男。你多半是一边做着和你长相不相符的淫秽联想,一边让你那尚未成熟的海绵体充血吧。——来,让我摸一下」
「请、请住手!」
对人格有缺陷的幸德秋良抱有爱慕之心想必是一件非常要命的事吧。久事不关己地流露出了些许怜悯之意。
无视了在图书准备室里玩起猫捉老鼠的两人之后,久再次翻开了官能小说的书页。
※
说起校报,就是那种在A3开的草纸两面印刷之后对折起来、给人以迷你版小报印象的报纸。(※这里的草纸指的不是厕纸,而是一种被称为藁半纸的纸张)
复仇的募集广告就刊登在新闻部每个月一次、非正式发行的号外上面。
广告占据了一半的版面,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用毛笔字体写的「复仇」两个大字,后面跟着「代替你实行复仇,请到图书准备室咨询受理」这么一段显眼的话。
旁边还配有插图,那是一个没有鼻子、留着河童发型的女子,她的眼睛瞪得滚圆,眼球仿佛都要爆出来了。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某个地方。幸德秋良所谓的可爱吉祥物就是这么一个鬼东西,太不像话了,搞不好会让人做噩梦。
就是这么一个丑陋而不可理喻的广告,居然能够堂而皇之地刊登在流通于学校的校报上(虽然是号外),这事本身就太不寻常了。
但这些都还不重要。
久把校报
放在图书准备室的长桌上,深深地叹了口气之后朝幸德秋良抗议。
「为什么代表的名字写的是我?」
广告的最下方自作主张地写着「代表:久远久(二年级D班)」这样的文字。
「因为代表的名字是必须的,这不是废话嘛」
「那写你的名字不就好了。这玩意的幕后主导是你,而不是我」
「我正式的身份是图书管理员,所以不行。但现在不是拘泥于这些小事的时候,不管是用我的名字还是你的名字,都没什么区别」
「这不是小事,区别也大了去了。我的心理咨询时间会被强行增加的」
「哦呀?你不是再也不去小惠那儿了吗?」
「问题是搞不好会被送到精神病院去的」
「那就麻烦了。我还是喜欢听小惠说关于你的事」
幸德秋良说着摸了摸久的脸颊。
「——总之先把代表一栏上我的名字给改掉吧」
「来不及了,报纸已经在学校里分发了。部长说过,校报的号外好像很受欢迎的样子,那是因为上面刊登着校内美少女排行榜的缘故」
久把目光移到长桌的报纸上,的确有一版是校内美少女的排行榜。
久翻过一页,寻找幸德秋良的名字。
有了。但已经掉到了第九名。久的心情变得舒畅了一些,天罚降临了。
解说是这么写的。
幸德秋良——图书室的魔女。尽管她的美貌众所周知,但由于人格上的巨大缺陷导致无缘更高的排位。不过她在特殊人群当中很有人气,据说最近还交了男朋友。
「喂——」
久对着幸德秋良说道。
「——很多人都误以为我和你在交往,就连阿见野也是这么想的。是不是该澄清一下?不然你的人气只会一个劲下滑哦」
很少见的,幸德秋良忧郁地叹了口气。
「虽然我不在乎人气怎么样,但无法容忍这样的误会。也许是应该就报道的修改问题去交涉一下了」
「你也是这么想的啊」
「嗯。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这种暧昧而又平等的关系,而是缔结了契约的阴阳师和式神的关系」
「——不,还是别修改了吧」
「为什么,我忍不了」
「阴阳师和式神这档子事,最好不要公开」
「为什么」
「这样比较好办事吧——大概」
幸德秋良把手指抵在嘴唇上稍微思考了一会儿。
「说的也是。你偶尔也会说些中听的话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
校内美少女的排行榜有个很意外的变动。
小网七海的排名从第七位上升到了第五位。据报道说,自从运动会的漏尿事件之后,她得到了许多有特殊癖好人士的支持,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群人啊。虽然久有点无法理解,但这都无所谓了。
纹丝不动占据着第一位的,是织口忍。
报道是这样写的。
得票数遥遥领先的第一名。长相·性格·身材全都无可挑剔的美少女。升入二年级之后作为排球部的王牌十分活跃。有隐藏巨乳,支持她的人很多。
照片是运动会上担任拉拉队长时候拍的。她展现出健康而又可爱的笑脸,仿佛在闪闪发光,胸部也是相当的大。
「——你对那个女人有兴趣?」
幸德秋良在一旁对着正在阅读有关织口忍报道的久说道。
「非要说的话还是有兴趣的」
久刚把话说出口,幸德秋良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他的睾丸。
「有点得意忘形了啊,不举男」
「等等。你冷静点——」
幸德秋良把久的睾丸往上一拽。
响彻内脏般危险的剧痛传来。
「像你这种有缺陷的人和她所住的是完全不同的世界,甚至不是同一类人。如果说这个女人是高岭之花的话,那你就是地狱的朴蕈。这个差距你一生都无法弥补,就算转世轮回说不定也追不上」(※朴蕈是日本长野县特产的一种蘑菇)
「——我知道了,你松手」
抓着睾丸的力道稍微减轻了些。转瞬即逝的安心感在久的内脏间扩散开来。
但很快,幸德秋良的手指又加大了力道。
「呜——」
「但是尽管放心吧不举男,有我在呢。如果说你是地狱的朴蕈的话,那我就是地狱的菌类栽培者。我会好好地引导你、把你培养成出色的式神的。何必向高处看呢——我们一起在黑暗地狱的底层蔓延滋生多好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冷静点啊——」
勒紧睾丸的力量加大了。
「这个女人算什么东西。好像世界都围绕着自己转似的,不就是一个可怜的现充吗。整天做爱,超淫乱的哦」
「——你又了解她?」
「不。我甚至都没和她对视过。但我是知道的,那个被男人揉过千百次才成长的肥大乳房就是证据。她肯定是那种在暑假乘着小型商务车走遍全日本,以和一千个人做爱为目标的性爱依赖症患者。然后全日本的性病都集中在了这个女人身上,说白了她就是性的化身,就算被称作是性病的中央批发市场也不为过——」
「——谁是性病的中央批发市场啊」
传来了女生的声音,但并不像幸德秋良那样低沉。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图书准备室入口望去,站在那里的居然是——织口忍本尊。
穿着制服的织口忍。
不知是因为穿法不同还是穿的人性质不同,织口忍简直不像是和幸德秋良穿着同一款制服。——她的全身都仿佛闪耀着光芒,这不光是因为健康的大腿从短裙底下露出的原因。
幸德秋良用像是来自地狱的菌类栽培者般的表情死死地盯着织口忍看。
捏着睾丸的劲缓了下来。久松了口气。
「——滚。这里是地狱。不是像你这种性病感染者该来的地方」
「你就是幸德同学吧。我听过有关于你的传闻。虽然不是什么好的传闻就对了」
「那些传闻都是真的。如果你是错过了图书室的开放时间而误入了这个准备室的话,那请你在三秒内离开。否则的话,我就让你亲身体验一下那个不好的传闻」
「我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看到了这个哦——」
织口忍把校报号外上「复仇」的文字朝这边展示了出来。
「——嚯。我的第一个委托人该不会是像你这样的现充吧」
「我不是为了委托这个所谓的复仇才来的。——而是因为在这上面看到了久的名字」
「——久?你叫得也太亲昵了点吧」
「那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和久——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啊」
「你就扯吧。这家伙才没有什么青梅竹马」
「我说的是真的哦。对吧,久?」
织口忍看向久,浅浅一笑道。
「——真的,吗?」
幸德秋良缓缓地回过头,朝久看去。那张脸就像是吃了自己儿子的农神一般。(※《农神吞噬其子》,西班牙浪漫主义画派画家弗朗西斯科·戈雅的一幅名作,画中是罗马神话中的农神萨图尔努斯为了防止儿子们夺权斗争而将他们全部吃掉,表情极其狰狞恐怖)
「青梅竹马——你居然会拥有这种像是老套的校园剧里才会出现的人际关系,这我可是闻所未闻啊不举男」
幸德秋良用轻到仿佛听不见的、阴森恐怖的声音喃喃着。
「慢着。我们不是那么要好的关系。只是小时候一起去道场而已」
「马上给我绝交不举男。像这种类似于人类的羁绊会让式神的力量减弱的!」
「喂,你冷静点」
久迅速站起身,和她保持距离。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幸德秋良又将手伸向了他的睾丸。抓了个空的幸德秋良的手僵在了那里,她多半是用上了百分之百的握力。
「忍——」
久一边用椅子和幸德秋良保持距离,一边朝织口忍喊道。
「总之你先出去,要不然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要——」
织口忍断然拒绝。
「自从永出了事之后,我就一直在挂念着久。而久却一直在无视我。这是为什么?在校报的古怪广告上我看到了久的名字,得知久正在和一个风评很差的女人交往。这事不好好解释清楚的话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闭嘴衣原体感染女——」
幸德秋良站了起来。
她的瞳孔完全放开,一副危险的表情。
「等下,衣原体感染女指的是我?」
「除了你之外这里还有谁是性病感染者啊」
「我没有得什么性病」
「我叫你闭嘴。不然的话——我说不定会杀了你」
(事情变大条了啊——)
久挡在了织口忍和幸德秋良中间。
「忍,你马上给我回去,这个女人是认真的,她真的会把你杀掉的」
「没有必要逃
跑哦久。因为我比幸德同学要强得多嘛」
织口忍满脸自信。
「这和格斗技的强弱没有关系。——你还不知道幸德秋良的恐怖之处」
「不要在我面前——」
幸德秋良阴气逼人、摇摇晃晃地接近。
「——互相直呼名字!」
幸德秋良突然行动起来,速度很快。
她用野兽般柔软而又敏捷的身姿在一瞬间和久擦身而过,迅速迫近在久身后的织口忍。
她那纤细的手指如同魔界森林的枯枝一般弯曲,以刀刃般锐利的势头想要撕开织口忍的身体,就在那一瞬间——
幸德秋良的身体飞向了空中。
伴随着嘭的一声闷响,幸德秋良重重地摔在了图书准备室的地板上。
背摔。
摔得漂亮。
虽然织口忍是女生,但久在道场上一次都没赢过她。虽然现在的久在体重上占有一定的优势,但当时是织口忍的体型更大一些。
仰面朝天躺倒在地的幸德秋良,以及死死按住她的织口忍。
久从背后反扭住织口忍的手臂。
「干、干嘛呀久」
(——过会再跟你解释。现在赶紧离开这儿,忍。走得越远越好)
久在织口忍的耳边窃窃私语说道。
精神恍惚仰躺在地的幸德秋良,缓缓地将脸转向织口忍和久这一边。她像是披头散发的可怕日本人偶一样瞳孔昏暗无光,只有嘴角在笑着。
「松手,久」
织口忍不断地挣扎。
(——相信我)
为了把织口忍引导向门那边,久稍稍放松了力道,就在那一瞬间、
「噗咕!」
织口忍的后脑勺重重地撞在了久的脸上,然后她顺势错开身体给了久心窝一记强有力的肘击,最后以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溜到了图书准备室的门外。
跪倒在地的久抬头望去,只见织口忍以一副胜利者的冷酷姿态俯视着他。
久儿时曾在道场上见过好多次那样的表情。
(请・你・解・释・一下哦——)
做出这样的口型之后,织口忍慢慢地将图书准备室的门关上。
「站住衣原体感染女」
「该站住的是你才对」
久拉住了正欲追赶的幸德秋良。
「啊——你鼻血都流出来了,不举男」
被她这么一说久才发现自己流鼻血了。那是吃了织口忍一记头槌造成的。
幸德秋良从制服口袋中取出纸巾擦拭久的脸。
鼻血很快就止住了。
「——这都什么人呐。不光有性病,还那么凶暴」
「我觉得你没资格说人家」
「我又没有性病。——但仔细一想,我得到了一份可以控诉她伤害罪的材料。所以你的血并没有白流」
幸德秋良边说边抚摸着久的脸颊。
虽然在刚才发生的打斗中织口忍是属于正当防卫,但通过剪辑视频来捏造假象正是幸德秋良的拿手好戏。
「那个,忍的事交给我来处理行吗。只要好好地向她解释一番,就一定能达成和解的」
方才还在温柔地抚摸着久脸颊的手突然变成了捏的姿势。幸德秋良揪住久脸颊上的肉慢慢地往外拉,被揪起来的皮肤呈现出一道红印子,稍后便传来了一阵刺痛。
「和解个屁。我要亲手杀了那个女人,最好伪装成是自杀的样子」
「你似乎对青梅竹马这个词汇存在着某种误解。刚才也解释过了,忍只不过是和我用同一个道场而已」
幸德秋良的手指更加使劲了。
「不准直呼那个女人的名字。你是我的东西,像青梅竹马这种类似于人类的羁绊我是不会认可的」
「不是类似于,我本来就是人类,你也是人类。既有父母,又有老师和生活顾问,尽管在教室被孤立,但迄今为止构筑起来的人际关系并不等同于零。为什么你会如此地敌视忍呢」
就在这时,幸德秋良突然将久一把抱住。
久以为她要展开新一轮的嗜虐行为便在一瞬间摆出防御的架势,但幸德秋良只是将脸埋进了久的胸口。女孩子秀发所特有的甘甜气味飘来。
「——我十分惧怕那个女人」
「你会——怕她?」
久的脑袋有点混乱。
幸德秋良也有害怕的东西吗。
「就因为感到害怕,所以展开突然袭击?我完全无法理解你的这种防御本能」
「那个女人了解我所不了解的你。——不知为何,我对此感到无比恐惧」
幸德秋良在久的胸前颤抖着,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紧紧拥抱着久,那身体紧贴瑟瑟发抖的样子竟是如此的纤弱。
「为什么要怕成那样。忍只不过是我儿时的旧识,对现在的我一无所知。而我也不了解你小时候的事情。这些不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想了解你的一切。但那个女人了解我所不了解的你」
「没有人了解我的一切。不光是你,就连我自己多半也不了解」
幸德秋良强有力地抱住久的身体。
久重新认识到,拥有恶魔般思考回路的她本质上还是人类,并且拥有一副相当有魅力的女性肉体。
「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要了解你。因为你是我的东西」
「——又是,式神啊」
「没错,你是我的式神。是只属于我的,式神」
久无奈地叹了口气。
抱着不放的幸德秋良。鸦雀无声的图书准备室。从远处传来的社团活动的声音。
久就这样一动不动——直到她平静下来为止。
※
那天晚上,织口忍来到了久的家里。
「好久不见啊——」
「今天不是刚在学校里见过面吗」
进了门之后,织口忍稍显不快地说道。
「我是的意思是你好久没来我家了」
她穿着轻飘飘的露肩连衣裙和短裤,肩膀和大腿一览无余,一副盛夏时分的打扮。
织口酱又变得可爱了呢——进到屋里之后,久的母亲如是感叹道。织口忍则落落大方地打了招呼。
「你又得了亚军呢」
织口忍看着久屋子里的奖杯说道。
「我曾想过要把它们扔掉」
「——能成为久远兄弟的朋友,是我引以为傲的事哦」
她回过头来微笑着。
「应该说是久远永的朋友才对吧。你本该在这次运动会上得到女子冠军的」
「久也很强哦」
「我一次都没赢过你」
「一次都没?是吗」
「因为你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所以才忘记了。你总是注视着哥哥」
「忽忽。嫉妒了吗?」
「别开这种差劲的玩笑了」
「——抱歉」
两人沉默了一阵子。
久坐在床上,织口忍见状很自然地坐在了他的身边。
床上的弹簧不合时宜地陷了下去,两个人的大腿靠在了一起。
小时候他们总是像这样坐在床上说话。只是那时候,床上必然还坐着另一个人。
「不过你看上去精神了不少,那真是太好了」
在身旁笑着的织口忍比那时候更加漂亮了,胸部的尺寸也成长了不少。只是她的面容上还留有儿时的影子。
「——你觉得是就是了呗」
「难道是因为幸德同学?」
「哈?」
「久和幸德同学谈恋爱,然后变得精神了——我是这么想的」
「你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么」
「诶,我猜的不对么」
「我啊——怎么说呢——是被迫服从于那家伙的」
久对着织口忍打开了话匣子。
幸德秋良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女疯子。捏造强奸罪来胁迫自己。以代理实行复仇为名逼得好几个学生不来学校。久把这些事都抖了出来。
但他没说作为阴阳师和式神缔结主从关系这事。因为不光解释起来麻烦,自己还会被误以为是不是该去看医生了。
「——什么嘛,这不是赤裸裸的威胁嘛」
「嘛,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不行的哦久,对于这种事要毅然决然的斗争到底。你可以找警察或者是老师,找生活顾问也行啊」
「嘛啊——是呢」
「什么嘛。你有坚决抗争的想法吗?就你这种态度,只会被欺负得更惨啊」
「这样啊——我被幸德秋良欺负了啊」
久不由得笑了笑。他感觉自己很久没笑了。
久认为自己是被胁迫的,但并没有想过这是欺凌。
「要不要让我替你跟老师反映?」
「教职人员没什么卵用。只是一味地在逃避责任而已」
「是吗」
「是的」
「那我要把你从幸德同学的魔爪之中救出来」
织口忍满不在乎似的笑道。那张笑脸和儿时
一样,无所顾忌,闪闪发光。
「省省吧,你只会遭到报复」
「久你也看到了吧?我比幸德同学要强得多」
「我应该提醒过你了。她的恐怖之处不在于此。等到你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迟了,就已经陷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了」
「没关系,我会变强的——」
织口忍的表情变了。虽然依旧面带笑容,但她的瞳孔深处正寄宿着一道不同寻常的冷彻光芒。
「——也许久无法想象,在表面风平浪静的女孩子的世界底下,一直涌动着肮脏不堪的嫉妒的漩涡。只要在学校里稍微引人注目点,就会被强行卷入那个漩涡之中。我就一直在反抗着这种肮脏的欺凌」
织口忍所说的女孩子的世界,对久来说十分的陌生。
「——总觉得你变了呢,忍」
「久啊,女孩子呢,只有变得强大才不会被击倒哦」
告诫似的口气。
又把我当成是弟弟了吗——。久心想。
小时候,织口忍经常和久的哥哥混在一起,把久也当成弟弟来对待。久对此很不甘心,心想着总有一天要让她刮目相看。但是,这个愿望永远都不会实现了。
「——忍,我不想让你帮忙」
「为什么?」
「幸德秋良的事,是我的问题。和你无关」
「但我想帮久啊」
「你为什么就这么想干涉我的事情。顺其自然不可以吗」
「我是你的青梅竹马啊。这都不行?」
「永已经死了。——我不可能永远是你的弟弟」
「我——」
织口忍欲言又止。
「我认为,忍和幸德秋良是水火不容的。要是你替我出头的话,事情只会变得更麻烦」
「——总觉得你变了呢,久」
「是吗?」
「以前还要更加可爱点的」
笑着说出这番话的织口忍的表情是如此的虚幻缥缈,美得无可救药。
「忍还是现在这样比较可爱」
啪——。
织口忍突然对着久的脸颊打了一拳。
由于事发突然,久一时不会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干嘛」
「不知为何想揍你」
她带着无所顾忌的笑脸如此说道。
「——你比以前更加暴力了啊」
「人是会变的哦,久——」
织口忍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
「——好了,回去了!」
走夜路有可能会被幸德秋良袭击所以很危险,但织口忍不顾久的忠告,独自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