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被允许暴乱,再加上”
此叶摆出手刀的架势。溃道一面深呼吸,一面颤抖着手举起铁铲。黑绘抽动湿答答的头发,锥霞则是把手伸向腰际的海滩裙。至于菲雅——
“……呿!”
抚摸自己的校园泳装之后气呼呼地咂嘴。因为那身打扮实在无法携带魔术方块,但是她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怯懦。
“你把白穗——怎么了!还有莎弗兰缇呢!”
“若要一言以蔽之,就是把她们清除掉了。算是顺便就是了。”
“竟敢说…顺便……?”
“我先声明,你们想求援也没用。现在这个楼层除了你们以外,几乎没有其他的人类——全体都在我的管辖之内。”
春亮气得紧咬牙根。这里突然变得一个人也没有,是这家伙动了什么手脚吗?就像刚才失去意识的白穗那样消失不见。
“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大家都到哪儿去了,他们平安无事吗!”
充满不安的春亮大喊。虽然对方不一定会回答,但幸运的是傅婷爽快地回答了。
“他们就像睡着了,而且全都还活着——以目前来说的话。”
“你说‘以目前来说’是吗?那么只要把你打飞,就会把他们全放了对吧?”
此叶用充满杀意的语气说道。
“……如果我有那个意愿的话。”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只好把你伤到有那个意愿为止……你打算拿他们当人质是吗?真是太差劲了。”
“在我问出‘真货’所在处以前,我不容许中间冒出任何破坏我好事的因素。而要是让你们跑了,会让我伤透脑筋呢。”
听到那个名词,切子吓得全身发抖。菲雅看了她一眼以后,嘲讽似地扬起嘴角。
“哼,原以为你蠢到完全上当了……你是怎么察觉到的?”
傅婷隔了一会儿,回答:
“……我在街上看到的。”
春亮他们瞬间思考她那句话的意思,进而察觉到令他们沮丧的原因。切子曾说她那个假无头人偶的材料——是抓娃娃机夹到的熊熊布偶。究竟她是在哪里看到在机台里堆积如山的那个呢?看来只能够说运气太糟了。
“不,那个,不是的!切子已经说过好几次,我真的没拿走——!”
切子硬挤出声音说道。但是傅婷无情地摇着头说:
“我不相信。既然你都用假人偶欺骗我了,可见那个的确在你手上……所以,无论用什么手段,我都要问出它的下落。”
“她都说没拿了,你真是听不懂人话。原则上先问一下,你打算用什么手段呢?”
“像是对她进行羡慕无痛觉的无机物的拷问,或者给予她后悔生为女性的耻辱也行。其他还有——对了。”
傅婷一面回答黑绘,一面微微举高手臂。那里在发亮,但那不像之前看到的转眼即逝的闪光,而是更巨大,以光芒的现象持续存在——就像青白色的鬼火。而且不只一个,猛一看就有三个。那光芒残留着模糊影像,在她两手周围像是交错又像是掠过地飘浮。
然后傅婷用轻轻传达着敌意的声音继续说:
“——在她伙伴的尸体面前问,也是可行呢。想必她会主动乖乖开始说。”
“你想尝试是你的自由,不过铁定会后悔唷!”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根据敢那么说。若你们以为上次的战斗就已经测出我的实力,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因为那明明跟我还没发挥任何实力没什么两样。”
刹那间——
原本不规则的鬼火突然改变了动向。鬼火在傅婷往前伸的右手周围像是画圆般高速回转。有时往圆圈的另一侧直线移动,有时以锐角的角度变换方向,有时在圆圈的内部又画另一个小圆圈。因此映入春亮他们眼帘的,是宛如用复杂图形画出的魔方阵的光之残影——
“……允许暴乱——<geist〉!”
“什么……?”
在光阵中央的傅婷,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伸出来的手滑出来。但不是考试前一天所看到的木条。虽然很像,但不是。是比木条远大上好几倍的某物。就算它看起来再怎么像四角棒状物,再怎么像同样的木材,如果粗上数十倍,那根本不叫木条。若要比喻的话,就是四角形鸟居的支柱在虚空中横向冒出来的异常现象。
刹那间,此叶的脸色大变。
“那种东西手不可能拿得动。既然这样——那将会射过来!大家快躲开!”
此叶的预测正确无误。春亮他们连忙从那个地方跳开,傅婷像是锁定目标般固定手臂——随着尖锐的呼气,高速射出从空间长出来的那根又长又大的木桩。紧接着是水泥遭到破坏,低沉又剧烈的声响。冲击力道还导致地板剧烈摇晃。
“……什么?”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她的目标并不是春亮他们——而是遥远的侧边。也就是瞄准这个泳池区的入口。
射出的巨物直接命中入口上方,导致那儿的水泥完全崩塌。正当灰色粉尘四处飞扬,众人看到崩塌的水泥墙与那根巨型木桩,整个塞住通往服务台和更衣室的自动门。
“……就我个人而言,也实在不愿意把这里搞得乱七八糟的,但如果让你们跑了,可会造成我的困扰呢。”
“别…别开玩笑了!那样子我就没办法去拿了耶……!”
菲雅紧握着拳头大叫。菲雅若要把自己的力量——若要展开拟装立方体的话,必须利用那个魔术方块当做媒介。她刚才头一件想到的事情,应该就是准备到更衣室拿吧。但是那个状况实在不可能成行。若集合众人的力量,最起码应该能够把水泥块清掉,但傅婷不可能让大家有机会做那种事情。如果眼前的巨型木桩跟那个木条一样,是从称之为“仓库外套”的里面取出来的,就不是时间经过一阵子就会消失,让原本占据的空间空出来的东西——因为考完试后,可是花了许多工夫才把庭院的木条收拾干净呢。
“要生气是你的自由,但最好注意接下来我会拿什么出来。”
傅婷如此宣告,而鬼火也再次快速画出残影。这次是那道光芒在光阵之中反射,并衍生出无数道亮光。
“唔!模式‘缓冲的宗盛’!”
在大家的面前,黑绘往前冲出去的发丝爆发般地散开。成功当了柔软挡箭牌的头发,以波浪曲线把卷住的物体甩在地上——那些是大小不一的透明玻璃碎片。
“唔喔,好险……黑绘,多谢你的帮忙!”
“唔——对方拚命用抛射武器耶。之前都没用过呢……她是不是有留一手啊?”
“该不会是想当做最后的绝招而舍不得用?不论如何,我只会接近并打倒她。”
黑绘与此叶边这么说边往前进。
“喂…喂?你们想做什么?”
“总之敌人的目标仍然是切子,既然如此就先让切子逃离这里吧。”
“没错。逃生门在哪边呢?你们趁我们牵制她的时候找出来吧。”
“……我也来帮忙牵制吧,我有‘黑河可怜’。”
锥霞轻轻掀起海滩裙。黑色皮革就当成皮带缠在正确的位置。可能是用来固定缠在腰际的海滩裙吧。
“不……请上野同学也去保护切子吧,毕竟不确定对方是否有同伙。还有春亮、菲雅——跟老师也一起保护她。这里靠我们两个来想办法应付!”
春亮看了一下两人的状况。
菲雅赤手紧握拳头,她的眼神很单纯,就是充满了想战斗却无法战斗的不满。不是只为了保护切子,而是眼看着自己无法亲自把被抓去当人质的白穗与莎弗兰缇救回来。这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那铁定跟自己现在所想的一样。
溃道也紧握着铁铲,她的眼神很复杂。从傅婷再次出现的那一瞬间开始,她就一直那样。看起来像是在犹豫什么,像在生什么气,又像在害怕什么——盯着傅婷看的她,只是吸气又吐气而已。
瞬间,春亮做了个决定,眼前只能够交给此叶她们处理。而切子缩着肩膀颤抖的模样,更坚定了他这个想法。不管怎么样,都要尽快让她逃离这里才行。
“啊}可恶……你们可不要硬撑喔!等切子顺利逃走,我就会回来!”
“搞不好在那以前我们就打完了呢!”
“哇,又来了!”
黑绘散开发丝,再度挡下玻璃刀。此叶则是穿过她头发下方,开始朝傅婷冲过去。春亮最后再看一眼她们的身影,然后转身说:
“我们走吧,菲雅!”
“可…可恶……!其实我是可以赤手空拳跟她打的……但是没办法!”
“啊唔唔唔,各位,都是切子害的,真是对不起……”
“开口说话以前记得先动动你的脚吧,切子!”
老师最后还留在现场。春亮回头喊:
“老师……我们走吧!”
溃道轻轻闭上眼睛——大概几秒钟的时间。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也开始往前跑。
但这个动作并不是为了逃离傅婷的攻击,而是追切子。
她像是对自己那么说
似地——让自己充满复杂想法的视线,锁定在娇小女孩背后。
五根本条同时出现在交错的鬼火中间,有如格林机枪般以时间差攻击高速射出。
此叶与黑绘在泳池畔旁边奔跑闪避。只要是两人通过的地方,都会依序慢个一瞬间轰出坚硬水泥的爆裂声,以及吵杂的水花喷出声。
“这个到底要由谁赔偿啊……”
“我哪知道啊!总之不是我们就对了!”
“……一言以蔽之的话,我也没那个意愿支付。”
傅婷边说着规规矩矩的言词,又一边生出砖块来射击。此叶与黑绘交互跳开,砖块则在两人中间炸得粉碎,还把泳池畔炸出一个大洞。
“啊‘真是……若不近身,任何攻势都无法展开,但她又爱乱发射砖块呢……!”
防御的部分交给黑绘之后,的确成功地从射出来的物品下方巧妙迅速钻过好几次。但就在那个时候,傅婷往后退,把双方的距离拉开了。
“不过这样可以拖延时间呢。”
黑绘看了一眼位于背后,通往下一个区域——海岸区的入口。
“话是没错,但是像她这样连续发射,连我们的性命都有问题呢。而且我也担心白穗跟莎弗兰缇她们的安危。”
“是啊。就算她们是在那披风里面,要是敌人说她们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衰弱,那就伤脑筋了。如果能尽快做个了结,那是再好不过了——小此!”
这时候握柄朝这边的扫帚,像矛一样地飞过来。此叶扭转身子,眼看就快命中肩膀了,因此她挥动手刀。虽然手部感到一阵麻痹,但总算是弹开了。她一面听后方墙壁插入了扫帚的声音,一面说:
“想不到我连支扫帚都砍不断,这实在很伤我的自尊呢……现在换我们攻击吧。首先黑绘你先攻击她,我再趁其不备冲向她。至于闪避的动作就各自努力了。”
“了解。那么——模式‘渗透的良将’!”
“……唔!”
黑绘的发束像矛那样地往前延伸,此叶则弯着身子与之并行般地奔驰。发出呻吟的傅婷虽然试图往后退,但黑绘的头发并没有停止伸长。不断缠人地伸长,最后敌人终于停下脚步。她的头发抓着伴随鬼火的光芒衍生而出的木条,再从头发前端弹出。正当黑绘没命中目标的头发摧毁地板的时候,此叶早已经逼近目标。
她挥起手刀与木条交错,不给傅婷时间再衍生出第二根木条。正当此叶心想“赢了”而伸出化为利刃的手时——她看见傅婷的手伸出来反击,明明她手上就没有武器。不——
她这只手上缠绕着鬼火。
此时浮现在脑海的,是在这泳池确认到傅婷她身影时的景象。当时在一瞬间有看到微微发亮的残渣在白穗的脖子上。因此她立刻明白是这鬼火喷溅到的。它有类似电击棒的效果吗?虽然觉得自己即使吃到这招也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摆平,但终究还是无法断言自己不会出现任何破绽。在这样的距离,瞬间的破绽就可能致命呢,太不妙了——
或许是不应该勉强后跃吧,结果更糟糕。因为是在泳池畔,脚下当然是湿的。所以此叶滑倒了。失去平衡的她单脚跪立,就在感到背脊一阵凉意的时候——
“模式‘混乱的忠盛’!”
忽然间,身体变得好轻盈。原来是自己被黑绘的头发团团缠住,硬是被拉离那里回到泳池畔。可能是想重整阵容吧,黑绘移动到距离傅婷最远的位置——隔着oL公尺的游泳池另一端。若是这个距离,就算傅婷发动射击也能轻松闪避。对方如果想缩短距离,也只能够从泳池旁边绕过来。
“谢…谢谢你,黑绘……!”
“没什么没什么。要道谢的话,就让我继续品尝一下小此的身体吧。喔喔喔,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丰满有弹性的感觉……好性感!”
“你还有时间开玩笑!快点放我下来啦!”
纵使被拉回来之后,但不知为何仍然缠在身上的头发终于解开了。被放下来的此叶站在泳池畔,说道:
“那~么,虽然发生了一点小失误,但接下来该怎么……唔,什么?”
“……〈geist〉……”
连续溅起强大的水花。不断打进眼前50公尺的游泳池里的,是敌人发射的金属棒——大约两公尺长的晒衣竿。那些晒衣竿斜插在水底,傅婷便利用突出水面的晒衣竿前端当做垫脚石接近而来。有如行云流水般地不断重覆跳跃、射出与着地这一连串动作。
“不妙,再这样下去,双方的距离很快就会缩短。这里地方太窄不容易闪躲,我们还是赶快移动吧。”
“就算你说要移动……”
第一候补是位于背后那个通往下一个区域的入口,但两人的任务是牵制敌人,说什么都不能轻易后退。
“若下一个海岸区有紧急出口,想必春亮他们应该已经逃出去了吧。若没有,我猜他们应该也是往再下一个区域移动。加上我有想到一点对策,就试试吧。”
“对策是吗……我知道了。”
现在没时间犹豫,因此两人迅速打开背后的玻璃门往下一个区域移动。并没有看到春亮他们。两人“沙沙”地踩着沙滩,前进到约一半的地方时——
“那么,来看看怎么样吧。如果顺利的话,或许能期待出现昏迷、动作缓慢与盲目之类的异常状态,然后小此再趁那个时候解决她。”
黑绘沙沙地动着头发,边说“这是新招术,得决定名字才行——”边准备开始战斗。此叶透过黑绘头发的动作明白了她的意图。她不发一语地做出手刀备战姿势。
几秒后——
“……希望你们不要逃,我都用珍贵的晒衣竿了。”
边那么说的傅婷现身了,正当她直接走了几步,把脚踩进这沙滩的时候——
“呃——……好,我决定了!模式‘蒙古死亡蠕虫的良门’!”
黑绘潜伏在沙里的头发一起举起。缠绕的发束像要掬起沙子般地隆起,简直就像是沙漠中的食人蠕虫。至于那个牺牲者,当然就是毫不在乎地踏进这个陷阱的那名敌人。被头发捧起的大量沙子,一口气往她的头上覆盖。只见沙尘滚滚卷起,而她也跟着被吞没。
“逮到你了……!”
在确认到的同时,此叶也冲出来。沙子这种东西要是集中起来,就会出乎意料地重。那样的话她应该是动弹不得了。
但是——
当弥漫的沙尘稍微散了一些的时候,映入此叶眼帘的——
“——是沙子吗?我也不喜欢沙子呢,太难打扫了。”
“什么……!”
傅婷此刻的模样,竟然是悠哉地在头顶上开了把伞。想不到她连那种东西都准备好了啊?不,说起来,区区的伞根本不可能挡住那么多沙子——
“我应该说过,拿出来的东西都已经强化过。”
可能是察觉到浮现在此叶她们眼神里的惊愕,傅婷如此喃喃说道。那个时候一瞬间停下了脚步,是个致命性的错误。
“好了……允许暴乱——<geist〉!”
鬼火在半空中刻划出图案。从那里慢慢出现的,是跟刚才看到的一样,过于巨大的木桩。想当然尔,绝不能被那玩意儿直接命中。此叶与黑绘试图采取回避行动,但那木桩锁定的目标又跟刚才的一样。
瞄准略上方的位置发射出来的那根木桩,把位于此叶她们较远后方——通往下一个滑水道舞台的入口破坏殆尽。轰隆隆的声响中,此叶心中有个疑问。为什么要瞄准那边呢?难道她的目的不是要追从我们背后逃脱的切子吗——
但是看到傅婷转身回到标准泳池区,才突然惊觉事情并非如自己所想像的。黑绘似乎也如此认为。
“糟糕,小此……她想从另一边绕过去!”
这个楼层以画圆的方式分成五个区域,当然以逆时针方向前进的话,迟早也能到春亮他们的所在处——
“唔……绝不会让她得逞的!”
此叶紧握着拳头,与黑绘尽全力从后面追傅婷。
不过连寻找紧急出口而移动区域的春亮他们,也发生了许多问题。首先是从标准泳池区移动到海岸区的时候,切子被沙子绊倒而扭伤脚踝。溃道不发一语地背她,但多多少少还是会降低前进的速度。
在下一个滑水道区,倒是还有未被傅婷“扫除”的救生员。不过,对方被通往泳池区出入口崩塌的声音吓到,但又因为不能擅离职守,所以只是东张西望的。要是让他看太多不该看的东西或大呼小叫的话,只会徒增困扰。因此锥霞就用“黑河可怜”从背后勒住他的脖子让他昏倒,再藏到滑水道后面而得以顺利解决这个问题。虽然觉得好像并不算顺利,但实在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
接下来他们到达的是丛林区——这里是主要以人工河流当做卖点的区域。流动的泳池可能是以亚马逊河为主轴设计,因此造型弯弯曲曲。不过沿着外围也有其他泳池,而且还加装了运动竞技用的滑车跟绳索。这样就很有丛林的风貌,也能体验到当泰山的感觉吧。
然后,这区域除了游泳池以外的场所也很
别出心裁。以泳池畔为首的区域,几乎全都分布着羊齿类植物或棕榈树等亚热带植物的造景。带给人们植物园里有泳池的印象。
“唔喔?吓…吓死我了,原来还有恐龙啊?”
“这不是假的吗?你的声音才吓到我呢。”
应该是从茂密的羊齿植物缝隙装置电源吧,菲雅敲着慢慢伸出头的三角龙说道:
“倒是春亮——要是看到立方体的东西,千万不要放过喔。我很需要那个呢。”
“好,我知道。”
没错,未必一定要魔术方块。根据菲雅所说,只要是“大致上是立方体的物体”就能展开拟装立方体。至于“大致上”的误差容许范围有多大,似乎只有试试看才知道。
“当然那个也要找,不过目前优先要找的是紧急出口。滑水道区没有的话,以位置分布来判断,我猜这个区域应该有……不过切子,你的脚要不要紧啊?”
“啊‘抱歉给各位添麻烦了……”
在溃道背上的切子缩着肩膀。正当锥霞对她说“再忍耐一下下,加油喔”的时候,溃道突然挺直身体。
“……找到了,是紧急出口。”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在亚热带植物断得很不自然的墙壁上,出现闪闪发亮的绿灯与EXIT的文字。
过众人松口气也只是一瞬间。因为眼前又发生另一个,而且是最差劲的问题。
“……〈geist〉……”
“呃——趴下啊,春亮!”
被菲雅扑倒的视野中,绿灯在一瞬间结束了它救世主的任务。遭到巨型木桩直接攻击而崩塌的紧急出口,那副景象只能够说像一场恶梦。
“……是第三根,我觉得她也太慷慨了吧……”
“傅婷!为什么……!”
隔着流动的泳池站在另一头的,正是追着切子跑的敌人。为什么?此叶她们怎么了?都平安无事吗?令春亮毛骨悚然的想法浮现在脑里。
接下来有所行动的是锥霞,然后是对她起了反应的傅婷。
“‘黑河可怜’!”“〈geist〉!”
重新缠在手腕的黑色皮带伸长。同时,鬼火以跳动的方式画出复杂的阵形,紧接着红砖块便从那里高速发射出来。
“嘎…啊……!”
“班…班长!”
虽然锥霞很快扭动身子避免了直接命中,但只是从她脖子擦过的红砖块却狠狠地把肉挖起来。瞬间飞散的只有一种颜色。过没多久切子惨叫。尽管如此,锥霞她——
“别…看不起人……!”
她持续对皮带传达自己的意志。一确定皮带前端捕捉到傅婷的肉体,锥霞似乎甚至利用自己快不支倒地的气势,把敌人的身体用力一拉——但是在满满的痛苦中被引导的皮带,缠住的并不是脖子之类的要害,而是手臂。锥霞现在所做到的,只是让傅婷失去平衡,摔进脚下的流动泳池而已。没有人会责备那件事。
春亮连忙冲到锥霞身边,试图支撑住她的身体。但锥霞实在流太多血了。春亮的手还没碰到她以前——
“快…快逃,夜知……我…没事。立刻……”
脸色苍白的锥霞话讲到一半就倒在地上。这时候切子惨叫得更大声。虽然想对她做许多说明,但没那个时间。
傅婷悠哉地站在水位颇深的流动泳池里,仿佛水流跟她无关似的。接着她随便地把失去力量的“黑河可怜”从手臂剥除,然后哗啦哗啦地踩着水底,在游泳池里面行走。即使在水中,飘浮在她手臂周围的鬼火,仍然没有改变其光芒。总有格格不入的感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啊……!”
“冷静点,你冷静点啦切子!没事的,锥霞她没事的!”
“没…没错。该怎么说好呢,虽然她看起来好像有事,但实际上一点事也没有!而且更重要的是——”
“——夜知春亮,这孩子交给你保护了。”
背对着春亮慢慢接近的溃道,把背上那个目瞪口呆且抖个不停的切子放下来,并把她硬塞给春亮。切子当然是站不起来。一面环着瘫软的她的肩膀,春亮一面问:
“老…老师?难不成……!”
“既然上野锥霞无法战斗,就只能靠在下了。再一次,机会再一次降临了。所以非得奋发不可。也必须确认……在下到底……强不强……”
虽然不太懂她那句话的意思,但可以从她的眼睛明显看到某种意念。她原本心情复杂又充满犹豫的那双眼睛,正以全身的力量硬是将它单纯化了下来。
那是意志。存在于此,必须存在于此——跟那天晚上相同的意志。
手拿铁铲的溃道等待傅婷慢慢从游泳池中走过来,并且往前踏出一步。但——
“——等一下。你说‘只能靠在下’这句话太奇怪了,反而应该是‘只能靠我’才对。请老师退到后面吧。”
菲雅从旁边伸出她的手。她跟溃道面朝同一个方向,似乎要制止她往前走。溃道用锐利的眼光往旁边看了一下,但菲雅并不理她。
“对一般人类来说,她是非常危险的对手。如果出马对付的是我,还能够挺住那家伙的攻击。要是你不想跟锥霞有一样的下场,就退到后面去。”
“……在下的答覆是,否定。在下的心中并没有‘退下’这个选择。连个武器都没有的人就想战斗,简直是愚蠢到极点。”
“不然老师的武器给我不就好了?”
“在下拒绝。”
“等…等一下啦,你们两个!现在不是起争执的时候吧——”
几近爆发的紧张气氛愈来愈浓厚。虽然不知道正确的选择是什么,但至少在这险恶的气氛里是不可能有什么正确答案吧。虽然急着想制止她们两人——但为时已晚,那紧张的气氛已经爆发。是因为敌人而爆发的。
傅婷踢着水底,一口气从水面往上跳。她的跳跃力非常人所及——此时春亮心里又冒出格格不入的感觉。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切子跟锥霞的身体挡在背后。而菲雅与溃道也停止毫无益处的争论,开始行动发挥各自的力量。
傅婷在空中让鬼火亮起,右手拿着扫帚,左手则变出木条。但菲雅毫不畏惧地滑向她着地的位置,并且藉由跳跃的力道用左手挡住打过来的扫帚。
“唔……这还真痛呢!”
以回击来说,使用娇小的拳头实在太寒酸了。虽然说很寒酸,但也只是外表看起来而已。菲雅的肉体能力若认真起来的话,就算只是挥拳,应该也能够充分发挥出让人类痛倒在地的力量。但是——没打中。
着地的傅婷甩着披风与脸上的布,还顺势用她的脚勾住菲雅的下半身。结果踩空而没站稳的菲雅,整个人撞上在傅婷旁边挥起铁铲的溃道。春亮绝望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因为那两个人并没有分工合作,而是各自行动。这样的话,反而平常老是喊不合不合的菲雅跟此叶合作的状况还比较好呢。
“唔……”
溃道单手拿着铁铲,像是绕过菲雅娇小的身躯般展开攻击。但终究比不上两手拿着铁铲的威力——傅婷的扫帚轻松挡住铁铲,再以行云流水的动作用木条予以反击。菲雅越过肩膀回头看着那个动作。
刹那间,春亮看到菲雅眼睛里的纠葛情绪,但是一瞬间就有了答案。正因为是菲雅——所以她不回避。她以抱住溃道的姿势动也不动,甘心忍受那个冲击。
“咕…啊啊……”
“你——放开我!”
“……若以陈腐的一言以蔽之,是自我牺牲……”
可能是听到傅婷喃喃说的那句话吧——
“笨…笨蛋!这个啊~是那个,我只是脚麻动不了而已……咕…唔…啊!”
用背部保护溃道的菲雅还在逞强,但那段时间傅婷仍没有停止攻击。她娇小的身体,硬挨着木条、木条、扫帚、木条这些有如龙卷风的连续攻势。每一次的攻击都让菲雅的身体抽动一下。她发出痛苦的呻吟,但不知不觉中无法发出声音的情况也愈来愈多——
这时候傅婷的木条“啪叽”地断裂。仿佛十分满意少女的惨叫变成普通呼吸般地断掉了。然后——
“……太弱了。果然一个人还是……”
结果菲雅被跟着那句话扫过来的扫帚用力一挥。
力气用尽的她整个人飞了出去。
似乎有什么啪叽啪叽地损坏,导致身体停止机能。而剧痛在身上的关节流窜。
菲雅命令自己“起来啊”。
非起来不可,这都是为了救切子。
她想起那天在浴室看到切子伤痕累累的身体。她喃喃说一直以来都是孤单一人。
她说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还说自己是没用又差劲的存在,因此会有那种待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那种事情教人如何接受。
那是过去的自己。因为杀戮、伤害了好几百人,所以就算是孤单一人也没办法——是个欺骗自己,只能够利用说谎忍受这一切,只能窝在黑暗空间的拷问处刑立方体·
但是她不一样,现在不一样了。与从内侧绝对无法开启的那间地下
室不一样,她能够脱离那种地方。只要自己伸出手,而她也伸出手。不,她正在渐渐脱离。只差一点了。
所以——所以,非站起来不可。
她拚命往四肢使力,但动不了。身体好痛。她诅咒那些痛楚。而站起来以后会有什么状况的想法,迅速地从脑子闪过。敌人很厉害。若和说什么都不肯跟自己有接触的那个人类女性合作的话,就有办法应付吗?有可能吗?就是因为不可能,才会变成这副德性不是吗?好痛,身体跟不是身体的某部分都好痛。啊I总之——
动作要快。
必须快点站起来才行——
把旁边的恐龙模型的头部折断而倒在地上的菲雅,趴在地上忍受着痛苦呼吸着,她能做的只有这样。虽然春亮有股冲动想冲去那边——但视线又不能离开身边这两个人。
“唔……啊……”
溃道凝视被轰飞的菲雅,然后她的视线又慢慢地回到站在眼前的敌人身上。她继续反覆好几次又急又深,像抽筋似的呼吸——不久,忽然间像是什么开关被启动似地——
“——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
爆发的咆哮,以及使出浑身力量挥舞的铁铲。但是——
那根本就伤不不了傅婷。铁铲被扫帚挡了下来。就像挡住飞来的皮球那样地轻松。只靠单手又不费任何力气,随便地把她浑身的努力化为乌有。
春亮从以前就认为——老师很厉害。她轻松随意挥舞铁铲的力量,以及连拳击手都瞠目结舌的速度,只能够用厉害来形容。对她这一点的认识,至今都没有改变。但那终究是加了
“以一般人来说”这个修饰词来判定的——
现在站在她眼前的,是超出那个范围的敌人。异于常人的敌人。
“啊……”
溃道闪着犹豫眼神,那眼神扭曲的程度是春亮不曾看过的。蕴藏着崩溃的预兆。
傅婷往前走半步,缩短双方的距离。
然后,在溃道几乎能感受到她呼吸的距离,仿佛轻声呢喃地——
送给她了最后一句话。
“……虽然是理所当然,但是你很弱。”
“唔…唔,啊——!”
瞬间,溃道的眼神崩溃了。被许多感情压垮的她,放弃思考,讶异地左右摇头,只是像野兽般地呼吸。
傅婷并没有漏看那个。也没有放过她的意义。
紧接着扫帚又被挥动,这次溃道的身体被轰飞到菲雅的反方向。她一面折断亚热带植物的枝干,一面撞上旁边的墙壁,然后滑落在地上。
“老…老师……!”
春亮紧握着拳头,现在只剩下自己了。虽然不知道情况会变怎样,也不认为自己能派上什么用场,但现在只剩下自己了。既然这样,只有跟她拚了——
“那么,照理说你们两个应该都还没死……”
左右移动视线,看着各自被轰飞的两人的傅婷,一副像是不知道该给谁致命的一击而往前踏出一步。绝不能让她得逞。正当春亮颤抖着双脚,打算挡在她面前时——
“切子……觉得…够了。如果你下手的目标是切子,那就……”
切子的动作比春亮还快一步,朝着傅婷走了过去。
“什么……喂,等一下,切子!”
“我…不等。那个人的目标是切子,只要切子出面,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了……既然这样,没关系。只要切子出面的话,菲雅她们就不会再受到伤害了……都是切子害的,让事情演变成这样。切子已…已经受够了……!”
春亮非常震惊。
“等…等等!你别这么做!要是你过去,你知道事情会变怎样吧——!”
“……你是说…拷问之类的吗?没关系,总比看着这种事情发生要好……而且,切子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偶。如果持续跟她说,或许有一天她会相信的……”
“不……不要…啊……咳咳……”
从极近距离传来的声音,让春亮吓一跳。原来锥霞正微睁开眼,抬头往这边看。她脖子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因此痛苦地皱着眉头。她继续从喉咙深处挤出微弱声音——
“我…没事。我不会死……所以……”
她用眼神对春亮诉说“阻止她”。没错,现在能阻止切子的只有自己。春亮用力点头回应锥霞以后,便把眼神移回到切子背后——但是在那一瞬间,傅婷的手已经迅速往这边移动。要是往前踏出一步,铁定会有什么东西射出来。心想“尽管如此也不能像这样坐以待毙”的春亮,相信自己的反射神经而准备有所动作的时候——
“不可以,太危险了……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切子的声音悲痛。她的步伐慢慢进入连结傅婷与春亮的直线中,就算傅婷发射出什么,也能够用自己的身体阻挡,能够用自己的身体保护春亮。屏住气息的春亮停下脚步。
“唔……哪可能…没关系啊……!”
就在这时,垂着银发的菲雅拖着身体站了起来。她手脚残留了许多撞击痕迹,只能用遍体鳞伤来形容。但她还是站了起来。她紧握着拳头这唯一的武器,往前走了一步。
“……别做…蠢事。你当我们…是为了什么战斗!”
痛得皱着眉头的菲雅移动她的视线。在视线前方的是动不了而躺在地上,只有脸部朝上凝视这个状况的溃道。她之所以没有出声,是发不出声音〡〡抑或是不发声。
“是为了切子…对吧……可是,所以……对不起……已经…够了。就算不为切子这种人战斗,也没关系。”
切子的态度很顽固。但她的顽固是错的,绝对是。春亮看着菲雅的脸,确定她也如此认为以后便有了勇气。但当他再次看切子的背影时——似乎在视野角落看到了什么。
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那是救赎。
但菲雅似乎没发现到那点¨她的语气变得更粗暴。
“又是常说的‘这种人’!你太蠢了!你不是一个人——已经不是孤单一人!你是我的朋友。我怎么可能做出对朋友见死不救的事情!”
慢慢走向傅婷的切子听到那句话而停下脚步。但在没有回头的情况下开口说:
“我们……是…朋友吗……?”
“那当然!最起码我是这么认为——那你呢!”
这问题似乎让切子稍稍抬起头。春亮心想“她应该有看见那个救援的身影吧”。
若看得到的话,照理说应该会停下脚步,但切子再次往前走。这样的话,表示她果然还是没看见。那个从傅婷后面悄悄接近的救援人影——
切子喃喃地说:
“是的。切子…也认为我们是朋友。我们完全…是朋友了呢。啊,所以……”
握紧拳头的菲雅往前奔跑,切子则踏出终于到敌人身边的最后一步。傅婷像在迎接她似地展开双臂。
然后春亮凝视着,伴随着“成功了”的痛快感凝视。
看着不发一语悄悄接近傅婷背后的此叶,挥下她的手刀的那一刻。
但是——
此刻他的感觉,在刹那间转变成世界仿佛完全粉碎而不知所措的形态。因为——
“所以——既然成为了朋友,那就非得一战不可了呢。”
因为切子把手伸进身旁的傅婷体内,并且从她缠在身上的布块底下抽出武器,像是保护傅婷般地挡下此叶的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