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放学后,我和来栖来到由园艺社管理的校舍侧面的田地。
面积差不多体育馆那么大的田地被划分成几个区域,其中一片种着萝卜。
然而,光这一个区域也有普通民宅那么大。乡下小镇真没得说,土地非常富余。
——午休,我们去跟园艺社社长打招呼,社长答复:「只是随便拿点的话是没问题的」
他说,不管我们拔走什么,只要重新种好就行,随我们确认。
「哇,还没长大呢」
来栖在田里蹲下去,迅速将胡萝卜拔出来。就跟她说的一样,胡萝卜都很细很短。
「园艺社的社长也说了,还完全没到收获期」
我在来栖身旁,也帮忙搜索人型胡萝卜。
拔出来放回去,拔出来放回去——当然,并没有那么凑巧发现需要的那种。
「苅羽君」
工作开始过了五分钟左右,来栖喊了我。
「怎么了?莫非找到了?」
「我腻了」
真快。
「你昨天不是主动说要做的么?不记得了?」
「好辛苦啊。这在小游戏中也算渣作啊」
来栖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发出丢人的声音。
「是你自己把事情搞成渣作的节奏,就别自说自话啊」
我还想哭呢。
「不过……尼姆和梅尔有麻烦,我还是想稍微帮一把的哦?」
这句话,非同平常的真诚。
——哎,帮助弱小的「正义」,也是勇者的必备要素之一呢。
说起来,我上星期遇见来栖的时候,她说她以前是个爱哭鬼。然后被她姐姐灌输「变强吧」,受到了奇幻作品的影响。
她昨天去救那个男生,想来也跟正义啥的有关吧。尽管她的尽管行为和思考都很极端,但我知道这是她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在拼命努力。
「你姐姐是个怎样的人?」
我一边拔萝卜,一边问出这样的问题。我对将来栖拖上这条道上的元凶——进一步说就是成为导火索的那个人物,产生了一些兴趣。
「唔……是个“普通”人吧」
哦?在这个妹妹心目中,原来姐姐仅仅是存在而已么。
但是,听她的口吻,感觉「普通」这个词被强调了——
「和我不一样,姐姐她……」
「不一样?」
「那是我在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姐姐当时是初中生,似乎有新欢的人了」
「哦?」
「啊,顺带一提,姐姐喜欢的人属于三次元,不属于二次元」
我觉得你聊这个不需要告诉我这种前提。……怎么,莫非你的基准是二次元不成?
「然后,虽然我们之前都在一起看『Visionaire Ende』,但她突然不跟我一起看了。而且她放弃勇者番和游戏了,开始买化妆品杂志了」
这是典型的思春期。大部分女生不都这样么。
「于是不知不觉间,她交到了男朋友,跻身现充的行列。光是这样倒还好说,可你猜,姐姐对我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她跟我说:『麻央也赶快从那种东西毕业比较好哦』我啊,感到超寂寞啊」
——寂寞?
来栖把准备拔出来的胡萝卜的叶子扯碎了。
「让我变强,给我推荐勇者作品的就是姐姐,可姐姐她却突然让我毕业……这不奇怪么?」
来栖鼓着脸向我看过来。
「这个嘛……这也是姐姐对妹妹的爱不是么?况且现实性的充实不是坏事吧」
「这种事我也知道啊。可是,这跟毕业不是两码事么?况且,不是打比方,我就是看着那些动画玩着那些游戏长大的……我会变强,也多亏了勇者作品,我不想否定它们啊」
没想到,来栖来想了很多呢。
还以为她是个不着边际的家伙,但她似乎也有着自己的理由。来栖现在的性格,说不定是「不想否定」所推动的。
「没关系,用不着往心里去」
来栖站了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哎,渣作真没意思。就没有BUG么?可以跳过事件的那种BUG」
尼姆昨天评价我们分不清现实和游戏,硬要说的话可能也没错。
「我说,只能脚踏实地地来做啊,脚踏实地——」
我以蹲着的状态,向田地扫视了一番,看到里头好像滚落着什么东西。
「红豆面包?」
我揍过去敲了敲,掉在那里的是一个吃了一半的红豆面包。
我忽然想起之前的一件事,在转过身去的同时扬起视线,于是屋顶的防护网映入视野。
「原来是昨天踢飞的东西么……」
「怎么了,苅羽君——呜哇!这是什么!红豆面包!?呕,爬满了蚂蚁!苅羽君,先提醒你一生,这个可不能拿来吃哦?」
「谁会吃啊!你竟然连这种事都误会,也太没礼貌了吧!」
「啊,话说,已经咬过了呢…………苅羽君……」
「不要用那种善解人意的眼神看我!都说我没吃了!」
再说了,这本是你吃的。
——我对事情的原委进行了说明。
「啊,原来是这样啊。嗯,我当然不觉得苅羽君会吃它哦」
竟然开开心心地随口敷衍我……
「这东西,得处理掉」
「…………」
虽说爬满了蚂蚁。
「这东西,得处理掉」
「连音调都跟刚才完全一样哦。你是游戏角色么?除非我回答YES否则无限循环么?」
我都不愿意接这脏活,推来推去,一点进展都没有。我心一横,把红豆面包拿了起来——
「喂,这个——」
面包下面挂上了胡萝卜的叶子。但是,这根萝卜的叶子比其他的要大上好多。
我把面包随手一扔,将胡萝卜拔了出来。它的根很粗壮,而且——
「「人形……」」
胡萝卜最下部分分成了两岔,而且中段部分也有两个小分支,看上去正好就像人的手和脚。
「为什么只有这颗那么的……」
「可能是因为我吃过」
在感到困惑的我身边,来栖把手指顶在脸上开始推理。
「会不会是我的魔力从我口中转移到了我咬过的部分,然后碰巧成为了胡萝卜的肥料呢?」
「还有那种事?」
「用嘴来传输魔力分给别人,是随处都能听到的方法。当然,是指人与人之间」
「这么说,你就是全世界第一个将魔力分给红豆面包的人咯?真厉害啊」
「咦?是这样么……诶嘿嘿」
我本来打算戏弄一下她,然而她坦率地开心起来。你还真无所谓啊。
我们运气不错,得到了想要的胡萝卜,剩下的只用将它交给尼姆她们就行了,然而——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地点在空无一人的理科室。窗帘紧闭,阳光被阻隔。
供六人坐的桌子有六张,其中一张是上面放着胡萝卜的状态。
那张桌子上用粉笔画了魔法阵,胡萝卜正放在魔法阵的中央。然后,周围等间距地摆着六只酒精灯,火焰摇曳着。因此,大量的热量被关在房间里。
「来栖,她们从刚才开始都在做什么?」
「提高魔力的仪式」
这丫头在胡言乱语什么。
——刚才在田里拔完萝卜之后,来栖马上把我叫了过来。我试着问了她想做什么,她只回答要完成必要的顺序。我们到达的地方就是这间理科室。在这里,来栖独自构筑起了这个异样的阵。
「魔法阵是增幅魔力的装置」
「什么意思?」
「通过这么做,可以让回复剂的效果更加显著」
「谁说的?尼姆么?还是梅尔?」
「……网上的留言板」
「好了,回去吧」
我伸手去拿桌上的胡萝卜。
「不可以!!!!!!!!!!!!!!」
她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声。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耳朵!」
耳膜疼死啦!
「你是曼陀罗草么!还以为我耳膜要破了啊!」
「不可以,苅羽君!不能拿走!」
来栖来我耳边呶呶不休地说。
我捂着耳朵,把声音尽可能压到最低跟她说
「……我说啊,尼姆和梅尔她们是异世界的人,有她们在,你干嘛还要依赖网上那种可疑的知识?为什么?给个理由?」
「我就是有些气愤。昨天,我对异世界的想象被完全破坏了哦?所以我想体会一下异世界风情。我就是想做这种事啊」
来栖死乞白赖地跺着地面。
「你竟然说这种话……在旁人眼里,你这样很古怪啊。我还以为你擅自使用理科实验室是要干嘛呢……真没想竟然搞这种有的没的」
「与其为不尝试而后悔,我宁愿尝试了再去后
悔」
这家伙,唯独这种时候才能说出一句像样的话……
「拜你所赐,我总是『被尝试了后悔』。我是被动的啊,你要怎么赔我」
「没关系,苅羽君是没有固有能力的颜色不一样的路人,所以很适合被剧情牵着走」
完全没有哪里没问题。
「别给我那种好像用瞬间粘合剂堵住伤口一样的助攻。我的心要痛死了」
「啊,受伤了么?对不起咯?」
来栖坦诚地向我道歉。
「没什么。反正又不是主人公,只是个用不了圣剑也用不了魔法的村民A」
「啊,这可不对哦,苅羽君。就算是没有任何力量的村民A,在自己心中自己也总是主人公哦。不管怎么被动,怎么被牵连,最终都只能由自己来决定自己的路」
「你真厉害啊!为啥能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时候讲出这么漂亮的话!?相反你为啥在正经的时候就不会说!?你是专门强化『不看气氛』功能的机械么!?」
「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就在来栖逼问我的时候,教室的门打开了。
「好黑!而且好热!哇,这在搞什么啊,好恶心!」
一位女同学被异样的情景吓到了。她制服领带的颜色跟我们一样,是二年级的。
她直直地看着我们,但我感觉我不认识她。我知道她是个其他班的,但完全不知道她的名字。
「来栖——同学?」
女生诧异地念出了来栖的名字,随即,我旁边的来栖肩膀突然抖了一下。
「你又在搞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么?」
女生看着桌上的酒精灯和魔法阵,茫然地,而且带着几分嘲笑一般说道。
接着,那个人走到我跟前——
「闪开」
言语一声。
我在尴尬的气氛下给她让开路,她从桌子下面的收纳空间里取出了一个笔记本。看来是忘在这里的。
「你要陪来栖同学闹么?」
我还以为她会直接离开,结果她跟我说话了。
「还是说,你也是那种怪胎?算了」
她留下一句「真可怜」,这回总算是离开了。
——时间仿佛停止了。
「你跟那人认识?」
我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来栖仍旧一脸老实,愣愣地杵在原地。
「喂,来栖,我问你话呢」
「——啊,抱歉,什么事?」
「刚才那个——」
「啊,嗯,我们初中在一个学校。你也看到了,我们处得很不好呢,诶嘿嘿」
来栖笑了。她的语调很开朗。
「用不着太往心里去。跟关系处得不好的人吵架,这种事你也遇到过吧」
「差不多吧……」
「没关系,那差不多就是说说笑笑了」
实际上,说着这番话的来栖也在笑。
我并不是完全不好奇,但我没能够再多问什么。
又过了十几分钟,我和来栖来到了那所市立公园的深处,也就是世界树曾经存在的地方,等待尼姆和梅尔。
「为什么又在这里碰面啊」
不久前,来栖向两人暂住的旅馆(我昨天介绍的)打了电话,指定在这里碰头。
「我想借着给她们胡萝卜的机会,顺便问问昨天漏掉没问的,圣剑啦还有传送魔法之类的事情。既然要她们教我传送魔法,当然选择这里比较好,不是么?因为圣剑被传送过来的地点就是这个地方」
「我们先不讨论圣剑,你了解传送魔法有能怎样?你根本用不了魔法吧」
来栖边否定边摇摇头。
「不是有那种『以前只是不知道用法,学会用法之后发现其实拥有超厉害的才能』的展开么?而且,吃掉那个貌似有魔力的胡萝卜,说不定体内蕴藏的魔力就会觉醒哦。毕竟我是主人公嘛」
你对自己偏袒过头了吧。这种行为已经不是主角光环,而是开挂了。
「而且,学会传送魔法之后还能够去异世界哦?」
「我没那么想去」
「缺乏梦想啊」来栖有些失望,又接着说道
「先不提异世界,传送魔法其实非常方便的。睡过头了也可以瞬间到达学校,还能够不花钱去旅行,在地城回复药用光了的时候可以立刻回到城镇里」
「拜托你别把现实和奇幻混入自然概念」
这种说法太自然了,差点都让我认同了。不过,我又想起昨天的事,呢喃起来。
「话说回来,那两个人赢了呢」
我说的输赢是指帕青哥。
——昨天离开卡拉OK包厢后,尼姆和梅尔拿着五千日元的本金,消失在了我带去的帕青哥店里。
话又说回来,他们带的日币实在太少了。
不管吃饭还是住宿都需要钱,怎奈她们本来持有的货币和纸币在日本都不通用。更准确的说,这边世界的任何地方都无法使用吧。异世界的人也会遇到困难的地方。
虽然实现在那边的世界里准备了日币,但他们筹集到的只有5张千元纸币。只一天的话勉强能够对付,可她们要过上好几天的话,再怎么省吃俭用也是不够的。
了解她们的现状后,我推荐她们去赌博。正正经经地去赌几乎没有胜算,但梅尔会用魔法。
我讲解了帕青哥的原理之后,尼姆笑着说:「小菜一碟」。
梅尔使用圣剑整备魔法,可以加热金属铁变软。目标就是只要让帕青哥筐体的圆钉变得松散,这样一来,钢珠应该就会继而连三地掉进中奖洞里。
从她们昨天和今天都住在旅馆里来看,帕青哥作战应该是成功了,不过——
「嗯?那是……?」
来栖望着远方,大声呼喊。
从那边走过来两个人。从身高和发色来看,正是尼姆和梅尔——
「那样子是怎么回事……」
尼姆身披一袭毛皮大衣,脖子上围着雪白的皮草,脚上穿着真皮长靴,活像一位大阪富婆。
梅尔的穿扮也很夸张,穿着一件胸前和群面上缀满饰边的黑色礼服,接近哥特萝莉的风格。
而且,两人脖子上都戴着项链,手上戴着戒指,闪闪发光。
「哎呀,昨天赚得可真够多的。听店员的推荐,买了好多衣服呢」
你们到底花了多少啊。你们玩的不是一颗三千日元的「沼」帕青哥么。
「怎么样?合身么?」「感觉如何?」
两人根本没把我的苦笑当回事,交口询问。这是哪门子的惩罚游戏。
「梅尔……打扮打扮就会变得很可爱,确实有这样的需求」
梅尔害羞地笑了起来,在我身边的来栖也频频点头。
「尼姆的话嘛——」
我正打量着,然后在我旁边——
「好古怪啊————噗哈」
「笨蛋来栖,你搞什么」
来栖失声爆笑。
说得再隐晦点不好么。……你不是有问题要问她么,这也是为了你好。
「噗哈哈哈哈哈——咦?尼姆,你生气了?喂,怎么不说话呢?喂,尼姆,你生气了?那个,不要无视我啊,呐,尼姆,小尼姆……尼姆小姐?」
之后,来栖花了十几分说好话才把尼姆摆平,在此之前,尼姆一直都没理她。
「那么,首先把那个回复剂给我们吧」
尼姆将手伸向来栖面前讨要。
「不行,你们要先把那些事情告诉我,然后我再把胡萝卜交给你,总觉得你会爽约的」
「什么?太过分了啊。我看起来像那样的人么?」
「像」「很像呢」「很像」
现在,我们三个跨越了文化差异的藩篱,达成一致。
说到另一边,尼姆则轻轻咋舌,怄气地喊了声:「我知道啦,真是的」
「于是,你想问什么?」
在夕阳的余晖下,尼姆对来栖说道。
这里是来栖将世界树那啥轰成渣的地方——也就是曾经插着圣剑的地方。与周围相比,这里树木很少,红色的夕阳径直倾注下来。
「首先有两点。为什么我不是异世界的人也能使用威光,以及传送魔法的机制是怎样的」
尼姆散漫地呼出一口气,说道
「我可以解释,但很多地方我也不是非常清楚,所以不要过分期待」
做完事先声明后,尼姆首先对圣剑的问题开始讲解
「昨天也说过了,能够使用圣剑的,只有继承了勇者血脉的人——赫尔提亚。也就是说,来栖身上流着勇者的血。这一点大概错不了」
「嗯,可我的亲戚里没有勇者」
来栖做着愚蠢的补充,歪起脑袋。
「那应该是你现在的亲人中没有吧。但我推测,你千年前的祖先应该大概是勇者」
「千年前?」
「因为那正好就是讨伐魔王的鼎盛时期。我觉得,当时的人故意或者偶然穿越到了这边的世界」
「什么意思?」
「在那个时代,大伙都热火朝天地在发明打倒魔王的魔法,许许多多
的魔法建立起来。传送魔法也是其中的一种,不过当时还在持续进行测试,好像是测试之后让那个人来到这边的未知世界来了」
她说好像……
「这说法会不会太随便了?」
「不论在什么事情上都会出现这种情况。某种东西的发现必然少不了牺牲,当中掺杂了各种各样的轶事。而来栖的祖先也是其中一段吧。漂泊到异世界后,跟当地的人生了孩子,血脉一直延续下来,最后流淌在来栖的身体里——这样」
「你的祖先是个不顾后果的家伙呢」
「不一定是那样!一定是在异世界与命运之人相会的千古佳话啊」
「不过可能也是跟娼妇干过之后的结果呢」
尼姆一句话把气氛全糟蹋了。然后,她可能是感受到了来栖指责的目光,继续开始补充说明
「而我和来栖就属于能够使用圣剑的人。不过,能够将威光的性能引发出来的,似乎只有来栖了」
来栖太单纯了,一听到这句话脸上立刻焕发光辉。她完全无法抵抗这种「自己很特别」的言论。
「这就是来栖——准确的说,就是潜在魔力量的问题了呢。像威光这样的传说级圣剑,没有庞大的魔力便无法将其力量引发出来。然而威光的水准实在太高了,在记录中,这几百年间没有一个人能够使用它。不过……为什么这种没有魔法的世界里,就有人能够使用呢……」
尼姆愣愣地看着来栖,但她的眼神中没有挖苦,看上去只是纯粹地对这样的巧合感到开心。
「苅羽君,我……很厉害的呢」
来栖特别感动,已经沦为纯路人角色的我已然无言以对。因为我不觉得怎么不甘心。
「好了,接下来继续讲传送魔法……」
尼姆这么说着,向梅尔问:「那是怎样的?」
梅尔从怀中取出一块叠成小块的薄布,在地面上展开。大约一米的方形薄布上用红色的线画着魔法阵。
并且,她以站立的状态将手高高举起,口中短促地发出难以听清的,像咒文一样的言语。
随后,在魔法阵的延长线上空160cm左右,正好大概在我们视线高度的位置上,出现了一块透明的类似显示屏的东西。
只不过,那东西完全没有厚度,硬要说的话,就像假象屏幕一样的东西。
50cm的四方屏幕上只映出了滚动的噪点。但是,梅尔确认它的情况觉得可行,露出微笑。
「这是什么?」
来栖仔细观察屏幕。
「这是一种通讯魔法。接下来将与异世界进行通讯,让佩尔法尔先生来讲解传送魔法的详细内容吧」
「和异世界——?能够通讯么?」
梅尔挺起胸膛,骄傲予以肯定。对此,来栖则抒发万千感慨:「终于出现像样的魔法了」又接着提问
「地上这块布是?」
「这是用于通信的魔法阵,是佩尔法尔先生给我的。它似乎将通用性高的初级魔法阵打印出来制成的。只要在中心写上任意地点,当即就能启动通讯魔法,是想当不错的东西」
梅尔又取出几张叠好的布,「这是用于传送魔法的魔法阵,这是避免地点写错所需要的准备,这是——」滔滔不绝地说着,就像深夜里购物频道里的销售员一样。
「这种好像在百元店里出手的商品是搞什么!?快住手!我对异世界的印象要崩溃了!」
来栖大叫起来,刚才的万千感慨瞬间瓦解。
「很方便哦?不过终归是临时弄的,魔力的增幅效果很低。不过,我们对于传送魔法完全是外行人,佩尔法尔先生这样就正好」
「都叫你别再说下去了啊。魔法阵应该要用处子之血来画吧。魔法师应该把自己关在黑暗的房间里制作回春药才对不是么?」
「我是公务员来着」
「但你也是魔法师吧。去做秘药啊,用天价出售啊」
「公务员禁止搞副业」
「烦死了啊。为什么你们这些异世界人一个个都给我搞得那么平常?难以置信啊」
「请你别纠结那种事情了。好啦,通信就快连上了」
梅尔把手朝着空中的屏幕高举起来。发着蓝光的手掌,让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叫做魔力的东西。
「啊,请把这个带上」
梅尔说完后,将自己手腕上的类似手表的东西取了下来,戴在了来栖的手腕上。那东西的盘面上既没有指针也没有数字,在液晶屏幕中显示着记号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来栖询问。
「~~~~~~~~」
我怀疑我的耳朵出问题了。
来栖和梅尔在进行对话,唯独梅尔的声音变成了完全没有听过的语言。
在我倍感诧异的时候,这回尼姆又靠了过来,就像梅尔对来栖那样,也将她的那东西戴在了我的手上。
「这是翻译机,用魔力充电后就能使用。因为是输出输入同时处理,所以不管是听还是说都没问题」
话说回来,她们会用日语呢。原来她们之前是因为戴着这东西所以才能够流畅地进行交流么?我还以为那只是普通的手表。
「只是,只有能够使用翻译魔法的人的魔力才能够充电。这电量还能坚持几天呢」
尼姆眯起眼睛说道。
换句话说,这东西一旦无法使用,她们便无法在这边的世界里互通语言。在某种意义上,这个机器的剩余电量,即是关乎她们留在这边世界的剩余时间的关键因素之一。
「啊,连上了」
梅尔此言一出,空中的屏幕中立刻显示出了一张脸。
上面的人年龄在35岁前后吧。因为那头银色长发的关系,起初一看还以为是女性,但面容属于男性。眼镜后面的眼睛像丝一样细,「柔和」一词用在他身上正好合适。
「这位是魔兽业协会的系长,帕西法尔·佩尔法尔。昨天已经谈到过了,他就是帮忙把我们带到那边世界的人」
「换句话说,他就是把事情搞砸,让圣剑流落到这边世界的大恶棍呢」
「前辈请闭嘴!……对不起,佩尔法尔先生」
梅尔对着屏幕低头谢罪。
『没关系,妮克尔本来就是这种人,我已经习惯了』
佩尔法尔一边让眉头塌成八字,一边笑着说到。他这个人跟给人的感觉一样,很随和。
『比起那种事,怎么回事啊,你们这身打扮』
「少问」
尼姆冷冰冰地吼了一句。佩尔法尔不解地歪着脑袋,但没有继续深究。
『呃,那么,这些人是……?』
「是这边世界的人,该说,我们受了他们一些照顾么……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
梅尔一边苦思冥想,一边勉勉强强地挤出话来。佩尔法尔自然无法释怀。
「没想到吧,她竟然是圣剑的适性者」
尼姆重重地吐出这句话,带着自嘲的意味将昨天的一连串事情讲给了佩尔法尔。
『——这也太那个了吧……是说下的呢』
「是真的,要是开玩笑就好了呢」
对一脸难以置信的佩尔法尔,尼姆一派轻松地予以回应。
『修复圣剑——也就是说,你们还的花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是吧。不能回来之后再修么?』
「这是避免节外生枝。折断的圣剑还是有那么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会被人看到,所以还是在这边修好之后再回去吧……这件事,法尔先生请一定要保密」
『我懂。这个异世界传送本来不就是秘密么?我是不会透露任何东西的哦』
沆瀣一气的法尔与尼姆相互笑着,两人的对话告一段落。
随后,来栖迫不及待地大声问道:「不是说要教我传送魔法么?」
「——这孩子好奇心很旺盛,法尔先生,能够稍微解说一下么?」
尼姆催促道。随后,法尔先生一边竖起三根手指说道
『首先来讲讲传送魔法的机制吧。传送魔法所需要的是魔法阵、地点、魔力这三大要素。将地点写在魔法阵上,然后输送魔力,便能够实现传送。只不过,不是任何地方都可以。由于原理是强行穿越空间,所以发送点和送达点的土地上必须存在「空间裂缝」』
「空间裂缝?」来栖鹦鹉学舌似的问道。
『精灵族以外的人是看不见的——在拥有强大魔力的土地上,有时会出现在那个样的开裂。然后,将裂缝之间连接起来,就能实现物体的移动』
「将裂缝连接起来……是……?」
『只要在裂缝所在的地方展开魔法阵,向里面输送魔力即可。只要写在魔法阵内的传送目标地点也有裂缝,两片土地就会连接起来,实现物物交换』
我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
「你说的裂缝我听明白了,就是在魔力很强的地方构成的东西。也就表示,这次与异世界连接过的地方也带有很强的魔力,对吧?」
『就是这么回事』
「我们的世界虽然没有魔法跟圣剑,但存在这魔力么?」
「这不是明摆着么你在胡言乱语什
么啊脑袋坏了么」
「来栖,你给我安静一会儿」
我懒得去看来栖,继续看着法尔先生。
『当然是存在的哦。魔力这种东西,本来就存在于任何地方,然后就是能不能用的问题了。与其说你们的世界没有魔法和圣剑,倒不如说你们世界能够使用魔法和圣剑的人极其稀少,所以就认为那些东西不存在了呢』
「没错!大叔,你说的太对了!」
来栖不遗余力地称赞法尔先生,画面上的法尔先生说了句「惶恐」挠了挠头。应该惶恐的是来栖才对。
「原来是这样,这片土地的魔力很强啊。苅羽君,听到了么?果然那颗世界树不是什么赤霉素弄出来的啊!是借助魔力的滋养成长起来的啊!」
来栖自顾自地感动起来。
「不过被你一剑给烧光了,也无从证实了呢」
话音刚落,来栖便鼓起脸,但似乎没有真的声音。接着,她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可是,这里的魔力为什么那么高呢?」
「你问我我问谁。你不使勇者的后裔么,你肯定比我懂吧」
「大叔,给个提示」
来栖根本不在乎那什么勇者后裔的自豪,立刻向法尔先生求助。
她从刚开就总在喊法尔先生「大叔」,她每次喊的时候,法尔先生的笑容就会变得有些僵硬,会不会是我看错了啊。
『比方说,魔兽栖息的地方魔力自然也会很高,另外就是山川等发挥国境功能的地方』
「国境?为什么?」
『抱歉,其实不一定非得是国境,准确的说就是地域间的分界线。那种地方容易吸引魔力』
「是那样么?」
『魔力的种类无穷无尽,可以是星辰之力,可以是灵力。不管是人为造就还是自然生成的分界线,都是力量相互摩擦、对流的场所。比方说——』
法尔先生把手放在额头上思考起来,没过多久再次开口
『在我们的世界里,会在道路上画线,你们的世界应该也是这样吧。有车道线,有人行横道线……你在穿过这种地方的时候,是不是会不自觉地避开白线,又或者踩在上面会莫名其妙地感觉不安呢?那便是魔力造成的。尽管很微弱,那些境界线产生了力量』
以前我都完全没在意,可经他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如此。不过,我可没办法证实那里究竟有没有魔力,听起来特别玄乎。
「——啊」
听到土地的分界线,我想起来了。
这个公园位于东区、中区、岬区三个地区的交点位置。既然是三个地区交汇的地方,也就表示,三条境界线在这里交汇在了一个点上。如果是这样,那么确实说得通了。
「这就是我的解释」
「说的挺有模有样嘛,这个可以有。干得好,苅羽君」
你就是以自己的基准来决定世界原理的么?这么大口气,你还是神不成。
「——原来如此,原理基本明白了。……顺便问个问题,威光为什么会误送到我们的世界?是地址写错了?」
「这一切全都要怪法尔先生」
尼姆指向法尔先生,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想把自己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法尔先生很为难的样子,一边用手帕擦掉额头上的汗,一边说道
『我们传送设施的魔法阵是用专用软件管理的,不过——』
又冒出相当有科技含量的单词呢……我一边心里想着这些,一边聆听法尔先生的解说。
传送魔法会根据传送物品的种类调整最适合的魔法阵。
而这个环节所使用的,就是魔法阵管理软件。在地板上安装光电屏幕,然后连接电脑,通过电脑向屏幕传输魔法阵的数据,藉此可以不耗费任何时间,绘制出格式各类的魔法阵。
『那天软件上传数据时似乎出了BUG。结果电脑显示器上的地址跟魔法阵上写的地址有偏差……』
——于是,没有注意到BUG便准备好了魔法阵,结果指定了错误的地址。然后,那个错误的地址就是这里。
「谁都没注意到么?」
『毕竟当时不能被人发现,必须尽快完成传送,所以在验证方面便疏忽了。科诺戈雅市使用的文字与你们世界的文字很像,地址错误很难注意到』
「在传送魔法方面,我和梅尔都是外行人,注意不到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我们完全没错」
还没人说一句话,尼姆便早早地布下了防线。感觉这个人会很长寿呢。
「可是,为什么数据库里会有这里的地址?」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们世界自古便确认到了异世界的存在,虽然规模不会很大,但还是有人在两界穿行。而在这个过程中,有可能出现裂缝的地方便不断地记录下来』
「也就是说,异世界人因为意外而穿越到这边的世界也是有可能的?」
来栖两眼放光。
『很遗憾,这样的情况应该不会那么多,毕竟单次传送所消耗的魔力太过巨大了呢。以普通的精灵族来讲,需要至少是个人来提供魔力,谁也没办法小觑这成本。而且我们没有得到你们世界有我们特别有用的资源的情报,去你们世界实在没什么意义』
「啊呜呜……」
来栖的眼睛渐渐失去光辉。
「苅羽君,在被人说成这样的世界里留着也没有意义啊。我们放弃这边的世界,到异世界去吧。就这么定了」
你的开拓精神我算是领教了,就是不知道这到底算积极还是消极。
「嗯?等一等,按法尔先生刚才的说法,难不成梅尔特别厉害?」
我此言一出,尼姆打了个响指。
「亏你注意到了呢。——尼姆凭一己之力实现了需要庞大魔力方能完成的异世界传送。她是当世屈指可数的天才,而且她为人慷慨,毫不吝啬自己的强大魔力,总是全力以赴,性格一丝不苟,只肯跟我聊工作上的事」
「你是在小瞧我么」
梅尔的脸鼓起来,唰地一下别向一旁。
「再说了,我是听说这次是一般的国际传送我才接受的,要是知道是那种莫名其妙的异世界传送,我是绝对不会接受的。真是的,害我我的魔力使用过度,还造成了轻度贫血」
面对不满的梅尔,尼姆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哎呀,梅尔好厉害,梅尔棒极了。为什么要来市政厅这种鬼地方?显然有薪酬更高的就业渠道吧。你在只要学上个两三年,翻译魔法都能用的吧。白瞎了你那么多能当敲门砖的本事啊」
「嗯……不过役所的工作很稳定就是了」
「哎,我知道。说到要生孩子的时候,民营企业还真有点可怕呢。不管怎么说,政府部门的育儿休假很好拿呢。换在民营企业,像我工作这么马虎,我要是生孩子的时候要产假肯定会要求我自动离职的呢」
「说的也对……」
「你倒是否定一下啊」
梅尔认认真真地考虑过了那种可能性,尼姆说的话她根本没听进去。
『我差不多可以挂了吧。现在还是工作时间,聊太久实在说不过去』
法尔先生过意不去地挠了挠后脑。之后,梅尔低头道谢,终止了通信。荧幕消失了。
「法尔先生挺有常识呢,跟某前辈不一样」
我随口说了一句,但这也是发自真心的感想。梅尔听到后,重重地点点头。
「佩尔法尔先生是一位品格优秀工作得力的绅士。那个人虽然自己无法使用魔法,但一直从事着传送魔法的接线业务,所以十分精通魔法的步骤和咏唱咒文的时机。正是有他在旁指点,我这个外行人才能把圣剑跟我们自己传送到这边的世界」
她们在要回那边世界的时候,似乎也要一边跟法尔先生通信交流,一边发动传送魔法。要进行异世界传送,他的领航是不可或缺的。
「呐、呐,梅尔,话说回来,威光现在状况如何?」
来栖就像刚想起来一样。
「我要威光做非常细致的修补,因此需要花点时间,不过明天傍晚应该能够完工」
「也就是说,你们明天就是去那边的世界咯?」
「这得看来栖小姐拿来的东西了」
梅尔向来栖伸出双手,手掌翻向上方索要东西。
「即便修好了圣剑,也不能没有发动传送魔法所需的魔力,所以实际回去的时间是明天还是后天还是外后天,得看魔力恢复剂的效果了」
对了,胡萝卜。这件事被我彻底抛在脑后了。
来栖把人形胡萝卜从包里拿了出来。
「唔……原来真是胡萝卜啊……」
看到来栖拿出的胡萝卜,梅尔突然退缩了。
「怎么了?虽然是人形,但没有眼睛也没有嘴巴啊」
「不,先不论形状……那个……想象出来的味道实在有点……」
这一刻,梅尔忍受不下去了,放声大叫。
「我不要!胡萝卜坚决不行!」
梅尔摇摇头,额头上冒出油汗。
这也就表示……
「你讨厌吃胡萝卜
?」
「咕……」
听到我的说法,梅尔只是「咕」了声。看来被我说中了。
而来栖正露出灿烂的微笑。这家伙肯定乐在其中。
「我已经好好洗过了,现在就能吃哦。来,啊~」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梅尔一边摇头一边声嘶力竭地拒绝。来栖每靠近一步,她就会向后退一步。
「喜不喜欢都由不得你哦☆」
尼姆紧紧地抓住了梅尔的后背。只听到梅尔发出短促的惨叫。
不过,来栖对此毫不在意,将胡萝卜伸到梅尔嘴边。
「没关系,痛苦只有最开始的一下下啦。来,啊~」
「我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
从结果来说,失败了。
梅尔吃掉了胡萝卜,到这里倒还好,可问题在后面。
「唔……魔力确实回来了……」
梅尔完全吃下胡萝卜后,额头上立刻冒出汗珠。
「太好了!委托完成!圣剑又添一把,异世界的请帖到手!太好了,苅——嗯?」
沉浸在喜悦中的来栖,注意到了梅尔身上的异变。然后——
「呕、呕、呕——」
梅尔捂住嘴,发出呻吟。
而来栖「啊啊……!」惊呼出来,神情绝望。
「——不行!不行啊,梅尔!千万不要——全都会前功尽弃的——啊」
为时已晚。
「那东西」从梅尔嘴里吐了出来。
——事情发生的十分钟后。
天空已经暗下了一半,我和来栖走在回家的路上。
「可恶,到头来竟然前功尽弃……」
「不过,她说恢复了一点点,并没有完全浪费掉吧」
那颗胡萝卜应该还是有一部分留在了她的肚子里吧。梅尔跟我们说,明天是回不起了,至少要等到后天下去才行。
「你不是说,嘴对嘴可以输送魔力么?明天要不要试试?」
「苅羽君,你想看我跟梅尔接吻么?你是百合控?」
「别说得那么难听,我的性癖会被人怀疑的」
那种事,我觉得做比看更重要,但我没有做过。好想死。
「很遗憾,我没有那种兴趣,而且今天还看到了梅尔呕吐的样子,让我亲她实在有点……」
来栖苦笑起来。算了,我也不是不理解她的心情。
「话说,她们俩后天什么时候回去?」
「现阶段还下不了定论吧。你很好奇么?」
「唔,仓仓促促的分别,会觉得很寂寞吧」
来栖挠了挠脸,稍稍低下头,露出微笑。她的表情看上去确实散发着几分寂寞的感觉。
原来来栖舍不得她们走啊。而且还要跟传说中的圣剑道别。
昨天提出要用五把圣剑交换的时候,我心里非常吃惊。可仔细想想,之所以那样能够谈妥,可能是因为来栖好说话。
她就是那么喜欢「特别」,遇到传说中的圣剑,应该绝对不想放手吧。虽然她对奇幻色彩的东西非常固执,但也知道见好就收。
——我想这些事,来栖向我看过来。
「苅羽君,异世界似乎也相当有意思呢」
「嗯?或许吧」
「——我们一起去异世界吧」
「这个有点……感觉没法保证能够平安回来」
来栖仰起头,稍稍思考之后,用一副乖巧的表情回答了我
「有什么不好的?回不来就不回来,一直住在那里吧」
「别一脸认真地说这种话啊,这不是在逗我么」
我开了个玩笑,笑了起来。来栖挠了挠右脸,也微笑起来。
「嗯,开玩笑的」
感觉来栖的笑容,流露着几分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