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交换日记(SNS)02— ◆Log Date 8/23◆
「怎么办?明天开始,我要以什么表情去见昴大哥呢?
凑智花」
「智花……我也失败了好多次,总觉得道歉再多次也不够。
爱莉」
「喂喂!快点回想起葵小姐说过的话!长谷川先生那么善良,要是知道小智和爱莉还在消沉,一定会更受伤呀。
纱季」
「……也对呢。嗯,虽然没办法立刻做到,但是我会努力恢复精神。
爱莉」
「可是,虽然昴大哥和葵小姐都说过我完全没有错,但实际上……
凑智花」
「嗯!阿智你那时好像状况不太好吧!我也看出来了!
小帆帆」
「哦~?智花没有精神吗?
日向」
「是呀,长谷川先生好像认为是自己传球传得不好,不过只有这一点不对。如果是平常的小智,不管是哪次传球,应该都能确实抓住才对。
纱季」
「呜呜,果然是这样吗……为什么呢?为什么在那么重要的时候,身体却无法按照想法来行动呢?
凑智花」
「嗯?我知道为什么哦?
小帆帆」
「咦……咦咦!真……真的吗?
凑智花」
「嘻嘻,还有我也知道哦。
纱季」
「告……告诉我吧!拜托你们!
凑智花」
「当然可以告诉你,不过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明天早上,小智你要乖乖前往长谷川先生他家打扰,并照常进行练习。如果你能做到,那我就会在社团活动时告诉你哦。
纱季」
已经处在睡醒状态下的我茫然盯着眼前的闹钟,来到原先设定的时间后,闹钟就开始发出刺耳的电子声响。
「智花会来吗?」
我粗鲁地切掉开关,从床上爬了下来。
即使过了一个晚上,脑袋里依旧昏昏沉沉。
败北的痛苦滋味和牵连孩子们下水的后悔心情,形成了一层层的漩涡,重重压迫着我的全身。即使扣掉才刚起床这一点,我的脚步依然异常沉重,无法顺利移动。
我拖拖拉拉地换好衣服,走下楼梯。
虽然距离智花平常到达的时间还有一段空档,但我没来由地不想继续待在房间里不动。感觉内心深处一直心神不定,总是无法沉静下来。
「就算这样,躲在玄关等待也很奇怪吧。」
难以言喻的自我厌恶感涌上心头,我用力地搔着脑袋。
「…………啊。」
这时,我察觉屋外有个小小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脚步声停了下来,经过一段时间后,眼前的门把缓缓开始转动。
由于还是一大早所以不按门铃。如果门没锁,就尽量安静地进入室内;如果锁着,就稍微等一下。
这是我和智花在不知不觉之间形成的默契。
「早安,智花。」
「哇!昴……昴大哥……!」
我没有掩饰自己松了一口气的反应,以平稳的态度对着那名绑起一边头发,战战兢兢地把身子滑进玄关里的少女打了声招呼。似乎害她吓了好大一跳让我颇为过意不去,不过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克制自己想立刻和她说话的冲动。
「我……我吓了一跳……那……那个,我没有想到,昴大哥你会待在门口。」
「哈哈,说得也对。抱歉……一想到智花你今天万一没来那该怎么办才好,等我回神时已经坐在这里了。」
「昴大哥……谢……谢谢你!那……那个……结果,我还是来了……嘿嘿。」
「太好了……那个,怎么说,我今天也很期待你来哦,智花。」
随着思考逐渐冷静下来,我也同时感觉到自己有多么滑稽,不由得露出了试图遮掩尴尬情绪的笑容。
不过,该说是多亏了这个行动吗?在比想象中还要自然的情况下,我成功取回了这段重要的时间……和智花两人独处的时间。
「谢……谢谢!我……我很高兴……就算是谎话,但能听到昴大哥你这样说……」
「怎么可能是谎话,我是真的这么想……因为你是我重要的……搭档嘛。」
「………咦!啊……啊呜……那那那那个!」
不妙。每当我为了不要让智花过于费心而开口,玄关里那种让人无地自容的气氛就会越来越膨胀。这样反而像是在刻意为难她。
「呃……这只是我自己单方面的想法所以别在意!比……比起这个,赶快开始练习吧!」
「啊……是……是的!那……那么我就跟平常一样先借用篮球架,请昴大哥去跑步吧!」
我不想让自己的失言继续造成她的困扰,因此半强迫式地结束对话,邀请她开始晨练。接着我走出玄关,原本打算要照常和智花暂时道别……这时却有个点子在我脑中一闪而过。
「智花,如果你愿意的话,今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跑步?」
「咦?」
我想现在的我一定还无法说出任何贴心话。
即使如此我还是该尽量待在智花身边……
不对,是请她允许我待在她身边。我不由得觉得,这样做才是对的。
「……那个,这样不会造成昴大哥的困扰吗?」
「完全不会。这是我的任性要求,我反而担心智花你会觉得困扰。」
「当然不会觉得困扰!……那……那么,今天请让我一起参加。我……我会加油跟上昴大哥的脚步!」
「是吗,太好了。那就走吧。」
「是……是的!」
我们腼腆地相视点头。做完准备运动之后,两人就往外面跑去。
该说是正符合预料吗?跑步期间彼此几乎都完全无言。
即使如此,一直在近距离听着智花呼吸声的过程中,我觉得彼此间的距离感似乎也一点一点地恢复自然。
「好——今天的特训就到此结束。」
「呼……呼……辛苦了!」
话虽这么说。
在慢跑结束,接下来的所有训练也全数达成之后,我依然感到自己和智花之间依然残留着微妙的尴尬感受,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牙缝中那般。
果然,想在完全不提起昨天事件的情况下结束晨练,实在太过于一厢情愿了吗?
只是,姑且不论我自己内心的汹涌情感,现在的问题是我并不明白智花到底怎么想。
万一她因为担心自己懊悔太久会导致我也一直在意,所以努力想要忘记,结果我却主动去翻起旧帐……这样的话我未免也太不懂得将心比心了。
唔唔,没办法。虽然过意不去,但还是让我再继续观察一阵子吧。
—交换日记(SNS)03— ◆Log Date 8/24◆
「小智,情况如何?有跟长谷川先生好好谈过了吗?
纱季」
「嗯,昴大哥他对我非常客气,所以有跟平常一样完成练习。他现在进浴室冲澡去了。
凑智花」
「是那样吗,太好了……
爱莉」
「不过,因为我不知道该不该主动提起昨天的事情,所以什么都还没聊到……
凑智花」
「那样不行!如果没有好好说开,阿智你就无法恢复精神呀!
小帆帆」
「是呀,虽然我也觉得这么做需要勇气,但是,小智你应该要把自己的心情,确实传达给长谷川先生哦。
纱季」
「嗯……嗯……可是,我能顺利表达吗……呜呜,我好担心。
凑智花」
「没问题的,智花。人家虽然讲话很慢,但是大哥哥总是会专心听到最后哦~智花你也只要慢慢讲慢慢讲,就一定没问题。
日向」
「嘻嘻,我也认为日向说的很有道理。你要加油找出适合开口的机会才行哦……要是没有这样做,说不定你以后也会一直接不到长谷川先生的传球呢。
纱季」
「咦……会那样吗?鸣呜……怎……怎么办……?机会……机会……
凑智花」
「看这边看这边!我想到了一个很棒的提案!
小帆帆」
「真……真的吗?真帆,要怎么做……
爱莉」
「我说啊,阿智,你现在就给我进去浴室,和阿昴一起洗澡去!
小帆帆」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主意?
纱季」
「我我我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行为,而且也看不出这样有什么意义呀!
凑智花」
「咦~为什么?如果想要好好聊很多事情,那当然是洗澡时最适合了!
小帆帆」
「如……如果都是女孩子,或许真的是那样!可……可是……在浴室里……长……长谷川先生他也……没有……没有穿……啊呜。
爱莉」
「哦~?大哥哥和智花,要光溜溜相见吗?
日向
」
「光……光……光溜……!那……那种事情我绝对办不到!一定会真的让昴大哥生气……会……会被他讨厌呀!
凑智花」
「……不,你等一下小智。仔细想想,说不定这招还真有点道理。
纱季」
「咦?咦————?
凑智花」
「反正根本不需要连小智你都把衣服脱掉呀。只要你换上被水弄湿也没关系的服装,去帮长谷川先生刷背顺便聊天,是不是就能自然讲出想说的话呢?
纱季」
「啊……这么说来我才想起来,我直到小学一、二年级为止,都还会一边帮爸爸刷背,一边听他跟我聊很多事情……
爱莉」
「看吧?的确正如真帆所说,我也觉得浴室里有那种会让人不由自主多讲几句话的气氛。如果是现在的话,一定会对小智你有帮助。
纱季」
「嘻嘻嘻,对吧对吧~
小帆帆」
「可……可是可是可是……!真……真的要那样做……?
凑智花」
「啊!不妙!不快一点的话长谷川先生就要出来了吧?小智,你要是放过这个机会,明天之后就会变得更难开口哦!就当作是死马当活马医也好,去试试看吧!不必担心,即使作战失败,那么善良的长谷川先生也不会生气啦~
纱季」
「智花,真好真好~人家也想跟大哥哥一起洗澡~
日向」
「——唔,不行。」
我看着从头发上滴落的水珠,发呆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伸手转动水龙头,关掉热水。再不出去可不行。因为智花一定又跟平常一样,为了等我而空着肚子没吃早餐。
「果然还是一大意就会浪费时间去思考呢……关于那家伙的事情。」
昨天的凄惨败北给我的伤害,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抛到脑后的东西。
可是,这样不行。就算无法马上忘记,但一整天都被这件事情困住的话,会对日常生活造成妨碍,也会给周围的人们带来麻烦。至少要控制一下。
「好,冲干净了。」
我轻轻拍打双颊转换心情,把手伸向通往洗手间的大门。
「嗯?」
在我碰到门把的前一瞬间,门上传来轻微的叩叩敲门声。为什么浴室会出现敲门声?我讶异地抬起头来一看,只见半透明的压克力板上出现了一个摇晃着的朦胧人影。
「…………妈?」
总之,我叫出了脑中联想到的唯一可能性。
然而,该怎么说?就算真是我妈,我也觉得那轮廓似乎太小了。
「不……不是!是……是我,我是智花……!」
「咦……!」
智花?呃,老实说我之前就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这个预感,但是究竟为什么……?
我猜想她是不是之前先进来冲澡时,有什么东西放在浴室里忘了拿走,因此张望了一下四周,然而却没有看到符合那状况的物品。或者该说,如果真是那样,她也不必特地挑选我还在里面的时机前来拿回去。
「那……那个……怎么了?」
「…………啊呜。」
受到奇妙紧张感煎熬的我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之后,智花就猛然倒吸了一口气,接着就闭上嘴不再说话。就连隔着门扉,我也可以察觉到她正在极度犹豫。
「总……总之,我要出去了,所以你先到洗手间外面——」
「请……请等一下!」
「……咦?」
「对……对不起,我突然喊这么大声……可……可是……拜托昴大哥,你可以在浴室里面待久一点吗……?然后……那个……请……请让我帮帮帮帮你刷背!」
我差点在浴室里跌个四脚朝天。
「果……果然……还是不行吗……」
「不!这不是行不行之类的问题!到底为什么这么突然!」
问完之后……我立刻非常后悔。
我这家伙,到底迟钝到什么程度啊?
根本不是突然,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能理解。
会促使智花突然做出这种超出常理行动的理由,当然是因为昨天的事件。看到我在众人面前暴露出凄惨的样子,甚至到了今天早上都还不太对劲,所以智花才会体贴地想要做些能力可及的事情吧?而考虑过后的结果,就是这个「帮我刷背」的提案。
「………………那……那个……」
智花吞吞吐吐地发出了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该怎么办才好呢?把她赶回去当然不是难事,但是那样做真的好吗?
恐怕智花本身现在也依然受伤未愈,消沉颓丧着。在根本完全不需承担的责任重压下,迷惘着不明白自己该如何是好。
这也当然嘛,篮球对智花来说并不是这么随便的东西。发生这种事情后,智花怎可能只因为别人叫她不需在意就可以干脆忘记。只要假设自己站在相反的立场上,就能清楚理解这些心思。
既然如此,或许我现在不该拒绝。智花应该多少也有些自觉,自己做出了只凭一股冲劲的行动吧?那么为了避免造成她更加后悔,首先我应该让她顺着心意行动。这难道不是身为年长者至少该具备的气概吗?
「…………………对不起……突然讲出这种奇怪的要求。我……我先出去了……!」
「等一下。」
我先深吸一口气,才叫住了浴室门另一侧正往后退的智花。
「咦?那个……」
「等一下,我先在腰上绑一条毛巾。」
「昴……昴大哥……谢……谢谢你……!」
她打心底松了一口气的叹息声,清晰地传进了浴室内。我一方面因为自己没有让她感到受伤而觉得宽慰,另一方面只要一想到接下来将面对的情况,紧张感就逐渐升高。
真是的!快冷静下来!我又不是抱着什么糟糕念头!只要摆出正大光明的态度不就得了?
「嗯,已经可以了。」
「那……打扰了……!」
我把毛巾绑得紧到不能再紧之后,才装出平静态度呼唤智花。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没胆直接跟她正面相对,因此我维持着背对浴室门的状态,直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呜!」
「啊呜!」
结果还是因为正面装设的镜子而和智花的视线对上了。我赶紧把脸往右转,而智花大概是向左转吧。在我用力把头转开之后,室内维持了好一阵子的凝重沉默。
该说是运气好还是理所当然呢?智花并不是全裸而是穿着体育服跟体操服短裤。然而我内心如坐针毡的感觉还是非比寻常,啊~之前才冲干净的汗水又冒出来了。
「那……那……那么,我就帮忙………呀!」
「啊呜!」
最后,智花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先打了声招呼后才踏入浴室。在这一瞬间——一定是因为她正在努力避免看向这边吧?她似乎被门口那些微的高低差给绊了一下,先发出一声小小的尖叫后,整个人贴到了我的背上。
「啊……啊呜……呜……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接着智花猛然往后跳开,完全不在意会全身湿透,跪在积着水的地上对着我不断低头道歉。
「不……不必在意也没关系啦!比……比起这个,你没有受伤吧……呜!」
我实在无法丢下这样的智花不管,因此回过身子想要拜托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却注意到因为跌倒碰水而提高了透明度的体育服,衬托出了智花那纤细的身材线条,因此立刻打消念头重新把视线固定在前方。不……不妙……虽然有点事到如今的感觉,但我是不是答应了非常不得了的事情啊?
「没……没问题的我没事!更重要的是,真的很对不起……我一直在犯错,完全派不上任何用场……」
然而现在已经不是能讲出「果然还是不要麻烦你比较好」的状况了。听到智花那带着哭音的声调,让我很确定智花果然也还挂念着昨天的事情。
「……没有那种事啦,我总是在麻烦你呀。那……那虽然很不好意思,不过我会暂时一直朝着前面不动。那个……毕竟浴室里这么窄……如果我乱动的话,应该会妨碍到你吧。」
「啊……是……是的!……那么,我真的要动手了!」
所以我已经不再拒绝,任凭智花摆布。这是因为我认为与其开口安慰,还不如顺着她的心意,这样反而能让智花恢复心情。
智花把毛巾泡进旁边的脸盆里,一次又一次地仔细挤干水分。
接着,那小小的手掌终于轻轻地碰到我的背后。
「……嗯!」
刷、刷、刷……智花的手以一定的节奏移动着。或许是还有犹豫吧?她的动作很轻柔,甚至让我感到有点痒。不过我还是什么都没说,把身体交到了她手上。
「力……力道如何呢……?」
「……呃,很舒服,非常舒服。」
「太……太好了……」
我们简单交谈几句后,对话又立刻中断。没
办法,我也不认为在这种状态下还有办法闲聊。
「昴大哥,很大呢……」
「咦?」
「我是说,昴大哥你的背部很大很宽……」
我在内心找着借口并继续保持沉默一阵子之后,原本专心刷背的智花突然像是自言自语般地低声这么说道,打破了无言状态。嗯,实际上以高中生来看,我的体格也没有特别优秀,只是如果跟智花她父亲比较起来,可能多少比较厚实一点吧——
「想要帮忙这么高大的人,我实在还太小了呢……」
我的感想似乎完全弄错了方向。
不对,智花现在并不是在思考那种事。她是想要借着做出「身为小学生的自己根本无法和高中生对等比赛」这样的结论,好在内心里找出妥协点。
再度恢复寂静之后,我思索着。
对我来说,智花到底算是什么人?
学生?让自己能再度面对篮球的恩人?
这些的确都对,可是,不仅仅是这样。
现在的她,已经是每天早上和我一起追逐篮球,彼此切磋琢磨的重要搭档。
如果是这样……如果我真的这么想。那么断定她不需要为了并肩作战后所获得的结果负责,是否真的算是为她着想呢?
这种行为难道不是象征着,其实正是我本人轻视智花「只是个小学生」,并认定她比我自己还要低层次吗?
……或许我一直都错了。
如果我打从心底信任智茌的篮球,信任身为篮球选手的智花。
那么我就不该试图一个人扛下全部责任,而是多和她共同承担那场败北。或许这种做法才比较适当。
「智花,昨天我的传球几乎都没有成功呢。」
「……对不起,我完全接不到,真的很对不起……」
「………没接到球,让你很不甘心吗?」
「我很不甘心!」
来自心底的这个喊声非常、非常地强烈,跟先前为止的消沉语调可说是完全相反。
「我真的很不甘心……!不甘心,也觉得自己很没用!可是,又觉得这样想一定太狂妄了……整个脑袋乱七八糟……呜呜……」
是呀,这就是智花。每当她上场时,就会比任何人都不服输。最不能原谅的事情是自己无法对队伍做出贡献,可说是拥有彻头彻尾的王牌气质。
以「不需要担负责任」这种借口来安慰这种孩子的行为,以某种角度来说,就等于是对她宣布:「对我来说你并不是队伍的一员一样」。
教练、恩人、搭档。不管站在哪个立场上,如果我是真心关心智花,那反而是最不可以从我口中讲出的发言。
「是吗……」
「啊……」
我缓缓回头,转动身子从正面握住了智花的手:
「那么,如果那场比赛还有『下次』,你会想接到球吗?你还愿意再度接下我的传球吗?」
然后,我笔直地看着她的双眼,开口问道。
智花猛然吸了一大口气,接下来立刻点了好几次头。
「我愿意!请让我来接球!为了成功,不论是多么严格的特训我都会努力完成!所以……所以拜托你,昴大哥!请让我……待在昴大哥你的身边!」
她闭上眼睛像是在强忍泪水,并用力回握住我的手。
「谢谢,我明白了。那么,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吗?……请帮我告诉大家,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所以希望今天的练习可以提早三十分钟左右集合。」
「……啊!是的!」
我让她继续握着自己的手,并表达我的决心。智花用力睁大双眼,开心地重重点了点头。
然而接下来她却立刻面红耳赤,猛然扭动身体背对我。
「啊呜………………………!」
出了什么事?我歪了歪头之后……才终于注意到……
「嗯?呜哇啊……!抱……抱歉!」
我犯下了非常可怕的过失。
恐怕是因为我扭转身体面向智花。
因此很不幸地绑在腰上的毛巾也跟着翻开,往我的右大腿方向。形成了一道根本没有人想看的若隐若现开口……
「那……那……么我要去传简讯给大家了!不……不好意思打扰了!」
虽然我慌慌张张地把毛巾整理好,但是,已经太迟了。整个慌了神的智花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浴室。
「……我实在太差劲了。」
不,我想应该还没有真的造成严重灾害啦。
即使如此,我依然感到这一瞬间,带给我几乎不敢再次回想的愧疚感。
—交换日记(SNS)04— ◆Log Date 8/24◆
「智花,怎么还不来~
日向」
「希望她有跟长谷川先生聊了很多……
爱莉」
「我……我回来了!
凑智花」
「好耶!欢迎回来阿智!怎样怎样?
小帆帆」
「我……我吓了一跳……不……不过昴大哥有说了让我非常高兴的话!谢谢大家!多亏大家,已经没问题了。
凑智花」
「等一下!先讲清楚害你吓一跳的事情是什么!
纱季」
「讲清楚!
小帆帆」
「哦~讲清楚~
日向」
「麻……麻烦讲清楚!
爱莉」
「怎……怎么连爱莉也!才……才没什么啦不必在意!比……比起这个,听我说!昴大哥说希望大家今天可以早三十分钟集合!好像有什么事情想拜托大家!
凑智花」
「呼呼~这就代表了……!耶耶~总觉得开始燃烧了!
小帆帆」
「那个,纱季!拜托你,我已经有确实遵守约定了,所以现在立刻把我之前失败的原因告诉我吧!我绝对……不能再失败……!
凑智花」
「嗯,我一定会告诉你。可是,再等一下。说不定是因为『习不习惯』的问题。
纱季」
「习不习惯……的问题……?
凑智花」
「大家,真的很抱歉。看到平常一副了不起模样的教练,被人打得落花流水的样子,我想你们一定很失望。」
和智花一起踏入体育馆后,我发现其他四人已经在此集合,还换好体育服站在原地不动等待。心中涌现强烈谢意的我,首先对大家深深鞠躬。
「我现在真的感到非常不甘心。觉得又对那家伙,对须贺龙一无计可施的自己实在太没有用了……………所以,我想要打一场雪耻战。」
接下来,我严肃地表明决心后,眼前立刻出现了四对闪耀着光辉的眼眸。她们都是些善良的孩子,一定都很为我担心。知道我已经不再消沉,甚至还考虑到下一场战斗之后,应该松了一口气吧。
然而,还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她们保持着沉默继续等待我接下来的发言,就像是在猜测我想表达的事情只有这样吗?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情呢?
太好了,多亏智花我才能察觉到。
我没有将拒绝与体贴的意思弄错,而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到她们的面前。真的是太好了。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能请大家再度和我并肩作战吗?不是靠着我一人的力量,而是靠着慧心女篮,靠着队伍所有人的力量来打倒奈那同学他们,并夺回ALL GREEN的球场吧。」
「那当然!就是要这样才对呀!阿昴!」
「这样一来期限就是暑假期间呢。虽然时间不太充裕,不过我会拼命进行特训。所以长谷川先生,无论练习有多么严苛,都请不要客气直接吩咐!」
「我……我也会加油!给长谷川先生添了麻烦却找不出方法挽救,我……我讨厌这样!」
「哦~人家也要帮忙。加油吧~大哥哥。」
感觉自己受到众人鼓励后,我讲出了个人的任性愿望。于是就像是水坝溃堤那般,真帆、纱季、爱莉、日向妹妹都争先恐后地发表了意见。内心彷佛涌上一股热潮的我一边点头响应大家,同时和智花对望了一眼。
「拥有这么可靠的同伴,我还真是幸运呢……」
「嘿嘿,我也是,真高兴自己能够是这支队伍的一员!」
「真的是这样。好!谢谢大家!那么虽然不好意思,在这几天以内,请让我不只是以大家的教练,也能以选手身分成为大家的队友。只是,关于联合比赛的约定也不能食言而肥。得把暑假的最后一天给空出来……就把八月三十日当成最后期限吧。」
「嗯!只有联合比赛不能退让呢!就以这种预定来进行吧!如果能把那些吵死人的家伙赶出去,在屋顶举行比赛的话,就是最棒的结果了!」
「咦~?真帆你有资格说别人很吵吗……?算了,这先姑且不论,即使放宽来看,期限也只有连今天在内的一个星期而已呢。在那之前,我们该做什么呢?」
五个人都聚集到了我身边,以充满干劲的表情抬头仰望着我。看到大家对雪耻战如此热血,我甚
至可以断言,再继续道谢或是客套的行为根本叫做不识相。
嗯,既然这样,连一秒我都觉得浪费掉可惜。立刻把今后的方针告诉大家,并开始练习吧。
「那……那个!」
当我打着这种主意并打算开口时,有一名少女畏畏缩缩地举起右手。
那就是之前跟智花一样承受了痛苦经历的爱莉。
「你怎么了,爱莉?」
「呃……那个……下次重新比赛时,还是由我上场也没关系吗……?」
「哦~?爱莉不想比赛?」
「不,不是。我不愿意明知道自己给长谷川先生添了麻烦,却没办法补救。所以如果有机会重新来过,我想要试试。可是,如果我不参加才能获胜,那么即使被换掉也没关系。我不会闹脾气,会好好为大家加油。」
「爱莉……」
毫无疑问,这并不是出自懦弱的发言。爱莉是在表明自己打从心底希望队伍能获胜,即使必须面对痛苦的裁决也会努力忍耐。现在,位于爱莉意志深处的反而是勇气。跟刚相识时期的那种内向思考比较起来,虽然相似但实际上却全然不同。
「不行啦,爱莉。对于自己曾经输过的对手,一定要回敬对方。这就是慧心女篮的规矩。」
「喂!我可没订下那种规矩!」
「是我刚刚决定的,怎样,不服气吗?」
「噫嘻嘻,怎么可能不服气,当然采用!所以成员就是阿昴、阿智和爱莉,没有变!这次我也会忍耐!」
「哦~人家也会忍耐。」
在深刻理解这一点的前提下,纱季、真帆、和日向妹妹都否决了爱莉的主张。她们绝对不是那种自我主张薄弱的孩子们,但是却能为了同伴毫不犹豫地奉献。
我已经弄不清楚自己到底产生这种想法多少次了,但这真的是一支好队伍。
「爱莉,也请让我拜托你。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具备了能立刻和真弓同学相抗衡的可能性!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再次和我一起并肩作战。」
我也率直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情。不光是单纯的胜算问题。对于爱莉的将来发展来说,能和那种拥有强烈存在感的对手争夺内线霸权的机会,必定会成为她贵重的体验吧。只要能克服这次的战斗,我们就可以一起以选手身分提升等级。正因为我产生了这种预感,所以即使厚着脸皮也希望她能再度提供协助。
「……我明白了。虽然我觉得自己不是很可靠,但还是请多多指教!」
接二连三的劝说声浪,让爱莉微微低下了头。然而她又立刻像是下定决心般抬起头来,重重点头答应了我的请求。
「嗯!一起加油吧,爱莉!」
「嘿嘿,谢谢你,智花!」
智花和爱莉手牵着手微笑。虽然我原本就没有那么担心,不过由于上场成员顺利确定,让我体认到成功踏出最初一步的强烈感觉,情绪也越来越高昂。
「谢谢你们两位。还有真帆、纱季和日向妹妹,你们愿意把位子让给智花和爱莉,真的很了不起哦。这次不好意思要请你们忍耐,但是,一定会在联合比赛里。让你们把这次的份也一并发挥出来。」
我们六人重新望着彼此,相互鼓励。
再也没有任何人露出迷惘的神色。即使开始特训,这次应该也不会再发生问题了。
「开始吧!阿昴!我们也会尽量帮忙!」
「嗯,麻烦你们多多指教。那么,首先我想要和大家一起决定接下来的练习内容……不过在那之前先来分析一下失败的原因吧。必须好好思考经过之前那场比赛后,哪边要怎么改善才有可能获胜。」
我这么一说,所有人——尤其是智花和爱莉的表情就僵硬了起来。不只是针对我而已,对她们两人或许也会出现有些尖锐的指责。不过,没问题。如果是这两个孩子,一定能从正面承接下来,并和我一起继续往前。
「首先,最大的问题就是我本身。我面对须贺龙一时,在个人技巧方面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当然这部分必须想点办法解决,不过这是我个人的问题,所以这边先放着不管。就从其他两个败因来检讨吧。」
「哦~?还有两个?」
「嗯,一个是因为匆促成队导致传球默契上无法契合;另一个则是,禁区单打……也就是内线的主导权争夺战。」
「内线……也就是我了。」
我尽可能婉转地列举出原因后,爱莉就轻轻咬唇垂眼看向下方。
「在大家误会前我要先解释清楚,要求爱莉你办到这一点,是我个人把情况预估得太容易的自以为是。毕竟对手是中学生,即使无法取胜也情有可原。即使如此,我仍然因为感觉到了可能性,所以才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期待,认为爱莉你或许真的能够和真弓同学对等竞争……怎么样呢?你愿意原谅我的任性想法吗?」
「是的!虽然没有自信,但我愿意试试看!只要长谷川先生需要我,我不想什么都不做就直接逃走。」
爱莉现在也能讲出这么好的响应了……糟了,由于过于感慨,我有点想哭。
「真的非常谢谢你。那么从今天开始,就要请你确实记住比以前更多的禁区单打技巧……接下来……」
我先用力握拳响应她,接着又不由得皱起眉头。在这么短的期间内,我要如何做才能同时兼顾爱莉的技术指导和队伍间的默契强化呢?这真是个难题。
「——喂,你是不是人手不足呀?」
「啊!」
当我正双手抱胸,绞尽脑汁烦恼时,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回头一看。
「阿葵!」
「葵小姐!」
只见可靠的青梅竹马正从后方铁门的门缝中,探头望着我们。
「……你愿意帮忙吗?」
「别问这种多余的问题好不好……嗯,很好,看样子你有乖乖在一天内就重新振作起来了呢,昴。」
葵用手抬起棒球帽,瞇着眼睛看我。那当然,我已经不会再轻言放弃了。因为我绝对不想让自己和慧心的大家,还有和你一起为了未来努力至今的事情,都变成了白忙一场。
「真是帮了大忙。还有昨天……真抱歉,多亏你我才能冷静下来,谢谢。」
会在那种情况下丢着我一人不管径自回家的家伙,大概只有葵一个吧。面对她如此贴心的作法,让我很难得地直接表达出自己的感谢。
「我……我那样做也不是别有什么含意!只……只是看到你那么痛苦的表情让我也觉得很难……不是!让我觉得很麻烦而已!」
哈哈哈,她在不好意思。如果平常也是这种感觉的话,那不是很和平很美好吗?
唔,等一下。仔细想想,如果只要夸奖几句就能让葵变温和的话,那我只要经常让她沐浴在赞美声里不就得了?例如「今天绑的马尾也很适合你哦!葵!」之类。
……嗯,不管怎么想,那样的自己都很恶心,还是算了。
「好……好啦!要特训吧!时间宝贵赶快开始吧!」
葵脱下外出鞋走进体育馆内,从茫然站着思考怪事的我身边经过。接着她来到爱莉的前方停下,带着慈爱的表情歪头对爱莉说道:
「老实说,我当中锋时根本没什么突出的表现。不过,讲到和那种比我还有存在感的对手交手过的次数,我自认多得简直让我感到厌烦。所以,我想我应该找得出不少能教导你的事情。一起加油吧,爱莉。」
「是……!嘿嘿,请多指教!」
爱莉似乎也非常开心。毕竟她似乎很尊敬葵,只要接受密集的一对一教学,即使只有短时间,应该也能让她有长足的进步吧。
嗯~虽然多少有点「真想亲自让她成长」的遗憾想法,不过实际上曾经进行过禁区单打的次数,葵的确比我多得多。术业有专攻,这里还是交给专家负责吧。
只是,讲到专家,其实还有另一名我很想拜托来协助的人选……
毕竟,期限只有一个星期而已。
可是又不能因为焦急而导致关系更加恶化,这就是最令人为难的地方。
「球要过去了!智花!」
「是的!这……这次一定要……啊~!」
「好!传球中抄截成功!我又赢过阿智了~!」
拜托葵进行爱莉的个别指导后,总之我和智花开始面对另一个课题。我们和真帆、纱季、日向妹妹组成的队伍进行半场比赛,以实战形式来磨练搭档默契。
「…………呜呜,对不起,昴大哥。」
虽然打着这种算盘,然而从先前开始状况就一直难以提升。虽然我没有过度自信的打算,然而眼见传球失误严重到这个地步,让我不由得开始慢慢相信……真帆她们在开赛前提出的指责。
她们主张,有问题的并不是我的传球,而是智花本身的状况。
「不,别在意,只差一点点而已。总之,再试一次看看吧?」
的确,我心里也多少有感觉。虽然我自知自己总是把球丢往困难的位置,然而根据至今为止见识过的智花技巧,应该还没有超出她必定能接到的范围才对。
然而传球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败。负责配对防守的真帆总是先做出反应,根本没办法甩开她的盯人。
真帆进步的速度异常地快。虽然这是事实,然而就算是这样,她也还不可能已经进步到足以超越智花的程度……唔唔。
「哦~?」
比赛重新开始,我甩开再度以双人包夹方式来紧迫盯人的纱季和日向妹妹,往相反方向送出带劲的传球。
「啊……」
可是,智花却往完全错误的方向前进,那颗球就在没有被任何人碰到的情况下,一直线穿过了球场。
「嗯~看这样子真的很不妙呢。」
纱季双手抱胸叹了口气。
……不过,为什么呢?从先前开始智花就满脸苍白,对照之下,负责防守的三人却依然露出还很从容的表情。日向妹妹因为是日向妹妹,所以我能接受她一脸天使般的笑容。可是真帆和纱季的冷静态度已经不仅仅是可靠,甚至让我觉得惊奇。
「拜……拜托你们,纱季、真帆!请告诉我,我到底是哪里不好!」
「嘻嘻,我是很想告诉你啦,不过现在不行。」
「要是在阿昴面前讲出来的话,之后一定会被阿智你骂呀,噫嘻嘻。」
「咦……?」
终于,智花像是在求救般地寻求建议。然而两人却说了奇径的发言,不愿意正面回复。不能在我面前讲?虽然搞不太清楚状况,然而根据剐才的语气,看来真帆和纱季似乎查明了导致智花状况不佳的某个原因。
「如果你们有什么想法,我也很想听听看……不行吗?」
「对不起,就算是长谷川先生的请求,也只有这个不行。不过,请不必担心。或许什么都不必做就能好转,万一还是不行,我们也会思考出对策。」
「对~!对~!我和纱季会准备好作战,所以包在我们身上吧!」
「咦?作战?」
即使我回问,两人也只是看着彼此微笑。
「来吧,再多练习一下吧!我个人总觉得,只要多花点时间应该就能够改善。」
在那之后,纱季她们再度开始防守,就像是在表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当然我对于练习本身并没有异议。
「……这……这次一定要加油!」
但是看到眼泪随时会掉下的智花,让我心如刀割。
果然,应该要先试着传往比较容易接住的位置吗?
可是,不好。万一智花误以为我对她的评价开始往下修正,那她一定会更加受伤。所以这里是不是该贯彻斯巴达式的训练呢?
「……呜喔!」
「哦~好可惜。」
当我在苦恼压迫下陷入沉思时,原本用两手拿住的球却突然开始乱晃,害我差一点就松手把球放开。我吃惊地将视线往下移动,只见日向妹妹正笑容满面地从我的正下方伸出手来,对我使出抄截动作。
「做得好!日向!还差一点就可以抢走长谷川先生手上的球了!」
和她一起包夹我的纱季,也很遗憾地称赞着日向的表现。
「好……好危险啊,果然对手从下方钻进来时会很难对付……!」
这样不行,刚刚真是让我出了一身冷汗。虽说大家都有所进步,然而不管怎么说,我还不能让她们从正面成功抄走我手上的球。这有点牵扯到我身为高中生的尊严。
「嗯……等等?从下方……吗……」
当我正在内心重振精神时,突然灵光一闪。
「怎么了,大哥哥?」
「……谢谢你,日向妹妹。」
「哦~?」
「多亏了你,让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满有趣的点子。说不定能在和须贺他们的再次决战中派上用场。」
「……人家,有帮上大哥哥的忙?」
「嗯,帮了大忙……我可以摸你的头吗?」
「哦耶~喵~」
我把手放到了日向妹妹的头上,并再度深切感受到自己能担任慧心女篮的教练实在太好了。因为只要试着改变视点从孩子们的角度来观察,说不定就会突然注意到一些,光靠一般练习并无法察觉的事情。
该怎么说?自己在这个求之不得的时机,成功获得了雪耻的线索。虽然目前依然相差甚远,但至少我踏出了巨大的一步。
——如果在这之后,还能成功改善智花的低潮状况,那就是最棒的发展了。
结果在这之后,我还是没能成功地把还算象样的传球送到智花手上。
—女孩们的对话 @更衣室—
【真帆】呼啊~一直被进攻,就连我也累得半死了~
【纱季】照你这样讲,一直两个人一起应付长谷川先生的我和日向怎么办?实在太激烈了,我好几次都几乎差点失去意识呢。
【日向】哦~大哥哥好厉害。
【真帆】爱莉那边怎么样?你和阿葵做了些什么?
【爱莉】呃……各种事情?葵小姐很温柔地教导我,所以我很开心……我会多多加油早点学会禁区单打,才能和大家会合。
【纱季】嘻嘻,就是要这份干劲。
【智花】那……那个……我……该怎么办……
【真帆】好!差不多该解开谜底了吧?纱季同学。
【纱季】是呀,再继续隐瞒下去,很像是在欺负人呢。
【智花】拜托你们!再这样下去,我根本没脸去见昴大哥……
【纱季】是因为紧张。
【智花】……咦?
【真帆】阿智,你紧张得连手脚都不听话了吧?就是因为这样,才没办法做出像平常那样的厉害动作!
【爱莉】智……智花她会紧张……?这……这种事情……
【纱季】不可能?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因为至今为止无论面对什么状况,我们都没见过小智输给压力的样子。可是不管是之前的比赛,还是今天的练习,都只有一点跟平常不一样。
【日向】哦?不一样?
【真帆】没错~!也就是……阿智和阿昴同队这件事!
【智花】咦?…………………啊。
【纱季】因为小智比我们厉害好几倍,所以每当长谷川先生也有参加比赛时,你几乎都和长谷川先生不同队伍啊。平常的晨练也只有你们两个而已,就算会交手,也不会共组一队来练习。
【爱莉】真……真的是这样耶……!以前智花和长谷川先生一起组队的时候,几乎都不是在打篮球。
【纱季】其实呀,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当两人突然变成同一队时,小智一定就紧张得简直不像平常的她了。而且还会觉得因为自己成了长谷川先生的搭档,所以绝对不可以失误,也不想失误!是这样吧?小智。
【智花】………………啊呜。
【日向】哦~智花因为太喜欢大哥哥,所以失败了?
【智花】~~~~~~~~~~~呜!
【真帆】正确答案!阿智就是太顾虑阿昴,所以脑子里面都沸腾了!
【智花】△◎〇◆@X!
【纱季】我猜,小智你打球时,从来不曾因为压力而变得不对劲吧?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完全没有察觉到,问题正是出在你对长谷川先生的满腔爱慕上面。
【智花】求……求求你们……放……放过……放过我吧……
【日向】哦~智花脸红红。
【真帆】嘻嘻,总之,这就是我和纱季的预测!怎样呀阿智?猜中了吗?猜中了吗?
【智花】好丢脸……好丢脸哦……
【纱季】嘻嘻,所以啦,我和真帆才没有那么紧张。毕竟也找不出其他会让小智你状况不好的理由嘛。
【爱莉】啊哈哈……智……智花,我很能体会你的心情哦!
【真帆】不过啊,结果该怎么办?原本还以为让阿智一直和阿昴同队打球就会自然而然治好,可是根本没用。
【纱季】很遗憾,看来症状比想象中严重呢。果然还是该把真相告诉长谷川先生,请他一起思考解决办法……
【智花】不行!绝对不行——
【纱季】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爱莉】这很棘手呢……像我根本是从平常就会一直很紧张。
【智花】呜呜,可是我在比赛时,也都非常紧张呀。
【纱季】虽然是那样没错,可是紧张的种类却不同呀。我是觉得你只要再放轻松一点,只要能够认为和长谷川先生同队打球是件普通的事情,应该就能简单解决才对。
【真帆】好~!我们也再多动动脑筋,帮忙阿智吧!
【爱莉】是呀,如果还有其他的事情我能帮上忙,我什么都愿意做哦!
【日向】人家也会努力动脑~
【智花】大家……谢谢你们……
【纱季】嗯。那就改天再讨论,现在差不多该出去了吧。要是拖太久,长谷川先生和葵小姐都会担心。
「辛苦了!今天也谢谢您的指导!」
「嗯,大家辛苦了。那么,下次的练习也多指教哦!」
在开始微微染上一点红色的夏日天
空背景衬托之下,我和孩子们互相挥着手道别。进入八月的尾声之后,可以感觉到连日落的时间似乎也早了几分。
看到从更衣室出来之后,智花的脸色明显比进去之前开朗得多,让我也大大松了一口气。虽然这样讲有点过于夸张,不过,我甚至觉得她看起来就像是附身的东西已经被驱走了一般。
看样子真帆和纱季帮忙推理低潮原因的行动,似乎让她多少减轻了内心的负担。就像是肚子痛在看过医生解明原因之后,就会觉得疼痛的程度好像有稍微好转。我想两者大概都是基于同样的原理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坚决不愿意把问题点告诉我?这让我一方面感到不可思议,一方面也相当不安。
算了也好,既然这似乎是有些隐情的判断,那么我就该乖乖遵守。我要相信她们绝对会解决这件事的可靠宣言,先转为从其他课题下手吧。
「啊~我怎么会那么大意,居然忘记带衣服来换……衣服湿湿黏黏的好难过……」
「哈哈,真抱歉,都是因为我拜托你临时参加。」
「不不~我才该道歉。本来想说要是我意见太多,会害你不好带队,因此尽量不去参加你们平常的练习,结果我还是来打扰了。算了,我是想说你现在应该也不会抱怨什么啦。」
「嗯,我想到头来我还是会主动请求支持,今天你能来真的是帮了大忙。」
来程时的同伴智花已经和搭公交车组会合了,因此回程时,我和同样骑脚踏车前来的葵展开了双人之旅。或许是有很多事情想说吧,彼此都没有跨上脚踏车,只是用手推车前进,在这条横越田地的单条道路上慢慢步行。
「那么,爱莉的情况怎样?真不好意思全推给你负责。」
「非常顺利。练习时她很积极,如果以中锋这位置来比较,说不定只要一星期,爱莉就可以超越我了。」
葵露出了满足的微笑,并把肩膀上被风吹乱的马尾往后拨。这毫无保留的赞美,让每天都确实感受到爱莉成长的我也共享了这份期待感,心中满是喜悦。
「……不过。」
只是,也对啦,情况并不会如此单纯。
看到葵的脸上随即蒙上一层阴影,我也紧闭双唇,等待她接下来的发言。
「我认为……想在短短一星期内就让爱莉能和那个中学生真弓对等竞争,还是有困难。因为只要问题是出在威胁感上,那么不服输的气势和收放的灵活度就会比技术来得重要。」
「也是呢……」
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项目。果然还是该考虑些更特别的练习方法吗?否则只会以又伤害到爱莉的结果收场。
「我是觉得……如果可以找一个比真弓更高大恐怖的中锋来和爱莉激烈竞争,我也一起在旁教导她该怎么应对,那么就算只有一个星期,应该也能让爱莉在面对中学生时,不会屈服于对方的气势之下。」
「果然,还是得出了这结论吗……」
不必多加确认,我也听得出葵的言下之意。面对更强大的刺激以及更强烈的存在感,一定能让精神上的强度产生飞跃性的进步。
目前能实现这一点的人选,只有一个。
「昴,怎么办?」
「……我决定了,明天我会试着再次联络。」
「嗯,说得好。那明天我也——」
「不,我一个人就够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迟早必须说服的人。无论会被打还是会被丢出去,我都必须展现出我的诚意。」
我带着苦笑如此回答,接着先做了一次深呼吸,才像是要表现决心那般,仰望天空并讲出了那个人的全名:
「我会再次去见他,去见爱莉的哥哥,香椎万里。」
「……很好!要加油!」
「好痛!」
话声喇落,葵就使出全力给了我背后一掌。
「喂!你干嘛……」
「帮你提振士气啊!而且,多适应一下痛觉也比较好吧?省得你又因为挨打而昏倒。」
「别讲这种不吉利的话!」
因为这并不是完全没可能的情况,让我连苦笑都笑不出来。或者该说,连对方肯不肯见我都选无法确定呢,真是前途多难。
「……我说,昴。」
当我正摸着背后叹气时,葵突然往前跳了一步,然后又慢慢回过身子。
严格、慈爱、不安、信赖……
我的青梅竹马以这种似乎包含了各式各样感情的眼神,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
「你自己本身如何呢?打得赢须贺同学吗?」
「要是打不赢,一切都会化成泡影啊。」
即使智花恢复正常,而爱莉获得了面对中学生也不畏惧的坚强意志。
也会因为我一个人败北而推翻一切。
这不能称为责任重大。以客观角度来看,这是即使被骂成有勇无谋,也是无可奈何的条件。
可是,我并不能因此退缩。
我怎么能在输了之后无动于衷呢……不,讲得更老实一些吧。
我无法忍耐自己在那些孩子面前,展现了这么没出息的样子之后却无法挽救。
只有站在球场外时才能耀武扬威,自己实际上场时却不堪一击。
怎么能把慧心女篮交给这种不成才的家伙呢?
不是别人,而是我本身会这么想。
「没问题,我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而且……」
「而且?」
「虽然被他突破了我的防守,但是跟全中学体育大赛时比起来,我的视线已经能跟上那家伙的运球了。即使失去了社团活动,我也不认为自己有在偷懒。在体力和个人技巧方面,都确实比以前更进步。不管是五十公尺短跑、二十公尺冲刺、垂直跳跃、来回左右跳、握举还是握力的数字,都比国三时更好。」
「嗯!以公正眼光来测量这些的我可以证明……要赢哦,昴。总之不管是靠运气还是进行奇袭都好,一定要让那个狂妄自大的家伙受一点教训!」
「喂,不要在开战前就说什么靠运气好吗?」
我故意龇牙咧嘴地对她这番话提出抗议,内心则点头同意。
说得对,既然是只有一次的短期决战,就有能靠奇策或怪招来钻漏洞的机会。只要在这一星期内仔细研究,说不定能发现至今为止都没注意到的那家伙的习惯。
就算是在身体能力上无法相抗衡的对手,也没有必要畏惧。
我的武器并不是只有这一点而已。
我终于骑上脚踏车,用力踩下踏板。对胜利的渴望在内心沸腾翻滚着,我现在把那些都转换成动力,并以全速在柏油路上滑行。
「唔喔~!等着瞧吧!须贺!什么中学MVP、伊户田的希望算哪根葱!首先我要好好研究影片把你看个精光!」
「等……等一下!昴你给我停住!还有别在这种地方乱叫!要是被人看见了,会连我一起丢脸呀!」
被我抛弃的葵从后方急急吼出一连串抱怨。
不过,我根本就不需要回头,也听得出来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
昨天回家后我立刻和万里联络,并恳求他隔天早上——也就是今天这时刻再度和我见面。
为了应付再度发生纠纷的状况,我指定河边公园作为见面地点。在这里就算发出较大的音量,也不会造成周围的困扰。
「怎么觉得有些怀念呢……」
很凑巧的,这里就是春季时爱莉找我商量的地点。不,明明是自己指定的地方还讲这种话未免也太奇怪了,不过我依然多少感觉到一点因缘。
香椎家似乎位于可以从这边步行前往的范围,说不定爱莉会偶然目击到我和万里对话的情况。虽然有些担心,不过或许那样反而干脆。因为我可以肯定,那样一来无论愿意与否,停滞的时间都会开始流动。
「算了,要是万里不肯来的话,总之还是什么都办不成。」
昨天在电话中,并没能获得善意的响应。正确说法是他几乎一句话都没说就挂掉了电话。应该有必要先做好有可能会就这样被放鸽子的心理准备吧。
四处传来蝉叫声,即使坐在树荫底下的长椅上,还是会热得口渴。我失败了,来之前应该先去买瓶什么冷饮。虽然看到不远处就有自动贩卖机,但是,万一在我稍微离席时跟对方错过那可就糟了,因此现在只能忍耐。
「啊……」
还看到了公共饮水处,问题是流出来的水有很高机率会是热水……当我正满怀遗憾地想象着各种饮料时,原本只有我一个人的公园内出现了第二个访客,一个身材特别高大的人。
「万里。太好了,你愿意跑这一趟。」
「…………嗯。」
我站起来举起单手,万里瞄了我一眼之后随即转开视线,以似乎有些尴尬的动作来到我的身边,在长椅上重重坐下。
「…………」
「…………」
我也重新坐下,两人暂时无语。
该怎么切入话题呢?总之先道歉……不对,突然道歉好像也不太对,
这样反而像是我对爱莉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行为。不过单刀直入地讲出目的一定也会让他感到很惊讶,这样一来……那么,就先来聊聊天气?
「那个啊……之前……真是抱歉。一不小心就失去理智……后来我有冷静下来思考,还有昨天听你那么热心地说服我,让我自然而然地了解到你不是会对我妹做出什么奇怪行为的家伙。我自己胡思乱想还单方面出手打人,实在过意不去。」
如果有一门课程叫做「基础会话」,我的解答一定会让我考不及格。然而在我即将交卷之际,很感谢万里主动起了话头。而且,这番话还是有着让我感觉到事态产生重大进步的内容。
「不……不会不会!那也情有可原嘛!不管是谁,要是知道自己妹妹跟不认识的男人进展顺利,一定都会火大呀!」
「你说你跟她进展顺利!」
「这是严重口误!不是啦!总之虽然不是那一回事,但我的意思是说,照我的讲法就算被误解也是无可厚非之事!总之,我很高兴能像这样再度获得跟你谈话的机会!真的很谢谢你!」
差点因为天大的失言而让一切完蛋的我,在千钧一发之际勉强避开了危机,硬抓起万里那巨大的手掌用力摇晃。我这人是不是白痴啊?明明那么装模作样地拒绝葵同行,万一因为这种自爆导致说服行动失败,那真的该切腹谢罪。
「那就好……话说回来,你今天找我出来的原因,是为了同好会的事情?如果是的话……」
总算平静下来的万里开口提出这个问题,中问又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如果是那样……嗯,要请你多多指教了。我果然还是想打篮球,在那天之后,到头来这种想法还是越来越强烈。」
接着,他有些腼腆地对我鞠了一躬。
「真……真的吗!我这边才要请你多多指教!哎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哈哈,你不骂我说事到如今别讲这种自私的话吗?你果然是个好家伙呢。」
「我怎么会生气呢,这是非常值得庆祝的事情呀。」
「……谢谢。那么,我今天就先回去了。再不开始动手写作业可就不妙了,不过从下次活动日起我就会参加,记得通知我一声。」
「嗯,了解。那下次见……………………等等!」
我笑容满面地挥着手,接着才在差点把万里送出公园的前一瞬间猛然回神,赶紧追了上去。
糟了,差点因为太高兴而忘记把原本的目的告诉他。
「嗯?还有什么事吗?」
「抱歉,还有一件跟同好会一样重要的事情。」
既然连续犯下了这么多失误,情况已经不允许我继续天真地犹豫该怎么启齿。我做好心理准备,直截了当地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还有希望万里成为爱莉老师的请求全讲了出口。
「真的吗……在我不知情的状况下,发生了那种事情吗?须贺龙一……可恶!光是提到这个名字都让我气得想抓狂!」
「对耶……仔细想想万里你也……」
让桥田中学在第一回合输球的对手正是志津野中学,换句话说我们是被龙一摧毁梦想的难兄难弟。
「爱莉她成了内线的关键……吗?她真的成为篮球选手了呢……」
万里抬高视线,仿佛在望着远方。他的表情相当复杂,像是感到高兴,然而似乎又藏着一股寂寞。
寂寞。如果有什么原因会让他产生这种感情,我想应该就是——妹妹已经在自己掌握范围以外的地方成长茁壮了……这件事情吧?
「……拜托,能不能靠你的力量来培育爱莉呢?为了她,我希望你能把身为中锋该有的技术托付给她。」
如果真是那样,这份愿望也还有机会能传达到万里的心中。
「为了爱莉……真的是那样吗?」
「咦?」
然而和我的预感相反,沉思许久的万里却突然换上僵硬表情,对我提出质问:
「其实你只是单纯地为了自己吧?因为你想要找须贺报仇,所以打算利用我妹。而善良的爱莉因为同情你,才会忍耐着做一些自己其实不想做的事。你有办法证明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吗?」
这是理所当然的担忧。就算是我,也不可能看出别人的心思。爱莉的内心深处到底是基于何种意念才会愿意再度出战?我无法了解得那么深入。
可是,我并不怀疑她。因为我相信爱莉对篮球的爱,还有身为队伍成员之一,想要尽自己全力打球的心意并没有一丝虚假,所以我不会怀疑爱莉的热情。
「你亲自来确认包括这事在内的情况吧?如果看在你的眼中,真的只是我欺骗了爱莉,还把她拿来利用在对我有利的事情上,你可以尽量打我,甚至把我打得再也无法当篮球选手,那也无所谓。」
所以我目不转睛地望着万里,坚定地发誓。
我们两个对望了好长一段时间。
最后,先把脸转开并重重叹了一口气的是万里:
「可恶,看你那种好像比我还了解我妹的态度,实在让人火大!」
「抱歉。但只有这件事情我可以保证,你妹现在对篮球的认真心意,简直让人感到耀眼。她毫不逃避地正视着篮球这项运动,在我们刚认识那时,我根本无法想象她能有这样的态度。」
「……是吗?是那样吗?那样的爱莉她……」
万里稍微笑了笑,又闭口不言。我再次不死心地展开说服行动:
「可以麻烦你来教她吗?」
「……………………抱歉,这一定行不通,毕竟我不认为爱莉本人会期待这种状况。」
依然还是拒绝。万里缓缓地摇着头,打算离开公园。
「告诉我,你和爱莉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完全没发生过什么戏剧性的事情。只是,她讨厌我……不,不对,应该说她害怕我吧?」
「怕你……?」
「嗯,你也知道我这么大一只,而且还粗鲁又不擅长看别人脸色。在爱莉还很小的时候,我们其实感情相当好……不过,变成这样的起因,我想大概是以前搭船时我不小心把她推进池子里的那件事吧。」
原来是你的错吗……
「我想,那是爱莉第一次觉得我很恐怖的时候吧……而且,如果我能立刻道歉,我们之间应该也不会产生那么大的心结吧?只不过,毕竟那时我也还是个小鬼。看到她那么害怕的样子,我一气之下反而又做出了像是在恐吓她的行为,再加上我还讲过:『明明比其他人都高,结果却那么爱哭真是没用』这类完全不懂得将心比心的发言,所以我想爱莉之所以会对身高感到自卑,十之八九也是我造成的。」
嗯,应该是吧。
听着这段独白,总觉得自己产生了无法开口安慰他「没有错」的心境……
话虽如此,正如万里本人所说,年幼时的残酷行为,基本上都并非出自恶意。所以也很难指责他,或者该说,我原本就没有指责他的资格。
「就是这样,抱歉请放弃找我帮忙的想法吧。当然我不打算和爱莉继续失和下去,可是你们只有一个星期吧?这实在太短了。已经好几年都没能跟爱莉正常对话的我,光是烦恼该怎么面对她,恐怕就会把时间花光。」
这次,我无法再度叫住又开始往前走的万里。
我坐回长椅上翘起脚,暂时陷入沉思:
「的确,这是急也没有用的事情呢。」
我不断动脑再动脑,但结果得出的答案还是没变。虽然脑中一瞬间浮现出拜托爱莉主动接触万里的提案,但我立刻又将其撤回。正因为我强烈希望两人能重修旧好,所以不应该把这事跟另一个问题「雪耻战」混为一谈。因为有期限所以在那之前要解决!要是局外人擅自如此催促他们,未免也太过于傲慢了。
「对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呢……」
总之我打了个电话给葵,向她报告很难继续邀请万里的现况。
虽然状况变得相当严苛,但现在也只能想办法利用手边现有的牌来运作了。要不要干脆把社团的幽灵顾问,也就是我阿姨美星姐给扯下水呢?虽然她的身高明显不足,但在压迫感这一层意义上却有着不错的条件。
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地和葵讨论完今后的展望后,挂掉电话踏上归途。
虽然让人头痛,而且时间也不够,不过还是得暂时切换心情,面对自己的课题。我要利用趁早上空档挖出来的录像带,来彻底研究龙一的个人技巧。
~interlude~
总算逃离母亲那频频追问着「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的担心攻击之后,香椎万里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重重叹了一口气。看来在这个香椎家里,「长男没把晚餐吃完」代表了空前绝后的严重事件。
「真是的!就算没吃完,也只剩下一个小西红柿而已啊……」
没有把拿到的食物全部都吃掉一定是因为生病了!——这种论调简直把人当成金鱼看待。
只是也对啦,「没什么食欲」这一点的确是事实。
至于原因,万里自己心里有
数。
和长谷川昴谈过的对话。就是那些话,让自己的内心情绪起伏不定。
实际上,自己还产生了一种,内心有些疙瘩无法除去的感受。
不过,万里果然还是认为自己无法顺利和妹妹交谈。面对那个根本不敢和自己视线相对,总是低着头全身僵硬的妹妹,万里实在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才好。
而且最让万里觉得难受的是,像这样表露出恐惧之后,爱莉一定会陷入自我厌恶的深渊。每当爱莉那说着「对不起,哥哥……」的微弱声音在他脑海里一闪即逝,万里甚至就会认为,干脆继续就这样保持一定距离的作法,才是过去犯下罪过的自己能办到的最大赎罪行为。
「可恶的长谷川,也不知道别人有多辛苦,居然可以那么简单就和爱莉要好起来。」
而且万里也还没能完全抹去自己内心的嫉妒。尤其是一想到长谷川居然是借着篮球,抢先在自己前面和爱莉建立起信赖关系和师徒关系,就更不可能轻易地尽释前嫌。
然而另一方面,虽然并不是基于什么奇怪的意义,但自己也开始对长谷川昴这个人产生好感,因此让万里更加苦恼不已。
情况之所以会如此地错综复杂,该不会全都是因为自己花心去打排球吧?所以连篮球之神也讨厌自己,并给予追加惩罚。
「可恶!」
因为用脑过度,万里觉得头好痛。谁叫自己要反常地做出这种百般犹豫,还拿不定主意的行为呢?
去运动一下,流点汗好了。万里打定主意,在完全无法冷静的情况下再度离开了房间。
他在隔着走廊与自己房间相对的那扇房门前停下脚步。门上挂着以圆圆文字写着「爱莉」的名牌,然而,万里已经有好几年都不曾踏入这门后的空间。到现在大概连家具的位置也跟记忆中完全不同了吧。
今天爱莉好像有先联络家里说会在朋友那边吃饭,晚餐时并没有在餐厅里看到她。不过再怎么说现在这时间她应该也已经回来了吧?话说回来,今天从一大早起好像就没什么见到面。
明明是兄妹,明明连房间也都面对面,为什么距离却这么遥远呢?
「所以不是说别再想了吗!」
万里硬是斩断又再度涌上心头的负面情感,走下楼梯。他先和双亲打了声招呼,把备份钥匙塞进口袋里后出门走了五分钟,来到香椎家经营的运动俱乐部。
由于这附近的老人家比较多,因此一大早就会开始营业。不过相对地,打烊时间似乎也设定的比一般店家还早。多亏这种经营模式,万里晚上才能像这样蒙受恩惠,把设备利用在私人用途方面。
「嗯?怎么有灯光……?」
正当万里打算照常从后面进入室内时,他察觉到异状。二楼放置着健身器材的区域居然还开着灯,该不会是忘记关灯?
觉得有些奇怪的万里打开自动上锁的铁门,跳过更衣室直接前往健身房。大概不需要担心吧,不过,基本上他还是想去确认一下有没有异常。
「咦……?」
当万里爬完楼梯,往右一转的瞬间,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爱莉在那里。
而且她整个人瘫坐在地上,背部则靠着跑步机旁边的墙壁,双眼还安祥地紧闭着。
「爱……爱莉!」
万里激动地冲了过去,抓住爱莉的肩膀。在混乱之下他不断喊着爱莉的名字,也不断晃动爱莉的身子。
「唔……嗯……哥哥?」
不久之后,只见那长长的睫毛晃了几下,爱莉睁开了双眼。放心感一口气冲了上来,万里大大呼了口气: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哪里不舒服才会倒在这边。」
「对……对不起,我只是想要稍微休息一下,结果好像睡着了……哈哈。」
「这有什么好笑……!万一感冒怎么办!」
「啊呜……对……对……对不起!」
才刚开口,万里立刻感到很后悔。自己一不小心就用了像是在责备她的语气。
这样只会让她对自己更加畏惧。
「……抱歉,是我讲得太过分了。」
万里站起来背对爱莉。他无法再多说任何一句话,沉默笼罩着只有他们两人的宽广空间。
不久之前,万里就发现爱莉也在利用这些设备,只是至今为止两人都不曾像这样偶然相遇。
万里尽可能刻意挑选比较晚的时间前来,而爱莉应该是选择了较早的时段吧?为了避免让彼此在非自愿的情况下不期而遇。
可是,今天的规则被打破了。一部分原因是出在万里比平常早过来,不过说不定并不只是因为这样。
万里隐约地觉得,还有一个原因是由于爱莉进行了比平常更严苛的训练,甚至还让她不小心熟睡到超过时间。
「我……我……先回去了。」
万里感觉到背后的人慌乱地站了起来,并离开现场。
「爱莉。」
他反射性地叫住了妹妹。明明连万里本身都还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对她说什么。
「是……是的!」
吓了一跳的爱莉停下脚步转过身子。万里和她对望了一阵子,为了不要被妹妹察觉出自己内心的慌张,他拚命地寻找着词汇。
接着,迟了好多拍之后,万里才发现……爱莉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看样子她并不是不害怕,可是她依然没有逃走,而是专注地笔直地看着自己。
这是去年为止……不对,直到今年初春为止都难以想象的情况。
「最近,你好像很努力?」
「……是…吗?嗯……可能真的有一点是那样吧……」
「为什么?」
「咦?」
「为什么你可以那么努力呢?是为了谁吗?」
长谷川昴曾经说过,要万里自己去确认。
毫无疑问,爱莉现在正处于转变期。
带来这变化的理由,到底是因为被什么束缚住而造成的呢?或者……
「为了谁?嗯……我想也有一部分是因为那样。不过……最重要的,是为了自己吧?」
「为了自己……?」
「嗯。有一些对我很重要的人,还有一个对我很重要的地方,可是我却无法对那些『重要』的事物作出任何贡献。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所以我想,要是什么都不会的自己能多少因此产生一些变化……那么我就要好好加油,也能好好加油。」
「对于重要的人,没办法作出任何贡献……吗?」
这是一句让万里也心有所感的发言。
虽然自己觉得妹妹很重要,也想要重新建立关系、助她一臂之力,然而实际上却只会一直保持距离。所以这句话,不正就是在说自己本身吗?
万里现在终于理解到,胆小的并不是爱莉,反而是自己。
只会装出关心爱莉的样子,摆出深信这种作法才会对妹妹有帮助的态度,而且还一直逃避像这样正视彼此关系的万里本人,才是真正的胆小鬼。
「是吗……爱莉你真了不起。」
「啊……」
一旦想通这一点,万里的身体就擅自开始行动。
感到情绪激昂的万里,回头走向来此时的原路。
「哥……哥哥?你不运动吗?」
「抱歉,我想到还有事要办所以先回去了。爱莉你回家前要先好好冲个澡把身体弄暖,记得小心不要感冒哦。」
「…………嗯,谢谢你的关心,哥哥。」
啊~真是不可思议的感觉。到底有多久没跟爱莉像这样讲这么多的话了呢?
为什么短短几分钟以前,自己连这种可说是理所当然的对话,都会觉得害怕呢?
简直好笑。
「爱莉……明天开始一起努力吧。让我也可以努力。」
「咦?哥哥你刚刚说什么……?抱歉,我没有听清楚……哥?」
万里来到还差一步就开始下楼的位置,喃喃丢下了最后一句话。接着他并没有等爱莉回答,就再度冲进了夜晚的住宅区里。
「好!因为中间曾经有过空白期,这下我得复习很多事情才行!」
例如以前曾阅读多次的书籍,还有过去的练习排程。虽然那些应该也派不上多少用场,不过重新看过应该也不会造成损失吧。
万里克制着高昂的情绪,冲过了好几个等距离并排的路灯。
在路上他突然想到,自己还没有把长谷川昴的电话输入手机通讯簿里。
要确实输进去才行。因为从今以后,一定会经常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