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问

“啊~啦论君,早桑吼!今天早上也还是帅·气·十·足捏~今天要跟阿姨约会啵?”

在出岛家的门口,今天论也是从一大早开始就沐浴在结琉母亲的目光之中。

“不好意思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辣你能去把妻子叫起来莫?那孩子呀,不是论君就叫不起来哟。”

“遵命。”

论进门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身后传来了阿姨的声音。

“虽说她是你未来的妻子,但做羞羞的事情是不行的哦?不过稍微摸一下也没问题辣,阿姨我允许了!啊,对了,摸那孩子也要有个限度喏!呐哈哈!”

论祈祷着楼上的结琉没有听到刚才的对话。结琉的妈妈学生时代身材完美,相比之下她的女儿结琉显得有些瘦小,还是贫……总之结琉对自己本就纤细的体型非常在意,一旦被嘲笑了就会非常失落。

“结琉,我进来咯。”

但愿还没起——论一边祈祷着一边推开门,结果,床上的结琉已经坐了起来,一脸悲伤地把手贴在自己的胸口。

“……别看我这样,还是有B的。”

“没事啦,是十几岁就有F罩杯的阿姨太不像话了。”

“老妈说的话绝对是骗人的……”

不过遗憾的是,在结琉绝对不想看到老照片里,年轻时的阿姨确实是个身材完美的女人。可惜岁月是把杀猪刀啊。

“别在意了,我很喜欢你的身体啊。”

“你在胡说什么呀。明明连摸都没摸过……要摸吗?”

“结婚以后再说啦。好了,快起来。”

结琉睡眼惺忪地戴上眼镜,像往常一样在论的额头与脸颊上轻轻地各亲了一口,说了句我爱你。两个人下楼的时候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结琉,快吃饭!论君要喝茶啵?还系咖啡?”

“茶吧。”

“我开动l——”

“结琉,纳豆,多吃点纳豆。昨天大减价所以买多了。”

“……没时间了,晚上再吃。我开动——”

“还不是你老赖床!你辣么晚还在干什么?”

“……又没干什么坏事。我开——”

“现在才刚起来你这人也真是的……偶尔也早点起来去叫论君起床怎么样喏!干点女人该干的事去!女·人·该·干·的·事!”

“啊啊啊烦——死了!你好吵啊笨蛋!样不样我吃饭啦!”

终于不再坚持说完“我开动了”的结琉大吼起来。其实结琉受母亲的影响从小就有关西口音,现在她有意识地使用女孩子的口吻说话,只是会在激动起来的时候又变回关西口音。熟悉的人都知道这一点,论也觉得她这一点很可爱。

“你叫妈妈笨蛋系怎么个意思呐!系你这张嘴说的吼!?”

“海湖晃擞嗯假呣!”

结琉任妈妈捏着自己的嘴唇还是要顶嘴。翻译一下估计是“还不放手啊傻冒”吧。这种母女斗嘴的场景论已经司空见惯了。

又是个热闹的早晨,论一边填着报纸上的填字游戏,一边品着美味的早茶。

“对了,昨天那件事你还没跟我说呢。”

上学走向车站的途中,身旁的结琉忽然转过头来问道。昨天那件事当然是指论和瑞平进的那件事。论感到很为难。

“可是她们让我不要对任何人说……”

那个单马尾像是进的朋友,被她那么一说,论打算遵守约定。不过,实际上论自己也不太明白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也没办法说明,这也是理由之一。

“总之,今天去好好问一下,而且这个也要还给她。”

论丛口袋里取出进留下的白手套。

“兜帽加上口罩加上手套,而且不能说话是吗……好像是挺难交流的呢。单马尾的女孩子跟我一个班,我去问问看吧。”

“拜托了。”

论回答着,视线落在了白色手套上,脑中一直在回忆昨天发生的事。

状况空间(Situation Area)。

面具天使和影子戏事件。

以及,至今为止从未接触过的问题形式。

那到底是什么呢?

是梦吗?还是幻觉?

不过从昨天开始,谜题解开之后的亢奋就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将那个【状况】【解明】时,那种所有的思考向水平方向发散开来一样的体验如同精神得到了净化一般。

论一直在考虑一件事。

告别之际,那个天使确实这么说了。

再。

如果说还能体会那种精神净化的话,难道——

把白手套放在口袋里,一直在伺机和坐在身后的瑞平进搭上话的论的一天开始了。

首先是早上的班会开始前的这段时间,不过这个机会因为进差点迟到而化为了泡影。之后是课间的十分钟休息,但是进一下课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因此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论自己也觉得这个对话不会很短,因此从一开始就没有对这些机会抱什么希望。真正的战斗是马上要开始的五十分钟的午休。

课堂内容对于前日已经完美地预习过了的论来说只是复习而已。与其说是受教,不如说是确认一下自己的理解是否正确。而此时论的脑中还在想着进的事。

他回忆着昨天放学后发生的事。进在走廊里摔倒的时候,对着伸手相助的论,进用合成声说出了。

论并不是为了被感谢而帮助她的。但是对一直希望尽量与大家和睦相处的论而言,进那像是忘记了如何被爱的态度,让论感到非常愤懑,无法平静。

终于,宣告下课的铃声响了起来。任课教师一离开,教室里顿时就变得嘈杂起来,同学们各自行动起来准备吃午饭。但是论并不着急,因为从到目前为止观察的情况来看,即使立刻和进说话也会被她逃掉的。

论取出便当,调整了一下坐姿,将进收入视野中。他就那样假装无意地观察着。进将便当盒拿在手里,站了起来,匆匆忙忙地走出了教室。

行动开始。论跟在进的后面,保持着不会被发现的距离。

进的目的地果然是结琉的班级——也就是她那个单马尾朋友的班级。她在走廊里稍微伸头看了一下,单马尾立刻就从教室里出来了,两人一起朝走廊的尽头走去。

午休刚开始的走廊里挤满了学生,发现被跟踪的可能性很低,不过跟丢的可能性就高了。虽然这么说,但她俩一个有着大大的单马尾,另一个是学生中唯一一个戴着兜帽的,那么特殊的背影就算跟丢了也马上就能再次发现。论混在学生中,慎重地追随着。

突然,有人在身后拉了一下论的校服。

“哟。”

“结琉啊。你也在玩侦探游戏?”

“嗯,四个人一起吃午饭吧。”

结琉晃了晃手上阿姨亲手制作的爱心便当。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默契地点了点头,并且同时用手推了推眼镜,再一次开始了追踪,步调完全一致。

这时,有个人影忽然超过了论和结琉,带着一股巨大的气势冲向了进她们。

“瑞平同学!可以跟我一起吃饭吗?”

他一边说,一边举起脖子上挂着的单反数码相机对准了进的方向。

那是论班上的照相小哥。尽管论已经记住了同年级同学的名字,但他决定称呼其为照相小哥,便不再努力检索他的名字。

“又是你啊!不准拍照,快删掉!”

“咕呜—”

吃了单马尾完美的一记正拳,照相小哥跪在了走廊里。“又”,难道说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吗?单马尾就女生而言有些太暴力了,不过既然他是未经允许拍照的那也没有什么好同情的。论和结琉都不打算帮忙,从蹲坐在地上颤抖着的照相小哥身边走了过去。

仅仅十秒后,追踪忽然就结束了。

本来设想她们肯定是到中庭或者屋顶去,也可能是去买东西,但没想到她们俩走到了走廊的另一端放东西的空教室里。

丰野重高中以前一个年级有五个班,三个年级加起来有十五个班。但是随着农村人口越来越少以及少子化的日渐严重,几年前开始就减为了一个年级四个班,因此每一层就多出来了一间教室,在走廊的一端作为准备室用来放东西。

单马尾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打开了准备室的门。两人理所当然地消失在了门口。诶?为什么她会有准备室的钥匙?论感到疑惑不解。

“去看看?”

“嗯。”

结琉催促着,论站在了准备室的门前。

没有必要做什么心理准备,他立刻不客气地敲响了门。

短暂的沉默。

不一会就感到里面有人动了,伴随着“咔”的一声打开锁的声音,门终于开了。

打开门的不出意料是单马尾。

“哟。”

“啊……”

“可以的话,一起享受优雅的午餐时——”

话还没说完,门就猛地关上了。

一瞬间,论把自己的手伸到了门的缝隙里。

门关上了,当然也夹到了他的手。砰。好疼。

“好疼!”

“笨蛋!没事吧!?喂你想干什么啊!”

结琉生气地把门拉开,质问着单马尾。

“……我干啥了。不是他自己把手伸进来的吗?”

虽然她说话气势汹汹,但那双眼中一瞬间因罪恶感而产生的动摇可没有逃过论的眼睛。虚张声势。因此论反而对她抱有了一些好印象。

不过结琉好像对她的态度很不满意。

“啊?正好我看你丫……”

虽然没有爆出关西话说明她还保持着理性,不过结琉依然用平时不怎么示人的神情瞪着单马尾。两个人的身高差了不少,正确地说是“仰瞪”吧。

“……干啥啊,想打架啊?我话说在前面,我可是很厉害的。”

棘手的是,听到这话的单马尾也好像被打开了什么奇妙的开关。之前看到她用正拳突击击退了照相小哥,论觉得她可能练过空手道之类的。她对从下方瞪着自己的结琉毫不畏惧,特地弯下了身子将脸凑了上去,用捕食者一样的眼神瞪了回去。

论是个和平主义者,不能无视无谓的争执。

“你们两个不要吵架。四海之内皆兄弟,何况你们还是在同一个校园里生活的伙伴不是吗?”

“啊,等等,论……”

“干啥呀,不要随随便便地碰我!”

论抓住两个眼看就要开战的人的肩膀,用力拉开,然后踏进了准备室中。

正坐在桌前准备打开便当的进转过头看着这边的三个人。她的表情藏在刘海和口罩下完全看不出来。

“你放手啊!你搞什么啊真是!”

单马尾挡开了论的手,堵在了论和进之间。她看起来就像是保护小猫的母猫一样。这也是爱吗?论思考着。

“冷静点。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只是想要一起吃午饭。好不容易认识了,交个朋友吧。呐?”

单马尾对论的发言保持着戒心,一直在上下打量着这边。

她像是终于明白赶他们回去的行为是白费力气一样,开始默默地从教室的角落里搬桌椅。因为只排了两个人坐的桌椅,所以需要再准备论和结琉的。她好像性格还不差。

论和结琉帮忙排好了四人座的桌椅后,全员入座。

从论这里看过去,左边是结琉,前面是进,左前方是单马尾。

进什么都没说,眼神和感情都隐藏在长长的刘海后面。

就这样,有些剑拔弩张的午餐时间开始了。

论打开便当盒,抱有些许期待地看着进。

要吃便当,为此当然得取下口罩。

进也不会例外。尽管在论的注视下有些犹豫,不过不取下口罩就不能吃饭,最后进还是把那个大大的口罩摘下来了。

平时进的素颜被刘海和口罩挡住了,现在终于有一半露出来了。

“……诶?看起来不是挺可爱的嘛?”

论也同意结琉的意见。她的肌肤展露着不输给兜帽和口罩的雪白,平滑的脸蛋和透出朱红色的樱桃小嘴让人感觉不到她生病了。

“进是很可爱啊,用不着你们说。”

单马尾有些洋洋得意。想要低头用刘海把脸遮起来的进,看起来像是有些害羞。

“你这么说的话倒是真想要好好看看了呢。呐,把刘海撩起来看看吧?”

结琉说着,将手伸向了进。

“嘎登”。进推着椅子向后退去。“啪”。单马尾挡开了结琉的手。这两个动作几乎是同时发生的。结琉对她俩的过激反应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抱歉,打了你的手。不过,进她,那个……皮肤很脆弱。所以,可以不要碰她吗?”

“啊,这样、啊……是我的错,对不起。”

虽然好像并没有接受这个解释,但结琉也坦率的道了歉没有进一步纠缠不清。

皮肤很脆弱,这就是皮肤那么白的原因吗?虽然没有怀疑这一点的理由,但论总觉得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不过,现在就深究下去并非上策。论还是打算先让这个午餐会正式开始。

“首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吧。我来自2-A,名叫鸠之巢论。”

“2-C,我叫出岛结琉。请多指教。”

“……2-C,来栖晴希。这位是……”

论、结琉、单马尾——晴希都做完了自我介绍。进也事先准备好了声音合成机器,带着手套操作着,播放起事先输入好的冷淡的自我介绍。

第一次听到她做自我介绍的结琉兴趣盎然地盯着进拿着的那个小机器,好像相比不能说话的进而言,那个合成声音令她更感兴趣。

进的自我介绍完毕后,晴希像是要再帮她做一次自我介绍一样向论这边探出了身子。

“你和她同班所以你应该知道,进不能说话,所以对她的提问一般都是我来回答。”

“啊。”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丫对那个白头巾小姐的所有事情都一清二楚吗?”

“……她好像,刚刚才做过自我介绍吧。你这家伙是鸟吗?”

“……我是鸟的话,你丫难道是无能的恶鬼吗?”

“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不过是在骂我吧?”

“不是你先动口的么?”

“还不是你这家伙叫我‘你丫’。”

“你不也用‘你这家伙’来称呼我吗?”

“是你先动口的。”

“真是孩子气。”

“哈啊?”

“干啥啊。”

两边都做得不对,论忍住了这么说的冲动,进一步推动话题的发展。

“你们快停下来,别吵架。来栖和瑞平是什么关系呢?”

“是从小时候开始的青梅竹马。”

“噢?跟我们俩一样呢。”

“这样吗?所以你们也会像漫画里一样每天早上去叫对方起床吗?”

“只有我会。”

“呜哇……”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就在这令人不悦却又带有些许欢乐的奇妙气氛中,午餐会继续进行着。基本上进对论和结琉的话题是不搭理的,但偶尔晴希跟她说话的时候她会点头或者摇头,总之四个人聊天这样的形式算是保持住了。

午餐会在比想象中要和平的氛围中结束了,不过此刻才要进入正题。好像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吃完饭之后大家各自收拾好了便当盒,然后泡了茶。晴希撑着下巴瞪着论这边。

“……想说什么?”

教室里的氛围倏地变了。

“你应该知道吧,关于昨天的事。”

“那是梦,忘了吧。”

“果然不肯说是什么事啊。”

“……”

晴希眉头紧锁。如果是想蒙混过关的话,这手段也太拙劣了。肯定没错,她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论如此确信。

“我不否定这是梦的可能性。只不过,从来栖的态度来看,我不认为进入梦境这件事跟瑞平没有关系。”

“你是想说进入梦境的原因是接触到了进吗?那怎么可能啊。你是不是漫画看太多了。”

果然这个小姑娘有点笨啊,稍微诱导一下就轻松地自己把情报都招出来了。虽然并不关自己的事,不过论变得稍微有些担心这样子的晴希。

结琉很乖巧地看着他们对话,一言不发。进则在吃完饭后又把口罩戴上了,看不到表情。

论开始思考。

昨天,论是在抓到了进的手之后立刻进入了那个【空间】。

手套从进的手上脱落下来,导致论直接接触到了进。

那时候,晴希问了一句“你碰了进吗?”

如果简单考虑一下的话,是因为碰到了进的皮肤,所以进入了那个【空间】吗?

虽然怀疑这像是漫画一样的事情是否真的存在,但昨天发生的事现在依然鲜明地残留在论的记忆里,他可以带着现实感将其回忆起来。

论无论如何也不认为那只是个梦。

为了确认这一点——

面前坐着的是,瑞平进。

“呐,瑞平。”

当然没有回答,她低着头,连看都没看论一眼。

“你能告诉我吗?”

短暂的沉默后,进拿出了机器低头操作起来。

播放出来的声音是——

事先保存的拒绝的回答。

“果然啊……”

不过论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不是“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是“我拒绝”。

也就是说,不能告诉我。果然还是发生了什么事的。

论看着隐藏在刘海和口罩后面读不到表情的瑞平进的脸。

头上戴着白色的兜帽。白色手套。白色紧身裤。不用仔细看也知道,进的打扮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身体裸露。这真的是因为皮肤脆弱吗?

在伸手就能轻易碰到的距离内,她的身体露出的唯一的一部分。

“……这么说来,瑞平。”

论没等进做出反应,就从口袋里拿出了白手套。

“这个还没还给你呢。”

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把手伸向进。顺便一提今天进的两只手上也好好地带着手套,应该是准备了备用的吧。

像是在说“啊是这个啊”一样,进抬起手稍微向论这边探出了身子。

警戒心不足。

一瞬间,论把手伸向了进的脸颊。

“啊!笨蛋!快住手!”

晴希的手伸了过来,不过已经晚了。

论的指尖触碰到了口罩边上稍微露出了一些的进那柔软的脸颊。

然后,世界忽然变暗了。

论睁眼一看,自己在那个【空间】里。

一片漆黑之中,超过五米高的墙壁一直延伸出去。

除此之外,看不到任何人和物。

(没想到真的还能再过来这里……)

说实话,自己也只是半信半疑。不过既然来了,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

面具天使。从她那里全部打听出来就可以了。

肯定在那里。抱着这种不可思议的确信,论抬头看向墙壁上方。

果然。

脸的上半部分隐藏在面具后面,握着魔法杖,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天使。

她一边说着,一边张开了背后的双翼慢慢地落了下来。明明除了面具以外她的形象与天使别无二致,但现在论心中却一点敬畏之情都没有。

“喂,面具天使。”

噗,天使鼓起了脸颊扭过头去。这么一说论才想起她有这么个名字。不过不得不喊这么一个像是游戏角色一样的名字让他感到有些悲伤。

“……乌米艾尔。我有些事情想问。”

“喂,闭口不谈吗……”

天使华丽丽地无视了论的发言,挥了挥魔法杖。于是像昨天一样,黑暗中浮现出了一个影子戏的空间。

出现了影子戏里的男人在自动贩卖机买水的一幕。男人只是个黑影,不过自动贩卖机和水瓶是一开始就带有颜色的。

场景好像转换了,影子戏的背景变成了单人浴室。男人打开了刚买的水的瓶盖,将水全部倒进了浴缸,接着盖好空了的塑料瓶,拿着瓶子走了出去。

场景结束。接下来是思考时间。

想问的事情很多。不过,既然问题已经提出来了就应该先解决它。

“真拿你没办法……我就把这个问题解决给你看。”

“不,不必了。”

规则很简单。总之,把这个不可理解的【状况】进行【解明】就可以了。

为此所必需的信息,可以通过向乌米艾尔提出可以用YES或NO来回答的问题来得到。提问次数没有限制。此外,在提问对解明状况很有用的情况下,会变成这样很干脆有力的回答。

这样收集信息对状况进行推理,可以解明的时候就宣布【解答】,把自己的推理告诉乌米艾尔。如果回答正确,乌米艾尔就会宣布【状况解明】,然后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限制时间为“直至一方饿倒为止”,总之可以当作没有。

(而且,恐怕……)

这个【空间】里的时间流动与现实世界是同步的。

昨天在【空间】里经过的体感时间和论从周围学生那里听说确认得到的自己在走廊里晕倒的时间基本上是一样的。迅速把【状况】给【解明】的话,应该就能尽快回到现实世界了。

(……嗯?这样说来,最后还是没机会找她问话了不是吗?这可真头疼。不过,特地把问题放在一边不解决也让我难以忍耐啊……不对等一下。)

论一瞬间想到了反过来利用这个状况的方法。

“提问,乌米艾尔。这个【空间】是瑞平进心中的世界吗?”

没有限制提问次数,只要是能用YES·NO回答的问题都可以问的话,用这种方法就能了解到事情的真相。论是这么想的。

怎么样,不愧是我啊。我可真是机智……论稍微有些洋洋自得。

“怎么这样啊。”

这件事之前确实说过了。乌米艾尔还是技高一筹啊。

(咕,既然这样那就没办法了……快点【解明】下次有机会再问吧。)

论换了个思路,回忆了一下问题。

男人把刚买来的水倒在了女人房间的浴室里,然后就出去了。为什么?

不管怎样,论首先想到了一种状况。虽然是忽然想到的,不过倒确实很有说服力。为了完善这个推理,论开始提问。

“瓶子里的东西被换过了吗?”

看一下论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天使的回答与设想正好相反。

“……男人倒进浴缸里的是普通的水吗?”

“…………男人想要杀了女人吗?”

论的提问碰到了三连败。

(不行了。好像这个推理方向完全错误了。)

论一开始想到的是这样的。

男人想要杀掉女人。因此他把塑料瓶中的水换成了危险的清洗剂,然后倒进了浴缸里。女人要打扫浴缸的时候使用的某种清洗剂,会与男人倒进去的清洗剂反应放出有毒气体,然后女人就会死亡……

但是男人没有杀意,倒进去的也只是水而已。推理需要全部从头开始。

那么,在浴缸里倒水的理由是什么?尽管很着急,但他也没有想出什么别的假说。

不过,这样就好。这本来就不是马上就能得到正确答案的那种题目。

(OK,冷静下来。这种时候就从不明白的事情开始一点一点弄清楚吧。)

论觉得有必要再次确认一下问题的描述。

首先,男女关系不清楚。家人?朋友?恋人?关系不一样故事的背景会有很大的差别。

“男人和女人是家人吗?”

因为没有提问次数限制,所以一个个按顺序问就行了……本应如此的。

不知为何,没有回应。

“……怎么了?”

乌米艾尔没有回答论的问题,而是呆呆地仰望着漆黑的天空。

她的语气显得非常高兴,挥舞起了魔法杖。

接着在论的身边,雾气一样的黑暗汇集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诶,论。”

——出现的是结琉。

“呃,这是哪里?浴场……?嗯?呜哇,还有cosplay!论,有天使的cosplay诶!诶?”

本想在论的手腕上拍两下的,结果结琉的手却直接穿过了论的手腕。在这个【空间】里是不能触碰到物体的吗?论产生了一些疑问,正想提出来的时候,乌米艾尔却抢先向结琉搭话了。

乌米艾尔撅起了嘴。不过那身打扮看起来确实只能是cosplay了。

“什么?你这家伙是什么人……对了为什么我碰不到论啊?外面好黑啊……难道真的是——天、使……”

结琉的话忽然中断了。

如果看到本来以为是cosplay的天使挥动着翅膀真的浮在空中的话,无论是谁都会是这种反应的吧。

漆黑的空间。接触不到的身体。天使。这些关键字在结琉的脑中渐渐联系了起来。

“……难道说……论,洗(死)了吗!骗棱(人)的吧!”

说出了从妈妈那里继承而来的关西话,表明结琉确实动摇得很厉害。她的表情也很悲痛。

论看着她,像是在观察研究对象的状态变化一样。

(嗯,我死了的话结琉会凌乱成这个样子吗?这也是爱吧?)

正常人在这种时候应该不会这么想吧?

不过论也不忍心就那样让结琉一直误解下去,便冷静地说:“别紧张结琉。我没有死……大概。”

“……真的?”

眼眉低垂+泪眼汪汪。这家伙不是也很可爱吗?论不禁这么想,伸手想要去摸她的头,结果论的手也从结琉的头部穿了过去。

“诶,那……是我死了!?”

“不是不是。好像是这个【空间(Area)】里没有办法碰到东西的样子。”

“Area……?”

结琉低头思索着。这也是当然的啦。

(唔,怎么说明才好呢……)

正在烦恼着的时候,结琉身边的黑暗再一次蠢动了起来。

就像刚才一样,黑暗逐渐形成了人形。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的,只有可能是剩下的那一个人了吧。正如论所想到的——

“啊真是的,笨蛋!为什么连你也摸了啊!”

黑暗的人影是来栖晴希。

“晴希——!欢迎!”

乌米艾尔高兴地挥了挥手。而这边的晴希则是一脸焦急的表情。

“算了!赶紧确认【状况】吧。”

乌米艾尔挥了一下魔法杖

回应着晴希。接着,停在浴室里的影子戏的场景又回到了最初的自动贩卖机那里。

乌米艾尔再次读了一遍问题,配合着她的声音影子戏也重新演示了一遍。【状况】什么时候都可以重新确认,这并不很重要的一点论已经知道了。

“介……介啥玩意啊……”

结琉依然保持着关西口音。毕竟刚才什么都没有跟她说明,这也没办法。

“水……浴室……你问了什么问题了?”

晴希对混乱中的结琉毫不在意,向论问道。晴希也想要【解明】【状况】。

论注意到,晴希好像对这个游戏已经习惯了。

“男人倒掉的是很普通的水,男人好像并不是想要杀掉女人。”

“杀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听完问题说明后我一瞬间想到的而已……好像方向完全错了啊。目前掌握的信息就这些。”

“就这点吗?……嗯嗯……”

“呐,来栖,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啊?

“为什么?没时间了啊!”

“时间?不是没有限制时间吗?”

“不是这里啦!【空间】里面和外面时间的流逝是一样的,再过二十分钟午休就结束了啊!”

“……啊,忘了还有这一茬。”

论终于明白了。时间的流逝速度正如自己所想的,在现实世界里午休的剩余时间自己并没有考虑到。

“如果不在午休结束前出去的话,我们四个人就会一起翘掉下午的课。而且,只要我们在【空间】里,外面的我们就会保持昏迷的状态。如果被谁看到了绝对会变得很棘手的好么!所以必须尽快【解明】出去才行。”

没有反驳的余地。与频频点头的论相对的,结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们在说什么啊?真是完全搞不清楚……”

“对不起结琉。简单地说就是,我们必须在二十分钟内弄明白为什么男人要把水倒在女人房间的浴缸里。如果解答出来了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

这真的是简单的说明吗?论完全没有自信。

不过,如果是结琉的话。

就算不能理解,也能相信我。

论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也就是说,论现在,正在解题?”

“啊嗯。”

“……我明白了。那我不打扰了,在旁边等着。”

啊结琉,你真是个乖孩子。明明有很多想问的事情,明明对现在的情况一头雾水。这也是因为爱吗?真是伟大的爱。

论被来自结琉的信任稍微感动了一下,不过已经没有感动的时间了。

“你这家伙知道规则吧?没时间了所以你也一起想吧!”

晴希说道。这里的“你这家伙”当然是指论。遗憾的是,没有时间跟结琉说明规则了。论换了下思路,想要回忆起暂停之前的问题。

不过,晴希的提问先开始了。

那个问题跟论所想到的,形式完全不一样。

“男女的关系重要吗?”

(嚯,原来如此……)

这样提问的话,就能先特定出问题中重要的线索。这种问法让论茅塞顿开。

男女的关系很重要。这说明刚才自己考虑的问题是对的。晴希问完以后,论又接着开始提问了。

“他们是恋人吗?”

“那是朋友?”

“家人?”

“同事关系?”

“……单纯的认识而已?”

但是这次的结果还是五连败。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人际关系吗?)

在论思考的时候,晴希先问了出来。

“陌生人?”

啊原来如此,不认识的话就是陌生人了……明白了这一点的论,思考也停止了。

乌米艾尔刚才用回答了男女关系是否重要的这个问题。然而他们的关系却是陌生人?

(那难道是,这个男人进入了陌生女人的家里,在浴室里把水倒了?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晴希好像也跟论一样,对二者的关系没有任何新的想法了,便换了个方向再次发动了波涛般的提问攻击。

“除了男女两人之外,还有别的重要人物登场吗?”

“把男人换成女人的话这个状况还能成立吗?”

“倒掉的必须要是水吗?”

“买水的地方不是自动贩卖机不行吗?”

“倒水的地方不是浴室不可以吗?”

(原来如此,还有这种提问方式啊……)

已经熟悉了这个游戏的晴希的提问方式很值得参考。特别是如果得到了“倒掉的必须是水”的信息的话,这将会成为很重要的提示。

不过目前而言,得到的都是暧昧不明的情报。从乌米艾尔的回答方式也可以看出,没有问到关键点上。

不过,论的心里新的推理也逐渐成型。

关键就是,男人和女人是陌生人。在陌生人的家里,还是女人的浴室里,男人因为什么而进去的呢?论找到了一个答案。

“男人是什么从业人员吗?”

对,比如说搬家公司的人?装修工人?不,或许是要修理浴室的排水管还是什么的?这样的话,为了确认管线状态让水流过不就有理由了吗?这是很好的一个思路——

就这么冷酷的一个词,就把论的推理全部推翻了。

(可恶……这也就说明并不是工作关系啊……不,保险起见……)

“……浴室里有什么东西坏了吗?”

论不死心的提问也被干净利落地斩断了。

(不行啊,想不到接下来的问题啊……)

晴希也是同样,嗯嗯啊啊地嘟囔着,不断敲打着自己的脑袋。那样做能让自己想到什么吗?倒是有可能把自己敲晕啊,论不太理解。

论重新整理了一下已经知道的信息。

男人和女人素不相识。改成女女也可以,男女更加自然。倒掉的液体不是水也可以不过是水更好,不在浴室里也可以在浴室更好……

(唔,完全搞不懂。)

乌米艾尔坐在漂浮在空中的魔法杖上,翘着的二郎腿来回荡着,像是很享受地在俯视着论他们。论心中涌起了一股想要去揉捏她的脸的冲动。

“那个……”

一片沉默中,发出声音的是个预料之外的人。

之前一直只是默默地听着论和晴希提问的结琉,有些畏缩地举起了手。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情况,不过……女人在房间里吗?”

听到这个提问,论低下了头。

(这不是当然的嘛,主人不在还能进入别人家里什么的……)

(……什么!?)

回答是NO.而且是带感叹号的。

男人在家里没人的时候进入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的房间里。这是全新的信息。

(这么说的话……小偷?不过,小偷有什么在浴室里倒水的必要吗……)

不过,论基于这个信息的新的推理也走错了方向。

结琉干脆地说出了那个答案。

“那,那个男人他……是跟踪狂吗?”

论的表情凝固了。

“酱……哎算了……”

乌米艾尔的回答是到目前为止最为有力的。

男人是跟踪狂。这对【解明】【状况】是非常重要的。

那这样的话。

论忽然有了一种预感。

(有可能……这个问题是我所解不开的。)

对所有问题、谜题都能解开的论而言,到目前为止没有解开过的问题只有一个。

“啊这样啊,跟踪狂……!嗯?不过,跟踪狂为什么要在浴室倒水呢……?如果偷什么东西倒还好理解……”

晴希和论一样,一下子就接受了跟踪狂这个答案,不过也无法接着推理下去。

“不,所以说啊……”

在这时,结琉接着往下,说出了那个原始的猜想,在水平方向发散开来的那个回答。

“他是想要浴室里的空气吧?”

这。

这个猜想,论永远也想不到。

“浴室的、空气……?怎么回事?”

晴希也和论一样,注意力全部被水吸引了,没有想到塑料瓶的用途。

但就其原因而言,他们两人也大不相同。

“所以说,在浴室里把塑料瓶里的水倒掉之后,里面就会充满浴室的空气吧?也就是说,男人想要的是,女人总是赤身裸体的地方的空气是吗?”

“……啊啊!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呜哇,好恶心!”

“倒掉的是水比较好,也是因为不想和茶或者果汁的气味混起来的原因吧?因为水是没有味道的。”

“呜诶……这种事情你

这家伙还真是清楚呢……不会是干过类似的事吧?”

“才没做过呢!”

两人面带笑意地斗着嘴,但论的胸中却被苦闷的思绪所包围了。那并不简单地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呐结琉……那个男人,想拿瓶子里的空气做什么?”

听到论的提问,结琉的表情一瞬间黯淡了下去,之后便眉头紧锁。

“谁知道呢。呼吸一下,闻一下之类的吧?反正是变态,太让人作呕了。”

论知道,那是结琉在顾虑着自己。结琉总是对论很温柔。

所以论渐渐地变得依赖她了。

“那是……爱吗?”

“……虽然扭曲了,不过也算是爱吧。”

结琉从口中说出了这句话,虽然她明明知道会伤害到他。

果然,还是不行。

论对于这种想要获得爱着的女人房间里的空气这种心情,丝毫不能理解。

“对了!乌米艾尔,刚才的可以算是【解答】吗?”

晴希回过神来,对天使喊道。这么说来,正式的【解答】宣言还没有完成呢。结琉并不知道规则,所以也无可厚非。

乌米艾尔说完,挥动了一下魔法杖,彩色的影子戏开始动了起来。与昨天一样,配有天使解说的重现剧。在剧的最后,戏中的男人露出了令人不愉快的笑容。

与那令人不快的笑相照应的,是在乌米艾尔嘴角处浮现出的天真无邪的笑容。

天使高兴地说着,摇动了几下魔法杖,影子戏就像雾一样消失了。

接着,从黑暗中的巨大的墙壁上传来了声音,新的裂纹产生了。

乌米艾尔大声宣布,举起了魔法杖。

伴随着像是水晶破碎一般清脆的声音,暗之世界的天穹四散开去。

论睁开眼睛,眼前摆着便当盒。

抬起头一看,眼前是也刚抬起头的进。

进意识到论的手还放在自己身边,便赶紧将身子往后缩。这样的反应,是不想再把论拖进那个【空间】呢,还是仅仅对突然被别人碰到有所顾忌呢?论并不清楚。

同时,进身边的晴希和论身边的结琉也都把头抬了起来。看来大家好像都平安地回来了。

“……啊,能摸到你了……”

醒过来的结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能不能碰到论。论把手抚在了手腕上结琉的手上。

“你看,没有死吧?”

“嗯……不过,刚才的那个是什么……?”

论目前仍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要说谁能回答的话,那就是——

论静静地看向进和晴希。

“……现在能否告诉我们了呢?”

“……”

然而晴希并没有回答问题,无言地站了起来。

“喂……”

论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我的行为好像不怎么绅士啊……虽然论这么想,不过再让她避而不谈的话可是无法忍耐了。

“……没什么好说的!那是梦,忘了吧!进,我们走!”

晴希把论的手甩开,想要带着进离开教室。

不过,进站着没动,而是转向了论这边,取出了合成声音的机器。

这次不是事先输入的话语,论能看出来她在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

习惯的手势,她的手指飞快地移动着。几秒后,从机器里传出了声音。

淡淡地,但很明确。

不需要再补充的拒绝。

一般的高中生被别人这么说的话就会不得不放弃和对方交流了吧,无论对方的意思是“你没戏了我已经放弃你了”,还是“你真的给我造成了困扰请你自重”。

不过。

不知对进而言是幸运还是不幸,论并不是普通的高中生。

“我不管你困不困扰。”

要有良好的人际关系。

论经常挂念的这一处事原则,现在已经放弃了。

“这是给我的题目。既然题目已经出来了,我就会把它解开。”

因为不这样做的话。

论恐怕就会无法承认自己是一个人。

被自己说了“你让我很困扰”的人,用“我不管你困不困扰”来回答自己,进对此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一时间手指僵住了什么反驳都表达不出来。晴希也只是呆呆地看着论的脸。

“论。”

“咚”,结琉在论的头上敲了一下。

论一回头,看到结琉瞪着那眼角上翘的眼睛,正隔着两个人的眼镜,毫无扭曲、直勾勾地注视着他。

“论,这样不行哟。这可不是爱。”

爱。在从口中说出这个字的一瞬间,结琉流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看到结琉的脸,论终于冷静了下来。

“……对不起。瑞平、来栖,我没想给你们添麻烦的。”

论说着,坦率地低头道歉。晴希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不过,说这是梦让我忘掉什么的,你们也知道不可能吧?所以……等你们愿意说的时候就行。一点一点说也行。我想请你们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

进和晴希的关系确实很特殊,不过,论和结琉的关系在某种意义上也很不一般。注意到这一点的晴希,提出了反转立场的问题。

“……搞什么啊你们俩。”

“那是我们的台词好不?”

结琉强势地回了一句。论和结琉总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从很久以前两人就是这样了。完全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下,结琉也会作出准确的判断来配合论。

结琉和晴希相互瞪着。

论抬起头,看向进。

进注意到论的视线,迟疑了一会,拿起手机开始输入什么。

这时,宣告午休结束的铃声响了起来,四人的对话被强制终止了。

“……让我稍微考虑一下。”

论点头表示同意。

接着,四个人离开了准备室,各自回教室。

迎接走在一起的论和进的,是周围同学的好奇的目光以及照相小哥的快门声。

对这一切,论感到相当不快。

夜。

论一个人在自己的书桌前,在字典里查询着“爱”这个字。

这是来自于母亲的教诲,“有什么不懂的就立刻翻字典!”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论会要求母亲在每年的生日送给他字典。现在,论的每日功课里还包括着从超过十本的字典里的某本中,查询记得一清二楚的“爱”的语义。

【爱】

◇爱心,人类与生俱来的对有价值东西抱有的一种感情。[父母之爱][可爱]

◇恋慕异性的心。[爱的告白][恋爱]

◇喜欢、亲近的感觉。[爱好]

◇爱惜。[割爱]

◇重视。 [自爱]

论回忆起了白天的【状况】。那个用瓶子收集女人房间里的空气的跟踪狂。结琉说那是扭曲的爱。

按照这本字典,那是“恋慕异性的心”吗?还是“喜欢、亲近的感觉”呢?结果是“重视”也有可能。

但是,依然不行。

不管读了几本字典,看了多少本恋爱小说,再加上每天早上跟结琉说的情话……论还是完全不能理解它。

论,无法理解爱。

人能理解这一点应该是显而易见的。

比如,结琉很可爱,这一点可以明白。有什么东西很重要,在理论上也可以理解。但那就是“爱”的这种感觉,真是一点都体会不到。

恋爱、友爱、家人之爱、对动物的爱、对事物的爱、对自己的爱……其中任何一个都理解不了。

有不能让步的东西吗?NO.有不想失去的东西吗?NO.有不想离开的人吗?NO.有让你挂念以致夜不能寐的人吗?勉强要说的话,思考“自己不能理解爱”这一事实到了抓狂而睡不着的夜晚倒是有的。

假设,如果明天,父母或者结琉出交通事故死掉了的话。

论无法想象自己悲伤的样子,自己只会觉得可惜吧。就算对方是那么深爱着自己的结琉,感觉也是一样。

自己的心中,没有爱。

这对论而言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了。

而且实际上,他知道原因是什么。

小时候,论玩耍的时候爬到了屋顶上,不小心摔下来的时候后脑勺撞到了庭院里的石板上。

肯定是那时候,自己心中的爱从头骨的裂缝中流落失散了。论一直这么认为。

在那之前论都能像普通人一样欢笑、哭泣和愤怒,从那之后,论的心中就失去了常人的感情。

当时论还没有立刻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

但是,在成为小学生一段时间以后,在与周围的学生们比较的过程中,论明显地开始发现自己身上欠缺了什么。

大家一起笑的时候,只有自己笑不出来。大家一起哭的时候,只有自己哭不出来。大家都很生气的时候,只有自己毫不生气……

从那以后,论疯狂地投入了运动和学习之中。

作为人,自己有些根本性的欠缺。既然这样,就必须用别的方面来掩盖这一点——现在才想到,自己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开始考虑这种事了啊。

除此之外,从理论上理解学习和运动的结构,从而带来成绩的提高,可以给论带来巨大的安心感。每当成绩上升的时候,就会感到好像又变成正常人了。

所以论要解谜。

不仅是学校的学习,谜题、测试、迷宫、头脑风暴、推理小说。

解决问题,就是理解对象。

这样不断地解决问题的话,就像解出数学的答案,完成谜题的解答,找到迷宫的出口一样……总有一天大概能够理解“爱”的吧。论这么认为。

久而久之,想在运动和学习上高人一等的论,也逐渐在意起了人际关系,现在基本上可以表演出普通人的感情了。

但是,那终究只是单薄无力的小伎俩而已,这一点自己是明白的。

比如今天与进的对话。

对说出“你让我很困扰”的进,论的回答是“我不管你困不困扰,我来解决问题”。

结果,自己还是只考虑自己。

正如结琉所说,这不是爱。

论偶尔也会感觉到,自己的心中有一个巨大的空洞。

平时,用学习和运动的成绩做出的单薄的板,以及从小说和指南书里学到的人际关系的皮毛作出的、不可靠的支撑棒,将那个空洞掩盖了。

不过有时候,在日常生活中看到像是“爱”的东西的时候,当理解不了它的时候,自己心中的空洞就会变成真空,将盖板和棒子都吸入其中,并产生一种担心是不是连自己的身体都会崩溃的不安和恐惧。

说不定——

这种不安和恐惧,是在论心里留下的与爱最为接近的感情。

幕间

【匿名信】

某月某日,来自O大学医学部的一具20多岁的女性自愿捐献的遗体被极密地送进了丰野重医院,望阁下知晓。告诉阁下这件事,是想让您知道,为了洗净腐败的内脏,需要开刀。

辉智何某

【调查报告书】

关于您委托调查的事情,三个人都在事件的几天前还清了大额的贷款。这一事实已经得到确认。详细的调查结果请参考附上的文件。此外,还款的来源均不明,但可以继续调查。

希望继续深入调查的话,如果能在一周内准备好手续,只需要提供追加的必要经费以及调查费用,我们就可以作为连续案件接受委托,非常划算。

如果超过一周就会变成一个新的案子,需要追加额外的委托金,望您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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