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靠里头的一栋女生宿舍,圭子的寝室所在的十一号楼二楼。
当木户野亚纪来到圭子房间前面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就是蹭在门下面的乌红色指印。
宿舍里现在空无一人,这种空洞而安静的地方,让那扇木门所释放出的阴森死寂显得更加强烈。其他的空房间周围也缭绕着相应的寂静氛围,然而这扇门所释放的气息与其他房间明显不同,是一种难以形容异样气息。
菖蒲正站在亚纪身后。
菖蒲用远眺一般的眼神凝望着眼前的那扇门,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
亚纪没有去看菖蒲,蹲在门前调查那个指痕。那个像指纹一样的污迹已经彻底干了,手指摸上去有种粗涩的触感。
「………………」
那东西看上去果然不像通常的涂料,看着像血。
亚纪站了起来,向那扇门注视过去。
然后,亚纪总算向身后的菖蒲转过身去。菖蒲一时间没有发觉,还在看着门,不过注意到亚纪之后立刻露出慌张的表情,接着露出担忧的表情之后,点了下头。
「……」
亚纪皱紧眉头。
亚纪禁不住想要说些什么,但亚纪意识过来打消了这个念头,再次向门转去。
然后亚纪握住门柄,缓慢地拧动起来。她感到手中的门柄感觉出奇的冰冷————随后同样冰冷的空气如同缠上亚纪的胳膊,静静地,沉重地从微微敞开的缝隙间流出来…………
*
让亚纪她们来到这里的原因,是打到冲本手机上的一通电话。
在早上开始上课前,在空目家留宿的一行人再次聚集在校舍的门厅中,等待着先回一趟寝室的圭子上学。
同样回过宿舍的棱子已经到了。就在第一节课快要开始,大家开始感到疑惑的时候,冲本的手机突然响起。
那是圭子打来的电话。
「……咦?木村打来的」
冲本一脸不解地接了电话,随后在亚纪他们面前,表情立刻绷紧了。
「喂,怎么了啊!」
冲本慌慌张张地冲着电话喊了过去。手机中漏出的,是哭声和尖锐的叫喊声。情况明显不对,但毫无疑问是木村圭子的声音。
「你先冷静下来!我知道了,宿舍对吧,我这就过去!」
冲本拼命地冲着手机大叫起来,挂断电话之后,在困惑与紧张之下露出茫然的表情向亚纪他们看过去。
武巳向冲本问道
「…………怎么了?」
在现在这种状况下,武巳问的问题非常愚蠢。冲本摇了摇头,满面愁容地皱紧眉头。
「……我不知道啊」
「咦……」
「我不清楚什么情况,但她好像还在宿舍」
「…………」
「然后她喊着跟我说…………『手』……什么的……」
「……」
亚纪他们相互看了看。
「总、总之我得过去看看……」
冲本十分慌张,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可这时棱子对他说
「可是……那里可是女生宿舍喔」
「咦?啊,嗯……」
「要是被人看到可就不好了」
「…………」
冲本不吭声了。
最后大伙决定,只由在场的女生前往似乎出了“某种情况”的女生宿舍。本来空目也应该去的,但毕竟男生到那边去不太好,因此这次只让亚纪她们带上了菖蒲,以备应对最糟糕的情况。
然后亚纪带着棱子和菖蒲来到了女生宿舍的门厅。
门厅不是很大,但周围都是感官柔和的家具。圭子的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摆着一副近乎茫然自失的表情,呆呆地坐在一排椅子的其中一张上。
亚纪从刚才的电话中本料想圭子处于精神失常的状态,看到圭子那个样子之后稍稍有些丧气。可是圭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感觉也好,充满宿舍的空虚气氛也好,都与亚纪最初设想的大相径庭,整栋楼李飘荡着安静的异常之感。
「………………」
亚纪身后的棱子和菖蒲脸上都带着几分担心和不安,注视着圭子的样子。
亚纪走到圭子坐的地方旁边,但圭子就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走进门厅的三个人一样,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木村同学?」
放着不管的话,她似乎会一直沉没下去,于是亚纪便喊了她一声。
听到呼喊,圭子这才抬起脸,可是那张满是泪痕的脸上却是一副丢了魂一样的呆滞表情。
「……木村同学」
亚纪对魂不守舍的圭子说道
「出什么事了么?」
可是刚这么一问,圭子的表情便剧烈地扭曲了起来。
「……呜……」
圭子当即低下头,开始抽噎。棱子嘴里嘀咕着「圭子……」担心地走了上去。可是亚纪看到圭子这个样子,心中涌现的感情更多却是不加掩饰的烦躁。
「出什么事了?」
「呜……呜呜……」
即便这样,亚纪还是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冷静地接着问道
「能跟我们说说么?」
棱子在圭子身旁坐下,抱住圭子的肩膀。慢慢的,圭子开始抽抽搭搭地说起话来,似乎是在说明情况。
「…………寝、寝室里…………手……」
「手?」
「门、门…………血……」
圭子的话语支离破碎,拼命地重复着寝室、手还有血这些词
「在寝室里,看到了『手』?」
「…………!」
「然后还有血?」
亚纪刚这么一说,圭子便捂住嘴不停点头。亚纪与棱子相互看了看,两人分别露出困惑和紧张的表情。
两人沉默下来,然后门厅中一时间只剩下圭子的呜咽声。
「………………」
棱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脸上写满了困扰。
可是亚纪立刻做出了决断。
「……我去看看,你准备怎么办?」
「咦?」
听到这话,棱子吃惊地向亚纪看去。
「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她的寝室啊,还能去哪里?」
亚纪从一开始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咦?咦?可是……」
「我知道。你想说恭仔交代过『不要深究』对吧?」
听到亚纪这么回答,棱子转眼间慌了起来。
『————如果发生了什么,不要深究,立刻回来』
亚纪他们来这里之前,空目的确这样嘱托过。
可是……亚纪已经决定好了。
——如果我不去看,还能谁去看?
既然空目不能过来,我要是都不能以正确的『目光』看清问题,就没人看得清了。能给空目的情报本来就少,此时若是不看现场,要是不久之后被清掉的话就什么线索也得不到了。
「…………」
亚纪觉得,必须由自己去看。
想到这里,亚纪向身后的菖蒲看去。
说不定空目让亚纪她们带上菖蒲就是为了收集情报,可是亚纪根本不信任这个非人的少女。问题早已不在于她是敌是友,亚纪本来就基本没把菖蒲的存在算进来过。
亚纪基本不曾像这样正式地将她纳入视野之中。菖蒲被亚纪盯着,露出不解的表情歪起脑袋。
看到那可谓天真的表情,亚纪又再次巩固了那样的认识。不管这个呆呆的少女是『异界』的人还是什么东西,亚纪都完全不认为她能通过观察来客观地审视情况。
亚纪很清楚自己擅长审视,因此亚纪基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亚纪本身在这方面的倾向就很强,就算对象不是菖蒲也不会轻信,何况现在对象就是菖蒲,那就更加如此了。
——必须由我自己去看出情报。
现在有菖蒲在这里,将她当做保镖的话虽然不是很有趣的事情,但正好方便。
亚纪将视线放回到棱子身上,稍稍想了一会儿对棱子说道
「……我知道了。你就在这里看着她吧」
「咦?」
「我和这个过去。你就在这里等我」
亚纪轻轻地用下巴示意身后的菖蒲。
「咦……可是……」
「就这么定了」
吞吞吐吐的棱子被亚纪打断了。
「她的寝室在哪儿?」
亚纪这样问道之后,站在原地俯视着默不作声的棱子和圭子,等待回答。
…………………………
*
…………然后,亚纪来到了宿舍二楼。
圭子的房间,现在被亚纪缓缓地打开。
不知是不是错觉,一股寒气从门的内侧流了出来。亚纪一边感受着那股冰冷空气的流动,一边静静地打开门。
「……」
从站在门前的那一刻开始,亚纪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是,亚纪以坚定的意志按捺住那股预感,握住了门柄。
打开门后,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屋内。
然后,屋内的情景显露出来。
「唔…………!」
一看到里面的情况,亚纪不禁呻吟起来,全身感到一阵寒气,冒起鸡皮疙瘩。
亚纪惊讶地张大双眼,一时间噤若寒蝉地呆呆定在了原地。
在屋子里首先印入眼中的,是血迹。门的下面有好几条手指抓挠过的血手印,屋子里面满是赤脚按出来的血脚印。
亚纪顿时面色苍白。
这些痕迹显示,屋子里确实有过某种东西。
足迹甚至到达了拉着窗帘的窗户,以及亚纪所在的门旁。那东西一边向周围撒着血滴,一边从屋子的一头走到另一头,然后延伸到那个敞开的壁橱里。
壁橱里挂着衣服,看不到里面。血迹就消失在了那个里面。
不对,仔细一看便会发现,那个扭曲的小脚印并没有消失在壁橱里面。那脚印并不单纯只是走进壁橱时留下的,而是从壁橱里出来后在房间里到处乱走,之后回到壁橱里所留下的。
脚印的走向和脚趾的朝向显示出了这一点。
壁橱里,有什么东西。
「………………」
亚纪连眨眼都忘记了,整个人就像冻住了一般,目不转睛地凝视那个里面挂着几件衣服的壁橱,凝视着深处隐约露出的黑暗。
脚印就消失在那片死角的深处……消失在那片狭窄的黑暗中……消失在壁橱里面。
「………………」
亚纪无言地转向那个壁橱,与壁橱之中那异常幽深的黑暗……不对,与那里面的东西相互瞪视。
亚纪的皮肤在紧张的作用下开始抽搐。起栗的皮肤过敏地捕捉到气息,而这进一步加剧了紧张感,令亚纪忘却了呼吸,朝着壁橱靠近过去。
「………………」
亚纪来到了敞开的壁橱前面。
黑乎乎的血脚印就消失在那里头。
亚纪向挂在壁橱里的制服伸出手去。
然后,抓住了那件制服——————
「不在……的喔」
「……!」
亚纪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猛然转过身去,只见菖蒲正站在自己身后,对亚纪突然而然的举动吃惊地张大双眼,整个人都僵住了。
亚纪当即明白刚才是菖蒲在叫自己,但加速的心跳一时间无法平息。亚纪在壁橱前站了一会儿,张大眼睛与菖蒲对视。
「…………………………」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短暂的沉默过后,亚纪勃然大怒,朝菖蒲高高举起右手。
「混账……!」
「!」
菖蒲害怕地紧闭双眼,缩紧身体。亚纪本要掌掴菖蒲的手,挥到一半停了下来————然后亚纪咬着牙,将胸口的空气深深地呼出来,把挥起的右手缓缓放了下去。
「哈啊、哈啊……」
亚纪收住了爆炸般激动起来的情绪,一下子累得喘起气来。
紧闭双眼缩成一团的菖蒲,提心吊胆地睁开了眼睛。
亚纪很不开心地将目光从菖蒲身上移开,然后将手伸进壁橱里,粗暴地把衣服推向一边。随后,壁橱的底板露了出来,里面什么也没有,连污迹也看不到。
「………………」
里面什么也没有。
血脚印以衣服的缝隙为分界线,就像那里有扇门一样,突然中断了。
亚纪以有别于安心的感情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就像……不对,那就是将胸口堆积的不愉快的感情深深吐出。
「……那…………那个……」
菖蒲拘谨地向亚纪搭腔。
「什么事?」
亚纪毫不掩饰不悦的感情,粗暴地回应菖蒲。
「对……对不起」
「行了,别道歉。你这样反倒让我更火大」
亚纪一边说一边咬住嘴唇,她对自己的感情感到非常不快。
「别说了」
亚纪看也不看菖蒲,说道
「别说了,闭嘴调查,调查完了就回去」
「啊……」
菖蒲提心吊胆地对烦躁的亚纪张开嘴。
「怎么?」
「这是……这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
亚纪向菖蒲转过头去。没错,这个少女能够感知到那种东西。
这件事亚纪自然一开始就很明白。可是亚纪的表情一下子难看起来,并不是由于这样的原因。
亚纪几乎用瞪的向菖蒲转过身去。
然后对菖蒲问了一个问题
「你…………莫非一开始就知道了?」
「…………」
对此,亚纪移开了视线。
这样的举动自然足以当做回答。瞬间,亚纪自己都感觉到自己顷刻间涨红了脸。
「………………!」
亚纪回想起,自己在这间什么都没有房间里,却傻傻地表现出过度戒备的样子。
要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个情况就不需要那么戒备了,这让亚纪之前的举动显得畏畏缩缩,愚蠢滑稽。亚纪想到这里,交织在一起的千百种感情一口气向她袭来。
对自己感到的羞耻,还有对事后才言明的菖蒲所感到的愤怒,爆发了。
可是亚纪当即怒火按捺下去,硬是以理性让情绪冷却下来。
然后亚纪怀着即便这样还是没能够完全抑制住的感情,从菖蒲身上移开了目光。然后,用压抑的低沉口吻嘀咕了一声
「…………我果然讨厌你们」
「……咦?」
「你和那个木村圭子,我都讨厌」
亚纪对露出困惑表情的菖蒲说道
「以前那个森居多绘我也讨厌。你们这些家伙没了别人就什么都不做,毫无主见。你们缠着别人,别人做什么你们也跟着做什么」
亚纪若无其事地……硬是装作若无其事地低语道
「明明没有一点主见,却自以为吃得开」
「…………」
「我很烦你们这种人,让我迎合你们能把我气疯」
「…………」
「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家伙,我最讨厌」
说到这里,亚纪停了下来。
心中留下来的,只剩下了自我厌恶。亚纪带着紧张的表情,蹬着地面,沉默下来。
「………………」
尴尬的沉默降临这个一片狼藉的房间。
菖蒲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垂着头一动不动。
一阵沉默之后,亚纪讷讷地开口说道
「……你把她们两个……不,就把棱子叫过来」
「…………是」
「得把这里打扫干净。这样放着迟早会被发现,闹出乱子就不好」
「………………是」
菖蒲离开了房间,一下子便消失在了走廊的另一头。
亚纪在满是血迹的房间里只剩下一个人之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强行转变心态,重新扫视这个房间。
「………………」
亚纪仔细观察那些小小的脚印。
足迹上的血已经几乎干枯,变得黑乎乎。
那些脚印小而扭曲,是某种畸形的形状。脚印整体很短,可是脚趾大得不自然,硬是要打个比方的话,只能说那脚印就像是用切了脚后跟的脚在地上走出来的一样。
那个拥有类似人类的部分却明显不是人类的东西,沾着血走遍了这个屋子。那东西从壁橱里出来,然后走向窗户,接着又在门下面挣扎了一番,又回到了壁橱里。
仔细一看,壁橱内侧也沾着指痕。只见挡住窗户的窗帘上,也被那东西碰过。
亚纪无所顾忌地走向窗户,然后抓住窗帘,猛地拉开。
「………………」
那里也有被血弄脏的痕迹。
在窗户玻璃上留下的痕迹有血手印,然后可能是额头贴上去的脸的痕迹,那形状……就好像那东西从这里俯视着外面,等待住在这里的人回来一样。
2
午休开始前,第四节课的时段。
「————原来如此」
大伙一起走在校园中,空目听到亚纪的报告点点头。
文艺社的一行人就跟在亚纪和空目身后,加上圭子和菖蒲一共七个人,在上课时间内静悄悄的校园内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讲话。
一行人去往主校舍群外围,校园的原地之外。
穿过后庭之后,空目正沿着某种东西向前走。
这次外出是空目提出的,大家选择跟随空目。这一路上,亚纪凭着自己的记忆,将自己在圭子寝室中看到的情况逐一向空目报告。
亚纪她们不久之前才从圭子的寝室回来。
调查过后,亚纪她们一直都在清扫圭子房间里残留的血迹。
亚纪差遣菖蒲只把棱子叫到了寝室,棱子看到那个情景惊得倒抽一口凉气,睁大双眼,之后什么也没说,从寝室的清洁柜中拿来了水桶和抹布。她们没让圭子看到现场,擦掉了血迹,并只把经过告知了圭子。
地毯上的雪姬没能够彻底清除干净,不过地毯本来就是红色,不会太醒目。
虽然这么做是为了防止被不相关的住宿生看到而闹出骚乱,但亚纪本人更不不愿让圭子看到而惹出麻烦。
亚纪判断,与其让当事人看到直接现场而遭受打击,不如在处理过后只口述事情经过。因此,亚纪必然就翘课了,不过这些事情对现在的亚纪而言的确要比课业更加重要。
当然,这些话不会当着圭子的面来说,只是向圭子描述了事情经过,告诉她这么做是为了避免把事情闹大。
「情况就是这样,于是我们把现场清理掉了…………难道说,这么做有什么问题么?」
亚纪向空目这样问道。
「这样就行了,没问题」
「哦」
空目头也不转这样答道,亚纪暂且放下心来。
「…………」
空目就这样走在最前头。
在他目光的前方,是被强韧钢丝网盖住的水渠。
空目正默默沿着后庭水池的水路前进。一行人沿着校舍一侧靠山的树丛往前走各自摆着不同的表情,一路听着亚纪讲述,。
听说寝室内出现的明显异常,大伙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安的神色。
俊也在这种时候总是那副样子,现在他一声不吭,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脚下。
棱子不由得露出阴暗的神色,武巳对此有些在意。圭子在最后面只顾低头跟着走,菖蒲则不时以微妙的表情向大家看去。
然后在这群人里面,唯独空目一个人没有表现出表情变化。
他听着亚纪的报告,一时间陷入沉思。
拘谨的沉默之中,大伙的脚步声稀稀落落地回荡着。亚纪期待着自己的报告能派上用场,等待空目发言。
「……菖蒲」
但是,空目转身喊了菖蒲。
「啊,是……」
然后对菖蒲问道
「你对那个房间怎么看?」
「啊……呃……」
被这样问到,菖蒲吞吞吐吐。亚纪侧眼看着这个情况,偷偷攥紧了衣裾。
「呃……呃……」
空目对结结巴巴的菖蒲再次问道
「那个房间有什么东西?」
「……并没有……」
「但是从听到的情况来看,并不是一开始就没有吧」
「是…………应该……有过」
「是什么?」
对这个提问,菖蒲摇了摇头。
「……不知道……」
可是在这样回答之后,菖蒲又呢喃着补充了一句。但是补充的那句话,对于亚纪的存在意义造成了十足的威胁。
「可是……残留着同乡的……气味」
「!」
「是相同世界的东西………………大概」
说完之后,菖蒲垂下了本就垂着的眼睛。
亚纪微微地咬住嘴唇。因为这是亚纪所不知道的,绝对无法提供的情报。
「是么」
「……是的」
「我知道了。于是,你觉得那个“存在”离开屋子了么?」
「…………不」
两人在亚纪遥不可及的地方进行着对答。
「我想也是」
空目点点头
「我同意这个意见。因为要是那东西能出来,就没必要去抓门,也没必要扒着窗户往外看了」
然后,空目停下脚步,用那双毫无感触的漆黑眼眸看着圭子,说道
「……就是这么回事」
「……是」
「恐怕你所遭遇的“怪异”无法离开那个房间」
圭子一边听着空目说,一边垂着头作出回应。
「………………是」
「你只是将“栖居在家的怪异”带了回去,应对的方法也非常简单。你只需要搬出那间屋子,住进别的屋子就行了」
「………………」
圭子低着头,呆呆地站在原地。她的脸被留海挡住,无法看到她的表情。
「实际上要搬出去应该是做不到的,不过你只需暂时将必需品搬出去,到朋友家里住就可以了」
「…………可、可是……」
「只要把这个学期挺过去,之后就会换房间……是这样吧?」
空目转向棱子问道。棱子慌慌张张地点点头。
「……嗯」
「那么,这样就解决了」
空目说道
「这样就可以回避这个“怪异”了,不需要再做其他事情」
说完,空目再次转向前方,继续向前走。
大伙慌慌张张地跟在了空目后头。俊也对空目这个简简单单的结论感到诧异,向空目问道
「喂,我说啊,空目……」
空目头也不回,直接答道
「什么事」
「真的只需要这样么?」
空目的回答非常简单。
「嗯」
「可是这样没有解决任何事情吧……」
「为什么?」
「…………」
「能逃则逃。如果只解决她一个人的问题,那这么做就完全没错」
空目的回答依旧不变。可是俊也说道
「但是……」
空目猜到了俊也要说的话
「你想说,这样、不能根本解决问题,是么?」
「啊,嗯……」
「没错。“怪异”并不会消失」
空目承认了这个观点。
「那么……」
「我们现在就是去调查,有没有必要寻找根本性的对策」
「…………你说什么?」
「仅凭这次的调查应该不能作为根据,但可以弄清楚一部分实质」
大伙无言以对。亚纪他们本以为,空目来到外面肯定是为了避免别人听到对话内容才离开食堂和大厅那种耳目混杂的地方。
「马上就会明白了」
空目这么说道,依旧把手插在口袋里走在学校的院地之中。
一行人默默地顺着流水的沟渠向前走,就像在画着学校与山之间的分界线。
然后空目停在了学校院地最边缘,有钢丝网阻挡的地方。这个地方基本属于山里了,从学校的角度来看,位置在下山的地方。
空目停在那里,说道
「就是这里」
不需要重复说明,这里已经属于院地最外围,没办法再继续往前走了。
可是亚纪他们一到这里便明白了空目的目的,根本不需要解释。眼前的大面积异常现象,任谁都一眼便知。
「这是……」
亚纪哑口无言。
那里有一面涂着绿色油漆的老旧钢丝网围挡。
杂木林的植物跟围挡相互纠缠,将学校和山体区分开来。然后那一幕情景,便静静地展现在围挡那边被钢丝网隔断的山坡上。
那里本来是个蓄水池。
被水垢弄得黑黢黢的混凝土,将围挡另一头流进来的水满满地蓄积下来。
然后水面之上,一片鲜红……不对,准确的说并不是只有红色,中间还掺杂着白色或黄色。整个蓄水池的水面,都被那无比鲜艳的色彩所覆盖。
那色彩太过突兀,亚纪一时半刻没兵败那是什么东西。
可是冷静下来一看,感官便立刻联系到了实物。
那是“花”,一朵朵怒放的鲜花。
可是由于聚集的数量实在太多,如今纠缠成一整团,变成一块红白色的地毯,盖在本应形似漆黑深潭的蓄水池表面。
「………………」
大伙看到这一幕,哑口无言。
眼前的景致大可用『美丽』一词来形容,然而在知情的亚纪他们眼中,却怎么也美不起来。亚纪他们这一路走过的水渠,最后就是流入这个蓄水池。与那源源不绝的水渠相连的源头,便是后庭的水池。
这个蓄水池是将后庭水池排出的水蓄积起来的地方。
然后这些花,全都是从后庭的水池飘过来的。
这么多的话,都是“童子大人”的〈仪式〉中用到的。
这一些都是那个邪门的〈仪式〉促成的。
「啊…………」
圭子张大双眼,捂着嘴,呆呆地定在了原地。
亚纪皱紧眉头望着这一幕。
那数之不尽,堆积得已经无法辨认全貌的一朵朵花,都承载着某人的愿望。这是反映那个可疑〈仪式〉进行情况的,某种愿望的聚合体。
被流放至此的愿望被冲到这个黑暗的蓄水池中,堆在一起泡在水中,只等待渐渐腐坏,就像一层厚厚的油膜覆盖在水面上。
那红艳艳的表面,给亚纪的感觉就像溶化的内脏。就像无数人体内的东西溶解混合在一起,已然无法逐个区分,错综复杂黏黏糊糊地漂浮在水体之上。
「————就是这么回事」
空目转向茫然的大家,这样说道
「有这么多人进行“童子大人”的〈仪式〉,但当前发生“怪异”的案例,我们只知道木村圭子一例」
「………………」
圭子无言以对。
「这意味着什么,当前还不清楚,但是可以确立『这个〈仪
式〉可能只对特定的人起效』的假说。而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这种可能性是最高的」
确实是这个样子。以前遭受过“怪异”侵害的人,似乎都具备着某种可以称之为“灵能”的潜质。
空目说道
「既然如此,避难便是最有效的方法」
俊也再次问道
「说清楚,为什么?」
「有这么多人实践过〈仪式〉,但由此引发的“怪异”的『传闻』,我们至今却没有听到过。假定这表示『大部分没有任何情况发生』,那便意味着,木村圭子所遭遇的“怪异”是那个房间所固有的东西。既然如此,只要让身为当事人的她远离那个房间,便很大概率上能与“怪异”隔绝开来」
「………………」
俊也沉默下来。
空目说道
「既然如此,现在只用避难就够了」
然后空目向圭子看去,说道
「事情就是这样。你就暂时离开那个屋子。做得到吧?」
「啊…………」
被空目这么说之后,圭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又把头低了下去。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嘴微微地动了起来,但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怎么了?」
「那……那个……?」
「什么事?」
「不,没有………………什么也没有…………我可以离开」
圭子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最终作出回答。
空目的眉头微微颦蹙起来,但并没有继续拘泥于圭子的态度,接着往下说
「现在无需更多措施」
「…………」
「但是,如果换房间后仍然有异状发生,就再来向我报告。到时候应该就需要采取其他措施了」
「…………………………是」
「现在这样就行了。要想在更本上解决,就要……」
空目说到这里,眼睛忽然眯了起来。空目没有继续往下说,周围只剩下沉默与水声。
「………………」
这样的变化让亚纪感到困惑。她连忙向周围张望,只见俊也向一路走来的方向转过脸去,用尖锐的表情瞪着那边,喊了空木一声
「空目」
「嗯」
空目跟俊也都看着来时的方向。
「…………」
亚纪也朝那边看了过去。
那边有几个人影。
那些人影随着分开杂草的声音,向这边靠近。人影有三个,从服装上看应该是本校的学生。
亚纪总觉得见过他们,当她明确回想起来的同时,随即在心中提高了警觉。
他们对于亚纪等人来说,是足以引起戒备的存在。
「近藤,日下部」
空目喊出棱子他们的名字。
「咦?」
「什……什么事?」
两人的反应十分疑惑,但空目并不在意,指向圭子说道
「你们把她送到学校去」
「咦……?」
「送到宿舍也可以。趁现在收拾好行李也好」
然后,空目朝着因困惑而无法行动的两人又催促了一声
「快」
「……啊,好」
「嗯…………我知道了」
被空目催促之后,武巳和棱子连忙催着圭子,三人一起循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半路上,他们十分尴尬地与过来的三个人擦身而过。
「………………」
靠近的那三人并没有去在意武巳他们。
看到武巳他们离开之后,那三人直直地只盯着空目一个人,走了过来,然后停在亚纪他们三个面前。来的是两男一女,身上都穿着便装,脸上都挂着那个浅浅的笑容。
「嗨」
在戒备的亚纪她们面前,站在最前头的高个子男生轻快地举起手来。
他个高体瘦,戴着眼镜,向亚纪他们投去平易近人,却又总有些不像人类的笑容,说道
「昨天承蒙关照了」
男人这样说道,脸上又进一步露出那个假笑。
「“使徒”么……」
空目嘀咕了一声,堂堂正正面对三人的笑容,回望着他们。
听到空目的嘀咕之后,那三个人————昨天在后庭见过的三名“魔女”追随者,露出一模一样的笑容予以回应。
3
「……找我什么事?」
空目向三个人这样问道。
「哎呀,用不着那么戒备,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
站在前头的那个眼镜男这样说道,摊开双手接着说道
「像我们这类人,用这种方式来表示没有敌意会不会显得太苍白了呢?」
「…………」
「不过我们希望你们放心,我们现在过来真的不是为了和你们争斗」
「…………」
面对口吻过分友好的眼镜男,亚纪她们默默地投去戒备的表情。
「…………」
在这个学校用地的边缘,被杂木林包围的地方,亚纪他们与那那名男女正面相对。
他们三个属于那群跟“魔女”一同出现在后庭中的追随者,现在他们三个挂着相同的笑容,出现在了亚纪等人的面前。
这三个人各自的容貌和服装都并不突出,毋宁说很容易融入大多数人之中,然而把他们三个摆在一起一看,却给人一种极端异样的印象。
三个人的表情完全相同。
亚纪他们在后庭看到他们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这一点了,尽管他们外表各不相同,脸上的表情却同样瘆人。
他们挂着乍看之下十分柔和,但细看之下却又像是欠缺人性,既有生命力却又无机质的微笑。站在这里的三名“魔女使徒”的笑容就像用模具压出来的一样,从嘴角扬起的高度到眼睛张开的程度全都一模一样。
眼镜男以十分遗憾的口吻说道
「真弱势啊。算了,这也怪不得你们」
他的发型服装都毫无个性,只有高挑的个子和眼镜能算特征。
然后一直独自说着话的他身后,分别站着一男一女。男的留着长发,皮肤黝黑,破坏了本有的运动男孩形象。女的戴着厚框眼镜,给人感觉十分土气。
「我们现在还不打算跟你们开战」
眼镜男说道
「或许迟早会演变成那种情况,但我们双方都还没准备好,你说对吧?」
他这么说着,是试探的目光看着空目。
「……说的没错」
「是吧」
眼镜男对空目的回答点点头,说
「所以,现在我们还不想开战。倒不如说,我们是来向你道谢的」
「向我道谢?」
空目诧异地皱紧眉头。眼镜男用演戏一般的动作,将手贴在胸前鞠了一躬,说道
「————容我自我介绍。我是“高等祭司”,赤城屋一郎」
然后长发男子说道
「同样是“高等祭司”,广濑由辉男」
黑框眼镜少女说道
「我是“高等女祭司”,汤浅满」
眼镜男说道
「总之,我们三人是“使徒”之长。是受吾等“魔女”的任命,统帅魔女团的祭司」
此言一出,眼镜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无所畏惧的光辉,抬起低下的头向空目看去。
「………………」
换句话说,这三个人是“魔女”的那群追随者的头目。
亚纪无言地瞪着那个夸张行礼的眼镜男。
赤城屋那本分的风貌,与那演戏一般的言行显得非常不协调。他的举动就现在演蹩脚戏一样,让亚纪很不痛快。
「我们要感谢你」
赤城屋说道
「多亏了你,我们成为了她的“使徒”,成为了“祭司”。虽说这个“魔女宗(※译注)”有名无实呢」
说着,三个人做出相同的灿烂笑容。
「她通常不会对我们这样的存在授予那种殊荣。多亏你与她的玩耍,我们才得以拥有意义。这都多亏了你」
赤城屋大幅度地摊开双臂。空目则一语否决了他的这番话
「那种事情无关紧要」
「……是么?真冷淡啊。这明明是在谈论你的本质」
「不说那些了。你们来得正好,我有事想问你们」
空目对人偶一般的赤城屋投去冰冷的眼神,问道
「这个〈仪式〉是你们散播的么?」
空目的目光稍稍移动。在那边是钢丝网,还有被魔咒中用到的花堆满的蓄水池。
「啊,你说那个么?」
赤城屋眯起眼睛,说道
「此情此景令人心潮澎湃对吧?就像塞满人吐出的内脏的大锅一样」
「……!」
听到凑巧与自己相同的观点,亚纪的表情僵硬起来。
「……果真是你们搞的鬼么」
「这个嘛」
赤城屋轻轻地耸耸肩,说道
「准确的说不是我们做的。虽然这确实是她创造的,但并非我们执行的“夜会”」
也就是说————这出自“魔女”的
手笔么。
「虽然现在还没有到时候,但我们不久也会执行这样的“夜会”」
「是么」
「届时还请手下留情,魔王陛下」
「…………」
空目没有回答,只轻轻地哼了一声。
「那么就此别过吧」
说完,赤城屋就像小丑一样,非常夸张却又生硬地行了一礼。他对其余的两人点头示意之后,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广濑那黝黑的脸上贴上那个笑容,说道
「……让我们开开心心地较量一场吧」
然后满被对着亚纪他们说道
「我们魔女团不会输给任何人」
两人就这样跟着赤城屋回去了。之后,亚纪他们四个被留在了水声潺潺的山林之中。
亚纪嘀咕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空目什么也没说。
俊也攥紧拳头说道
「还能怎么回事。那是“魔女”的手下在对我们宣战」
然后嗙的一声,俊也一拳揍在脏兮兮的钢丝网上。
※译注:原文为『魔女宗』,注音为Wicca,但在日本比起传统意义的威卡教更倾向于视作魔女宗教。
*
「……真的没关系么?」
在宿舍前临别之际,棱子担心地对圭子这样说道。
「是,我没事……我一个人能行」
圭子这么说完便与棱子分开了。这是离开那个对堆满花的蓄水池,回到学校后不久的事情。
在那之后,圭子被棱子和武巳带离那个地方,三个人一起稍稍做了番思考,最后圭子决定回一趟宿舍。
然后,圭子便在棱子的陪同下回到了女生宿舍。
棱子非常担心圭子,提出帮忙一起收拾行李,但是圭子拒绝了棱子的好意,回到了她寝室所在的宿舍十一号楼。
「要是发生什么,要立刻打电话喔」
棱子千叮咛万嘱咐,圭子则一遍又一遍地回答「我没事」,最后便与棱子分开了。
之后,她走进宿舍大门,登上台阶————站在寝室的门前,最后停了下来。
…………怎么可能没事。
圭子虽然一次又一次地说着自己没事,实际上她害怕得一塌糊涂。
圭子是对这间屋子感到害怕,但问题不止这么简单。别说是能够留宿的地方了,圭子本身就离不开这个房间。
除了美术社的人之外,圭子根本没有其他朋友。
圭子的性格非常怕生,甚至除了跟同寝室的范子之外,没办法和其他人好好说话。范子性格大胆善于交际,积极地承担地圭子所不擅长的部分。圭子活在范子的影子下面,得以专注于自己擅长的方面。
圭子和范子是一对好搭档。
圭子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自己会失去贩子。
失去了范子之后,留给圭子的只有无尽的孤独。圭子完全是通过范子与外面的世界相连的,是范子进了美术社她才跟着进了美术社。而这便是“报应”。
她尝试那个“童子大人”的〈仪式〉,也是由于这个原因。
若是能够填补自身的不足,哪怕是“童子大人”她也会去依赖。
可到头来,圭子得到的却是更为惨痛的报应。圭子没办法逃离寝室,到头来只能隐瞒那件事回到这里。
在被命令去避难的时候,如果圭子说出自己找不到地方住,他们应该会帮圭子出其他主意,还有可能帮圭子找到住的地方。
但是,圭子没有说出这件事。
她不论如何也无法坦白自己没有朋友。
这件事,连她自己都觉得不正常。圭子最无法忍受的,便是说出这件事之后让人惊讶,被人笑话。
圭子当时痛下决心,认为只要凭自己稍微克服一下就会过去。圭子虽然也很害怕超常现象,但与人接触也让她感到同样害怕,两者都让她难以忍受,都是她害怕的对象。
她害怕被他人伤害,害怕被他人的反应伤害。
所以她害怕接触别人,至今一路走来都尽量不与他人接触。
她自己也很清楚自己在做傻事。
正因如此,她没有对别人提过那种事。
她像往常一样回到这个房间,心想只要对大伙谎称自己换了房间也就没事了。然后只要告诉大家什么也没有发生,就用不着被大家笑话了。
「………………」
圭子停在寝室门前。
她回到了这间屋子。
她凝视着暗色调的木门。如果不是学校这个时段没有人,肯定会有人对站在门前不动的圭子觉得可疑。
门下方的那个血迹已经消失。
然而当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
那种恐惧,也完全渗透进圭子的内心。但是,既然已经谎言掩饰了过去,她的容身之处便只剩下这间屋子了。
圭子不知在门前呆呆地站了多少分钟。
可是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圭子从上衣口袋里取出寝室的钥匙。开锁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上,听上去特别刺耳,特别响亮。
她把钥匙插进锁眼,打开锁,抓住门柄。
她一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一边转动门柄。
然后,她原地停了下来。
「………………」
今天早晨记忆……重现了。
圭子对开启这扇门……感到犹豫。
宿舍中鸦雀无声,耳鸣格外清晰。今天早上从这扇门中,伸出过血淋淋的手指。圭子在这样的死寂之中,正准备打开这扇门。
「………………」
她的手……颤抖起来。
但是,她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
圭子下定决心,拉开了门柄。
「……」
里面什么也没有,跟平常的寝室没有分别。
「…………………………哎……」
圭子随即放下心来,深深地叹了口气。对于屋内没有任何异状这件事,她感谢远在天边的神明。
她心怀感激————正要进屋的时候。
啪嘡、
没有风的房间里,在门口看不到壁橱那边,壁橱的门咻地关上了,声音震响了整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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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at are you always seeing?
What are you always feeding?
What are you always having?
What are you always thinking?
What should we do for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