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藤纱绫香与入谷秋兰是在新宿歌舞伎町的「蓝天使」酒店相遇的。彼此之间的关系是——纱绫香是陪酒女郎,秋兰则是客人。
纱绫香进店后的头半年确实赚了不少。高中刚毕业的新人——这个店里帮她设想的卖点,还有她那货真价实稚气未脱、青涩生嫩的脸庞与动作姿态,都帮她吸引了络绎不绝的客人。然而,这些特点到秋天开始就不管用了,客人很快就腻了。
要是继续这样下去,她就无法赚取自己期望的收入水准,要想达到同等的金额,看来只剩下切换跑道至卖身这条路了。店长最近频频如此暗示她。在她几乎走投无路的此时,出现的就是和朋友一起来到店里的入谷秋兰。
前年九月初的那一天,久未休假的入谷秋兰难得请了假,到神保町的旧书店寻宝,翻找喜爱的怪奇幻想文学和侦探小说的稀少珍本。晚上则与多年不见的学生时代好友玉城碰面喝酒。玉城对新宿歌舞伎町十分熟悉,顺势提议去一家「有许多可爱女生的店」,那就是「蓝天使」。
然而,已经微有醉意的秋兰说:
「我今天,找到了不得了的宝贝喔。」
坐在秋兰身旁的,是和纱绫香同桌的美树。她配合地敷衍着说自己也喜欢看书,秋兰却信以为真,满心雀跃地从包包中取出珍贵的旧书。
「就是这本,东城雅哉少数内容纯正的本格侦探小说《拷问馆的惨剧》。这本书背后还有个故事,据说因为他本人对这本作品不够满意,所以印了初版之后就将它封印,在旧书市场也很难寻得它的踪迹呢。」
比起眼前这位女子,秋兰对刚入手的这本旧书更是着迷不已。
「你这家伙,人都难得来酒店了还是——」
玉城整个傻眼,但秋兰丝毫不以为意,继续眉飞色舞地谈论书的话题。
「喔?这本书这么稀奇吗?那一定很贵啰?借我看借我看。」
不过,秋兰看着兴奋喧闹的美树,虽是迟了好几步,似乎也终于明白对方对旧书价值并不了解,他把书放在美树构不着的桌子另一头。
「我熟识的旧书店几个礼拜前就跟我说他们拿到这本书了,但我担心万一寄送过程中发生什么意外一切就完了。所以呀,到今天好不容易能亲自去店里拿书为止,我一直都拼命忍耐——」
「你都讲成这样了——到底是哪本书?你就别卖关子了借看一下啦!」
坐在美树旁边的玉城边说边伸出手,就在此时——
他的手肘撞到玻璃桌上的掺水威士忌,玻璃杯应声翻倒,杯里的透明液体一瞬间扩散漫开,在面积不大的玻璃桌面上朝著《拷问馆的惨剧》无情地一口气流去。
玉城发出「啊」一声惊呼,旋即伸手搔了搔头,美树一边笑骂「讨厌啦」一边也只是用湿毛巾抹了桌子两三下,但秋兰已然脸色大变。即使马上伸手抢救也绝对来不及了,他的表情清楚地展现了内心的绝望。
此刻,一只纤细白晰的手突然从旁边伸出,在酒液差点就要沾上《拷问馆的惨剧》的瞬间,千钧一发地将那稀有珍本从桌上救了起来。
这些事都发生在一眨眼之间,或许现场只有秋兰明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谢、谢谢你。幸好,你马上……」
纱绫香战战兢兢地递出书本,秋兰好似现在才初次发现她的存在,紧紧地盯着她瞧。
「不、不客气……」
或许是因为秋兰的视线太过直接而专注,纱绫香似乎感到害羞而微微低下头。秋兰趁机认真地说:
「等店里打烊后,要不要换个地方聊聊?」
「你、你给我等一下!」
秋兰的发言让玉城非常讶异。
「不管怎么说你这样都太唐突了。你听好,在这间店里,对于初次见面的女生,就算你这样说人家也——」
但纱绫香爽快地答应,徒留玉城一个人在旁边哑口无言。
这种相遇情节简直老套至极,就连现在的连续剧或动画也不会采用,但五个月后,两人就决定订婚了。此时秋兰三十三岁,纱绫香十九岁。整个故事完全就是灰姑娘的翻版,让「蓝天使」的所有人都惊讶无比。
订婚当天,秋兰那边有玉城为首的十几位好友到场,纱绫香那边则只有外婆一人出席。秋兰的家人全都不认同这个婚约,而纱绫香身边亲近的人仅有正在住院的妈妈与忙于照顾妈妈的外婆而已。纱绫香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能称得上朋友的同学或伙伴。即使如此,两人仍迫不及待地在婚礼前,就在秋兰位于青山的大厦公寓里展开幸福甜蜜的同居生活。
当然她内心也有些微不安,秋兰家人的态度让她十分挂心。
「入谷家」的豪华宅邸位于悠闲恬静的世田谷区音槻住宅区内,纱绫香第一次上门拜访,是在和秋兰交往超过三个月的时候。
秋兰一开始就曾说「好想带你回老家」,但纱绫香听到这句话的当下却感到犹豫退缩。虽然秋兰总是自信满满地保证「我妈一定会喜欢你的」,但纱绫香心中的不安却无法消减。秋兰或许是察觉到纱绫香的踌躇,也没有继续勉强她。不过只要双方是认真地交往,这都是无法避免的一种「仪式」。
「入谷制果」是秋兰的爷爷创立的公司,到他爸爸敏和时已经是第二代了。
不过,家族企业常见的放任式经营,还有两年前新增的饮料部门被内部人员对外举发「百分之百纯天然果汁」的标示不实后,作为公司命脉的制果部门也爆出一连串其他不实标示,再加上后续糟糕至极的危机处理态度,接二连三的问题使得营业额一落千丈,终至在一年前不得不将公司转手让人。
敏和身为代表董事,在事情发生后就因过度劳心而突然生病离世,然而不久就有咒杀的流言传出。
敏和生前除了妻子淑子以外,还与十位以上的女性关系匪浅。传闻说,他在外总共有十三个女人。
听说,其中有多位是教会修女、神社巫女或寺院住持的女儿等宗教相关人士,或许是敏和特殊的嗜好吧。其中也有兽医和雕刻家等专业人士,可见得他想要的绝对不仅是拥有姣好面容的平凡女人,反倒都是些优秀出色、独立自主的女性。他巧妙地蒙骗这些女子,在她们被经济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时伸出援手,采取这种令人不齿唾弃的手段。
他甚至还与其中四位爱人生下孩子。就算事情仅止于此,也足以引起轩然大波了,但最棘手的问题还在其他方面。一旦这些女性生下小孩后,他就会丝毫不顾对方意愿地擅自支付分手费断绝关系,只认养孩子,并将他们带回入谷家养育成人。
敏和本人用老婆淑子没有生育这点当作借口,将自己离经叛道的恶劣行径正当化。不过即使秋兰出生之后,他还是执迷不悟地接连再犯,甚至曾对家里的帮佣出手,引发严重问题。由此可见,他可能不单纯是生性风流容易出轨,而是拥有异于常人的性欲。
因此,迎接纱绫香的入谷家成员以秋兰的妈妈淑子(六十三岁)为首,还有全都同父异母的姊姊春美(三十七岁)、哥哥夏树(三十四岁)以及两个妹妹冬子(三十岁)与四季实(二十五岁)。
纱绫香坐在朝着秋兰老家奔驰的车上时,才首次听说这家族的组成成员如此特殊。想必是秋兰认为如果事先说明,纱绫香一定会对登门造访一事踟蹰不前。
入谷家是坐拥宽敞庭园的庄严西式宅邸,单从外观判断,看起来似乎是昔日贵族的居所,但只要踏进屋内一步,就能马上从散乱各处、摆设毫无章法的艺术品数量,感受到原屋主敏和的暴发户气息。实际上,一个空间里居然能同时存在尺寸近两公尺的十一面观音与能绑上成年男性的巨型十字架,这几乎可说是超现实的画面了。
他们穿过摆饰杂乱的玄关大厅走向会客室,宽敞的房间里全员都已经到齐了。
「这位就是我的女朋友,内藤纱绫香。」
秋兰介绍完纱绫香后,春美首先发难,她对纱绫香打量了一番。
「哎呀,这位小姐相当年轻呢。」
「什么呀,原来秋兰你喜欢这型的哦?」
夏树紧接着说,脸上浮现轻薄挖苦的笑容。
「你该不会还是高中生吧?」
「喂你呀,不注意一下你的发言,待会儿小心被人当成性骚扰,可就触犯法规啰。她和秋兰站在一起还算顺眼,也许可以算是合适的一对,不过——我们都不希望让入谷家丢脸对吧,妈妈?」
夏树对着淑子抛去问题,然而身型娇小的老妇人仅仅是沉默地注视着纱绫香。
除了淑子,冬子也目不转睛地盯着纱绫香看。只是淑子眼里蕴含温暖的神色,而冬子的眼神却满是冷淡。
四季实只有在最初轻轻地点头示意,之后就一直都低垂着头。
「哎呦,这位小姐真是可爱呢。」
一位坐在距离入谷家五人稍远处的年长女性,不知道是没听到至今的对话,还是故意装作没听见,唐突地开口发表意见。
她是志茂文惠(七十二岁),是入谷家的帮佣。她长年照料着这些母亲全都不同的孩子们,可说是相当于奶妈的
存在。外观也很符合奶妈的形象,体型丰腴、态度威严。当然照顾孩子成长的任务早已结束,不过她似乎就这样继续住在入谷家中。
「这些孩子都没有要结婚的样子,我本来还担心说搞不好我这辈子,夫人都看不到孙儿的脸咧,看来这不过是我杞人忧天了。」
此时,纱绫香在心里对入谷家的每个人都留下不同的印象。
春美和夏树露骨地表示了他们心中的轻蔑。不过姊姊春美纯粹只是轻蔑,而夏树看纱绫香的眼神里,还带着好色的意味。他虽然揶揄弟弟喜欢的女性类型,但那极度色眯眯的眼神让人不禁怀疑他才是对年轻女孩有兴趣吧!他年纪轻轻就发量稀薄、中年发福,外观看起来就像是过去总让人印象恶劣的典型御宅族。不过他令人怀疑的原因想必不单纯只是因为这副御宅族外貌。
虽然是不同母亲生的姊姊和哥哥,但他们毕竟仍然是秋兰的家人,纱绫香也希望能尽量保持友好关系,但眼前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不过换个角度来看,这两个人非常容易理解,就这个层面来说或许不难应付。
让人完全无法捉摸的是,冬子。她几乎不开口说话,只是一直凝视着纱绫香。纱绫香努力对她挤出微笑,但冬子依然毫无反应。即使纱绫香向她搭话,她也完全无视。纱绫香担心自己是不是刚见面就被讨厌了,但看来又并非如此。从那双淡漠的眼神中看不出厌恶或反感,但看起来也不像怀抱善意,纱绫香完全摸不透冬子的想法。
四季实虽然和冬子同样沉默不语,但她最让纱绫香感到亲切,也许是因为她们两个年纪最接近吧。不过,主要还是由于纱绫香从四季实总是低头不语的模样,发现四季实对兄姊的言行举止暗自感到羞愧。只是四季实在四人之中身形最为娇小,个性又文静,看来在这个家里她的一言一行都不受到重视。
淑子则明显地有些不知所措。儿子突然带女友回家,而且年纪还小他一轮以上,母亲会这么惊讶倒是人之常情。仔细想想,淑子和自己的亲生儿子分开生活,住在一块儿的都是养子养女,她生活在如此特殊的环境,好不容易盼到儿子难得回家正开心时,却突然冒出一个女朋友,她一定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不过淑子打算温柔迎接纱绫香的心情倒是充分地传达出来,因此纱绫香总算能暂时松一口气。
帮佣的志茂文惠倒真是悠然自得,纯粹因为秋兰带女友回家这件事而感到喜悦,对于纱绫香的年龄,她也只善意地说:「没有比年轻更好的事。」在文惠的脑海里,这两人似乎已结为一对年轻夫妻。当然,要说她毫不在意入谷一家的言行呢,又似乎不是如此。她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在对一切了若指掌后,决心故意装糊涂。无论如何情况相当明显,入谷全家都是因为有她存在,才能勉强维持运作。
纱绫香第二次拜访入谷家是在一个月之后。她跟秋兰在公寓里度过纯属两人世界的除夕夜、一起迎接新年来临之后,秋兰对她说:「我希望你能以结婚为前提和我交往,虽然有点自作主张,但我已经有在准备了。」听到这番话,纱绫香仿佛置身于幸福梦境之中,满心欢喜地答应。她带着这般飞扬心情前往秋兰老家拜年,但却被狠狠泼了一桶冷水从美梦中惊醒。
秋兰在全员到齐的场合,宣告自己与纱绫香是以结婚为前提在交往的瞬间,所有人都顿时安静下来,那个沉默太过骇人。
不久,春美以不予置评的表情慢条斯理地开口:
「纱绫香小姐——是吧?你母亲的健康情况,好像相当不乐观吧。」
夏树迫不及待地马上接口:
「为了筹措妈妈的住院费用,还到新宿歌舞伎町的酒店上班,真是个孝顺的好女孩,是吧?秋兰。」
「夏树,酒店是怎么样的地方呀?」
「那是一个跟女人完全没有关系的地方,只要不在那边工作的话……」
「是专门让客人喝酒的高级餐厅吗?」
「不,姊姊呀,这跟银座那些会员制的俱乐部不同。那里的客人与其说以喝酒为目的,不如说都是为了店里的女生来的,这种地方就称为酒店——」
「喔,是这样呀……」
两人的这番对话仿佛别脚演员拙劣地相互丢接着台词,春美状似刻意地摆出扭曲的表情,对纱绫香投以轻蔑的眼神。
纱绫香低垂下头,身旁的秋兰以失望无奈的口吻说:
「姊姊,哥哥,你们是请征信社调查了吗?」
「因为你是我们疼爱的宝贝弟弟呀,我们担心你该不会被奇怪的女人骗了吧,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没错,还好我们动作快赶紧就调查了。」
「她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还有就如同哥哥所说的,她是为了赚取妈妈的住院费用——」
「但是姊姊呀,她好像不太适合那种店呢。」
夏树明显刻意忽视秋兰,继续唱他们拙劣的双簧。
「哎呀,那她果然还是个出身良好的小姐是吧?所以才无法融入那种店里。」
春美以女性来说,个子高挑身材又好,但凌乱松垮的穿着,让她看起来才像适合特种行业的女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也就安心了,不过她的外婆听说是个算命的。然后外公喜欢赌博,欠了一屁股债之后就离家出走,当然这都是她出生前的事情啦。」
「这样呀……」
「所以她妈妈为了帮助家计,高中毕业后就去俱乐部当陪酒小姐,跟客人结婚之后不久就生下她。但是她爸爸喜欢赌博,只留下一堆欠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种人总是不断重复同样的命运呢。」
「不久她妈妈就因为工作过于劳累而生病,家计重担就落在外婆的肩膀上。她妈妈的病状很快地恶化,医疗费用一定也不便宜,不是她们省吃俭用就可以贴补的金额。她也有去打工,但是高中生能获得的酬劳有限,还是,她有做过什么更好赚的打工吗?譬如援助交际之类——」
「你们不要太过分!这样说她——」
纱绫香赶紧拉住正要大发雷霆的秋兰,死命安抚他。纱绫香不希望秋兰因为自己的缘故和家人吵架,即使那是一群极为特殊的家人也一样。
不过,春美也模仿起夏树,无视怒火中烧的秋兰迳自说道:
「最近的年轻人,好像都没有贞操这类观念是吧?」
「不过我说姊姊呀,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刚准备要离开不适合自己的酒店,跳槽到另一种风俗产业呀。她正好就是在这个时期,遇见了我们的弟弟秋兰。」
「这不就是及时雨吗?飞上枝头当凤凰,这时机也真恰好呢。」
「姊姊你也太落伍啦。在她原来工作的地方呀,那边的人都说她是灰姑娘,心里可是羡慕得要命喔。」
「因为高中时赚外快的工作,原本要拿来当作正职,却还没开始就不必做了嘛。这种工作呀,还是高中生赚得比较多吗?」
「这是当然的吧。不过姊姊呀,那段时期她外婆好像不只帮人家算命,还有做一些诡异的祈祷和咒术之类的工作,一口气赚了不少喔。只要委托人希望的话,还有很多其他更不堪的——」
「我外婆才没有做那种事!」
纱绫香克制不住地大声吼了出来。
她至此都是低垂着头暗自忍耐,此刻却突然抬起头大吼,让春美跟夏树都吓了好大一跳。但他们很快就恢复原来的样子。
「她居然敢这样跟我们说话,真是没礼貌耶。」
「你装傻也没用喔,我们都仔细调查过了。」
「妈妈呀,你怎么说?要是让她嫁进我们入谷家……」
淑子应该是因为春美跟夏树的爆料而吃惊地说不出话来,只是傻愣在原地。
文惠代替失神的女主人开口说:
「我外婆以前也做类似的工作喔。不过情况有点不一样,她并不是拿这当吃饭的家伙,只是接受一些街坊邻居们的咨询,但即使如此还是有人听到风声特地远道而来……现在回想起来,搞不好她在那个领域还小有名气呢。我从小就待在那样的外婆身边,自然我也……」
文惠语调悠然地持续叙说着。她是对纱绫香出手相救呢?想要扭转聚会的气氛呢?还是只是随着话题想起了自己的外婆呢?她真正的心思让人无法猜透。
但春美完全无视讲个没完的文惠。
「妈妈呀,这女生果然让人无法接受吧?」
「但、但是,如果这一切秋兰都知道的话……」
淑子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好不容易才开口把话讲了一半。
但夏树马上激动地说:
「你在说什么呀?秋兰一定是被她骗了呀!」
春美接著有些嫌恶地说:
「妈妈,这不只是出身高低或职业贵贱的问题喔。那种仿佛魔女般的人的孙女,就要嫁到我们入谷家来……这太让人不舒服了,真教人不寒而栗。」
对话持续进行时,冬子一边听着哥哥姊姊的发言,一边仍只是牢牢盯着纱绫香看。四季实更是从头到尾都低垂着头。
「秋兰,你不过是同情她的遭遇罢了。」
春美用对年幼稚童解释道理的语气说:
「如果只有她为了母亲的住院费用在酒店上班这件事的话,我也应该能够接受……」
她先虚情假意地讲了句漂亮话后。
「不过,好像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其他问题……是吧?你应该也吓一大跳吧。」
「她的事情,我全部都知道。」
「包括援助交际这件事情也是吗?」
夏树尖锐地追问后,秋兰狠狠瞪着他说:
「她没有做那种事情。还是征信社的报告里面有写这件事?她外婆是个魔女这种愚蠢到极点的评论,也是报告里面写的吗?」
「啊……没、没有、不是这样……」
两人明白秋兰确实彻头彻尾了解纱绫香的所有过去后似乎非常惊讶,表情明显透露出计画整个被打乱的心思。
即使如此,这天结果还是没能成功让入谷一家认同秋兰和纱绫香的婚事。虽然淑子和文惠投赞成票,但春美与夏树坚决反对。明明这是自己亲生儿子结婚与否的问题,跟旁人应该不相干,淑子却非常顾虑养子养女的想法,纱绫香对这点有了痛切的体悟。淑子看起来似乎认为要是不能获得全体的祝福,自己的儿子就没办法幸福地结婚。
「姊姊和哥哥的打算似乎落空了呢。」
从回程车上秋兰说的话中,纱绫香才意外得知现在是秋兰一个人撑起整个入谷家。秋兰说,过去春美和夏树都是入谷制果的挂名董事,两人成天游手好闲坐领高薪。不过公司转手让人之后,他们两人自然就失去了收入来源。冬子大学毕业后没有进爸爸的公司,也没有去其他地方上班,一直以来都不曾工作过。只有毕业于英文系的四季实有在当家教,但赚的钱也不够独立生活,实际上更接近打工的性质。
因此当敏和突然过世之后,年纪轻轻就创立IT企业又经营成功的秋兰,就开始在经济上持续援助着入谷全家。
「只要妈妈和文惠姨还在,我就会继续照顾那个家。当然即使两人不在了,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哥哥姊姊还有妹妹们流落街头。四季实就算了,剩下那三人要是出了这个家门,大概马上就会饿死吧——不过事情会走到这般田地,爸爸要负很大的责任,对我们每个人来说他都是亲生父亲……我还是认为自己有义务要帮助大家。」
秋兰十分热切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讲得太过专心,若非纱绫香有留意的话,他们差点就要在某个路口与没注意前方的右转车发生意外。实际上,那辆车本来是差点撞到正在过马路的行人,只好紧急转弯,结果又大力撞上附近的交通号志。要是纱绫香没有出声提醒,秋兰的车跟那辆车一定会在路口猛然撞上。
而秋兰这段话想表达的含意,轻轻浅浅却也确实地传达到纱绫香耳里。只要情况允许的话,纱绫香也仍想跟这些也许会成为自己姻亲的人好好相处。
第二次拜访过了半个月后,秋兰一个人回老家向大家报告与纱绫香的婚约。虽然早就心里有底,但果然还是遭到春美和夏树的猛烈反对。即使在无法获得家人支持的情况下,半个月后两人还是举行订婚仪式,开始同居。
对纱绫香来说,这段时光过得十分幸福,说是出生后第一次感到这么幸福也不为过。但这段美好的日子也仅只持续了两个月。
因为四月上旬的某一天,秋兰独自去拜访入谷家后,突然就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