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个电话给外婆。”
俊一郎在饭店外和曲矢碰头后,抛下这句话就迳自坐上车,拨电话到奈良外婆家。
嘟嘟嘟……来电答铃作响的期间,俊一郎诚心祈求千万不要是那位福部太太来接电话。
‘喂,你亲爱的偶像,爱染老师的粉丝后援会。’
没想到却遇上更令人头痛的情况。
‘喂喂?千万不要害羞,请告诉我你的尊姓大名。’
那声音装得十分年轻,讲话方式也跟真正的偶像极为相似,但一听就知道绝对是外婆本人。俊一郎立刻全身窜过一阵寒意。
‘喂喂,你几岁呢?是帅哥吗?有钱吗?’
问题如连珠炮般朝他不停射来。
“……我说呀,外婆。”
俊一郎忍不住不耐烦地开口。
‘什么呀,是俊一郎喔。’
外婆的声音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等等。这样是说你连打电话的人是谁都不晓得,就在那边讲什么爱染老师的粉丝后援会吗?”
‘当然呀。要是知道对方的来历,谁还讲得出这种话呀。’
“不,一般来说是相反吧。”
‘你这就外行了。正因为不晓得对方是谁,所以才惊险刺激呀。’
“外婆你到底是哪方面的专家呀?”
‘像我这么优秀,当然任何方面都是专家等级啰。其中特别出色的──’
“算了,你还是别讲好了。”
‘你这人,不听一辈子都会后悔喔。以后肯定要痛哭流涕地说……如果那个时候我有听外婆讲……’
“不,听了我才会后悔。那个时候,为什么浪费时间在听那种没意义的东西呀……像这样。”
‘哦,你嘴巴也越来越厉害了嘛。’
“那是因为,我好歹也是外婆你孙子呀。”
‘哪里哪里,你这么称赞我会不好意思。’
“没有人称赞你喔。”
“喂。”
曲矢责备的低沉声音在俊一郎耳边响起。他似乎是动怒了,在心里暗骂这种没营养的东西你们到底要聊多久呀。
“那个,外婆呀,我现在其实没有时间跟你像平常一样讲这些垃圾话。”
‘你说谁平常在讲垃圾话呀。’
“外婆呀。”
‘你太没礼貌了。就算是亲生外孙,我也不准你这么没家教。’
“一接电话就劈头说些莫名其妙废话的,不晓得是谁喔?”
‘真的,到底是谁呀?’
“所以呀──”
“喂!”
曲矢饱含怒意的声音响遍车内,俊一郎急忙将至今发生的情况告诉外婆。
“──因为这样,接下来我们要回大面家去,但我现在有点不晓得该从哪个方向来处理这起案件。”
‘……’
即使俊一郎讲完话,外婆也不作声。对平日相当多话的外婆来说,这是十分少见的反应。
“外婆?”
‘……’
“喂~~你有在听吗?”
‘……’
“睡着了吗?”
‘为什么我会在讲电话时睡觉呀?’
“没,我只是想说外婆的话倒是有可能。”
‘那当然,没有什么我做不到的──是说俊一郎,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要是平常的外婆,肯定会从这里又继续搞笑。她不寻常的态度让俊一郎内心突然浮现不安。
“怎么了?你有想到什么吗?”
‘你在电话里跟我提到久能律师的委托内容时,其实我有想到某个令人有点在意的咒法。’
“这种事上通电话你可没讲喔。”
‘……那个时候我以为应该没关联呀。’
俊一郎总算想起来,当时外婆的确好像有在意着什么事情。
“那个咒法是?”
‘十二之贽。’
外婆说明完汉字后接着说:
‘这个十二指的是十二生肖。分别找齐属鼠、牛、虎、兔……等代表各个生肖的十二人,并将他们当作祭品,就能实现目前这一世的任何愿望。这是一个非常邪恶的术法,就叫作十二之贽。’
“但是……”
‘没错。大面家的案子不管怎么想,看起来都像是围绕着亡者遗嘱上写的黄道十二宫所发生的遗产继承杀人案件。大面幸子女士对西洋占星术相当有研究,而且黄道十二宫中就有十二个星座了,实在没有必要特别用到十二之贽。’
“但是外婆你就是觉得在意吧。”
‘是呀。如果那时候有立刻告诉你……’
“也就是说,表面上包装成黄道十二宫杀人案,但实际上凶手打算执行的是十二之贽吗?”
‘考量到继承者放弃遗产后身上的死相并没有消失,而是变成这种不上不下的状态,我觉得这个可能性相当高。’
“嗯~~也可以这样想不是吗?因为继承者放弃遗产,所以凶手的杀意消失了,可是由于他们身上中的咒法尚未解除,才会还留着一半死相。”
‘这个就讲反了。’
“什么意思?”
‘出于某个特定动机而设下的咒法,通常只要那个动机消失就会自然解开了。’
“……这样呀。”
‘咒术的世界看起来天马行空,好像什么都有可能,但其实里面自有它的道理存在。’
“确实,都有规则依循的。”
‘但我搞不懂的是,要是凶手真正的目的是十二之贽,那他为什么要绑架悠真。’
对于外婆提出的疑问,俊一郎思索着回答。
“凶手是打算执行黄道十二宫杀人案,所以事先绑架了悠真。可是黑术师真正的目标是十二之贽,是这样吧?”
这次他们原本就曾经怀疑过,本案中黑术师和凶手之间搞不好从一开始认知上就有歧异,所以俊一郎才能立刻讲出这番听起来颇为合理的解释。
但是外婆似乎没有接受。
‘黑术师并非绝对会帮助凶手,这点应该是可以肯定的。但是呀,我觉得他也不会一开始就欺骗凶手。’
“为什么?”
‘因为黑术师的目的是,将潜伏在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扭曲阴暗面拉出表面,并将其激发到最大,让凶手动手行凶。在这个过程中要是欺骗凶手,黑术师本身的乐趣不就减半了吗?’
“我好像有听懂,又好像没懂……”
‘算了。总之,我实在不觉得黑术师和凶手之间的认知有那么大的差异。’
“既然外婆你这样坚持,那肯定是这样。”
‘这么轻易就相信我好吗?’
“我要是不相信你明明就会生气。”
‘你是把我当小朋友喔?’
俊一郎差点要针对这句话反击,但及时打消念头。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
“这段时间一直跟黑术师交手,所以外婆想讲的事情我好像多少也能够理解。也有这个原因。”
‘哦,你成长不少嘛。’
“……是这样吗?”
俊一郎谦虚应对。
‘一切都是外婆我的功劳啦。’
但听到这种话后,当然是再也按捺不住了。
“虽然的确是有受到外婆一些照顾,但是──”
‘“一些”是什么意思?’
“所以说,就是‘一些’──”
‘真要算的话,应该是很大的照顾吧。这孩子真是的,都不知道我有多么辛苦。那应该是你上小学的时候吧……’
“那种陈年往事就别提了。”
‘你很讨厌去学校,每天都说要待在外婆身边。那时候真的是有够可爱呀。’
“我说呀,现在没有时间讲这种话──”
‘还有,那个是你在──’
“好呀,要来翻旧帐的话,我可是也有很多可以讲。那是我在──”
“喂!”
曲矢第三次出声制止后,俊一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又将谈话拉回正轨。尽管如此,两人还是没有想出什么有效的对策,只是再度确认接下来仍旧必须高度关注那十个人。
挂上电话后,俊一郎正打算将谈话内容告诉曲矢,后者就拨了电话给新恒。利用免持扩音的功能,两人就能同时听到俊一郎的叙述。
‘十二之贽……吗?’
俊一郎讲完后,新恒语调沉重地喃喃覆述。
‘如果凶手的动机不是遗产,那事情就会很棘手。’
“可是警部,从现在大面家的状况来看,还会有其他动机吗?”
曲矢说出十分合理的疑问。
‘是呀,怎么想都觉得没有,但搞不好黑术师就是要让我们这样想。’
“真是个难缠的家伙。”
‘弦矢,你觉得呢?’
新恒问他意见,俊一郎寻思着说:
“调查这件案子到现在,是有几个我觉得不太对劲的地方,可是……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大概是这种感觉。”
“你振作点啦。”
不用曲矢提醒,俊一郎心中也正因必须赶紧解决案件
的压力而焦急。
新恒似乎察觉到他的思绪,开口说:
‘总之,弦矢你就专心在解开案件谜团上。’
并告诉曲矢,等他们两个回去后,再来讨论今晚大面家的监视任务。
俊一郎等人回到大面家后,立刻照电话中所说的在客厅开会。在场人士有新恒、曲矢、唯木、还有俊一郎四人。这时警部提出的方案是狸猫换太子的作战方式。
“现在完全无法预测留在大面家的五个人中,接下来会遇害的是哪一位。因此我想让搜查员分别秘密潜进五人房中。凶手可能不会注意到房里的人已经掉包了,因而照常现身。另一方面,放弃继承遗产的五个人也有遭到袭击的危险,所以也需要加强警戒。这个方式应该能比普通的警备方式更有机会揪出凶手。真正的继承者,我打算请他们移动到别馆二楼的客房。”
曲矢和唯木立刻表示赞同,只有俊一郎迟疑地开口:
“凶手的目标是继承者,所以搜查员应该是不会有危险,但是也没办法完全保证……没错吧?”
“我早就有这种觉悟。”
新恒立刻回答。曲矢虽然没开口,但坚定地点了点头。
“但是……”
“我们不只是警察,同时还是黑搜课的成员。你放心。”
“这样的话──”
俊一郎话才说到一半,新恒就断然拒绝。
“不行。我绝对不会同意让弦矢加入行动。”
“如果说各位是警察和黑搜课搜查员的话,那我可是死相学侦探。”
但俊一郎继续尝试说服他。
“你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我该怎么跟爱染老师交代才好。”
新恒神情认真地厉声说道。
“要是那样的话,谁来照顾小俊喵呀!”
曲矢生气地大吼。
接着新恒开始分配搜查员的工作。这时他考虑的是,虽然无法准确预测,但最有可能遭受攻击的是谁这个问题。可无论他怎么想破脑袋都没有结果,因此,事到如今还这样说有点奇怪,不过现在仍旧是头号嫌疑犯的安正房间,就由新恒驻守,可疑度第二高的美咲纪房间则让曲矢进去看着。顺带一提,将美咲纪列为可疑度第二高的人就是曲矢。剩下来的太津朗、真理子和将司的房间,就由黑搜课加派的其他搜查员负责。
然而,唯木对这个决定提出异议。
“请让我加入。”
“你就按照之前担任监视的工作。”
新恒坚持不同意。
“至少有必要挑选跟原本的继承者相同性别的人吧?”
不过唯木没有轻易退缩。
“年龄、外貌,甚至连最重要的星座我都不管了,没道理特别顾虑性别。”
但新恒还是干脆地拒绝。
没过多久,太阳西沉,所有人用完晚餐洗完澡后,谜样连续杀人案的第三天夜晚,就静悄悄地揭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