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话 钟表店侦探与跟踪犯的不在场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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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睁开眼,看了看放在枕边的手机,已经是早上十点左右了。

上午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屋中。

糟了,睡过头了!我猛然从床上跳了起来后,便很快意识到今天是休息日。我宽慰地吐了口气,又重新瘫倒在床上。

由于我所在的工作单位的人事调动,我来到这个新的部门已经一个月有余了。不过,这期间我也几乎没有休息过,一直在上班。今天总算为自己争取到了一天宝贵的休息日。

今天该做些什么呢?从窗帘射入的阳光看上去,今天天气应该不错。这样的好天气,一个人闷在房间里简直是浪费。

于是我想道,去鲤川车站的东边出入口看看吧。

我从四月一日开始任职的新部门,位于县内首屈一指的交通枢纽──那野车站的旁边。为了便于出勤,我也搬到了距离那野车站仅两站路的鲤川车站附近。本想着闲暇时间能够绕着车站周围逛一逛,可没想到新部门的工作繁忙,几乎没有什么假期可言,甚至每天都要忙到晚上十点以后才进家门。也正因为如此,即使搬来新居一个多月,我连鲤川车站周边的基本情况都没有摸索清楚。

我所居住的公寓位于鲤川车站的西边出入口,原本这一带有很多家铸造厂。我如今所居住的这片公寓楼,就是在这些铸造厂的旧址上所建立的。另一方面,车站的东边出入口,从过去就是商业地区。同一个车站的东西两侧风景简直大相径庭。因此,我也一直想要开开眼界。

吃完吐司和培根蛋卷的简单早餐后,我便出了家门。

碧蓝的天万里无云,迎面吹来令人舒心的微风,道路两旁林立的树也在风中摆动枝叶。这样的好天气,让人忍不住想要哼起歌来。

不一会儿,鲤川车站便出现在眼前。不同于清晨上班高峰气势汹涌的人潮,亦不同于深夜归宅人群的满脸疲倦,工作日白天的车站人影稀疏,到处漂浮着一股闲适的气息。我穿越天桥,向着东边出入口前进。

与不起眼的西边出入口不同,鲤川车站东出入口看起来十分繁杂。不仅有看起来维护得十分整洁的巴士和计程车月台,周围还有银行、信用合作社、弹珠店和家庭餐厅。在信用合作社和弹珠店之间,一条带有拱顶的商店街从车站横贯东西。街头招牌上写着「鲤川商店街」几个大字。这些字彷佛有魔力一般,让我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步入了商店街。

咖啡店、包店、荞麦面馆、洗衣店、居酒屋、药妆店、面包店、美容室、米店、书店、水果店、电器商品店、零食屋……在商店街的拱顶下,各式各样的商铺鳞次栉比。完全是一副年代久远的商店街的氛围。

我不经意地看了看手表,时间才刚刚十点半。突然想起自己起床就已经是十点前后,感到有些奇怪,这才发现手表指针已经停止了转动。看上去是电池没电了。虽然平时可以用手机代替获取时间的资讯,但没了手表果然还是不太方便。如果这条商店街里面有钟表店的话,就干脆换块电池吧!

我一边在商店街上走着,一边东张西望地观察着。终于,一间钟表店进入了我的视线。这是一间夹在照相馆和精肉店之间的小铺,看板上写着「美谷钟表店」。我决定进去给手表换块电池。

推开门进入商店后,一阵悦耳的钟鸣响起。

在这个仅有六叠[1]大小的房间里,到处都摆满了钟表。一整面墙壁上都是挂钟和吊钟,放在墙边上的陈列柜中则整齐摆放着精巧的怀表和手表。这些钟表指向同一时间的场面,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相当壮观了。虽然有些钟表店同时也贩卖一些眼镜或贵金属,不过看样子,这间店貌似只做钟表的生意。

柜台对面,背对着我进行作业的店主,听到声音后立刻转过头。

这是位穿着工作服的女性。她右手握着螺丝刀,右眼还戴着修理钟表专用的放大镜。

她的年龄约在二十五到三十岁,个子不高,皮肤很白,留着一头齐颈短发。圆圆的眼睛下面是小巧的鼻子和丰满的脸颊。看到她的样子,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到兔子。她有些慌张地放下螺丝刀,取下放大镜。

「啊,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想请你帮我换块电池。」

我把手表递了上去。

「那我就先收下了。」

她接过手表后,便转过身去开始工作起来。

我闲来无事,只得环视四周,店内的广告贴纸上印有「承接钟表修理业务」「承接电池更换业务」的字样,这些都不奇怪,唯独「承接不在场证明破解业务」「承接寻找不在场证明业务」的两张可疑贴纸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些难道是某种玩笑话吗?

这时,她已经完成了作业,转过身来面向我。我趁机问道:

「──请问,这张『承接不在场证明破解业务』的贴纸,是怎么一回事?」

「本店传承前代店主的方针,有关于钟表的任何委托,本店都会承接。」

「──破解不在场证明,也算是有关钟表的委托吗?」

「正是。」

她的脸上带着认真的表情。

「声称自己有不在场证明的人,会说自己在几点几分、在哪里做了什么。也就是说,时间就是不在场证明的根据。」

「确实可以这么说吧……」

「那就是说,钟表修理工才是最经常、也最擅长处理不在场问题的职业。」

不,这话可就不太对了吧。要说这话的逻辑错误在哪,就相当于在说,因为田径中百米赛跑的计时员经常使用秒表,所以最适合百米短跑的职业就是钟表修理工一样离谱──不过,看她的表情极其认真,我也就不太想反驳了。万一她真的回答我说「是的,最适合百米短跑的职业的确是钟表修理工」,那就是自找没趣了。

「你刚才说了『前代店主』对吧?也就是说,你是现在的店主吗?」

「是的,我的名字叫美谷时乃。在前代店主,也就是我的祖父去世后,我就继承了他的衣钵。」

她看上去只不过是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人,真的能做得好钟表修理工这种细致的工作吗?

「您是想说,像我这么年轻,能做得好钟表修理工这种细致的工作吗──您这么担心也是理所应当的。」

她彷佛是能读出我内心的想法。我吓了一跳。

「不、不是,我不是这种意思……」

「虽然我的确还没有多少工作经验,不过从小学三年级开始直到去年祖父过世,这十四年之间,祖父把他的手艺都传给了我。因此您的担心是多余的。」

从小学三年级开始?这可真是了不起。

「所以,之前的店主也教给了你破解不在场证明的方法?」

「他在悉心教导我修理钟表的同时,也将此一并教给了我。」

「那,在此之前有破解不在场证明的委托吗?」

「有过几次。像是怀疑配偶或恋人有外遇,偏偏对方却有确实的不在场证明,所以想让我来进行破解──这样的委托。」

什么呀,原来是这种不在场证明。

「那么,这些委托你都能完美破解吗?」

听到我的问题后,她颇有些得意地点点头。那副模样,就像是抽动鼻子的兔子一样,有些滑稽。

「顺便问一下,破解不在场证明的费用大约在多少呢?」

「如果没能破解不在场证明的话,本店不收取任何费用;如果成功破解不在场证明的话,作为报酬,我会收取五千日元的金额。」

「──五千日元?」

这价格,究竟是贵还是便宜,我也没法判断。

「请问,客人您也有破解不在场证明的委托吗?」

她说着,向我投来些许期待的目光。彷佛小女孩看到美味的霜淇淋一般,眼神里甚至充满神采。

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我也是鬼使神差。也可能是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已经被有关不在场证明的事情闹得心烦意乱吧。亦或是,面对她充满期待的眼神,我有些不好意思拒绝也说不定。

「──是的。请你帮我破解不在场证明!」

「咦,真的吗?那真是十分感谢!」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鲜活起来。

话已经说出口,事到如今再反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啊,我真是蠢得要死!要是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会违反地方公务员法律──我一边在心中咒骂自己的冲动,一边在自暴自弃的心理驱动下,向她说出了自己现在正烦恼的问题。

「事实上,我希望你能破解杀人事件的不在场证明。」

「──杀人事件?」

她不禁瞪大了双眼。

「客人,难道您是警方的人员吗?」

我点了点头,表示肯定。我从四月起由交通部门调任到了县内员警本部的搜查一课。在刑警这个行业还算是个菜鸟的我,没想到刚在新部门任职初,就遇上了一起杀人事件。

「对了,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资讯,希望你绝对不要向外界泄露……」

「这是必须的。我的祖父曾经反复地跟我强调过,绝对不能泄露关于客户的任何情报。」

「那我就放心了……」

「那么,就请您仔细说说这起杀人事件吧。请来这边坐──」

她带我来到店内一张古董沙发前。我心里估算着这张沙发的价格,诚惶诚恐地坐下。接着,她泡了一壶绿茶,把茶壶端到了表面满是伤痕的桌子上。绿茶的香味钻进了我的鼻子,看样子,她用的应该是上好的茶叶。给我倒上了茶后,她又回到了柜台的后面──看起来,那里是她的固定位置。

我轻轻咳了一声,便开始说起了这件案子。

「我现在说的,是一起大学的女性教授被杀害的事件。她在一年多之前与前夫分手后,遭到了对方的跟踪。犯人应该就是她的前夫,问题是,他拥有如同钢铁一般的不在场证明……」

2

四月十一日,周二。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前往杀人事件的现场。加上这一天,我被调任至县内员警本部搜查一课第二强行犯搜查第四小组才刚满十一天。

现场位于距离县立医科大学两公里之内的住宅街的角落。在我们第四小组于早上八点三十分到达现场之前,管辖区所在的那野东警署的搜查员就已经来到了这里,并在现场所在的二层小洋楼周围拉上了禁止进入的胶带。

胶带前站立着的维持秩序的警官看到我们到来后,便对我们敬了礼。带领我们小组前来的组长牧村警部简单点了点头后,便钻过胶带,进入了现场。小组的其他成员也陆续进入。年纪最小、资历最浅的我自然在最后一个进入。

走上门前的玄关后,映入眼帘的便是起居室(Living)、饭厅(Dining)和厨房(Kitchen)组成的LDK房型。被害人就伏在餐桌旁边的地板上,上身穿着白色的衬衫,下身是奶白色和黑色相间的格子裙,在她后背中心偏左侧,刚好靠近心脏的位置,插着一柄匕首。匕首周围的衬衫,已经被干涸的血迹染成了红黑色。被害者的脸朝着左侧,因此可以清楚看到她的相貌。是一位年逾四十,知性端庄的女性。

被害者身边的餐桌上,还摆放着盛有炖菜的碟子、装有米饭的小碗和倒着茶的茶杯,此外还放有一双筷子、一个汤匙。稍远处放着一台智慧型电话。厨房的炉灶上摆放着一口锅。想必被害者就是用这口锅来料理炖菜的吧。

「被害者好像没有用过餐。是犯人造访的时候,她恰好正准备吃饭吗……」

牧村警部自言自语道。

与我们第四小组一起前往现场的县警本部鉴识科的人员,到达现场后也立刻开始马不停蹄地工作起来。

辖区那野东警署一名叫近藤的警部补向我们说明情况。

「被害人名叫滨泽杏子,今年四十二岁。是在县立医科大学医学部基础医学教室病理组织学研究室任职的教授。」

牧村警部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四十二岁,就当上了医学部的教授吗?……真是年轻有为。死者的第一发现人是?」

「滨泽安奈,三十四岁。是被害人的妹妹。她在早上八点前来探望姊姊。现在正待在搜查员的车子里。」

「稍微问她几句话吧。」

牧村警部对我招招手,「菜鸟也一起学习一下」,便带着下乡巡查部长一同前往讯问。当然,我也跟在他们后面。至于第四小组的其他成员和那野东警署的搜查员们,则向近邻的居民们打听起目击情报来。

滨泽安奈和她姊姊相同,是一位仪表端庄的女性。她眼睛已经哭得红肿起来了。

牧村警部先是向她表达了哀思,让她节哀顺变,接着便讯问起来。

「你是今天早上八点左右就来到这里的,对吗?时间可真早,是有什么事情吗?」

「因为姊姊不接我电话……」

「为什么你会想到打电话给她?」

「姊姊平时在用推特,我也每天都看她发布的内容……」

听到有关推特的事情以后,牧村警部和下乡巡查部长脸色立刻不好看了。看样子,他们两人都不常使用社交软件。

「昨天,姊姊上传了一张奶油炖菜的照片。在跟我一起住的时候,她经常做这个给我吃。照片下面写着『今天稍微有些风寒,于是做炖菜暖暖身子』,我担心她的身体抱恙,于是想打电话问问她。我昨晚十点半左右给姊姊家打了电话。结果没人接听,只有电话留言的声音。我又打了她的手机,结果还是没人接听。我本想姊姊看到电话留言和手机记录后,肯定会给我回电,结果一直都没有。姊姊很注意这些细节,如果没能接到电话,在看到以后一定会回电。我担心她身体不舒服,甚至没力气接电话,于是想要去看一看。可那时候天已经很晚了,更何况一个电话没接就要去一探究竟,确实也有些夸张,所以我昨晚就没放在心上。但是今早七点左右,我再次给姊姊电话,发现还是没有人接听。我很担心她的安危,于是就开车来这里了。我按了门铃之后也没人回应,心想她已经去了大学,可是大门却没有上锁。我觉得有些奇怪,于是走进家里一看,发现姊姊已经倒在地上了……」

滨泽安奈的脸上又流下泪来。

牧村警部看向我。

「菜鸟,你不是有智慧型手机吗?打开那个叫推特的东西,给我看看。」

我向滨泽安奈打听道:

「请问你姊姊在推特上的昵称是什么?」

「她用的是本名。」

于是我取出智慧型手机,同时检索了「滨泽杏子」和「推特」的字样。由于「滨泽」这个姓氏很罕见,检索结果,只出现了唯一一个帐号。

前一天,也就是四月十日,推特帐号上发布的内容一共有三条。按照发布时间顺序,分别是便当的照片、蛋糕和红茶的照片和奶油炖菜的照片。

其中,便当的照片,是小巧可爱的便当盒里,整齐地摆放着米饭、肉饼、小西红柿和蛋卷。下方配有有几行字:「在工作单位吃午饭。主料是昨晚剩下的肉饼。单身让人很难有制作料理的热情(笑)。」发布时间是早上,应该是去大学之前拍下的照片吧。

至于蛋糕和红茶的照片,则应该是在茶馆里拍下来的。玻璃的餐桌上摆着茶色的蛋糕和装饰着山莓与黄桃的白色蛋糕,旁边还放着红茶。下方写着:「每周一次的下午茶时间。本周的蛋糕是摩卡和优酪乳乳酪。」

接着是奶油炖菜的照片。照片上是餐桌上装在碟子里的炖菜。里面有肉、土豆、胡萝卜、洋葱和芦笋。下方配的文章内容是:「回想起跟妹妹一起住的时候,经常做这道菜,真的很怀念。于是今天尝试着做了一下,今天刚好有些风寒,吃点炖菜暖暖身子。」

这就是现场的餐桌上摆着的炖菜。我把推特给牧村警部和下乡巡查部长看了。两人彷佛是处理爆炸物一般,带着惊恐谨慎的眼神盯着手机画面。

「对你姊姊心怀怨恨的人,你有头绪吗?」警部问道。

话音刚落,滨泽安奈便立刻抬起头来。

「有的!一定是那个男人做的!」

「那个男人?」

「菊谷吾郎,姊姊的前夫。」

「为什么你会觉得是他做的呢?」

「那个男人,一直在缠着姊姊。」

「他做了些什么,有具体例子吗?」

「他经常找上姊姊索取金钱,像是五万、十万左右。不仅是家里,他甚至去过姊姊的工作地点要钱。因为这事,姊姊经常跟我发牢骚。」

「找前妻索取金钱,是因为菊谷先生他没有工作吗?」

「他有个经营顾问的头衔,不过却一直有赌博的坏毛病。原本姊姊和他离婚,也是因为他赌博的毛病。他一直沉迷在赛车和赛马中,若只是嗜好的话倒也还好,他却随随便便投入数十万豪赌。姊姊也因此提醒过他,他也总是道歉,却从来没改正过。终于有一天姊姊无法忍受,把离婚协议递到他眼前。那个男人满口诚心悔改,甚至还下跪请求姊姊的原谅。不过姊姊已经听够了那个男人口中的无数次道歉,所以才铁了心地离了婚。在刚离婚的时候,那个男人说过自己今后绝不赌博,也曾经认真地工作过。不过在两个月之前,他又开始赌博起来。从那时起,他也开始时常找姊姊要钱。」

「那还真是过分呐。你姊姊是怎么做的呢?」

「当然是厉声拒绝了。我也好几次提醒姊姊,他的行为已经是旁人眼中的跟踪行为,最好向警察局报案,不过姊姊笑着说『那个人也只敢放放狠话,他是不会做对我不利的事情的』,没在意我的警告。于是,终于演变成这样的结果……」

因为激动,滨泽安奈的双肩不住地抖动起来。

「菊谷先生的住所你知道吗?」

「我不清楚。不过,那个男人肯定是犯人。求你们了,立刻把他逮捕归案──」

「菊谷先生是不是犯人,这得仔细调查才能清楚。但是我们保证,一定会将真凶捉拿归案。请相信警方。」

接着,牧村警部便一副很抱歉的神情问道:

「抱歉问一句,昨天你都在哪里、做

了些什么?」

滨泽安奈茫然地看向警部。

「难道你怀疑,是我把姊姊……」

「不,我们当然不会怀疑。这只是搜查流程上所必需的,每位证人我们都必须去询问……」

「……昨天,我一直在美容院工作。」

「从几点到几点?」

「昨天是晚班,所以我一直从下午两点工作到晚上十点。只要向店长和我的同事们问一下就清楚了,那个期间我应该一直都待在店里,没有出去过。在下班以后,我就立刻看了姊姊的推特,在十点半左右给姊姊打电话却没人接……今天店里不上班,所以我来姊姊家看看她。」

「请问你工作的美容院叫什么名字?」

「叫『Signe』。就在那野车站前面。」

我们三人向滨泽安奈道了谢,便把她留在搜查车辆里,回到了现场。

来自鉴识科的调查员走了过来,汇报道:

「从死亡现象的进行程度和死者的直肠温度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约为昨晚,也就是十号的傍晚到夜间。在进行司法解剖后,还能把这段时间进一步缩短。」

「死者昨晚有进食的迹象吗?」

「精确的情报还要等待司法解剖的结果,不过从死者的口腔观察,她死前并没有进食。」

「也就是说,被害者昨晚在做完炖菜后正准备吃,犯人就来了。之后便发生了杀人事件。」

另外一位鉴识科的调查员补充道:

「厨房的炉灶上放着一口锅,里面是刚做好的炖菜,电饭煲里也有煮好的米饭,此外饭杓上也沾上了米粒。从电饭煲的显示可以得知,从米饭煮好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四个小时了。现在时间是九点以前,十四个小时以前──就是昨天晚上七点以前。」

「被害人在晚上七点左右准备好晚饭──犯人造访应该也在那之后,没错吧?」

牧村警部对下乡巡查部长说道:

「下乡老弟,你去一趟被害人工作的县立医科大学,调查一下她昨天一天的行踪。到时候说不定还会用上那个叫推特的,你把菜鸟也带上。」

3

我们驾驶着搜查车,赶往距离滨泽杏子居住地不足两公里的县立医科大学。这所医科大学占地十分广阔,学区中,医学部、药学部、看护学部和附属医院的大楼接连排列着。

在接待台亮明身分和来访目的后,一位二十五到三十岁,戴着厚厚眼镜的青年来迎接我们。看上去,他是一位非常认真耿直的男性。

「我是在滨泽教授研究室担任助教的梶山达夫。」

看样子,滨泽杏子的死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他的面色铁青。

下乡巡查部长向他道谢后,便问道:

「有没有方便说话的地方?」

梶山回答道:「我们去研究室吧。」

病理组织学研究室位于医学部基础医学楼的五楼,由实验室、员工室、多功能教室组成。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便是多功能教室。一面巨大的萤幕装设在墙壁上,对面则放置了几张长桌。这里是开讨论会和吃饭的地方。我们在摺叠椅上就座。

「滨泽教授竟然会被杀害,我至今也不敢相信。那么好的人,到底是谁……学生们也受到了很大打击。」

「昨天滨泽教授大概是什么时候到学校的?」下乡巡查部长问道。

「是早上八点半左右。教授一直很准时。」

「你在那时候就已经在学校了吗?」

「是的。我每天早上八点前就来到学校。我负责用钥匙打开这里三个房间的门锁。」

「教授在上午八点半到达后,又有哪些行动呢?」

「教授和我在员工室,关于上午将要进行的细胞组织检查学的实习做了个碰头会。从九点开始,教授带着我和学生们,在实验室里进行实习。在实习期间,教授的前任丈夫曾经出现过……」

「前任丈夫?是菊谷吾郎先生吗?」

梶山点点头。

那是实习刚开始仅几分钟后发生的事情。来者连门都没有敲,就擅自打开了实验室的大门。

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位四十至四十五岁,稍微有些黝黑的脸上胡子拉杂的男性。因为他曾经来过研究室两次,所以梶山清楚,来者正是滨泽教授的前夫。

「我们在实习,请你立刻出去。」

正在给组织切片进行染色的滨泽教授停下了手,冷冷地说道。

「杏子。我有事情想拜托你。能出来一下吗?」

菊谷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自顾自地说道。

「我们正在实习,请不要捣乱!」

「只要十分钟就行了,求你了。」

梶山和另外两名男学生,因为菊谷的态度而火冒三丈,转过头朝向门口。

「教授已经提醒您立刻出去了,请您不要打扰实验!」

菊谷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卑劣嘴脸。滨泽教授稍作犹豫,便向梶山说道:

「我去一趟员工室,十分钟。在这期间,你带领大家继续实习。」

梶山不太放心,自告奋勇地说「我也一起去吧」,却被滨泽教授以一句「别担心」拒绝了。接着她便出了实验室。这十分钟内,梶山和学生们都在漫不经心的状态下继续着实习。

十分钟后,滨泽教授回到了实验室。从紧闭着的大门对面,传来了菊谷的怒吼声:「你给我记住!」

「他找您有什么事吗?」

梶山小心翼翼地问道。滨泽教授则露出一副厌烦的表情。

「说让我借他十万日元。当然,我拒绝了。」

「又来借钱了吗?」

「说是要赌马赚大钱后再还我两倍的借款。然后跟我喋喋不休地说了将近十分钟。事到如今,难不成他还真以为我会相信他的鬼话吗?」

听到这个消息,我感到一阵兴奋。滨泽杏子的前夫,在她被害当天与她发生了争执──菊谷吾郎的嫌疑越来越重了。

「在那之后怎么样了?」下乡巡查部长继续问道。

「教授好像有些无精打采的。毕竟前夫来自己工作的地方闹事,这事也不能怪她……」

实习在中午结束。午休期间,滨泽杏子、梶山和两位女学生在目前我们所在的多功能教室中吃了午饭。两位女学生吃的是来学校路上在面包店买的三明治,梶山吃的是妻子为他做的便当。滨泽杏子则吃了自己准备的便当。她似乎还保持着结婚之后的习惯,每天早上都会自己手制便当带到学校。

「下午三点以后,教授离开研究室,去了大学门口一家名叫『POMME』的茶馆。教授很喜欢吃甜食,因此每周都会抽出一个下午来享受蛋糕和红茶。那家店的蛋糕,虽然很小,但是套餐中可以选择两个,况且每个都非常美味,教授也都很喜欢吃。」

原来如此。滨泽杏子在推特中发布的蛋糕和红茶的照片,应该就是在那家茶馆拍摄的了。

「在那之后,教授回到了研究室,不过在刚过三点半[2]左右便早退了。平时一般要在学校待到七点左右的。」

「早退?是什么原因?」

「她说自己染上了风寒。那时候她的脸色确实不大好看。『可能是感冒了吧。有些想吃热乎乎的东西。』这便是我听到的教授说的最后一句话。」

「除了看起来有些疲惫以外,滨泽教授昨天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言行吗?」

「据我观察,好像没有……」

就在这时,梶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想到什么了吗?」下乡巡查部长有些激动。

「当时确实是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有些太不合情理……」

「就算是再不合情理的小事,说不定都是能够破解案件的重要线索!能请你说说看吗?」

「我在上周的周末回位于仓敷的老家省亲,回程的时候买了些家乡的特产『盐馒头』,想要带去研究室当做慰问品送给大家。昨天早上,我把盐馒头带到研究室,却忘记把它拿出来分给大家了。终于,我在午休的时候想起这件事来,把盐馒头拿到多功能教室,想要分给教授和学生们──喜欢吃甜食的教授,在日式点心里最喜欢这个了。然而,一直都很喜欢盐馒头的教授,昨天却罕见地拒绝了,还说什么『我要控制甜食的摄入』。但是,这不是很奇怪吗?明明就在那之后的三点,教授就去吃了蛋糕……」

「确实有些可疑啊。」

下乡巡查部长附和道。不过,从他的脸色来看,他却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

「因为自己计划接下来要吃两块蛋糕,于是就拒绝了其他的甜食摄入,有没有可能是这样呢?」

我提出自己的观点。

「若是如此的话,说实话不就好了?只说『我要控制甜食的摄入』的话,还是会有些不合逻辑……」

的确,从这点上看来,她的话确实比较奇怪。不过,这句话似乎和案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在这些语句上钻牛角尖的,也就只有大学老师这类有些偏执的人群了。我看向下乡巡查部长,他似乎也抱有同样的想法。

在那之后,我

和巡查部长跟梶山道谢后,便离开了病理组织学研究室。

接下来,我们来到了大学门口的「POMME」茶馆询问,很快便从服务生口中得知了,前一天下午三点左右,滨泽杏子的确曾经来过店里。她信誓旦旦地说,滨泽教授的确是三点左右前来的──滨泽杏子是每周都要前来的老顾客,点的也一直都是蛋糕和红茶的套餐,所以很容易让人记住。我们询问滨泽杏子点了什么蛋糕的时候,服务生便脱口而出「是摩卡和优酪乳乳酪」。真是服务业的楷模。

在此之后,我们又移步前往大学正门的保安处。保安说不定注意到了滨泽杏子离开大学的时间。很幸运的是,保安的确注意到了。据他所说,「滨泽教授在昨天下午三点四十分左右骑着自行车离开大学。」

「真亏你还记得清楚呢!」下乡巡查部长夸奖道。没想到一脸认真,二十多岁的年轻保安竟然脸红了。看样子,他暗中仰慕着滨泽杏子,所以才能够记得如此清楚吧。的确,她算得上是一位知性美女,即便每天都能见面的保安暗中仰慕也毫不为过。

那一天的晚上九点,围绕着这起事件的搜查会议在管辖区域所在的那野东警署会议室进行。由搜查一课的课长和那野东警署署长主持,我们第四小组全员和鉴识科的调查员,以及那野东警署的搜查员们,一起参与了会议。

首先,司法解剖已经给出了详尽的报告。被害人死因是由于心脏被刺中所引发的心脏压塞,因此在被刺中以后没过多久就死亡了。

从滨泽杏子的十二指肠中检测出了大米、肉、西红柿和蛋卷等食物的消化物。从原料来分析,这应该是她食用的午餐。这些事实,都在她四月十日推特上传的照片中得以证实。

此外,从她的胃袋中还提取出了海绵、黄油、奶油、乳酪、曲奇饼干、山莓、黄桃等食物的消化残渣。从食物的原料分析得知,这些是被害人在茶馆「POMME」所食用的摩卡和优酪乳乳酪蛋糕。

被害人十二指肠内的消化物距离摄入时间约有七个小时,而胃袋中的消化物则距离摄入约经过了四个小时。她吃午餐的时间是正午,吃下午茶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左右,因此,滨泽杏子的死亡时间推测为晚上七点前后。

而以上的推测又和现场的状况一致──现场有炖菜和米饭,但被害人却没有进食的迹象,因此应该是在她准备完晚饭,刚要吃的时候犯人来访。

而根据大学正门前站岗的保安的证词,滨泽杏子骑乘自行车从正门离开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四十分左右。从大学到她家──也就是杀人现场不足两公里。也就是说,她到达家中的时间应该是三点五十分左右。在快到傍晚的时候,她就应该开始晚餐的准备了。她于七点左右做完晚餐,把饭菜装碟后,用智慧型手机拍下了晚餐的照片并发布推特,而正好这时,犯人来访。犯人进入LDK,从被害人的背后用匕首刺入她的后心……

搜查一课课长总结道:

「前夫菊谷吾郎是目前最有嫌疑的相关人士。菊谷在白天曾经去过大学,因此很可能晚上再次来到被害人家中,向自己的前妻提出借钱的请求。由于受到了被害人义正言辞的拒绝,恼羞成怒的他用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刺杀了被害人。因此,目前最优先的任务是弄清楚菊谷现在的所在位置。明天早上就立刻行动!」

4

然而,并没有人知晓菊谷吾郎目前所在的地方。

菊谷从一年多以前,与滨泽杏子离婚的时候,被从杏子的家中赶了出去。因此菊谷目前所居住的地方尚且不明。杏子的妹妹安奈也表示并不清楚。杏子和菊谷之间也没有共同的朋友,就算有,警方也无从得知。

从杏子的住所中,警方虽然发现了记录有地址的电话簿,但其中并没有前夫菊谷目前居住地的记录。警方甚至使用了最尖端的搜查软件,解开了杏子手机上的密码,提取了其中的资料,也并没有在其中的电话簿里发现菊谷的联系方式和居住地址。除此以外,杏子的SNS上也并没有和菊谷有过交流的迹象。

另一方面,搜查本部开始将怀疑的目光转向了被害人的妹妹──滨泽安奈。

从动机上来看,她也是有可能犯罪的。安奈是一位朋友的连带保证人,但由于那位朋友事业失败导致破产,因此她也受到牵连,肩上负有巨额的欠款。她必须在接下来的两个月以内偿还二千万日元。而她的姊姊杏子则购买了人寿保险,受益人正是安奈,而保险赔偿金为三千万日元。也就是说,一旦姊姊杏子死亡,妹妹安奈就能拿到保单的金额──这也算是一个强有力的动机。

只不过,正如发现滨泽杏子的尸体后,安奈所说的那样,她拥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案发当天,从下午两点至晚上十点,她一直在位于那野车站前的美容院「Signe」工作。关于这一点,店长和她的同事们也可以证明,她在这段时间内并没有离开店门半步。

更何况,从姊妹之间的关系来看,安奈是不可能杀害杏子的。两人之间虽然有八岁的差距,但早在杏子就读大学医学部三年级的时候,双亲就遭遇事故去世了。在那之后,杏子不仅靠着学校的奖学金继续学业,还同时打了几份工赚取生活费,一个人拉拔尚在念中学的妹妹长大。因此,两人的关系比起一般的姊妹来应该更加亲密,感情也更深──认识她们的人都这么说。

菊谷吾郎的居住地,因为戏剧般的原因为警方所得知。

在警方开始搜查的两天后,也就是四月十三日,滨泽杏子的葬礼在殡仪馆举行。

我、牧村警部和下乡巡查部长都出席了葬礼。由于犯人很有可能也出席被害人的葬礼,因此搜查员必须有至少一人在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为了提高我们搜查员的士气所作出的行动。

杏子所在大学的助教梶山达夫,以及研究室的学生,还有大批的同事都出席了葬礼。妹妹安奈则在葬礼家属的位置就座,眼睛哭得很红。

「你来这里做什么!」

突然,会场中响起了安奈的怒吼声。仔细看去,一位四十出头、肤色浅黑的大个子男性出现在葬礼家属席的旁边。

「……就是你……就是你杀害了我姊姊!事到如今你还出现在这里做什么!快离开!」

我颇有些吃惊。出现的男子正是菊谷吾郎。

菊谷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

「你说我杀害了你姊姊?别说这种惹人误会的话了,好不好?况且你根本没有证据。我今天来只是为了向前妻告别的。让我也出席葬礼吧。」

「请你离开!请赶快离开!」

伴随着安奈激动的声音,葬礼现场的所有男性全部站起身来,无形的压力压迫着这位不速之客。

「哎呀,真是的,没想到这么多拥有骑士精神的绅士们也在场。没办法了,看来我只能退场咯──」

菊谷自知没趣地转过身去,双手插进口袋中,正准备灰溜溜地离开。

「下乡老弟,交给你了。」

牧村警部小声地说道。下乡巡查部长拍拍我的肩膀,「轮到我们了」,便立刻追着菊谷的背影走了出去。我也慌慌张张地跟了上去。

「菊谷先生,是吗?」

巡查部长向着背影搭话道。

那位高个子男人回过头来。

「我们是员警,有些情况想要跟你瞭解一下。」

「员警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关于你前妻的案件。」

菊谷的表情有些不耐烦。

「不会是你们员警也怀疑,是我杀害了杏子吧?」

「据我们瞭解,你在这两个月之内,一直有跟踪自己前妻的行为。」

「跟踪行为?说话还真是难听啊!我们虽已没有夫妻之实,却还留有夫妻的情分,我只是想找她借点钱而已!更何况呐,我都跟她说了很多次,只要赌马赚了大钱,就会还她多一倍的钱,可杏子却一分钱也不愿意借给我!真是个吝啬鬼!」

听着对面男子的喋喋不休,连我都恨不得向他吐口水。

而下乡巡查部长则以冷静的语气继续问道:

「那我请问一下,你在十号的晚上七点左右,在哪里做了些什么?」

「十号的晚上七点左右?那是杏子被杀害的时间吗?」

「正是。」

明明自己心里清楚,却偏偏装傻。我在心中暗骂道。

「十号的晚上,我在六点左右到九点之间,一直待在居酒屋,和高中时代的朋友喝酒呢。」

「居酒屋的名字叫什么?」

「店名叫『天之肴』,那里的酒可真不错,警官们也推荐去尝一尝哦!」

菊谷又露出那副让人讨厌的笑容。

「和我一起喝酒的两位朋友的姓名和地址,我现在就说,请做好记录哦──只要去『天之肴』和我朋友那里确认一下就清楚了,我可是拥有确实的不在场证明的。要是怀疑我的话,不妨先确认一下我的不在场证明好了!」

5

「……搜查总部便立刻去『天之肴』和菊谷的两位朋友那里确认了。根据两位朋友的证词,菊谷吾郎在

自己前妻被杀害的时间段内,确实是在『天之肴』店内饮酒。刚开始,警方还怀疑是两位朋友说谎,然而多次讯问后,二人的态度依然很坚定,并没有说谎的样子。两人均有各自的家庭,在公司也都是认真踏实的职员,一旦说谎被发现,会让他们陷入极其危险的立场,所以警方判断,他们应该不会冒险为菊谷做伪证。此外,在给『天之肴』的服务生看过菊谷的照片后,他们也证实,照片上的人在十号的晚上曾在店里出现过。」

「那,菊谷吾郎先生的不在场证明的确成立,对吗?」

柜台对面的时乃若有所思道。

「正是如此。只不过,在我们讯问的时候,其中一位友人提到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菊谷在七点左右,借口去洗手间,曾离开了座位八分钟左右的时间。」

时乃眨了眨眼。

「八分钟?这个时间还真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其中一位友人是个狂热的足球迷,因为惦记着七点整开始的足球比赛,所以一直用智慧型手机收看着比赛实况资讯。菊谷在比赛开始的同时离开座位,在其中一个队伍攻下一球之后便回到了位子上。第一个进球是比赛开始八分钟的时候,因此他离席的时间就应该是从七点之后的八分钟之内。」

「空白的八分钟,是吗?」

「搜查总部便着手调查这空白的八分钟时间。从『天之肴』步行到杏子的住宅大约需要五分钟的时间,距离可谓相当近了。有没有可能,菊谷趁着这八分钟的时间,迅速赶到杏子家中,在杀害她之后又若无其事地返回居酒屋呢……我们这么考虑。」

然而,根据我们实验的结果,这些事要在八分钟之内完成,是几乎不可能的。「天之肴」距离现场步行约五分钟的时间,也就是说,骑摩托车的话,只需要两分钟左右就能到了。四分钟往返的话,必须要在剩下的四分钟之内杀害杏子──只是单纯数字运算的话的确如此,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简单。首先,离开居酒屋的时候,必须要在没有店员注意到的情况下进行。对于居酒屋来说,如果有客人吃霸王餐的话,会遭受经济损失,因此店员通常会或多或少地留意那些不结账就离开居酒屋的客人。想要在不被店员发现的情况下离开居酒屋,则必须要等待店员没注意正门的空档,这样就需要花费额外的时间。更何况,即使顺利到达现场,也必须按响门铃,跟前来开门的被害人打招呼,还要说些家常话来麻痹对方的注意。考虑到这些时间,短短的八分钟实在不够。如果有二十分钟的话或许能来得及,但至少八分钟是不行的。

「有没有可能,是犯人把杏子女士的遗体搬运了呢?实际上是在『天之肴』附近的地方杀害对方,在那之后才将其搬运到家中。如果真正的现场距离『天之肴』足够近的话,即使在八分钟之内,仅仅是离开座位一小会儿,也有足够的时间杀人。接着,在九点左右,与友人们告别后,才把杏子女士的遗体从现场搬运到她家中。若是这样做的话,就能为自己提供不在场证明了。」

即便不是刑警,时乃的头脑也很敏锐。是该说前代的店主、她的祖父教导有方吗?

「从理论上来说,你的假设是可行的。不过,事实上是不可能的。若是在『天之肴』附近杀人的话,最为现实的问题就是──究竟该选在哪里杀人?难道犯人还要另外在『天之肴』的附近准备好一处用来杀人的隐蔽地点吗?」

「只要把自己的车子停在离『天之肴』最近的停车场,用安眠药让杏子在车里睡着便可以了。菊谷先生只要偷偷地离开居酒屋,来到车子里面杀害杏子后再回去。接着在与友人们告别后,开车将杏子的尸体搬运到她自己家中。」

「很不幸,你的假设是不成立的。『天之肴』周边一带的停车场都被严格监管中。更何况菊谷根本就不会开车。」

「是这样吗……」

时乃笑嘻嘻地说道。

「大概是我最近一直都没有破解不在场证明了,大脑都变得迟钝了。」

最近一直都没有做,难不成破解不在场证明在你眼中是某种脑力训练吗?──我在心中忍不住吐槽。

「茶快喝完了吧?我帮您重新倒上。」

时乃从柜台对面走了出来,取过了我面前的茶杯。

「这茶可真香呐。」我禁不住说道。

「谢谢您夸奖。祖父也教过我,把茶叶泡得更好喝的方法。不过,说到茶,果然还是馒头点心与之更配呢!」

「啊,这么说来,确实如此──」

「盐馒头,是什么样的点心呢?」

时乃突然抛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让我有些惴惴不安。难不成,面前的这位年轻店主,是那种想像力丰富的电波系女孩吗?

「是用小麦粉均匀糅合后做成的带有盐味的外皮,里面包着小豆馅的日式点心。」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呢?难不成是喝着茶想要吃点心了吗?

不知为何,她突然露出了一丝悲伤的笑容,说道:

「我已成功逆转时间──菊谷吾郎先生的不在场证明,已被我破解。」

6

「真、真的吗?!」

令我们搜查小组烦恼一个月的不在场证明,仅仅是听了几句话后便破解了?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别说是五千日元,就算是更多我也乐意支付。

「杏子女士在被害当天,刚过正午的时候在多功能教室吃了便当。这时助教梶山先生拿了省亲时购买的特产盐馒头来分给众人,却被杏子女士拒绝了──是这样吧?奇怪的是,杏子一直都很喜欢盐馒头,放在平时总是最先举手的那个。」

「没错。梶山是这么作证的。有关这点,有什么问题吗?」

「杏子女士为何拒绝了平时最喜欢的盐馒头──这个疑问,正是破解不在场证明的突破口。」

「哈?」

「因为是女性,所以可能是在减肥当中,你们当时这么考虑过吧。不过,当天下午三点左右,杏子女士去了茶馆点了蛋糕和红茶的套餐,从她之后的行动分析,减肥的假设就不成立了。那么,她究竟为何要拒绝盐馒头呢?想要知道她为什么不能吃盐馒头,我认为,首先要反过来思考──吃了盐馒头会发生什么事情?」

「吃了盐馒头,会发生什么事情……?」

「正是如此。拒绝自己很喜欢的食物,一般情况下,都是不方便吃,或是身体状况不允许吃,吃下之后会产生对身体不利的结果──不是这样吗?为了避免发生那种事情,所以杏子女士就拒绝了盐馒头。」

「吃了盐馒头后会对身体不好?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呢?除了摄入卡路里增加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影响了。难道说,是过敏反应吗?有些人对像是小麦粉这些零食的原料过敏。虽然杏子之前吃盐馒头一直没有过敏症状,可突然有一天,她变成了对小麦粉过敏的体质──不过,这种假设是不成立的。毕竟她三点左右在茶馆吃了蛋糕──」

「关于这点,我的想法倒是更单纯也更直接──在午饭时间段吃了盐馒头会发生什么后果,那便是──杏子女士胃中的便当会和盐馒头混合起来。」

「盐馒头和便当在胃中混合,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吗?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啊!」

「的确,看上去不像是会出什么问题。不过,如果看上去像是便当的某种东西,实际上却并非便当,而这种东西与盐馒头在胃中混合的话,会产生奇怪的反应。如果是这样的话呢?」

「与馒头在胃中混合会产生奇怪反应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呀?」

「那些看上去像是便当的东西,如果实际上是蛋糕的话,结果会如何呢?」

「蛋糕?」

「没错。如果只看到便当盒里的东西,再加上杏子女士用筷子食用的话,不管是谁都会认为,那是真正的便当吧。但如果便当盒里实际上装的是蛋糕,杏子女士用筷子吃的话呢?案发当天,杏子女士在下午茶选的蛋糕,是摩卡和优酪乳乳酪。如果把茶色的摩卡看成肉饼,白色的优酪乳乳酪看成米饭,上面点缀的黄桃和山莓则是蛋卷和小西红柿──这么一想,不是和便当盒里的内容很像吗?案发当天的午餐,虽然是杏子女士和梶山先生以及两位女学生一起吃的,但实际并非像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吃饭一般,面对面或是彼此坐得很近,没错吧?考虑到教授、助教和学生们身分地位的差距,他们应该是相互保持着一定距离用餐的。这样一来,也许在梶山先生和女学生们的眼中,杏子女士在吃着便当盒里的米饭和肉饼,但实际上,谁也没能想到,便当盒里装的却是蛋糕!

「因此,所有人都认为杏子女士在午餐吃了便当,在下午三点左右吃了蛋糕,但事实上,她午餐吃的并非便当,而是蛋糕。这么考虑的话,杏子女士午餐时拒绝盐馒头的行为也就说得通了。如果吃下盐馒头的话,就会和胃里刚吃下去的蛋糕混在一块,也就证明了蛋糕和盐馒头是同时吃下的──换句话说,就会被人发现她午餐吃了些什么东西,那么她假装吃了便当的伪装也就不攻自破了。若梶山带来的并非盐馒头,而是西式糕点的话,说不定还

能和胃里的蛋糕混在一起,无法被辨别。不过盐馒头里面用的是西式糕点所不使用的小豆馅,因此,同时吃下盐馒头和蛋糕的事实立刻就会被发现──」

时乃过于异想天开的假设,让我不禁呆立在当场。

「原来是这样。这么考虑的话,杏子拒绝盐馒头的理由就解释得通了……不过,虽然你假设她午餐所吃的并非便当,而是蛋糕,那么从她十二指肠中检测出的米、肉、西红柿和蛋卷的消化物又该怎么解释呢?杏子肯定是吃了便当吧!」

「从杏子女士十二指肠中发现的便当消化物,那并非午餐所吃下,而是更早以前吃的。根据司法解剖的结果,她吃便当的时间比蛋糕要早三个小时──如果她是在午餐时间吃下蛋糕的话,那么十二指肠中的便当则是在上午九点之后吃下的。」

「按照你的假设,她是在午餐时间吃下蛋糕,但她明明下午三点左右还是去了『POMME』茶馆呀?那时候所点的蛋糕到哪里去了?」

「她在下午三点左右并没有吃下蛋糕。虽然应该喝了点红茶,不过蛋糕应该只是装装样子,实际上,她偷偷把蛋糕装进了自己的小包里。当然,这一切伪装工作都是在不被服务生和其他客人注意的情况下,十分谨慎地完成的。

「杏子女士让别人认为自己午餐吃了便当、下午三点左右吃了蛋糕,而事实上,她午餐吃的是蛋糕,在吃蛋糕三小时以前──也就是上午九点后吃了便当。也就是说,她实际上吃下便当和蛋糕的时间,比伪装出的时间都分别提前了三个小时。因此,根据她十二指肠中的便当消化物和胃袋中的蛋糕消化物的解剖结果所推测出的死亡时间,实际上也应该往前回溯三个小时!」

「从晚上七点回溯三个小时的话……?杏子真正被杀害的时间,实际上是下午四点吗!」

「正是如此。杏子女士的遗体被发现是在第二天的早上八点过后,而此时她已经死亡超过十六个小时了。因此,从她的遗体产生的变化推测她的死亡时间范围也相对较大,实际上是下午四点钟死亡,因为她的伪装而误认为是晚上七点钟死亡也丝毫不奇怪。」

我又想起了在发现遗体后,初次到达现场时鉴识科的调查员说过的话──被害人的死亡时间大约是在前一天的傍晚到夜间。

「但犯人是用什么借口说服杏子,把蛋糕装进便当盒,还是用筷子夹着吃的呢?又是用什么样的借口说服杏子,让她把茶馆的蛋糕趁着不被人发现偷偷装进包里的呢?虽然你的这番假设──杏子的伪装让推测的死亡时间比实际上晚了三个小时──我都理解了,但犯人总不可能把自己的真正目的告诉杏子的吧!犯人究竟是用了什么借口骗了杏子,让她做出了这些伪装呢?」

「从案件的实际情况分析,杏子女士是不大可能被犯人所骗,做出这些伪装行为的。任何人被要求做这些事情,都或多或少会感到奇怪吧。这些不在场证明的伪装,若不是被害人毫不犹豫、全身心地进行协助,是根本无法成立的。也就是说,杏子女士应该是在得知自己的行为可以将自己的死亡时间推迟三个小时,为犯人提供不在场证明的情况下还主动去做的。」

「她知道自己的伪装可以帮犯人提供不在场证明?但是,真有人会傻到替要杀害自己的人提供不在场证明吗?」

「的确如此,因此,能够考虑到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是杏子女士拜托犯人杀害自己的。」

「拜托犯人杀害自己……?」

「杏子女士一直想要自杀,但由于某种原因,她无法自杀。于是她才请求犯人杀了自己。相对地,她会为犯人提供强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的确,照你这么说,一切都能解释得通……那么,犯人究竟是谁呢?」

「正如我之前所说,杏子女士实际吃下便当的时间是上午九点之后。您回想看看,那时候她在哪里?」

「上午九点之后的话,应该是在实验室吧。」

「的确,梶山助教和学生们在实验室里实习,但他们有谁说过『杏子教授当时在实验室吃便当』这种证词吗?」

「不,好像是谁都没说过……也就是说,她明明是在学生们和助教的面前吃了便当,但他们还是隐瞒了这个事实──难道他们就是杏子委托杀害她的真凶吗……?」

「不对哦。杏子女士之所以要把蛋糕放进便当盒,是为了在午餐的时候骗过梶山先生和学生们的眼睛。如果梶山先生和学生们是犯人的话,根本就不必多此一举了吧?」

「噢噢,的确如此呢……但是,如果梶山他们并非犯人的话,他们看到杏子上午九点吃便当,一定会感到奇怪,并且告知警方的吧……」

突然间,我想到了一个令我震惊的可能性,忍不住叫出了声。

「……我懂了!上午九点之后,菊谷曾经来过实验室找杏子借钱,而杏子也和菊谷一起去了员工室大约十分钟的时间。难不成,杏子就是那个时候吃下的便当吗?」

「只有这种可能性了。杏子女士正是在菊谷先生的面前吃下的便当。」

「但是,关于这件事,菊谷却只字未提。也就是说,杏子委托杀害自己的对象,就是自己的前夫,菊谷吗!」

「是的。表面上,杏子女士在员工室听菊谷先生说了十分钟的废话,但实际上,她一直在吃便当。在此期间,菊谷先生恐怕一直站在门口为杏子女士放哨,为的是不让任何人进入员工室吧。十分钟之后,杏子女士吃完便当,回到实验室。这时菊谷先生则装作一副要钱却被拒绝的恼羞成怒的模样,在门口叫喊威胁后便离开了。」

「那,菊谷屡次找杏子借钱也是……」

「想必是为了隐瞒他们共犯的关系而做出的伪装吧。」

「竟然是伪装……」

我有些茫然地脱口而出。

「让我重新还原整个事件吧。午餐时间,杏子女士装作吃便当的样子,用筷子吃掉了便当盒里的蛋糕。这些蛋糕恐怕并非在大学门口的『POMME』,而是在其他地方买的吧。毕竟每周只去一次的杏子女士如果在其他时间又去了一次店里,一定会被服务生注意到的;况且一周前买的蛋糕也保存不了这么久。但只要是在其他店里买的蛋糕,就万无一失了。毕竟,只要消化在胃里,根本无法判断是哪一家店里的蛋糕。

「下午三点左右,她来到『POMME』茶馆,点了蛋糕和红茶的套餐,但实际上,她只喝了红茶,蛋糕则被她偷偷地放进了小包里。这样便伪装出她在三点吃过蛋糕的假象。

「顺带一说,她在推特上发布的便当照片和蛋糕与红茶的照片,也是为了增强自己午餐吃了便当、下午三点吃了蛋糕的可信度所做的伪装工作。

「三点四十分的时候,她以身体不适的理由早退。在助教梶山先生的眼中,她脸色不太好,看起来有些疲劳──毕竟知道自己即将被人杀死,想必没有人脸色会好看吧。

「三点五十分左右,她回到家中。也就是这时,她的共犯,也就是前夫菊谷先生也到达了。为了让匕首更容易刺入,她特意伏在地板上。她指示菊谷先生用匕首一口气刺入了她的后心处。毕竟由于杏子女士的职业关系,即使是背后,她也能够准确地判断出心脏所在的位置──她也将准确的位置指示给了菊谷先生。这时是下午四点左右。」

我想像着时乃所描述的光景,不禁感到一阵胸闷。那时候,两人之间究竟会说些什么话语呢?

「杏子女士实际的死亡时间是下午四点左右,因此伪装成晚餐的炖菜,应该是在更早以前做好的──要么是在案发当天早上去大学上班之前,要么是在前一天的晚上。厨房水槽中存放果皮和蔬菜残渣的三角形沥水架中,应该还留有案发当天早上或前天晚上的蔬菜残留物。电饭煲里的米饭,也是案发当天上午或前天晚上利用定时器设定好,使之可以在案发当天晚上七点完成烹制。接着,在当天去大学上班之前,杏子女士就把炖菜和米饭装入餐具,用智慧型手机拍下了照片。此时电饭煲里的饭还是生米,因此拍照所使用的米饭,想必是把事先保存在冰箱里的冷饭解冻后使用的吧。

「在按照杏子女士的要求杀害她后,菊谷先生便拿着她的智慧型手机离开了她的家中。这部智慧型手机,将来还要派上大用场。

「菊谷先生在傍晚六点约了两位友人在『天之肴』喝酒,制造不在场证明。因为职业关系,杏子女士能够精确地推算出食物在胃里多久能够消化,多久能够到达十二指肠,也因此能够准确推测出自己的伪装能够让死亡时间产生几个小时的偏差。菊谷先生七点左右离开座位八分钟,也是为了让搜查员们注意到这段不自然的空白时间,进一步增强『七点钟死亡』这一伪装的可信度。而搜查员们只想着破解这不在场证明中八分钟的空白,却没人想到连死亡时间都是错误的。而菊谷先生特地选择了这个距离杏子女士的家步行只需要五分钟的居酒屋来制造不在场证明,也是为了让警方误以为,这五分钟的时间可以通过某种手段来进行缩短。

「而这时的菊谷先生,拿着从现场带来的杏子女士的智慧

型手机,将她之前准备好的炖菜的照片和文字发布了推特。

「九点左右,菊谷先生和两位友人道别后,便立刻前往杏子女士的家中,把手机重新放回了餐桌上。接着,他把电饭煲中做好的米饭搅拌后,取出了一碗的量。因为餐桌上的碗里事先有了一碗当天上午用来拍照的米饭,所以他应该是把取出的米饭吃掉或者带离了现场吧。

「至于在葬礼上面对警方的讯问,菊谷先生丝毫没有表现出前妻死亡的悲伤,而是一副挑衅的态度,也是为了让警方的疑点集中在自己身上。菊谷先生的嫌疑越重,案子越是难以破解。反过来说,警方越是怀疑菊谷先生,他的不在场证明就越是牢不可破。」

「但是,杏子又是为什么不去自杀,反倒是拜托菊谷杀害自己呢?」

「那是为了让自己的死亡看起来像是他杀。杏子女士投了一份高达三千万日元的人寿保险,而受益人是她妹妹安奈女士。自己想要把三千万日元给妹妹,让她能够早日摆脱借款的压力。然而,人寿保险中有着自杀免责的条款,在保险期的一定时间内自杀的话,受益人是得不到一分钱的。于是,杏子女士决定被杀害。」

「但是,仅仅为了给自己妹妹偿还借款,就轻易地选择被人杀害,这种做法也……」

「这是我的猜想──杏子女士可能得了某种重病,知道自己已经为时不多了。司法解剖没能发现的话,患病的部分应该是没有经过解剖的器官──除了肺部、肠子和胃部之外的某处。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杏子女士决定最大程度地为亲近的人做些什么。」

「若是自己命不久矣,那不如等待病发身亡,结果妹妹不还是能够得到那笔钱吗?」

「安奈女士必须在两个月之内偿还两千万日元。另一方面,就算杏子女士身患重病,也并不一定在两个月内就会死去。说不定一拖就是半年──这样的话,妹妹就无法偿还借款了。因此,杏子女士无法等到自己病发身亡的那一天。」

「那么,菊谷为何又对杏子言听计从?即使杀了她,自己也得不到一分钱的好处。更何况还要背负上杀人的罪行。而且,虽然他拥有牢不可破的不在场证明,但为了这些,甚至几个月前开始就伪装成十恶不赦的跟踪犯形象,这代价毕竟……」

时乃的眼神看上去有些悲伤。

「想必菊谷先生,一直都深爱着自己的前妻吧,就算是对方请求杀死自己,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7

「──对了。我还一直爱着她哦。」

搜查一课的审讯室中,菊谷吾郎说道。虽然他的脸上一副过度劳累的表情,但之前挑衅的神情已经完全消失,语气也变得沉着冷静了起来。

我在搜查会议上,向所有人提出了美谷时乃的假设。只不过,关于是谁提出的假设这点,我暗自省略了,毕竟,要说出是一个钟表匠帮我推理出事件的真相的话,那就是把搜查情报在不经许可的情况下告知民间人士,会因为违反了地方公务员法而被问罪的。因此,我一边心怀愧疚,一边将所有推理说了出来。在这一结论得到搜查员的认可后,我们便立刻传唤了菊谷,将这些推理告诉了他。他很明显地产生了动摇。虽然曾经负隅顽抗,但很快就坦白交代了。

事件发生的两个月以前,他接到了杏子的联络。在电话里,杏子说有件事无论如何想要你的帮助。许久不见的前妻,神情颇有些憔悴。这时,她向菊谷说明了自己的情况──自己到了胰腺癌晚期,已经命不久矣,想以被人杀害的方式死亡,把保险金给自己的妹妹。接着,她又对菊谷说出了那个大胆却颇有效果的不在场证明的伪装──你能够获得牢不可破的不在场证明,而我能够安心被杀。对于菊谷,杏子说自己感到非常抱歉,但能够请求的对象只有他一个人……

刚开始,菊谷厉声怒斥了杏子,说她考虑的尽是一些傻事。虽然自己再三相劝,但对方的心意已决。于是,菊谷终于听从了她最后的愿望。

「我们还是夫妻的时候,我曾一度沉迷赌博,伤了她的心。现在的我想要让她开心,就只有满足她的愿望这一条路可选。于是我杀死了她……」

这个男人,为了实现自己深爱女人的愿望,选择了一条最为严苛的道路。先是伪装成卑劣的跟踪犯,屡次去找她借钱,还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前妻,结果连出席她葬礼的权利都被剥夺;更是要在她死后装作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在搜查员面前对自己前妻出言不逊。

菊谷的双肩颤抖起来。

「但结果,还是被你们警方识破了。我最后还是没能完成她死前的心愿。我真希望能回到刚和她结婚的时候,我绝不会再让她悲伤失望……」

不知怎么的,我的脑海中,浮现出美谷时乃的表情。

在收取了我五千日元,作为成功破解不在场证明的报酬之后,她对我道了谢。

「十分感谢您使用我们的业务。」

大概是因为自己破坏了滨泽杏子最后的愿望吧,她的声音显得低沉而悲伤。

「虽然我说过,成功让时间倒转,但如果时间真的能倒转的话,那该多好啊……」

说着,她对我露出了寂寞的笑容……

[1] 一叠的大小约为1.62㎡。⤴

[2] 作者注:滨泽杏子离开大学正门的时间为三点四十分左右,因此,考虑到步行的时间,她离开研究室的时间应该再在那之前,即为「刚过三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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