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巴尔巴洛士。」
跟戈梅利聚会后又过几天,威沛把巴尔巴洛士叫到酒吧。
不,威沛也觉得应该要在当天就和对方进行接触,但他知道这个名叫巴尔巴洛士的男人有多麻烦。虽说这是委托,他却一直没能做好心理准备。
──我想打倒师父的信念就这么简单吗?
尽管对于把这种无理要求推给自己的戈梅利怀有怨恨的情绪,可不得不仰仗她,也是自己没能查到阿斯摩太线索的过错。
结果,为了说服自己,他就这样窝在旅店里好几天。
巴尔巴洛士对威沛的苦恼不得而知,只是态度随意地举起一只手。
「哦,好久不见,威沛。大概一年不见了吧?」
接着,他不知为何皱起眉头。
「……是说,你脸色感觉很差耶?不要紧吧?」
「哈哈,我的脸色居然糟到要被你关心了啊。抱歉,毕竟我看不见自己的脸。」
威沛忍下想摇着他肩膀喊『原因就是你啦笨蛋』的冲动,回了个虚弱的笑容。
他虽关闭五感之一的视觉,却靠着魔术把剩下的感觉磨得十分敏锐,能够认知到周遭的状况。
而敏锐的五感──比如说触觉,掌握空气的流动自不必说,甚至连声音都能当作形体来认知。盲人是以手指触碰物品来掌握其形,而他则能在对话时实行这一连串作业,掌握自己所发、反弹的声音。
就算有不会出声的障碍物,还是有靠着达到天才级别的本领断绝气息的人,闭上眼睛的威沛都能认知到一切。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办法看清人心。
──不过,这个男人真的变了很多,居然都开始关心我了……
该说他是变圆滑了吗,还是稳重多了。这种男人也能变得像个人啊──威沛觉得自己仿佛目睹到了绿苗在沙漠萌芽的景象。
然而巴尔巴洛士发出了下流的笑声。
「你一年到头都闭着眼睛,当然看不见镜子啊,嘻嘻嘻嘻。」
「……唉,人是不可能那么简单就改变的吧。」
巴尔巴洛士终究是巴尔巴洛士。对他抱以期待,也只会感受到空虚。威沛为自己的误解感到惭愧。
「啊?你说什么?」
「只是觉得世界上也有人就算眼睛看得见,却看不见镜子而已。」
「是吗?」
巴尔巴洛士似乎没理解到这是讽刺,一脸不可思议地歪着头。
然后他嘻皮笑脸地拍了拍威沛的背。
「不过,没想到戈梅利说的帮手会是你……总之机会难得,来喝一杯吧?」
对于这个邀请,威沛举起手掌阻止。
「请容我拒绝,我今天是来陪你商量事情的。」
应该说,因为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他不想久待。
「啊啊?什么啊,只是喝个酒,你以为我会没办法对话吗?」
「一旦喝酒,你常常不知为何就会直接消失。事到如今,你吃霸王餐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没办法完成委托,我会很为难的。」
「为什么你要把我讲得好像是吃霸王餐的惯犯?」
「你可以把手放到自己胸口上,仔细想想看。」
巴尔巴洛士按照威沛说的把手放到胸口上,但果然还是一脸疑惑。
「……?我还是不懂。」
「原来如此。不过我有个很棒的魔术,是从外部辅助大脑皮质运作的魔术。是开发来治疗健忘症的,用在你身上想必会很有效。」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笨蛋?」
「……?有必要确认吗?」
作为魔术师,巴尔巴洛士就是威沛亲密到可以开这种玩笑的对象。
威沛烦闷地拨开银色发丝。
「总之,我是被雇来教你普通男女的交往方法。别再废话了,照我说的做。」
「啊、啊────!?为什么我得学、学习男女的交往方法,别开玩笑了。」
「开玩笑的是你,你以后是准备怎么跟喜欢的对象交往啊?」
或许是在听到「喜欢的对象」时想到某人的脸,巴尔巴洛士语无伦次,目光也到处乱飘。
「才、才不是喜欢的对象……是说,我们也没有交往。」
面对麻烦程度升级的巴尔巴洛士,威沛的反应是做出彻底虚无的表情。
「不及格,你到底有没有干劲?」
「这、这这这这跟你无关吧?」
「你以为我是自愿来跟你讲这种空虚又徒劳的事情的吗?」
当威沛带着这几天的苦恼放出压迫感后,巴尔巴洛士已经无言以对了。
这时,威沛注意到一件事。
──不,等等。圣剑少女可以忍受这种人追求她吗?
他知道巴尔巴洛士喜欢对方,却没听到圣剑少女榭丝缇的想法。
因为都传出私奔过的传闻,就让他忘了确认。
冷静下来想想,这世上不可能存在对这种男人产生好感的女性,说是他单方面追求还比较符合现实。
为防万一,威沛问:
「巴尔巴洛士,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跟圣剑少女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威沛也知道,如果在这边直接问『你们在交往吗?』,情况会变得非常麻烦。
他尽可能迂回地询问,巴尔巴洛士则露出感觉很严肃的表情环起双手。
「你又问一次是想干嘛?」
「现在是我在问问题耶……总该有个名目吧,像是护卫关系或主从关系之类的?」
「啊啊?我的确是她的护卫,不过也有在其他方面照顾她啦。」
「嗯,比如说是哪方面?」
巴尔巴洛士不知为何骄傲地挺起胸膛。
「听好啦,那家伙每次搞砸,都是我在帮忙的。总之,她没有我就什么都做不了。可是她又老是主动栽进麻烦事里,所以我得看着她。」
「…………」
光这么听起来,这与其说是恋爱关系,更像是大哥照顾底下的人,或者该说是伙伴。
──跟戈梅利说的情报好像很不一样……
威沛再次问道:
「那么,你是不想跟她交往啰?」
「哈、哈啊啊啊啊!?魔术师怎么可能跟圣骑士交往啊!」
「这有分别吗?」
既然如此,那两人或许就不是威沛所提防的关系了。
看这反应,是能看出巴尔巴洛士似乎喜欢对方,所以是因为对方是圣骑士,这才保持着距离守着她吗?
──坚毅得令人吃惊呢。
既然这样──虽然还是很麻烦啦──他也不吝于协助巴尔巴洛士。
就在他快要接受这件事的时候──
「不过笨女人睡相很差,每晚都要帮她把棉被盖回去真的蛮麻烦的。」
「……嗯?」
威沛疑惑起来。
「等等,照你那个说法,听起来像是你每晚都会潜入圣剑少女的寝室耶?」
「少讲得这么难听!只是因为『影子』连系着,随时都可以看见而已。毕竟那家伙也常说梦话……不对,之前也发生过有人趁她熟睡偷袭的事,我当然得进行监视啊。」
「随时……?意思是、你一直都监视着她、吗?」
「啊啊?当然啊,不监视她、避免她去做些多余的事情,就不知道那家伙会搞出什么麻烦……不过我是个绅士,在她洗澡时就不会看了。况且那家伙啊,胸部、屁股跟大腿都不够丰满。」
明明是自己没胆量偷窥,巴尔巴洛士却打肿脸充胖子。
只是这彻底搞错选择的一句话,让威沛直接按字面的意思听进去了。
──连浴室和厕所都可以尽情偷窥……虽说他是魔术师,却能把人的尊严践踏至此吗?
身体因害怕颤抖了起来。
再加上,巴尔巴洛士说「避免她去做些多余的事情」。
对魔术师而言,圣骑士的职务本身就是「多余的事情」。那么,眼下就有巴尔巴洛士威胁她、不让对方做出「多余的事情」的可能性存在了。考虑到这个魔术师的性格,他肯定会这么做。
于是威沛重新思考起私奔的传闻。
在跟谢利康率领的一万大军战斗时,巴尔巴洛士在圣骑士团的眼前光明正大地带走了榭丝缇。
──那会不会其实是绑架?
是不是最后只是透过圣剑少女最后归来、而且也接受了巴尔巴洛士的状况,断定两人是私奔了呢?
但如果一直有「影子」纠缠、威胁她的话,那她也没有办法反抗吧。
而且对巴尔巴洛士来说,不管是监禁还是放对方自由都没有太大的不同,毕竟他随时都用「影子」监视着她。
真教人恶心。
而且下次他还准备在女方生日时再次向她求爱。
──虽然圣骑士死成怎样都不甘我的事,但不顾这样的状况违反我的原则。
威沛改变了目的。
作为巴尔巴洛士的受害者,他不可能对同为受害人的人见死不救。
虽然不清楚圣剑少女真正的心意,
但威沛认为人间不存在会对巴尔巴洛士有好感的人类。
所以,他要保护她。
至少不能让她再吃更多的苦头。
──不过,要是束手无策的话,就只能杀了巴尔巴洛士了。
这恐怕得赌上性命。巴尔巴洛士虽是个糟糕的男人,如今却是距离〈魔王〉之位最近的魔术师。
榭丝缇对巴尔巴洛士并非无意,对此不得而知的威沛下定这样的决心。考虑到巴尔巴洛士平常的行径和不可信任,会有这种结论也是无可奈何。
巴尔巴洛士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歪着头,没有半点注意到这番悲壮决意的迹象。
「是说,我该做什么?丑话先说在前头,我从未主动吸引过女性的注意喔。」
「哦,不用在意。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你这么说根本是在找碴吧?」
感觉就像是在跟猴子对话,威沛沉痛地叹了口气,巴尔巴洛士则胡乱抓起头。
「话说,你知不知道那个、就是庆祝他人生日、这类的活动?」
这出乎意料的问题让威沛挑起眉毛。
──就算是这种垃圾,也会萌生出想为谁庆祝生日的心情吗……?
会让人觉得怎么可能。
但即便他是心术不正的跟踪狂,若在心底根本之处还有这样的心情,就能解放圣剑少女……纵使到不了这种地步,或许也能诱导他不要再继续折磨对方。
──为了这点,首先必须让他信任我。
因此,威沛假装自己跟平常一样,表现出善解人意的样子。
「这个啊,既然你有想让对方开心的心思,那就该从别让对方不悦开始努力。」
首先是别做对方讨厌的事──威沛觉得这个前提实在过低,可毕竟学生是这个男人,有必须从这一点开始教育。
尽管也觉得现在教已经晚了,但要是威沛在此舍弃巴尔巴洛士,那就没人能拯救圣剑少女了。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然而巴尔巴洛士一副傻眼的表情。
「啊啊?为什么我得关心擅自不悦的家伙好痛!?」
见巴尔巴洛士开始谩骂,威沛用魔杖狠狠揍了他的小腿骨。
「呜咕哦哦──你干嘛啦!」
威沛用仿佛在看脏东西的表情反过来望着发出怒吼的巴尔巴洛士。
「你不想庆祝圣剑少女的生日吗?我本觉得以你来说这份用心值得称赞,但你是想在她生日时惹她生气?不,惹她生气倒还算好,要是惹哭她,你补偿得了吗?」
威沛怒斥道,同时坚定地记得要让自己表现得像是正在对巴尔巴洛士改观。
但面对威沛认真的指论,巴尔巴洛士愤怒地吼道:
「啊────!?笨女人本来就常常生气常常哭啊!」
「……真是差劲透顶耶,你每次都会惹哭她吗?」
威沛往后退去,连演戏都忘了。
──或许还是该在这里杀了这个男人。
虽然这么做违反了跟戈梅利之间的契约,但如果放着巴尔巴洛士不管,他觉得自己会失去更加重要的事物。
──我不想变得像阿斯摩太一样。
由于师父是最差劲的魔术师,威沛便把她当成了反面教材。
「不是我惹哭她的!就算我不惹她哭,她也会擅自……哭出来……?我、惹哭她……?」
巴尔巴洛士突然抓了抓头,并蹲了下来。
「呜、咕唔、咕唔唔唔唔唔唔唔……!」
「怎、怎么了……?」
「就算、我惹她哭,也无所谓吧?可是……可是,为什么我无法忍受……?」
看来他是想像对方被自己惹哭的模样,自己觉得很烦闷。
──在这家伙心中,圣剑少女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该说他情绪不稳吗,老实说麻烦程度远超过威沛的想像,因此威沛无法理解。
「……您。」
「什么?」
巴尔巴洛士无力地跪在地上,嘴里咕哝着什么。
「……求求、您,请教我、不会惹哭她的、方法。」
听到意料之外的敬语,威沛差点忍不住睁开闭起的双眼。
面对这番抛弃所有自尊心的请求,威沛也不知所措地反问:
「……既然你烦恼成这样,为什么平常要骂人?」
「我也不知道。」
瞠目结舌的威沛伸出右手。
「起来吧。我再说一次,我是来跟你讨论问题的。既然你有那份心情,我就助你一臂之力。」
虽然在生日必须面对面的那个时间点,圣剑少女就已经无法避免霉运降临身上的命运,但至少可以想办法替她减轻那道伤口,哪怕只有一点也好。
巴尔巴洛士捉住威沛伸出的手。
「……抱歉。」
巴尔巴洛士有这么坦率地说出感谢过吗?
现在的巴尔巴洛士就是被逼入了这样的绝境。
毕竟……
「我还没决定要在笨女人生日时送她什么,快帮我。」
「………………」
尽管已经想撤回前言,威沛还是靠着前魔王候补的精神力忍住没说出口。
相对地,他指出其他的问题。
「话说,我是觉得不太可能,但你该不会在本人面前也是叫她『笨女人』吧……」
「啊?笨女人就是笨女人啊,叫她笨女人有什么不对。」
对这就连身为魔术师的自己都会心痛的事实,威沛震惊不已。
──不管怎样,圣剑少女也太可怜了吧?
也许果然还是该在这里让这个笨蛋停止呼吸,但这次的委托就是要教会他正常的交往方式。
虽然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任务,可一旦威沛放弃,某个人的人生就会彻底完蛋,因此他不能放弃。
威沛耐心询问:
「你可能不知道,那是侮辱的词喔。你要是希望对方对你有好感,我建议你要控制一下。」
「我、我我我我我又没有想让她对我有好感!?」
「这种话可以不必说了。」
──有没有每说一句蠢话就会通电的项圈?
阿斯摩太的宝物库内或许有,威沛只能悔恨自己手边没有这类物品。
但威沛并不晓得。
这只是降临在自己身上的霉运的开头罢了。
◇
「──榭丝缇,有点事情……呃、哎呀,瑞秋?」
涅菲及涅芙特洛丝造访了榭丝缇的办公室。
──圣剑的事情也得跟榭丝缇小姐商量一声。
前几天的集会因为马加锡亚旗下的〈魔王〉埃力格进入城市而稀里糊涂地结束了。
萨冈已经开始用拉菲尔及理查的圣剑进行研究──也因为这样,理查就留在魔王殿──应该也有什么涅菲能做到的事情,于是这么想的她就跟涅芙特洛丝一起过来听听榭丝缇的意见。
敲完教会办公室的门,涅芙特洛丝没等里面的回应就开了门。
只是里面的人不是榭丝缇,而是陌生的修女。涅菲不认识她,但涅芙特洛丝似乎认得她。
修女惊讶地张着嘴,却没说出半句话。
虽然对她的反应感到不可思议,涅菲还是问道:
「她是榭丝缇小姐的同事吗?」
见涅菲面露疑惑,涅芙特洛丝似乎觉得是自己的失误,说:
「哎呀,涅芙莉亚是第一次见到她吗?」
「对,应该是第一次见。」
她一回答,涅芙特洛丝就指着修女开口道:
「这孩子是瑞秋,负责打理榭丝缇的日常琐事。月底就会从见习升为正式修女,以后一定会有很多事情需要麻烦她。」
「那、那个,涅芙特洛丝?她在流鼻血……」
在涅芙特洛丝介绍的期间,被称作瑞秋的修女啪答啪答地流下鼻血,捂着鼻子的手帕转眼间就染成鲜红色。
「啊啊,真是的,你没事──咿!」
也不知这种状况是不是很常见,涅芙特洛丝一副习惯的态度想要帮她止血,然而鲜红的血滴在那一瞬间飞溅开来。看来她又喷出了新的鼻血……
──涅芙特洛丝……果然变得不擅长面对血了。
虽然人已经恢复了,但毕竟理查的心脏就是在她眼前被挖走的。自那之后,涅菲也能明显看出她很怕血。
涅芙特洛丝递出自己的手帕,瑞秋则摇摇头,取出了第二条手帕,然后压着自己的鼻子笑着回答:
「呼好意苏不好意思,我没素我没事。」
「你看起来不像没事啊……?」
瑞秋勉强把鼻血吸回去,露出感觉很满足的笑颜。
「只是身体跟不上信仰心而已,不需要担心的。」
「那种词是真的存在吗?」
「所谓的信仰就是如此地美丽纯洁,我这种人一旦触及了它,有时候也会这样啦。」
修女的双眼散发出带有狂信者感的可疑光芒,嘴里也说着意味不明的话。
对方似乎真的是涅芙特洛丝认识的人,但却让涅菲产生类似重要妹妹正受到奇怪地方邀
请的不安感。
瑞秋好像注意到了涅菲的视线,急忙摇摇手。
「啊,请您放心。对我来说,涅芙特洛丝大人是我信仰的对象。只是刚刚没能完全接下那份重量才出现强烈的发作症状!」
修女像是受到恐惧与不安驱使,一口气说出这样的话。
──榭丝缇小姐的共生派是不是经营得不太顺利……?
或许是因为内部产生某种分裂,催生出了奇怪的派系。涅菲也感受到挚友和妹妹身处危险当中。
「你说的信仰……是什么意思?」
最糟的结果,就是必须在此战斗──做好这番觉悟的涅菲一问,瑞秋便用意外正经的表情表示:
「呃,世界上不是有些美丽的事物,会让人觉得是天主引发的奇迹吗?我就只是想在近处守望这样的事物,或者该说是想成为那附近墙上的脏污或杂草……」
她一句一句地说出更加让人无法理解的发言,那副模样仿佛某个人,让涅菲也隐约察觉到许多事情。
──啊啊,是跟戈梅利婆婆和曼妮拉小姐同种类的……
虽然对榭丝缇为何没被曼妮拉当成玩具的事有些不可思议,看来是因为已经有其他负责人在了。
从这孩子把涅芙特洛丝都说得像是那种对象这点来看,她想必也已经掌握了涅芙特洛丝和理查的关系。涅菲像是看开了般,取回了冷静。
确定涅菲冷静下来后,涅芙特洛丝介绍起她。
「瑞秋,这位是涅芙莉亚,我的姐姐。是姐夫……〈魔王〉萨冈的另一半,跟榭丝缇的关系也很好。」
在涅芙特洛丝的介绍下,涅菲也拉起裙摆弯下腰。
「请称呼我为涅菲吧,瑞秋小姐。」
她边说边露出温柔的微笑,结果瑞秋的鼻子再次滴滴答答地流下鲜血。
「这、这就是魔女小姐所说的『起始的爱之力』……!」
发现自己好像被冠上什么怪怪的称号,涅菲的微笑也跟着一僵。
一脸恍惚的瑞秋似乎瞬间回过神来,连忙说道:
「啊,对不起,我也真是的!我现在就去泡红茶。」
「啊,没关系,你不用在意。」
大概是因为自己平常都是泡红茶的那一边,见其他人帮自己泡茶,会让涅菲有种像是歉疚又像是羞耻的心情。
身旁的涅芙特洛丝则面露疑惑。
「话说回来,榭丝缇不在吗?而且你坐那边没关系?」
瑞秋正坐在榭丝缇的办公桌前,身上也穿着榭丝缇的礼服,看起来就像是在假扮她。
面对涅芙特洛丝指出的问题,瑞秋按着胸口,回了个凶猛的笑容,犹如经历多次战争的勇士。
「坐在榭丝缇大人的位置上,穿着榭丝缇大人的衣服……呼,半年前的我肯定无法忍受吧。不过,我过去也不光只是在流鼻血而已。」
「我不是在问你这个……」
看样子涅芙特洛丝跟对方的对话也是鸡同鸭讲。
瑞秋用拇指擦去再次流下的鼻血,并挺起胸膛。
「其实,我现在正奉命担任榭丝缇大人的替身!」
「替身……?」
「啊,这是巴尔巴洛士先生的『影子』吧。」
以魔术组织成的「影子」就在瑞秋脚边蠢动,它本该是跟着榭丝缇的。
涅芙特洛丝也杏眼圆睁。
「那个海藻头的魔术被换到他人身上了?榭丝缇真是惊人,实力又提升了……」
「呵呵,她在拯救涅芙特洛丝时也很厉害唷。」
甚至还使用了解放圣剑里的天使的招式,那个就是安德列亚尔弗斯在流卡翁用过的招式。
──要是没有榭丝缇小姐在,涅芙特洛丝一定就无法得救。
涅芙特洛丝好像也隐约记得,红着脸转过头。
「那孩子总是太过乱来。」
接着涅菲「啊」了一声。
(那个,既然是榭丝缇小姐的替身,就表示得隐瞒榭丝缇小姐不在这里的事吧?)
见涅菲压低声音询问,瑞秋急忙捂住嘴。
(对、对啊。怎么办……)
涅菲观察起「影子」。
──我是不觉得他没听到对话,但他好像没注意到。
巴尔巴洛士也被别的事情吸引住了吗?
(他看起来还没察觉,没事的。)
涅菲说明完后,瑞秋也放心地松了口气。
(不过,榭丝缇在干嘛啊?)
听到涅芙特洛丝的疑问,瑞秋愉快地笑了笑。
(其实啊,她是去带回快要被坏人拐走的巴尔巴洛士先生。)
(……我完全听不懂你的意思耶。)
不过涅菲隐约听懂了。
(啊啊,前几天……是叫做埃力格小姐吧。是有关那位的事情吗?)
(是!正是此事。)
为什么单纯的修女会如此清楚魔术师的内情?这点虽是个谜,瑞秋却回答很干脆,仿佛在表明自己就是个包打听。
涅芙特洛丝叹了口气。
「涅芙莉亚,不好意思,我要留在这边。黑花也不在,这样公务处理不完。」
协助公务的涅芙特洛丝在一个月前也因为寿命和〈阿撒兹勒〉的事,离开了教会。再加上黑花也不在奇恩诺因德。
文件在办公桌上堆积如山。
「我知道了,那我去看看榭丝缇小姐的情况。」
少女们并不晓得。
在跟埃力格无关之处,巴尔巴洛士和榭丝缇陷入非常麻烦的状况中。
◇
「……我到底在干嘛啊。」
当涅菲和涅芙特洛丝造访教会办公室时,榭丝缇来到大街上。
她潜伏在离巴尔巴洛士有点距离的街道阴影处,没有穿着洗礼铠甲,而是穿着便服。经过的行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但本人并未注意到。
──有个女人正在追求巴尔巴洛士那家伙──
听到这消息后的几日,榭丝缇悄悄地观察了巴尔巴洛士的样子。
她并非不信任巴尔巴洛士。
她觉得自己相信他。
但萨冈说的也没错,巴尔巴洛士会突然做出异常的愚蠢行为,这的确是事实。
──是说,巴尔巴洛士跟女性之间的交往经验是不是也很丰富……?
仔细想想,榭丝缇一点都不了解巴尔巴洛士。
她知道他作为魔术师非常优秀,也是个尽管嘴上会骂这骂那、却还是会帮忙、很照顾人的男人。
榭丝缇觉得,他应该……也有把自己当作女性来看。
可说到他以前的事,榭丝缇只知道他跟萨冈是损友。
──不,我了解现在的巴尔巴洛士,这样不就够了吗。
本该是这样。
她本是这么打算的。
只是,就算脑中再怎么清楚,她仍是在意得不得了。
──所以,我才会做出这种怀疑巴尔巴洛士的举动。
如果他知道此事,或许会受伤。
因为要是自己被这样怀疑,一定会感到难过。
──但我却想知道,太傲慢了。
她明白这个道理,整个人却坐立不安。
然后她终于像这样开始跟踪巴尔巴洛士。
但这也不是个简单的行动。
自己的一切都会泄漏给「影子」。眼睛看过去,就能看到对面,声音也时时都会暴露。换句话说,这等于榭丝缇的一切都受到了监视。
「……不,我是觉得自己没被监视啦。」
榭丝缇自言自语道,也不知是在向谁辩解。
总之,使用圣剑的力量,或许是能够破坏「影子」,可一旦进行破坏,肯定会被发现。
话说回来,虽说是圣剑,但用它恐怕也很难砍破那个「影子」。就算是圣骑士长,排序低的新人们也不可能成功。
然而目前遭到跟踪的巴尔巴洛士没有发现不对的迹象。
──幸好黑花小姐有告诉我「影子」的破解法。
黑花•艾德海蒂完全不信任巴尔巴洛士。
她很担心巴尔巴洛士所保护的榭丝缇,为了预防万一,她把破解「影子」的方法告诉了榭丝缇。
而破解法就是不破坏「影子」,只把它分离。
流卡翁的剑技里似乎有个名为活杀剑的招式。
真正的专家一出手,对手甚至不会有自己被砍中的认知。没有性命的物体也是如此,这点对魔术也通用。
这一招本是以不杀对手为前提砍伤对方为目的,需要在挥剑时不砍伤任何一个细胞的惊人实力。
只要挥剑使出这个招式,就能在没被巴尔巴洛士察觉的情况下分离「影子」。
黑花在回到流卡翁之前,把这个招式传授给了榭丝缇。
──现在的榭丝缇大人应该办得到──
而且对方是现在最靠近〈魔王〉之位的魔术师。
别说是普通的圣骑士,前魔王候补也很难打破他的「影子」。
而那个「影子」被切离榭丝缇身边后,就留在办公室了。
在圣骑士长中位列第
三的榭丝缇•利奎斯特使出全力,甚至可以超越最接近〈魔王〉的魔术师的魔术。
只是,黑花也这么说──
──这一招恐怕也只能用一次──
即使是在巴尔巴洛士没注意的前提下切离「影子」,但只要往「影子」一瞧,立刻就能知道榭丝缇不在的事。
现在是由变装的瑞秋表现成像是榭丝缇还在那边的样子隐瞒事实,但这想必也维持不了太久。
所以榭丝缇还特地等到确定的时候。
──从萨冈口中听说消息的那天,结果就没能找到。
而且她也不能扔着公务不管。
那个时候,榭丝缇告诉自己正在「值勤中」,拼命地表现得跟平常一样。
而见到今天巴尔巴洛士踩着不太冷静……应该说是很焦急的脚步,以跟平时不同的样子离开办公室,榭丝缇便把一切赌在这个时机上。
嗯,这也不意外。榭丝缇完全忘记,再过一个礼拜就是她的生日了。对甚至没定下目标礼物的巴尔巴洛士来说,威沛的邀请就等同于天启。
等平复好呼吸后,榭丝缇瞧向巴尔巴洛士转过的街道前方。
结果她在那看到的是……
「──有个超级漂亮的女性!?」
有位拥有一头银发、美得非比寻常的人正跟巴尔巴洛士待在一起。
榭丝缇不由得拉高声音,接着急忙捂住嘴。
该说是她幸运吗,巴尔巴洛士似乎正在动摇,并未注意到这里。
榭丝缇设法平静下来,再次看向巴尔巴洛士。
对方似乎也是魔术师,身上穿着长袍,手里握着魔杖。年纪大概是二十岁左右吧,站姿落落大方,双眼却一直紧闭着。
──跟萨冈说的特征一致。
巴尔巴洛士和魔术师一副亲密的样子在对话,但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在这期间,银发魔术师冷不防地用长袍衣角捂住嘴边,露出优雅的微笑。
「……!」
榭丝缇屏息。
那就是所谓的「如同花朵盛放的灿烂微笑」吧。
以血脉来说,榭丝缇姑且也算贵族,但自从被圣剑选上以后,她就把一切努力都投注于挥剑上。对方的举止是身为没落贵族的自己拼命努力也学不会的高雅。
级别太过不同了。
当榭丝缇浑身颤抖时,魔术师像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突然把脸转向榭丝缇。
「什么──!」
榭丝缇表情一僵,魔术师那惹人怜爱的脸忽然漾起微笑。
──被、被嘲笑了……!
是在说对手就是个野武士,这连战斗都不算吗?
就在榭丝缇因屈辱而发抖时,魔术师接着把手伸向巴尔巴洛士的脸。
接着也不知她在想什么,竟把巴尔巴洛士毛躁的头发一把绑在脑后。
──居、居然碰了头发……!?
就连榭丝缇都还没碰过巴尔巴洛士的头发。
而且还是那么亲密的触碰,这真的超乎她的想像。
──比我还漂亮,跟她也比我还亲近……
这怎么可能赢。
尽管对此有深切的认知,可不知为何,榭丝缇脑中并未浮现逃回家的选项。
──这份心情是什么呢……
她不想输。
在那一瞬间,榭丝缇第一次对他人燃起了对抗心理。
◇
「礼物……不懂。到底要选什么才是正确的?笨女人会开心的东西……会开心的东西?开心……开心是什么?人类要做什么、才会开心……?」
巴尔巴洛士望着橱窗内的装饰品,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些什么,威沛则悄悄跟他拉开距离。
──他变得像个初次理解人心的怪物……
在那个场合,威沛担任的角色就是迫害怪物并杀掉它的猎人吧。他会欣然接受这个位置。
他的麻烦让威沛甚至涌起杀意。
『──有个超级漂亮的女性!?』
一道悲鸣传入威沛的耳中。
威沛没有转头,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到那个方向,马上就锁定了声音的主人。
──那是圣剑少女吗?
圣剑少女榭丝缇像是要躲着他们般躲在街上的阴影处,而陷入困境的巴尔巴洛士好似没有发现。
这个事实也让威沛感佩。
──巴尔巴洛士没发现,表示她是自己打破「影子」的?
威沛也想像不到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或许是圣剑拥有自己不知道的力量,但重要的是她自行逃脱「影子」的事实。
──看来她是逃过来的。
因为威沛把巴尔巴洛士叫了出来,他的注意力从圣剑少女身上转开。
她想必没有放过这个好机会。
而她会在这里,应该是倒楣在逃跑的目的地撞上了吧。
──她非常害怕呢……真是可怜。
威沛观察榭丝缇的状况,她捂着嘴避免自己发出声音,身体不断颤抖,眼睛甚至冒出眼泪。
看到她的样子,威沛会有这个结论也不足为奇。
所以威沛悄悄地回给她一个微笑。
──别担心,我是你的同伴。我会尽可能从这个垃圾手中保护你的。
他的意图到底有没有传达过去呢?
从榭丝缇身上感受到的恐惧气息太强,让威沛无法看清她的细微表情。
这让威沛也不禁感到同情。
──我来吸引笨蛋巴尔巴洛士的注意力吧,这样她也比较好逃跑。
毕竟对方是巴尔巴洛士,「影子」迟早能捕捉到她的行踪,但自己起码能拖延时间。
──要是她有战斗的气魄,到时候我也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卖圣剑持有者一个人情,在跟阿斯摩太战斗时也能派上用场。
为了分散巴尔巴洛士的注意力,威沛向他搭话:
「巴尔巴洛士,比起礼物,你应该先考虑自己的仪容吧?」
「啊啊?为什么男人必须注意自己的仪容?真恶心。」
恶心的人是你──威沛死命忍住想要殴打对方的冲动,出声斥责他:
「你脑袋应该不差,为什么会这么愚蠢?我的意思是,既然你想要女性喜欢你,就要做能讨人喜欢的努力。」
「为什么你要讲跟萨冈差不多的话?」
「……你给〈魔王〉萨冈也添了同样的麻烦吗?」
虽然觉得怎么可能,但一想到那位〈魔王〉或许也正有着如此麻烦的感受,威沛就产生了一股无法置身事外的同情和共鸣。
「别说是麻烦啦!会让人……感觉、不太好……?」
「……你真的很麻烦耶。」
见巴尔巴洛士按着胸口,感觉很消沉,威沛也忍不住叹息。
然后他让巴尔巴洛士转过身,并把毛躁的头发紧紧绑成一束。
──让他转过去,她就能抓住逃跑的机会吧。
然而榭丝缇似乎僵住了,没有要逃跑的迹象。
算了,对方虽是圣剑持有者,也只是十七、八岁的小女孩。面对给予自己漫长恐惧的对象,要她立刻行动或许太勉强了。
巴尔巴洛士没察觉到威沛的不寻常,他一脸麻烦地从怀中取出一条缎带。
「什么啊,这么做就可以了吗?」
他自己抬起头发,意外熟练地把它绑起。
「既然你做得到,为什么平常不做?」
「这么麻烦的事怎么可能每天都做啊。」
不过光是把发型弄得轻爽点,沉闷感就减轻了很多。
「然后,能不能想办法处理你那张脸?」
「你可能不清楚,人类可没那么简单就能换脸喔。」
巴尔巴洛士眼泛泪光,并发出悲鸣。
他的长相的确是很沉闷,但刚刚可能是威沛的说法不好。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的脸色很不健康。至少想办法处理你那黑眼圈吧。」
「啊啊?这么说来,我最近好像都没好好睡觉。」
「我觉得是这之外的问题……算了,你先吃下这个吧。是搜集了森林精气的药丸,应该可以让脸色好一点。只是──」
「哦,什么啊,你居然有这么符合我需求的东西啊。」
巴尔巴洛士没有等威沛说到最后,就一把抢走药丸,直接扔入嘴里。
「……只是它带有一点毒性跟依赖性,你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为什么你可以一脸没事地让我吞下那么危险的东西!?」
「是你自己没听到最后的吧。」
尽管巴尔巴洛士是这副德性,却是现在最接近〈魔王〉之位的魔术师。他立刻操作脑内物质,中和毒性。
即使是威沛,也会佩服他如此熟练的本事。
──身为魔术师的确是一流啦……
但作为人类,却是让人不想来往的对象。
不过那可是威沛做的药,巴尔巴洛士的脸转眼间就恢复生气,眼下的黑眼圈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嗯。好,变得像样多了。接下来只要脱掉那件土气的长袍,讨厌感
也会变淡很多吧。」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你想听答案吗?」
「继续伤害我的心很开心吗?」
但要魔术师不穿长袍也不可能吧。
威沛也不是认真这么说的,但巴尔巴洛士却毫无抵抗地就脱去长袍。
「这样就行了吗?」
「你脱了啊。」
「不是你要我脱的吗!」
然后他用力抓了抓头,咕哝道:
「……萨冈那家伙要我在当天邀她去吃饭。」
威沛有听说萨冈和榭丝缇是同盟关系,但这个事实的确是教人意外。
──嗯,毕竟在〈魔王〉眼中,圣剑持有者就只是障碍物。
然而巴尔巴洛士紧接着说出连威沛都意想不到的话。
「跟圣骑士走在一起,打扮得像个魔术师真的很不妙吧?」
「为什么你明明做得到这个,却完全做不到等级更低的事情啊?」
虽然反射性地这么指谪,威沛却有点感动。
──这个男人居然也能说出这么正常的话!
那就不要跟踪,认真跟对方交往啊──这是威沛的想法,但这是不是奢望呢?
接着巴尔巴洛士像是改变主意般环起双手。
「但这样的话,不能正常使用魔术就是问题……没办法,虽然有点麻烦,但还是用这个吧。」
他独自小声地咕哝起来,并取出几颗小小的金属颗粒。但那不是单纯的颗粒,上头分别都刺着针。
「哦,是耳环型护身符啊。这不是一开始就做成这个大小,而是先做成大的之后,再经过魔术压缩吧?你做的东西还真有趣啊。」
巴尔巴洛士脖子上所挂的护身符中都含有魔术,解放它们就能立刻施放魔术。
跟这张长相相反,这个男人很擅长细致的手工。威沛是以符咒形式在使用魔术的,所以很难模仿这种手工。
威沛坦率地称赞对方后,情绪好转的巴尔巴洛士也笑了。
「嘿嘿,你喜欢的话,下次我也做给你吧?」
「嗯,你有什么企图?」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肯定地怀疑别人!?」
见巴尔巴洛士用受伤的表情叫喊,威沛傻眼地回应:
「你只要对圣剑少女做这样的事情不就好了吗?」
「──就是这个!你脑袋真好。」
「我反而开始不安了……」
自己或许说了什么多余的话。
──收到不喜欢的男人送的耳环,感觉心情会很差耶……
不过如果是魔术师亲手制的耳环,应该可以卖到很不错的价钱吧。威沛不知道圣剑少女有没有这种小聪明,可这比起收到奇怪的食物要好太多了。
「嗯,一开始我有想过要帮她煮饭的,不知为何却遭到萨冈那家伙反对。」
「哦,〈魔王〉萨冈真聪明,我都开始想见他一面了。」
「……你们见面的话,会不会说我的坏话?」
「真遗憾,罗列事实算不上坏话吧。」
「果然会讲吧!」
既然会这么想,那就改正自己的行为啊──尽管威沛是这么想的,但魔术师就是没办法有这种思考吧。
威沛一脸满不在乎地置若罔闻,巴尔巴洛士则像是想起了自己还把耳环拿在手上。
「戴这个会痛,所以我很讨厌啊……」
巴尔巴洛士边说边直接用针刺入耳垂,这么做当然造成了出血,威沛则傻眼到什么都说不出口。
威沛硬挤出力气摇摇头,施展治愈魔术。
「你为什么这么笨啊。要戴耳环,就要事先开好耳洞啊。我会暂且帮你止血,但你耳朵烂掉我也不管喔。」
在弄脏衣服前,治疗就结束了。
虽然拔掉应该也会痛,但耳洞没过多久就会固定,下次戴耳环就不会出血了吧。
然而巴尔巴洛士却耸耸肩。
「我平常不会戴,耳洞马上就会塞住啦。」
「那你平常就戴着,让它不要塞住啊。你不是想隐藏魔术师的特点吗?」
「……这个嘛,是没错啦。」
巴尔巴洛士似乎不太能接受,再次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起来。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当他就这样在一只耳朵上戴上几个耳环后,外表看起来就跟普通人差不多了。
──所谓的人类,就是会因为打扮方式而焕然一新呢。
尽管对此坦率地感到佩服,但威沛都争取了这么多时间,榭丝缇却没有半点动作的迹象。
──没办法,由我们移动到别处吧。
威沛对自己被错认为情敌的事不得而知,而是为了帮助榭丝缇而迈步向前走去。
◇
「为什么那两人尽做这种炫耀的举动呢……?」
观察着两人状况的榭丝缇被闪得一脸愕然。
他们都在眼前卿卿我我……更正,是亲密地碰触、绑头发,还开始换衣服了。
那个魔术师早就注意到榭丝缇的存在。
却还做出这样的事。
对方跟巴尔巴洛士看起来很亲密,或许也知道榭丝缇没见过的巴尔巴洛士的一面,但也不需要黏得那么紧、炫耀给自己看吧。
实际上,威沛是为了要把巴尔巴洛士的注意力从榭丝缇身上转移开,才会特意做自己也不想做的事,不幸的是他的用意完全没有传达给榭丝缇。
──明明在我面前都不会做这种打扮的!
不,其实巴尔巴洛士只要维持原样就可以了。榭丝缇也没想过要他改变。
不过先暂且不提这个,看到他在其他女人面前做出在自己面前不做的事情,该怎么说呢,就会涌起像是败北感或丧失感的奇妙感情。
真要说的话,就是种「他人擅自使用自己的东西」的感觉吧。
正当榭丝缇为了自己也束手无策的感情苦恼时,换巴尔巴洛士做出大胆的行为。
──居然戴上了耳饰──!
那是种用针刺进耳朵的装饰品,巴尔巴洛士戴上后看起来适合得不可思议。
──太奸诈了!他都没有让我看过这种样子!
连榭丝缇自己都说明不了是哪里奸诈,她不悦地噘起嘴,眼里甚至泛起泪光。
尽管这么生气,榭丝缇心中却不存在介入两人之间的选项。
因为不管是什么样的对象,她都没办法妨碍两人愉快的时间。
这样的话,其实她也可以停止跟踪,但不知为何却做不到。
连榭丝缇自己都觉得这很矛盾,可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与自己隐约有些相似的高贵少女所说的话闪过她的脑海。
──但恋却不同,是会想去理解对方,觉得『想要』的欲求──
碰一声,她一头撞上招牌。
──那么,我这份心情是……?
她并不是没注意到。
只是,该怎么说呢,这份心情沉重到她无法坦率接受,却又充满尖刺,一旦吞下就会卡在喉咙处。
就在她抱头懊恼之际,银发魔术师朝巴尔巴洛士的脸伸出手。
──啊啊啊啊啊,甚至还碰了耳朵!
不知从何时开始,在看到萨冈触碰涅菲耳朵时,会隐隐有种感觉,像是看到了非常不该看的事物。
触碰耳朵,应该是对亲近的人也很难做出的事吧。
而这两人居然这么随意地做了这种举动。
实际上,威沛只是在帮想都不想就把耳环刺到耳朵上的巴尔巴洛士治疗,在榭丝缇眼中却只像是私密之事。
在榭丝缇咬紧牙关时,这次魔术师拉着巴尔巴洛士的手开始走了。
──那完全就是约会啊!连我都还没有过,太狡猾了!
想到这里,她吓了一跳。
「我、想跟巴尔巴洛士、约会吗……?」
她试着想像跟他一起走着的自己。
像萨冈他们那样手牵着手一起走在街上,吃点什么甜食,选择彼此的服装,因为被调侃不适合,榭丝缇发火……
──咦、咦?结果我只想到我们吵架的样子……?
也就是说,榭丝缇和巴尔巴洛士不管怎么努力都不会变成那样吗?
不过说到底,巴尔巴洛士本就很少从「影子」里出来,一露面就会马上出言调侃、演变成吵架,当然会想像不出来。
更进一步地说,榭丝缇周围认真交往的男女,也就只有萨冈跟涅菲这两个被女儿法儿怀疑很有可能经过千年都不会有进展的人。
一直都把所有努力投注在挥剑上的榭丝缇也不具备丰富的想像力,可以想到从未见过的事物。
──所以,没、没办法……说出喜欢、这种不知分寸的话。
在做出这种行为的时候,便已经无法怀疑自己的心意了。
可是,对于之后的事情她脑内也浮现不出任何未来想像。
──喜欢、恋爱到底是什么……!
明明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为何她就是没办法待着不动。
该怎么做,这份心情才会平息呢?
就只会感
受到痛苦啊。
──巴尔巴洛士真的也是这种心情吗……?
这时,榭丝缇察觉到了。
「咦?仔细想想,巴尔巴洛士也没说过喜欢我啊……?」
追根究柢,他或许喜欢榭丝缇也只是涅芙特洛丝的推测。其他也就是状况证据,或者该说是有那样的氛围,要是有人说是榭丝缇搞错了,她也无法否定。
收到蝴蝶发饰,她很开心。
可是回想起来,他也只有说过类似『你也稍微增加些女人味吧』的话,那真的算是礼物吗?
──说不定,是因为我喜欢他,才自己开心到……手舞足蹈了?
人没办法用客观的眼光来看自己。
同样地,榭丝缇只认识跟自己接触的巴尔巴洛士,因此没办法用客观的眼光看他。
──教教我,涅菲。我没办法变得像你们那样吗……?
榭丝缇错愕地跪倒在地,没能追上离去的巴尔巴洛士和魔术师。
◇
「榭丝缇小姐没问题吗?」
涅菲在奇恩诺因德的大街上奔跑。
为了替挚友打气,虽然涅菲能容许戈梅利的奇特言行,但总有种预感,觉得事情正往跟想像中不同的方向前进。
──萨冈先生本来也是觉得一旦随意刺激会让两人闹起别扭,这才先放着观望的。
然而这次有了需要稍稍推一把的必要,他才会出手干涉。
或许涅菲应该出手阻止,但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
就在涅菲──借助萨冈结界的力量──抵达榭丝缇的位置时。
「咦──」
「──哎呀?」
她跟用符咒盖着双眼的女性擦身而过。
「……您是、《观星卿》埃力格小姐吧?」
「那你就是、《妖精王》涅芙莉亚小姐啰?」
面对面的两人一切都完全相反。
一边是贵精灵的纯白秀发,一边是长及腰部的黑发。
作为〈魔王〉,涅菲如今已脱去围裙,穿着不露出半点肌肤、稳重的纯白礼服。
相对地,埃力格穿着感觉像是流卡翁服装的漆黑衣装,前襟还特意松开,呈现从肩膀开到胸口处的艳丽姿态。
然后是脱去锁链的金属项圈,对上系着锁链的皮革制手工项圈。
突然遇见的两位〈魔王〉默默地凝视着彼此。
而先开口的人是埃力格。
「方便的话,要不要一起喝杯茶?我很想跟你聊一次看看。」
她明明正在挖角巴尔巴洛士,这提议也真大胆。
涅菲轻轻平复了下呼吸。
──我不能放着榭丝缇小姐不管。
老实说,涅菲很想问『明天再去可以吗?』。
但巴尔巴洛士被挖走,对萨冈来说是非常为难的问题。
尽管她也非常怀疑,自己这个样子跟纯粹的〈魔王〉比心机可以做到何种程度,可要是能在这时牵制住对方,就会有巨大的意义。
涅菲犹豫了几秒,接着回以柔软的微笑。
「请务必让我同行,我也正好想跟您聊聊。」
榭丝缇他们有戈梅利看着。
虽然那位老妪难以信任,但萨冈很相信她。
那涅菲就会相信萨冈的判断。
「麻烦给我红茶。」
「我要绿茶。」
涅菲和埃力格进入了一旁的轻食屋。
那是间面对大街、并设有户外露台的店,涅菲选了外侧的位置。虽然行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感觉有些羞耻,但要是发生什么事,在外面造成的伤害会比较小。
──这位常来这间店吗?
就在涅菲看到她用一副熟练的样子点了饮料,正这么想的时候──
「──这个人常来这间店吗──」
像是自言自语般,埃力格咕哝道。
「咦。」
这番仿佛看透自己内心的话让涅菲不由自主地发出声音,接着埃力格露出妖艳的笑容。
「呵呵呵,你的反应就跟我期待的一样呢。这种地方真可爱。」
埃力格用手指卷着挂在颈部的锁链,并用捉弄的语气说:
「我的特技是『占卜』。」
「占卜……吗?」
在锁链清脆的碰撞声下,埃力格轻声低语:
「你知道绿茶是流卡翁的饮料吗?大陆的人对它不太熟悉,也不太有人知道这个名字。」
涅菲也听说过这件事,于是以点头作为回应。
──毕竟当莉莉丝她们住进城堡后,我们这边也开始订购了。
涅菲最初喝的时候只感受到苦涩,无法理解它哪里好喝。
可是一旦搭配鱼或味噌汤等流卡翁的食物享用,就会变成意外清爽的味道。
在两人聊着这些的期间,点的饮料端上来了。
店员把漂亮的杯子和茶壶端给涅菲,老板精心地让红茶飘出香气,可以感受到他的用心。
绿茶方则是流卡翁特有的圆筒杯,旁边还摆着似乎同为流卡翁款式的茶壶。
埃力格用流畅的动作把绿茶注入杯中,就像盖住双眼的符咒并不存在般。
「哎呀,茶柱。真是吉利。」
就如「茶柱」这名称所示,茶叶的茎以立着的状态漂在带着绿色的液体中。
「这个茶柱一旦站起来,据说那一整天就会有好事发生。听起来很可爱吧。」
「是、啊……?」
对方一开口就是比想像中还普通的闲聊,让涅菲不知该怎么反应。
就在涅菲目瞪口呆时,埃力格像是在享受她的反应般,嘴角扬起笑弧。
「不过啊,其实这个有让它站起的诀窍。」
「咦?」
「只要把弄湿一半的茶叶放到茶壶内,倒茶时茶柱就一定会站起来。不知道这点就看到这个,客人一定会心情愉快地回去吧。」
她边说边用指尖弹了下茶杯。
「所谓的『占卜』就是这么回事,有没有看到未来并不重要。就是类似于说出对方想听的话,推他们一把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
原来如此──涅菲颔首。
「那么,您邀我来这间店,也是根据占卜结果吗?」
「哎呀,你怎么会这么想?」
涅菲把杯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红茶,以平稳的语气回答:
「这里的红茶非常好喝。能够有这么细心的考量,这间店的绿茶肯定也会很好喝。但难得老板这么会泡茶,绿茶的知名度却很低,再这样下去,这间店就会倒掉的。」
店里没有其他客人的身影,桌子干净得如同新品,可以看出平常不会有客人进来。
不过其实真要说的话,还是有会停下脚步的行人。
「但是,只要我跟你津津有味地喝茶,一定也会有人对此感兴趣的。」
或许是被在露台喝茶的涅菲及埃力格吸引了,零星有人停下脚步,瞧着店里的状况。
──茶柱的事也是,她不是要说给我听,而是说给他们听的吧。
涅菲一回答完,埃力格则露出像是称赞的微笑。
「在这条街上,能喝到正常绿茶的店也就是这里了。要是这里倒了,的确是很伤脑筋呢。」
不出所料,这个计划好像奏效了,逐渐有客人进入店内。
涅菲问:
「您为什么知道我会经过这里?」
听到这个问题,埃力格摇摇头。
她的黑发轻轻摇晃,优雅的香气幽幽地窜入鼻腔。
「说实话,我本来没有预定要在这里跟你见面。我原本是打算自己喝杯茶的,只是因为你偶然经过这里,才请你作陪的。」
也不晓得这番话有多少认真的成分,从埃力格的表情看不出来。
这次换涅菲抛出问题。
「我听说《观星卿》可以看见未来啊?」
「你认为真的可以看得见未来吗?」
涅菲发出思索的低吟声。
「我是不清楚,但我认为有可能预测。」
听到她的回答,埃力格用缓慢的动作露出左手手掌。
「……接着说吧。」
「拥有商业才能的人看到人或事物的流动,就能预测到后头的事。了解对象,设想他的态度,拟定对策是魔术师的常识。把这些想法坚持到极限,也一定有可能像是预言那样预测到将来。」
然后她喝了口红茶,这么作结:
「您现在所做的事情,正好就是这么回事吧?」
不知不觉间,原本没人的店内变得十分热闹。
要是茶的味道能得到好评,评价就会在口耳相传间扩散开来的吧。
──不过,〈魔王〉不可能只做到这样。
这种事只要经过训练谁都能做到,她不可能光凭此就站上魔术师的顶点。
这位〈魔王〉连力量的一部分都没展示出来。
涅菲紧张得浑身僵硬,埃力格则再次回以妖艳的微笑。
「我听说你作为魔术师是个新人,但还挺聪明的呢?看来萨冈身为师父十分优秀。」
「…………」
话中有某种含意……应该说,可以感受到像是敌意的情绪,所以涅菲沉默了。
作为代替,涅菲再次抛出其他问题。
「您有看到挖角到巴尔巴洛士先生的未来吗?」
但听到这个问题,埃力格用像是自言自语的语气回答:
「命运可以改变,未来不是固定的。人就是因为能够如此相信,才可以活得下去。毕竟希望是很重要的嘛?」
埃力格伸出左手,用撑着底部的方式拿起茶杯,喝了口绿茶后,呼一声吐出娇艳的吐息。
接着再用隐隐有些冰冷的声音继续说:
「不过,要是事实并非如此的话呢?」
「要是一切在一开始就定好,不管怎么做都改变不了未来的话?」
「……!」
教人呼吸困难的压迫感。
但发出呻吟的只有涅菲一人。
店内的客人都没有感受到眼前已有〈魔王〉摆出临战状态的迹象。
埃力格把圆筒形的茶杯放在手上转动,说:
「占卜师是不能占卜自己的未来的,因为要是知道了自己的未来就活不下去。不过要是真有可以『看见』未来的人,他们会选择要看见吗?」
《观星卿》用不祥的符咒盖住了双眼,脖子系着锁链,仿佛是在封印什么教人忌讳的东西。
「所以,如果这个问题有答案,也只有──『注定会是如此』──只是这样而已。」
这名女性到底看到了什么?
她的声音很空虚,像是不带有任何希望和感情。
涅菲咬紧嘴唇。
──一年前的我是不是这种表情呢……
正因为如此,她不认为对方是外人。
涅菲按着胸口,开口道:
「未来或许是固定的,但我认为重要的或许是抵达结果的过程。」
知不知道结果,这两者太过不同了。
在真正的意味上,涅菲肯定无法理解这些吧。
即便如此,涅菲仍是伸出右手。
「我不觉得自己过去拼死活过的人生是毫无意义的。」
埃力格也看到涅菲会在这时伸出右手了吗?
面对涅菲的行动,可以看出埃力格惊讶地屏息。
对着那只手,埃力格最后果真缓缓抬起手。
然后她怯生生地用刻有〈魔王印记〉的手回握涅菲的手。
就在涅菲松了口气,对埃力格漾起微笑时──
「……!」
她的手被用力紧握,感觉骨头都快发出嘎吱声。
埃力格露出文静的微笑,这么说道:
「我啊,很讨厌你喔。」
这位〈魔王〉嘴角虽弯起笑弧,却没有半点笑意。
「可以的话,我很想现在直接勒死你,可惜我还能『看见』你活着的未来。不管我在这里做了什么,都会发生让你活下去的偶然,杀不死你。明明我们之间的距离这么近。」
面对这句带有激烈怒气的发言,涅菲光是要忍受不被压过就已经费尽全力了。
──我有见过这个人吗……?
应该是没有。
若要说到涅菲得罪最深的存在,大概是深村的精灵们吧。他们大部分都死了,但或许还有几人幸存下来的可能性。
可是表面上看来,埃力格的耳朵形状就跟人类一样,不像是精灵。
在那之后,涅菲应该没什么能得罪到人的机会。
──不过,这不是我保持沉默的理由吧?
身为萨冈的恋人,更重要的是作为继承母亲〈印记〉的〈魔王〉,在这种地方被她随心所欲地议论,就不能保持沉默。
所以涅菲满不在乎地回以微笑。
「真遗憾,我并不讨厌你。」
听到她的回应,埃力格用佩服的声音说:
「你比我想像中还要大胆呢,这是爱着某人、并被人所爱的人才会说的话。」
说完,她放缓手的力道。
「但,你要小心唷。就是这种人,才会轻易就陷入绝望。」
她的声音听起来与其说是恶意,更像是看破了。
埃力格放开手后,吐出仿佛是感到依依不舍的一口气。
「虽然很想再跟你聊一下,但时间似乎到了。」
「时间到了……?」
涅菲迅速观察起周遭的状况。
并没发现特别异常的事物,魔术师跟圣骑士们也没有谁有奇妙的动作。
就在她想探询对方话中真意的时候──
天空发出像是玻璃破裂的声响,然后裂开。
「什么──!」
不,裂开的不是天空。
是覆盖城市的结界。
──萨冈先生的结界、被打碎了?
然后有什么东西从裂开的天空掉了下来。
有种心脏被猛然一抓的感觉。
无法呼吸。
全身盗出冷汗。
那明显是人无法处理的「东西」。
店内……不,城内的居民应该也是一样吧。大部分的人连保持意识都没办法、直接昏倒,浑身颤抖的人还比较少。圣骑士们也跪倒在地,连魔术师们都只能抱头发抖。
就连跟化为〈阿撒兹勒〉的「涅芙特洛丝」对峙时,她都不觉得有这么恐怖。
只是很奇妙地,她总觉得不是自己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恐惧。
──这种感觉,是在哪有过……?
不知为何,涅菲有自己知道这种感觉的实感。
埃力格仰望裂开的天空,轻声笑着继续道:
「呵呵呵,你在这种地方没问题吗?就算是萨冈,也应付不了那个唷。」
「…………」
萨冈比谁都强。
涅菲比任何人都清楚、信任他的强。
──可是,这不是那种级别的事。
听着埃力格的嘲笑,涅菲转过身,人已经冲了出去。
「──我把钱放在这里。」
店员也昏倒了。涅菲把饮料钱扔到桌上,奔向萨冈那里。
埃力格则像是看了场不怎么有趣的杂耍般哼了一声,喝光绿茶后也放下饮料钱,并站了起身。
「……所以我才讨厌你。」
「──因为你会像这样毁灭世界。」
最后留下这句低语后,埃力格也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