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小指达成协议之后,孝太郎带着奇依返回『摇笼』。原因很简单,时间实在是太晚了。距离夕阳西下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继续在森林中游荡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因此孝太郎决定返回『摇笼』用餐,顺便准备就寝。
原本以为这项提议会遭到奇依的强力反对,没想到奇依竟然乖乖地听从孝太郎的安排,或许是勾小指的仪式搏得了奇依的信任吧。对于奇依而言,与孝太郎一起寻找母亲的蓝星、一起到电影院观赏甲虫王者的电影已经成为铁一般的承诺,只要是孝太郎认为必要的措施,奇依都没有抗拒的意思。
「……事情就是如此,这孩子暂时由我们来照顾。」
「你这个人真是……不管走到哪里,都要惹上一堆麻烦就是了?」
从孝太郎的口中得知原委之后,可蓝无力地垂下了双肩。
孝太郎返回『摇笼』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可蓝报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因此孝太郎特地将奇依留在『摇笼』的居住区块,独自前往可蓝的研究室。
「又不是我的错,怎么能怪我呢?」
「是没错啦,不过我还有其他的工作要忙,那孩子就只好交给你来照顾了。」
「我明白,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为了回到原本的世界,可蓝必须做好事前的准备。简而言之,就是冻结『摇笼』舱内的时间,以便回到十年后的世界。用说的当然很简单,但事前的准备工作却无比繁琐。毕竟时间的冻结需要经过精准的计算,丝毫大意不得,照顾奇依的工作自然就落在孝太郎的身上。
「对了可蓝,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值钱的东西?」
陌生的词汇传人耳中,可蓝不禁睁大了双眼。
「我没有这个时代的货币。如果要带那个孩子去看电影,还是要放点钱在身边才行。」
这个时代所流通的纸币,再过几年之后就会被新版的货币所取代。孝太郎的钱包里都是新版的纸钞,完全派不上用场。如果要在这个时代行动,就需要这个时代的货币,因此孝太郎才会要求可蓝提供些许的贵重品。
「我需要值钱的东西兑换这个时代的货币,事后再打工还你就是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来自贵族世家的可蓝完全没有以贵重物品换取金钱的念头。经由孝太郎的解释之后,恍然大悟的可蓝这才快步走向存放研究材料的大型书柜。
「贝德利欧,白金在这颗星球应该也是贵金属吧?」
「嗯,没错。」
「印象中应该还剩下一些充当触媒的白金……」
可蓝打开书柜,开始东翻西找。同样都是书柜,可蓝的书柜显然比孝太郎整齐了许多,没两下就找到了目标物。
「找到了,就是这个。」
书柜中取出一大块白金之后,可蓝回到孝太郎的身边。
「拿去用吧。」
可蓝随手将白金搁在桌上。
叩咚。
白金的密度相当高,分量也比同体积的其他金属更加沉重。可蓝手中的白金块接触桌面的时候,不但发出沉甸甸的声响,甚至连桌子都微微摇晃,分量可见一斑。
这是备用的研究材料,柜子里还有好几块,尽管拿去用吧。不够的话,再跟我说一声。」
目睹桌面上的白金块之后,孝太郎突然扯开喉咙斥责可蓝。
「你有病啊!」
「什、什么意思啦!」
孝太郎的斥责来得十分突然,大吃一惊的可蓝不禁睁大了双眼,差点没跌倒在地。无视于可蓝的讶异,孝太郎毫不留情地继续开口:
「哪家当铺敢收这么大一块白金啊!给我碎片就好了啦!碎片!」
「是、是这样喔?」
可蓝放在桌上的白金,少说也有五公斤之谱。一克白金相当于四千至五千日圆,也就是说这块白金的价值高达数千万圆,早已超过一般当铺所能负担的金额。
「就算你是不知民间疾苦的皇女,也该有个限度吧!多少了解一下庶民的价值观啦!你不是想当皇帝吗?」
「所、所以才需要熟知庶民生活的人从旁辅佐——」
「不要给我撒娇——!」
一段时间之后,孝太郎才终于从可蓝的手中取得十几公克的白金。
过去与孝太郎和提亚为敌的时候,可蓝曾经在『摇笼』的居住区块装设电视,做为情报收集的管道之一。除了学习地球的文化以及语言之外,可蓝也得以从电视节目的讯号传送推测出地球的科技水准。举例而言,只要侦测数位讯号封包传送的速率,就可以倒推出一般家用电脑的处理速度。
返回居住区块之后,孝太郎这才发现奇依的目光紧盯着萤光幕中的电视节目。电视萤幕本身是宇宙飞船的多功能显示器,少说也超过一百寸,即使奇依挡在前面,孝太郎依然能清楚地辨识出电视节目的内容。
「这应该是回放吧?」
画面中的节目是电视动画,标题是『甲虫王者超战士』,即使是对动画没什么兴趣的孝太郎,也能耳熟能详的一代名作。简而言之,就是描述一群以甲虫为雏形的改造超人铲除邪恶势力的故事。
「危险!一号,小心后面!」
画面中的主角甲虫一号陷入了危机。只见奇依握紧了双手,拚命地替甲虫一号加油打气。奇依是这部电视动画的忠实粉丝,甚至还为了即将上映的电影而不惜离家出走。如今奇依的注意力被动画的剧情所吸引,完全没发现孝太郎已经回到居住区块。
为了配合即将上映的电影,电视动画的回放也在深夜时段强力放送。通常电视动画登上大银幕的时候,多半都会采取类似的宣传手法。
「就是现在!必杀、超战士爆裂踢!」
「……挺投入的嘛。」
眼见奇依彻底地融入电视动画的剧情之中,孝太郎也不想出声打断她的兴致。于是孝太郎默默地走过奇依的身后,进入位于居住区块一隅的简易厨房。孝太郎打算趁着奇依看电视的时间准备晚餐。
——甲虫王者?
进入厨房之后,孝太郎突然停下脚步,『甲虫王者』这四个字似乎勾起了他的回忆。不过孝太郎对于动画向来没什么兴趣,于是他很快就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迳自走向厨房的深处。对于现在的孝太郎而言,动画主角的死活并不重要,晚餐的菜单才是重点。
『啊啊啊!天牛王,你太卑鄙了!锹型虫人,快点帮助超战士呀!』
奇依真情流露的呐喊穿透隔间墙传入耳中的同时,孝太郎打开了坐落在厨房一隅的仓库,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食材。
「先从这些材料开始解决吧。」
孝太郎从仓库里拖出好几包东西,这些都是从古代佛德赛带回来的食材。
简易厨房的仓库所存放的食材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原本就储存在仓库里面的材料,另一种则是从过去的佛德赛就地取得的食物。前者收纳于可以长期保存的容器之中,后者则是直接存放,必须尽快食用。储存食物的仓库虽然也有冷藏的功能,不过效果也有限度。
『锹型虫人,钻头!抓住对方的钻头就没事了!』
「今天的标题是『超战士之死』吗?一定很有趣……」
喃喃自语的孝太郎从橱柜中取出餐具,跟食材一起放进手边的提篮,接着又拿起提篮走向居住区块的仓库。居住区块的仓库存放了许多杂物,绝大多数都是自古代佛德赛带来的物资。
「嘿唷!」
咔啦、咔啦咔啦。
孝太郎从仓库中拖出一束柴薪。只见他右手拿着提篮、左手抱着柴薪,再度回到居住区块。
「超战士,快点醒来呀!超战士!」
孝太郎再度通过奇依的身后,穿越空气闸门之后,朝着外面走去。
他打算在外头料理晚餐。毕竟今天的食材全都是两千年前佛德赛的简易干粮,与其使用最新式的厨房,还不如在外头野炊来得对味。这就跟在厨房烤肉总是少了点感觉的道理是一样的。而且『摇笼』的厨房简直就是高科技的结晶,孝太郎也用不习惯,还是野炊来得自在。
「首先……」
来到户外之后,孝太郎先搬了几块大石头,组成简易的遮风罩。到时候只要在遮风罩之中生火,就不会被户外的强风吹熄。这是孝太郎从古代佛德赛所学到的实用小知识。
接着孝太郎在遮风罩的后方堆起柴薪。为了预留让空气流动的空隙,他将柴薪搭成小山状,这就是其中的诀窍。孝太郎的动作利落而熟练,两三下就大功告成。
「接下来轮到你上场了。」
打量着近乎完美的柴薪小山,孝太郎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旋即拿起跟柴薪一同自仓库中取出的木棒。严格说来并不是木棒,而是表面十分光滑、辅以精美的装饰、长度约一公尺半左右的手杖。孝太郎双手平举手杖,差不多与自己的前额等高。
「呃……出来吧,火焰!」
啵。
孝太郎一声令下,手杖的前端顿时冒出小小的火焰。手杖本身没有任何的助燃物质,宛如蜡烛一般的火
焰却未曾熄灭。不知情的人看见这一幕,恐怕会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吧。
「把这玩意儿当成礼物送给由莉佳,她一定会乐歪了吧。」
这把手杖是孝太郎特地从古代佛德赛带回来送给由莉佳的礼物,事实上是一把真正的魔杖。
名叫『百科全书』的这把魔杖,原本属于孝太郎的头号大敌、也就是宫廷魔术师长古雷巴那斯。在超时空反发弹的作用之下,古雷巴那斯消失在异空间之中,将这把魔杖留在战场上。
魔杖是魔法使施展魔法的辅助工具,拥有协助魔法使集中精神、增强魔力的效果,间接加强晓法的威力。当魔力大幅提升的时候,部分魔杖也会随之拥有其他的特殊能力,『百科全书』也是拥有特殊能力的魔杖之一。
『百科全书』的特殊能力就是读取主人的心思,以魔杖本身的力量启动魔法。因此『百科全书』的主人除了自己所启动的魔法之外,还可以同时利用魔杖的力量使用第二种魔法。在对抗其他魔法使的情况下,这种特殊能力就能先发制人。
除此之外,即使是不会使用魔法的一般人,也可以使用内建于魔杖之中的魔法。如同『百科全书』的称号所示,魔杖内建的魔法可说是五花八门,不过这也代表每一种魔法的力量都遭到了限制。毕竟魔杖的魔力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内建的魔法数量自然与威力呈反比。因此魔杖的主人就算完全没有魔法的天分,成为中等程度的魔法使也不成问题。孝太郎希望让由莉佳成为真正的魔法少女,所以才特别将魔杖带了回来。
「魔法真的很方便呢……」
将魔杖的前端对准了柴薪,火焰自动转移到堆得跟小山一样的柴薪之上。微弱的小火瞬间吞噬成堆的柴薪,成为亮红色的熊熊大火。这种火力已经足够让孝太郎好好地料理一顿晚餐了。没有这把魔杖的协助,恐怕光是生火就得花上好一段时间呢。
「好,开始吧。」
于是孝太郎利用眼前的火堆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餐。
电视动画的片尾曲结束之后,意犹未尽的奇依依然处于亢奋状态。
她最爱的主角虽然被敌人打倒,之后却又奇迹似地复活,不但上演了一场绝地大反攻,最后甚至还获得压倒性的胜利。这种峰回路转的剧情安排看得奇依兴奋莫名,恨不得立刻找个人讨论故事的内容。
「大哥哥,你在哪里?」
首先浮现脑海的人物,当然就是孝太郎。现在奇依的身边只有孝太郎一人,而且奇依也知道孝太郎绝对不会拒绝她的。
「到哪去了呢?」
奇依站在居住区块东张西望。这里是小型宇宙飞船的居住空间,大小差不多等同于一般家庭的客厅,因此奇依很快地就确定居住区块里面没有其他人。
「咦?」
这时奇依突然闻到了一阵味道。只见她下意识地抽动鼻翼,试图辨识味道的种类。
「嗅嗅……好香的味道……」
奇依闻到的味道,正是食物的香味。
咕噜——
一闻到这个味道,奇依的肚子顿时发出了抗议。直到现在,奇依才想起自己已经好一阵子没吃东西了。
「应该是这个方向……」
在好奇心的诱惑之下,奇依沿着空气中的香味一路找去。只见她离开居住区块、穿越开启的舱门、走到『摇笼』的外面,这才明白香味到底是从哪来的。
「哇!一定很好吃!」
熊熊燃烧的火焰上方垂挂着一只汤锅,以青菜和海鲜熬煮的高汤正烧得滚烫。除了汤锅之外,还有一串串的烤肉。硕大肉块上裹满了以香草、食用油和辛香料调制而成的酱汁,在火焰的烧炙之下,分泌出令人食指大动的肉汁。旁边还摆着几块面包,以火堆的余温慢慢加热。相较于生硬的冷面包,热腾腾的面包更是格外松软。
奇依所闻到的气味,原来就是美食的香气。豪奢丰盛的料理映入眼帘,奇依顿时将占据脑海的电视动画抛到九霄云外。
「奇奇,你来啦。」
「这些都是大哥哥做的吗?」
「嗯。不过做得不太好啦。」
今天的晚餐是蔬菜海鲜汤、鸡肉串烧以及坚果面包。除了面包是现成的之外,主菜和汤品都是孝太郎亲手料理的。
孝太郎做起家事很有一套。来自单亲家庭的孝太郎从小跟父亲相依为命,别说是扫地洗衣服了,甚至连做菜都难不倒他。自从入住可乐娜庄之后,煮饭的工作改由侵略者少女军团负责,自然没有孝太郎发挥的余地。不过前往佛德赛之后就不一样了,每当长距离移动的时候,孝太郎总是会亲自下厨,因此而练就了一身野炊的本事。虽然跟专业的厨师还有一段差距,至少还是可以下咽的程度。唯一的美中不足,大概就是清一色的佛德赛古代料理吧。
「不会啦,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到底好不好吃,等一下尝尝看就知道了。」
「我要吃、我要吃!快点给我!」
「就快好了,坐在旁边等一下吧。」
「嗯!」
奇依的肚子虽然已经饿得咕噜咕噜叫,却还是乖乖地在火堆附近坐了下来。想要早点品尝美食,就不要妨凝料理美食的人。奇依是个聦明的孩子,当然知道这种道理。
「汤头如何呢……?咦,还不错嘛!」
「嘻嘻。」
奇依乖巧地坐在地上,打量着忙进忙出的孝太郎,内心逐渐浮现出一种暖暖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来自火堆,而是来自深藏心底的温暖回忆。
『母亲,晚餐还没好吗?』
『就快好了,坐在旁边等一下吧。』
『嗯!今天晚上的菜单是什么?』
『呵呵,都是你爱吃的。』
『这种味道是……煎鱼!』
『答对了。为了美味的煎鱼,还要再等一下下唷。』
『嗯!奇依是听话的孩子,一定会耐心地等下去的!』
亲近的人为了自己而下厨——过去扮演这个角色的人是奇依的母亲,如今孝太郎烹调食物的背影唤起了奇依对母亲的回忆,温暖了奇依的心。
「奇依是听话的孩子,一定会耐心地等下去的!大哥哥,要煮得好吃一点喔!」
「这可不能保证,只能说尽力而为吧。」
奇依已经好一阵子没有感受到这种人与人之间的温暖了。
孝太郎将原本用来搬运食材和餐具的捉篮翻了过来,充当奇依的餐桌,接着又端上热汤、面包以及盛满串烧的盘子。热气腾腾的料理摆在眼前,奇依不禁瞪大了双眼,双眸更是流露出幸福的光辉。
「可以吃了吗?大哥哥,可以吃了吗?」
「当然可以,小心别——」
「开动罗!」
「——噎到了。」
不等孝太郎把话说完,奇依立刻精神抖擞地享用眼前的晚餐。只见她的右手握着汤匙、左手抓起串烧,轮流将双手的美食送入口中。从奇依狼吞虎咽的模样看来,孝太郎的料理显然对上她的口味
「喜欢就好。」
感受到奇依的满足之后,孝太郎微微一笑,伸手拿了一块面包。接着又将面包一分为二,夹起串烧的鸡肉。这就是孝太郎在佛德赛的时候最喜欢的吃法。大口咬下面包之后,熟悉的气味在口中扩散。以各种香料腌制而成的烤鸡汁多而味美,搭配温热软嫩的面包更是格外爽口。这种怀念的风味,不禁让孝太郎回忆起佛德赛的种种。
——应该过得了可蓝那一关吧……?
享用晚餐的同时,孝太郎想起了窝在研究室里面的战友。孝太郎已经替可蓝留了一份晚餐,等一下就会帮她送过去。来自贵族世家的可蓝本身是个挑剔的美食家,不过今天的成绩应该也会让她赞不绝口才是。孝太郎对这次的料理相当有自信。
这时孝太郎突然感到一阵热切的视线。
「……」
抬头一看,一双浑圆的大眼睛顿时映入眼帘。奇依正目不转晴地凝视着孝太郎手中的食物。
「我也要试试看!」
于是奇依模仿孝太郎的动作,将烤鸡夹入面包送入口中。
「好吃!」
只见奇依一口接着一口,似乎爱上了这种独特的吃法。孝太郎突然觉得抓起面包狼吞虎咽的奇依好像是一只正在啃食坚果的松鼠。
「吃慢一点,小心——」
「呜咕!」
孝太郎话还没说完,奇依果然真的噎到了。
「呜咕!呜咕咕!」
「快点喝汤!」
孝太郎立刻将汤碗递给奇依。只见奇依直接就着汤碗喝了好几口,几秒钟之后,这才重重地吁了口气。
「呼……还以为这次死定了呢……」
梗住食道的面包被热汤化开,落入奇依的胃袋。松了口气之后,奇依的表情又恢复先前的明朗。
「看吧,谁教你吃那么快。」
「没办法,太好吃了嘛。」
在孝太郎的揶揄之下,奇依顿时害羞起来,双颊更是泛起一抹红晕。
「我很感想妳的赞美,不过东西还有很多,这
里也没人跟妳抢,还是慢慢吃吧。」
「嗯,说得也是。嘿嘿、嘿嘿嘿……」
奇依笑得十分腼腆。孝太郎微微一笑,继续享用未完的晚餐。
——突然有一种好怀念的感觉……
有点吵闹、却又不失愉快的晚餐。无论是在一〇六号房还是在佛德赛,过去孝太郎每一天都会度过同样的晚餐时间。眼前的奇依不禁让孝太郎想起过去的种种,内心更是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怀念与感伤。
「嘿、嘿嘿…嘿嘿嘿……呜呜……」
就在孝太郎沉浸于回忆的时候,奇依的笑声突然出现了变化。低沉稳重的笑声之中,夹杂着些许的呜咽。孝太郎抬头一看,赫然发现奇依已经放下手中的面包,用手擦拭眼角的泪水,红通通的火焰更是清楚地映照出两颊的泪痕。
奇依哭了。
「怎么回事?不好吃吗?」
孝太郎连忙喝了一口热汤,却不认为味道糟到那种地步。
——到底足怎么回事?
满腹狐疑的孝太郎打量着奇依,这才发现奇依虽然噙着泪水,脸上的笑容却是出奇地平静。
「没那回事。很好吃,真的很好吃,我真的很高兴……」
奇依摇摇头。双颊的泪水顺势飞溅而出,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美丽。可是嘴上虽然说高兴,奇依的泪水却依然潸潸而下。
「只是……我已经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又愉快的晚餐了,所以……嘿嘿嘿,我也搞不太清楚……」
奇依的表达虽然欠缺完整性,孝太郎多少还是可以体会她内心的感受。
——我懂了,奇依想起了她的母亲……
失去了母亲、又与父亲发生争执、最后愤而离家出走。对于奇依而言,充满欢笑的餐桌已经是遥远的回忆,而如今她又想起了过去那段幸福的时光。如同孝太郎忆起过往的种种,奇依也想起了跟家人一起度过的每一天。孝太郎也有类似的经验,能够体会奇依内心的感受。
「可是、可是!我已经决定了,嘿嘿!等到长大之后,我也要学做菜!到时候一定会做出不输给大哥哥的美味料理……」
美味的料理,充满欢笑的餐桌。
或许对于奇依而言,这就是与过世的母亲再度重逢的方法吧。
接下来的时间,孝太郎和奇依一边享用晚餐,一边漫无边际地闲聊。两人只知道对方的名字而已,对于彼此的来历依然是一无所知。
「大哥哥是做什么的?大厨师吗?」
「如果我是大厨师,烹饪的技术就应该更高明才对。」
此时的奇依已经停止了啜泣,脸上露出开朗而甜美的微笑,仿佛将孝太郎当成最亲昵的人。看到奇依重拾笑容之后,孝太郎也感到十分欣慰,毕竟小孩子的笑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事物。
「或许吧,不过奇依知道喔。」
「知道什么?」
「光靠调味料,做不出美味的料理。」
说话的同时,笑容满面的奇依又将串烧送人口中。奇依对孝太郎亲手烹调的料理可说是相当捧场,谈笑风生的同时,也不忘将摆在面前的众多美食塞进瘦小的身躯。截至目前为止,每一道料理都已经追加第二次了。
「大哥哥以后一定可以成为大厨师的。」
「啊哈哈,这真是我的荣幸啊。只可惜我不是厨师,而是一个普通的旅人。」
「旅人?就是那种去到很远很远地方的人吗?」
奇依露出疑惑的表情,似乎对「旅人」这个词汇有些陌生。孝太郎见状,不禁用力地点点头。
「没错。严格说来应该是已经结束旅程,准备返回故乡了。」
「所以大哥哥的故乡就在这附近罗?」
「也可以这么说啦。」
孝太郎的回答有些含糊,毕竟六岁的小女孩无法理解什么叫做「回到未来」。直接以「返回故乡」一笔带过,才是浅显易懂的说法。
「故乡是出生的地方吗?」
「嗯。」
「回到出生的地方……」
孝太郎的回答不禁让奇依想起自己的故乡。可是奇依已经离家出走了,于是她摇摇头,将故乡抛到脑后,再度朝着笑太郎微微一笑。
「大哥哥是从哪里来的?」
「嗯~~说来话长……」
奇依的问题有些棘手,孝太郎不禁周期了双眉。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对六岁的小女孩说明
事情的真相。
「……就当作是来自百万岁月、千万旅程的彼端吧。」
最后孝太郎选择了剧本中的台词做为回答,甚至连语气和表情也仿效戏剧公演的效果。孝太郎夸张的肢体语言立刻吸引了奇依的注意,脸上浮现出孩子般的天真微笑。
「啊哈哈哈,大哥哥真会耍帅。」
「呵呵,我也有同感。」
孝太郎不禁微微苦笑。
——看来我真的没有演戏的天分……还是退出这次的戏剧公演吧……
内心感慨万千的同时,孝太郎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膀。
「所以大哥哥到底要回到什么地方?」
奇依知道孝太郎只是在开玩笑,因此当彼此的笑声逐渐淡去之后,又再度提出同样的问题。
「就在附近而已。不过那一带的道路有些复杂,你应该是找不到的。」
「就像迷宫一样吗?」
「嗯。不过等到你长大之后,大概就没问题了。」
「是哦……」
奇依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凝视着位于半山腰的市区。幽暗的夜色之中,春风市的市容依稀可见。来往车辆的灯光照亮了市区的道路,即使是在深夜时刻也能清楚辨识。
——一定会迷路……
春风市的道路确实有点复杂,不是刚满六岁的奇依能够应付的。点点头之后,奇依再度凝视着孝太郎。
「不过,就在那一带吧?」
「嗯。在这里休息一阵子之后就要回家了。」
奇依闻言,不禁眯起了双眼。
「呵呵呵……那就好……」
「怎么啦?」
奇依看起来很高兴。
不明就里的孝太郎忍不住问了一声。
「没什么,这是女生的秘密。」
奇依并未回答。开朗的笑容之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们女生的秘密可真多啊。」
孝太郎从奇依脸上的表情看到侵略者少女们的影子。每当她们捉弄孝太郎的时候,脸上也会浮现出同样的笑容。因此孝太郎虽然无余地耸耸肩膀,心里面却感到十分欣慰。
「嘿嘿……所以人家才说女人心海底针嘛。」
一想到与孝太郎道别之后的未来,奇依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既然是住在这附近,一定还有见面的机会。
找到蓝星、看完电影之后就要回家,这是奇依对孝太郎做出的承诺。不过既然孝太郎的家就在附近,以后奇依到春风市办事的时候,说不定还是有见到孝太郎的可能。对于奇依而言,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用餐完毕之后,孝太郎将可蓝的晚餐送进『摇笼』。
可蓝一直待在研究室,为了回到未来预作准备。只见她的双眼一直瞪着飘浮在半空中的立体影像,忙着以电脑计算各种数值。
孝太郎将可蓝的晚餐搁在研究室一隅的桌上,以便可蓝的工作告一段落之后能填饱肚子。放置完毕后,孝太郎也不打扰可蓝,迅速地走向研究室的出口。
「谢啦,贝德利欧。」
「……希望合你的胃口。」
直到孝太郎离去之前,两人之间只有短短的一段对话。
——可蓝也真是的,可别搞坏身体了。
孝太郎不只一次目睹可蓝全心投入于某件事情的模样。无论是在古代佛德赛治疗村民的疾病、或是第一次进行时间冻结的时候,可蓝的表情都增添了几分专注,从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蜕变成优秀的科学家。然而全副精神投注于研究之中的可蓝,往往也会出现废寝忘食、不把身体健康当回事的情况。
——就这层意义而言,这家伙跟由莉佳一样,都需要他人的照顾……
当可蓝投入研究的时候,健康管理的工作就自然落在孝太郎的身上。孝太郎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地帮可蓝准备好吃又营养的三餐,或者是代替可蓝打扫『摇笼』的船舱,偶尔再洗洗衣服。现在的孝太郎彷佛就像可蓝的随从,若没有他的打理,『摇笼』早就变成垃圾堆了。
「开始善后吧。」
孝太郎的下一个工作,就是晚餐之后的清理,包括了浇熄炭火、清洗碗盘,以及将剩余的菜肴送回冰箱。这些工作虽然很无趣,却十分重要。于是孝太郎卷起衣袖,准备再度走出『摇笼』的时候,赫然发现奇依正斜躺在火堆前面打瞌睡。
「呼……呼……」
奇依在山里面走了好几个小时,之后又在孝太郎面前活蹦乱跳的,早已累积了不少疲劳。再加上晚餐的料理大大满足了身心,疲惫不堪的奇依再也抵挡不住睡魔的召唤,慢慢地沉入了梦乡。
「也罢,这也是很正常
的。」
不是每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女孩都有本事跟父亲大吵一架之后离家出走。对于奇依而言,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于是孝太郎微微一笑,朝着奇依伸出双手,准备抱着她回到『摇笼』的居住区块就寝,以免被孝太郎收拾碗盘的声响吵醒。
「呜呜……母亲……」
就在孝太郎准备抱起奇依的时候,那句无意间的梦呓却让孝太郎为之一震。只见奇依小嘴
一瘪,脸上露出哀感的神情。
「到底在哪里……奇依就在这里喔……」
奇依的双手微微一动,大概在梦中也做出同样的动作吧。
「即使是在梦里,也不忘寻找母亲……」
奇依的呓语、若有所求的双手、以及哀感的神情,孝太郎立刻知道她梦到了什么。直到现在,奇依仍旧在黑暗的山林中独自旁徨。
「如果可以在梦中找到星星……见到自己的母亲……」
孝太郎鼻头一酸。
他很清楚寻找蓝星的愿望是不可能在现实世界中实现的。奇依找不到属于母亲的蓝星,到时候一定会很失望。孝太郎就算想帮忙,恐怕也是无从帮起。
如今睡梦中的奇依仍旧在寻找蓝星,代表她应该也知道找到蓝星的可能性并不高,才会将这种潜意识反应在梦境之中……一想到这里,孝太郎顿时悲从中来。难道就不能让这个小女孩的愿望在梦中实现吗?
「可是……梦境是无法改变的……」
孝太郎能够体会奇依内心的哀感,却又无力改变什么。孝太郎无法干预奇依的梦境。
「像那种只有魔法才能办到的事情……我根本就不可能……」
孝太郎感到强烈的无力感,心里面很不好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在梦中哭泣的孩子更令人不忍的画面了,更何况点燃奇依的希望、却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坠入绝望深渊的不是别人,正是孝太郎自己。
——等一下,魔法?
孝太郎突然从自己的喃喃自语中找到了答案。所谓的灵机一动,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
「对啊,魔法!如果是魔法的话,说不定……!」
孝太郎将目光移向放置在火堆旁的东西——也就是他自佛德赛携回、名为『百科全书』的手杖。使别这把手杖所内建的魔法,说不定可以协助奇依实现愿望。
「慢着……」
孝太郎的视线飘往『摇笼』的方向。『摇笼』的房间里面有一把剑,魔力更是强过眼前的手杖。
「……席格那汀一定有办法!」
阿莱亚赐给孝太郎的力量。席格那汀继承了阿莱亚拯救世人的意念,说不定比『百科全书』更能拯救奇依。打定主意之后,孝太郎立刻奔向『摇笼』的船舱。
梦境中的奇依并未察觉自己正在做梦,独自站立在本身的愿望所创造出来的山丘。
「咦?我在这里做什么……?」
人类的梦境总是开始得十分突然,完全没有脉络可循,然而大多数的人们却无法察觉梦境的不自然之处。毕竟大脑在睡梦中的判断能力大幅降低,若是身处本身的愿望所创造出来的世界,更是不可能有所察觉。
「想起来了,我正在寻找母亲!」
此时此刻的奇依也是如此。她全然接受了自己出现在深山之中的事实,理所当然地开始在山里面行走。或许是因为奇依打从心底想要继续寻找母亲,所以才并末感到突兀吧。之前与孝太郎共进晚餐的记忆,早就被埋入于意识深处了。人类的梦境,就是这么不合逻辑的世界。
「母亲,惫在哪里!」
奇依一边呼唤母亲,一边在幽暗的森林中前进。然而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回应她的呼唤。
「在哪里?您到底在哪里啊?母亲!奇依就在这里啊!」
一颗蓝星从天而降。奇依认定那就是母亲的化身,心里面却还是有说不出的不安,深怕自己找不到母亲的下落,或是母亲根本没有发现自己。最坏的情况,说不定那颗蓝星根本就不是母亲。
奇依并不是第一次寻找母亲,她之前也做过类似的事情。
每当一个人独自在家的时候,只要一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奇依就以为是母亲回来了。可是冲到门口一看,才知道那只是东西从架子上掉下来的声音。
或者是走在路上突然发现母亲的背影,结果追上去一看,才发现自己认错人了。
奇依一次次地燃起希望,却又一次次地失望。对于六岁的小女孩而言,母亲的死无疑是难以接受的事实。明明知道母亲已经不在人世、明明已经有许多次大失所望的经验,奇依还是忍不住想要寻找母亲的下落,内心深处还是无法接受这辈子再也无法见到母亲的事实。
「母亲,别再捉弄奇依了!拜托您快点出来吧!」
如今奇依亲眼目睹蓝星从天而降。这幅景象刚好跟母亲的描述不谋而合,奇依的心中再度燃起了希望,却又隐约感到些许的不安,深怕到最后又会落得失望的结局。
「母亲……为什么……为什么不肯出来跟奇依见面……」
梦境随着奇依的不安产生了变化。四周愈来愈暗、愈来愈静,彷佛只剩下奇依一个人。奇依虽然一心一意只想找到母亲,如今却被囚禁在恶梦之中。
「是因为听不见奇依的声音吗?还是……还是因为您讨厌奇依……」
夜色逐渐浓厚,甚至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见。奇依的孤独感愈来愈强烈,同时也催化了内心的不安,让梦境更进一步地孤立奇依,形成了无法跳脱的恶性循环。
「母亲!求求您快点出来吧!奇依一直很想念您啊!母亲!」
奇依拚命地呼唤母亲,几乎快要哭了出来,然而黑夜却没有任何的回应。奇依的声音被周围的黑暗吸收,夜色吞噬了奇依的悲叹,更进一步地包围、孤立奇依。四周的景色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黑暗所笼罩,奇依孤独地被遗弃在彻底的黑暗之中。
「母亲!呜、呜呜……您到底在哪里?呜啊啊……我真的好害怕!母亲!快来救救我!」
奇依只能在原地嚎啕大哭。同样的结局再度上演,奇依内心的期望转变为失望,只有沉默的黑暗回应她的呼唤。承受不了绝对的孤独,奇依的心几乎快要崩溃,所以之前才会跟父亲起了冲突,才会在得不到父爱的情况下愤而离家。
「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母亲!母……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
聪明伶俐的奇依总是将孤独与悲伤藏在心底。人前笑容满面,人后却是哀伤号泣。强颜欢笑并不能冲淡内心的悲伤,笑容的背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孤寂与痛苦。
「啊啊啊啊啊啊!呜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
正当奇依的悲伤即将在黑暗中彻底崩溃的时候——
『原来你在这里,奇奇。总算是找到你了。』
熟悉的声音传入奇依的耳中。
奇依顿时停止了哭泣。
「啊……?」
她低头看向脚边,眼角余光却捕捉到一阵蓝光。温和、清澈的蓝光,就跟她所目睹的流星
一模一样。
「母、母亲……?」
奇依缓缓地抬起头来,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蓝光。
『好久不见了,奇奇……我好想妳……』
奇依终于找到了。
寻觅已久、朝思暮想的母亲就站在面前,全身沐浴在蓝光之中。
「母亲!真的是您,母亲!」
健康的表情、温柔的微笑,就跟生前一模一样。奇依再也忍不住了,噙着泪水奔向眼前的母亲。
「母亲,我依照约定来见您了!我到处寻找星星,现在终于找到您了!」
来到母亲的面前之后,奇依干脆双足一蹬。奇依相信母亲一定会抱住她的,这一跳可是卯足了全力,毫无保留。
『唉呀……奇奇,这样子很危险呢。』
「母亲!」
奇依猜得没错,母亲果然伸出双手抱住了她。
熟悉的气味、熟悉的体温。
奇依紧紧地拥抱寻觅已久的目标。好不容易才找到母亲,说什么都不能轻易松手。
「母亲、母亲!」
『怎么啦,奇奇?你今天特别撒娇呢。』
母亲也同样将奇依搂在怀中,感受奇依的体温、飞扑而来的力道,以及环抱着自己的双臂。至此,母亲的眼角也泛起了泪光。奇依无时无刻想要寻找她的下落,她也无时无刻思念着奇依。
孝太郎向席格那汀许下的愿望是『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可以、即使是在梦中也无妨,让奇依和她的母亲见上一面吧』,因此他也不清楚席格那汀到底做了些什么,只知道席格那汀释放出大量的魔力,将奇依团团围住。而且从席格那汀所释放的魔力之中,孝太郎清楚地感受到阿莱亚的气息。
「……照这样看来……应该成功了吧……?」
笼罩在魔力之中几秒后,悲痛与哀感的神情自奇依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微笑。急促的呼吸也逐渐缓和,口中还不时发出银钤般的笑声。
「呵呵……母亲……呵呵呵……」
「太好了……终于见到她的母亲了……」
从奇依的梦话和笑容来判断,孝太郎知道自己的计画已经成功了。于是孝太郎轻轻地将席格那汀
收回剑鞘,深怕吵醒了奇依。
——感激不尽,陛下……
孝太郎在内心向阿莱亚表达谢意。奇依巧遇回归地球的孝太郎和可蓝,因而勾起了深藏内心的悲伤回忆,如今在席格那汀的协助之下,奇依终于恢复了过往的平静,为整件事画下完美的句点。孝太郎没把握能利用呵百科全书‘达到同样的效果,对阿莱亚的感谢自是不言而喻。
「呵呵……大哥哥也一起找了好久呢……」
「……哈哈,居然连我也出场了。」
孝太郎微微一笑,准备抱起好梦正酣的奇依,带着她回到『摇笼』的寝室。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才能梦到更甜蜜的美梦。
「嗯?」
就在这个时候——
——陌生人的气息?
孝太郎立刻回头一看。
「……」
距离数公尺的身后,出现了一名少女。少女的身材十分娇小,年纪大概在十岁上下。身上穿着学校的制服,凝视着孝太郎的双眸绽放出坚定的眼神。
——都已经这么晚了,怎么会冒出一个陌生的少女?
时间已经接近深夜,不是一名少女会独自外出闲晃的时刻,少女的出现显得格外突兀。
「你在这里做什么?」
孝太郎主动开口。少女看起来只比奇依大几岁,孝太郎采取的态度也跟面对奇依的时候一样。简而言之,就是说服少女尽快返回家中,以免遭遇不测。
「我在找人。」
少女的语气十分平淡。
「找人?」
「原本以为你就是我要找的人,结果似乎是弄错了。」
「原来如此。时间已经不早了,不要再找了,快点回家吧。」
短短的对话之中,孝太郎清楚地感受到少女的稳重。少女的心智年龄显然比肉体的年纪更加成熟。过去跟阿莱亚对话的时候,孝太郎也有类似的感觉。
「也好。」
少女点点头,旋即转过身子,踏着轻轻的步伐逐渐远去。
——真是一个奇特的少女……
目送少女离去的背影,孝太郎忍不住这么想。
少女有一双非常清澈的眼眸,其中更是流露出超龄的坚定意志。过去孝太郎并不是没见过眼神相似的少女,但年纪如此幼小的却还是第一个。
如今这名少女在突兀的时间出现于突兀的地点,而且看起来并没有离家出走的迹象,在在让孝太郎感到无法理解。
「对了,有件事想请教一下。」
眼看着背影就要消失在夜色之中,少女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以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凝视着孝太郎。
——该怎么形容呢?兼具阿莱亚陛下的沉着与芙蕾亚殿下的使命感……?
在少女的注视之下,孝太郎再度萌生出奇妙的感觉。十岁左右的少女竟然令孝太郎感到无形的压力,这也算是相当奇特的经历。
「你……用那把剑对那个孩子做了什么?」
「唔……」
少女临别之际所抛出的问题令孝太郎震惊不已。孝太郎的心跳急速上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被发现了吗?
这时孝太郎才明白少女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现身。少女一定是目睹孝太郎举起长剑对准奇依的画面,所以才前来一探究竟。
——她到底有什么用意……?我该怎么回答才好……?
孝太郎陷入了迷惘。
若劈头就说自己在施展魔法,恐怕很难取信于少女。而且从少女的言行举止来判断,敷衍之词非但骗不了少女,反而会引起她的戒心。万一少女打电话报警,事情可就麻烦了。
动了一番脑筋之后,孝太郎做出结论。他决定说出真相,唯独隐去魔法的部分。若非如此,恐怕也难以说服少女犀利的眼神。于是孝太郎深深地吸了口气,谨慎地琢磨字句之后,这才回答少女的问题。
「……这孩子才刚失去母亲,连睡眠的时候都为恶梦所苦,所以我才以这把长剑做了一个仪式。这把剑似乎拥有消灾解厄的力量。」
除了刻意隐去魔法的部分之外,孝太郎几乎是实话实说。以仪式取代魔法的说法,也比较容易让他人接受。
「是哦……看来仪式应该奏效了吧,那孩子似乎做了一个美梦呢。」
少女终于露出笑容。相较于严肃认真的表情,孝太郎从少女的笑容中感受到温柔。
「……做一个美梦是孩子应有的权利。」
「同意。」
面带微笑的少女轻轻地点头,再度背向孝太郎。
「再会。」
「嗯。」
短暂的告别之后,少女迈开脚步。这次她并未回头,直接消失在黑暗之中。
——真是个奇特的孩子……
两人的对话虽然不多,孝太郎却认为少女是个可以信任的人物。不知道为什么,少女清澈的眼神就是让孝太郎不由得产生这种感觉。
「糟糕,忘了问她的名字……」
突然出现在孝太郎面前的少女。
无论是名字或是目的,都是未知的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