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古兹的真面目 七月四日(日)
为了与同伴会合的孝太郎一行人奔跑在旧街市,与此同时新街还在不断发生爆炸。新街的火势越来越大,把窗内灯光映出的夜景照得更加明亮。而且,仔细听还能断断续续听见似乎是枪声的声音。可见战况非常激烈,一行人不得不更加紧张起来。
「玛古兹,你到底想怎样……」
奇莉华不甘地咬住嘴唇。
既然激进派亮出地震兵器逼迫他们投降,那么至少在稳健派做出回应前都不会发动攻击才对。可是如今在回应前就已经开始攻击。虽然还不清楚理由,但可以肯定的是,奇莉华他们完全被激进派的领导者玛古兹戏弄了。
「冷静点,奇莉华。」
孝太郎一边说著一边把手搭在奇莉华的肩上。孝太郎已经冷静下来了。
「大规模的战斗出现意外是很正常的。指挥官的工作是对此做出相应的调整。真正的战斗是不可能一帆风顺的。」
一起行动的二十几人之中,只有孝太郎是唯一一个拥有大规模战斗经验的人。虽然他参加的不是现代战争,但即使武器和战术有变,指挥官的心态是不变的。因此只有孝太郎能在当下表现得如此冷静。
「……谢谢你,孝太郎。」
听了孝太郎的话,奇莉华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她微微露出笑容,握住孝太郎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幸好有你在。」
「每个人一开始都是这样。我也是。而且啊,我也很乐意被奇莉华你依赖。」
孝太郎一边点头回应奇莉华,一边在脑子里想著别的事情。
--不如说激进派那边比较不妙吧……
激进派同样没有战争经验。因为大地之民在地底下潜藏了数百年之久,少说也有好几百年没经历过战争。虽说因小纷争而使用武器的经历大概是有,但没人知道大规模的冲突究竟会引发什么样的状况。
所以就算激进派再怎么装出一副军人的样子,就算整天把荣耀和正义挂在嘴边,终究只是纸上谈兵。虽然可以通过视频和记录去了解战争,但终究无法真正理解。没有有经验的人,完全是外行之间的战争。激进派只是对战争游戏感到兴奋罢了。
孝太郎害怕的就是这个。这种战争就和小孩干架一样毫无分寸。孝太郎察觉到--恐怕即使是无法挽回的事情,他们也会毫不在乎地去做吧。而眼下他们就在进行地震兵器的开发。
「只是,奇莉华……要结束这场战争,就得有足够的觉悟。」
「我了解。不……我想要去了解的。」
奇莉华使劲点了点头。她很清楚激进派的危险性,同时她也很清楚善后的工作自己很可能无法承受。
「所以……」
奇莉华没有再说下去。在众多部下面前不能再表现出更明显的软弱了。代替言语,她紧紧握住了孝太郎的手。
「……」
孝太郎也什么都没说。但是他切实感受到了奇莉华的心情,所以也以同样的力道握紧了她的手。
作为会合地点的守卫所是建于几十年前的小型建筑。废弃旧街市的时候还是洁白美丽的外墙,如今已经被尘土染成了红褐色。窗户和水泥到处都有明显的裂痕,给人一种饱经沧桑的感觉。虽然和地上不同,不会受到风雨的洗礼所以老化不是很严重,但依然应该算是一片废墟了。
「樱、樱庭学姊没事吧?」
「我没事,怎么了?」
「是虫子哦!房子里到处都是虫子啊!」
「哦……就是迎面飞过来的虫子很吓人,别的倒没什么。」
「我很受不了弯弯曲曲的,长著好多脚的那种!」
「这种的吗?」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里见、里见,救命啊!!」
「早苗,好吵,以后再玩。」
「噢。」
孝太郎一行人进入建筑,稳健派的传令兵已经到达了。
「奇莉华大人!」
传令兵们看到奇莉华之后马上跑了过来。他们的任务是向奇莉华报告地底的状况,还要把之后奇莉华等人的行动传达给稳健派的主力部队。
「辛苦了。状况如何?」
草草打过招呼后,奇莉华赶忙催促他们报告。现在是分秒必争的状况。于是传令兵中的队长走到奇莉华面前开始报告:
「该怎么说呢,激进派突然袭击了我们的据点。看起来是因为我们迟迟没有回应他们的劝降所以不耐烦了……」
把传令兵的话概括一下,大概就是以下的内容:
昨天,激进派亮出地震兵器,胁迫稳健派投降。如果稳健派投降了,激进派就会振奋起来并对地上发动攻击,所以他们无法选择投降。稳健派内部一致认为攻击地上的话大地之民迟早会灭亡。因此他们只回应说还需要进行商议以争取时间。如果拒绝投降,激进派就很可能会使用地震兵器,或者武力镇压稳健派。稳健派必须在事态演变成这样之前做好战斗的准备。
但是稳健派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或许是对方等回覆等到不耐烦,或许是他们察觉到稳健派根本没有投降的意思。虽然不清楚理由,但激进派在劝降二十四小时之后对稳健派的据点发动了攻击。
届时受到攻击的会是行政院和立法院、军队驻扎处,还有隶属稳健派政治团体的事务所和权威人士的住宅。以日本的方式来说就是官厅街、国会、自卫队驻地、稳健派政党本部和权威人士的住家遭受了攻击。
发动攻击的是武装起来的激进派成员,还有激进派所属的一部分军队。虽然规模并不大,却是不折不扣的政变。
攻击以几乎是奇袭的方式揭开序幕。因此人数居于劣势的激进派却压制了稳健派。最开始的攻击造成指挥系统失效,稳健派不得不各自为战,因此无法发挥人数上的优势。而且,激进派还拿著从没见过的武器和兵器,士兵的战斗力比稳健派高很多。这样下去稳健派就会被各个击破。如果不能尽早重整态势,必定会败北。
幸运的是,权威人士基本都成功逃出去了。虽然是在被逼投降状态下,但稳健派也并不是束手无策。他们现在正往为非常时期准备的隐匿处移动,试图重整态势。顺利的话用不了多久应该就能扭转战局。
晴海默默听完传令兵的话,有些不解地拉了拉身旁孝太郎的袖子。她注意到激进派的言行并不一致。
「里见君,为什么激进派要特意发动攻击呢?不投降明明可以直接用地震兵器作威胁啊。」
「我认为理由有两个。」
孝太郎在晴海眼前竖起两根手指。
「第一,是地震兵器有可能还无法使用。但基本上没这个可能。」
「为什么呢?」
「如果是那样,就不可能把地震兵器的情报透露给奇莉华。倘若没有完成,或者在别的类似状况下,是不可能向奇莉华透露的。」
如果地震兵器--大地之龙还没完成,让奇莉华知道的话除了增加被攻击的风险没有任何意义。只有在几乎完成的状态下透露出来才能构成威胁。
「原来如此……那么,另一个理由是?」
「一旦动用了地震兵器,就无法再使用地底的劳动力和生产设施。激进派依然想要尽可能地利用它们。」
孝太郎过去在佛德赛经历过的战争中时常遇过这种情况。如果随便将村庄或是城镇卷入战火,即使胜利也会损失惨重。对于一个老练的指挥官来说,避免这类损失可是常识。
--且不说身为爪牙的弛,果然得注意提防幕后黑手玛古兹啊。懂得正确评估长期抗战的得失……
如果不使用地震兵器的理由正是如此,再把由莉佳带回来的魔法枪一并考虑,那就必须对激进派指挥官玛古兹做最大程度的警戒。
「也就是说,现在的状况很糟糕吗?」
「是指什么事情糟糕?」
「如果邪恶的地底人此时的战斗失利,岂不是就要引发地震了?」
「啊!」
由莉佳不禁愕然。早苗说的没错。
此刻处于优势的激进派还有机会利用生产设施和劳动力,所以没有动用地震兵器。然而一旦稳健派重整态势把激进派攻回去,激进派便不会再拘泥于此。到时他们就会回到让地底陷入毁灭并带领幸存者侵略地面这一最初计划,因而使用地震兵器吧。倘若没有得胜留著那些资源也没有意义。
奇莉华回答了早苗的疑问。她已经得出了答案。
「也就是说成败就在我们地底部队和提亚她们的地上部队了。要在我们压制激进派据点的同时,提亚她们破坏地震兵器——大地之龙。而且要尽可能提早完成。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取胜的手段了。」
激进派还不知道有奇莉华一行人。所以奇莉华他们能够奇袭激进派的据点。如果成功就能结束地底的战斗。只要提亚她们能与之呼应,成功破坏大地之龙,应该就能避免悲剧的发生。
「问题是如何找出激进派的据点——」
『无需担忧,小绮。已经追踪到发信器的位置了。』
孝太郎的手
环中传出可蓝的声音。孝太郎打开了通讯功能,她也听到了这边的谈话。
「姐姐。」
『不是约好了嘛?我会为你献上胜利的。』
孝太郎操作手环,将可蓝的身影投映到空中。此时可蓝的脸上,正带著与皇女身份相符的,充满力量和威严的表情。
可蓝提供了发信器的座标之后,奇莉华立刻展开行动。她向传令兵详细说明了情况,并要他向稳健派的主力部队传达,即使重整态势也不要急于一口气进攻。随后她带领从地上一起来的二十名部下还有孝太郎等四人一同前往发信器的所在位置。
『怎么愁眉苦脸的啊,小绮。还有什么事儿让你担心?』
「姐姐,坐标的误差大概有多少?」
奇莉华压低声音,对与可蓝连通的对讲机低语道。因为不用担心被部下听见,她用的是只对可蓝和孝太郎才会使用的口吻。
『这个,因为那边有干扰电波影响,解析精度不是很高……大概最大正负十五公尺吧。』
「十五公尺……」
『怎么了?』
「其实……姐姐计算出的位置,住著常年侍奉我们家族的家臣。是姐姐和大哥哥见过的人。」
『难不成是那个时候的老爷爷?』
孝太郎在这时插话道。虽然他离奇莉华有点距离,但通讯线路是连在一起的。
「嗯……」
奇莉华微微颔首。
孝太郎所说的「那个时候的老爷爷」,是指十一年前奇莉华离家出走的时候,地底派来迎接她那位年迈的侍从。
神住孝马。
神住家代代侍奉仓野家。孝马也不例外,一直是大叶的左右手。十一年前担任失去母亲的奇莉华的护卫,但奇莉华长大后就回归了原本的职务。还得送子之神恩惠,有了雷贺这一优秀的子嗣。还有人说将来雷贺定会辅佐奇莉华吧。
奇莉华认为孝马不可能希望地底和地上一同毁灭。他是让奇莉华可以如此断言的,最忠实的家臣。
『可蓝,不会是计算错误吧?』
『我也希望是那样……』
孝太郎和可蓝都很理解奇莉华的心情。他们两人都不希望那天遇见的那位善良老人会策划这种恶事。但可蓝的分析结果显示那辆卡车就在孝马家附近。而且如果孝马协助了激进派,正可以解释为什么一直无法揪住玛古兹的狐狸尾巴。如果情报是从大叶身边外泄,自然无论做什么都会被抢先。
「如果是哪里出错了就好了……」
奇莉华不甘地紧咬嘴唇。这对她来说是相当困扰的状态。这就和最值得信赖的人让她去怀疑一个同样值得信赖的人一样。
『现在还不能下定论。为了确认这件事,抓紧时间吧。』
「嗯。抱歉,大哥哥、姐姐,说这种让你们担心的话。」
『不用介意。我们不是小绮的朋友吗?没错吧,维特莱恩?』
『对啊,当然是。』
「谢谢……谢谢你们……」
『差不多该回到指挥官模式啰。』
「嗯!」
奇莉华轻拭泪水抬起头来,就快到孝马的家了。
因为神住家是代代侍奉仓野家的名门,宅邸很大。迎接匆忙赶来的孝太郎一行人的是和风的大门。严格来说,规模比不上早苗的本家--东本愿家。但那是因为受地底空间所限,房屋只能建得比较小。但门第絶不比东本愿家差。
「希望还有人在家啊……拜托了!」
奇莉华一脸严肃地敲响了大门,她的侧脸透著不安。因为她面临的是无比复杂的局面。
「……来了,有什么事——奇莉华大人!?」
一位神住家佣人的男性从大门旁的小窗露出头来。毕竟正面临紧急事态,这个人有些战战兢兢的。但他确认是奇莉华之后,慌忙打开了门。因为孝马曾担任护卫,神住家的人都和奇莉华很熟。
「爷爷……孝马在家吗?」
「要找老爷的话,他刚刚才回来。但马上又要出门。」
万幸孝马正好在家。激进派发动奇袭时,他人在立法院。孝马从那里逃出来,大概正准备向安全的据点转移,正好途经自宅。很偶然地正是在奇莉华来访的时候。
「大小姐!?」
就在这时,孝马从屋子里现身了。他正背著一个很大的包,里面塞满了重要的文件。孝马之所以冒险回到家里,正是为了带走这些文件。
——虽然有些上了年纪,果然是那时的老爷爷啊……
孝太郎见过他。正如奇莉华所说,他就是在十一年前的世界遇到的那位担任侍从的老者。就在孝太郎为此感到惊讶的时候,奇莉华走上前去。
「爷爷!」
她朝著孝马跑过去。孝马也同样跑了出来。两人在刚进门的地方站定。孝太郎一行也连忙跟上前去。
「为什么来这里!?傻孩子,这里多危险啊!?快点和爷爷一起逃吧!!」
「爷爷,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说。我是为此而来的。」
奇莉华顾不上寒暄,直接切入正题。孝马是稳健派的重要人物。因为他人在立法院,所以家里才没有遭到攻击。而一旦激进派得知孝马还活著,他的住宅很可能会被列为攻击目标。另外,虽然不愿意这么想,但存在孝马与激进派有关系的危险。无论是哪个理由,都容不得半点犹豫了。
「很重要的事?是比逃离这里还重要的事吗?」
「没错。」
奇莉华用严峻的表情点了点头。察觉到严重性的孝马,表情不禁僵硬起来。能马上理解彼此的心情,这是两人长久以来的默契。
「爷爷,我们正在寻找激进派的据点,为了终止这场战争。除了直捣激进派的心脏别无他法。」
奇莉华的声音甚是僵硬。期待一切只是误会的想法扰乱著她的情绪。
「情况我瞭解了……但为什么要来我家?」
孝马感到非常疑惑。在孝太郎看来,那并不是在撒谎或是装样子。如果那真的是演技,只能说不当演员太可惜了。
「……我们在从激进派兵工厂出发的五辆卡车上装了发信器。而其中一个反应,就出现在这里。」
奇莉华说出此番话后,仔细观察著孝马的表情,为了读出他的表情下隐藏的东西。
「你说什么!?也就是说大小姐认为爷爷我是激进派的协助者吗?」
孝马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他的脸涨得通红,诉出了对奇莉华话语的遗憾。
「不是那样的!这很有可能是激进派的计策!」
孝马的反应让奇莉华确信了。孝马依然是孝马。他并没有和激进派同流合污。但尽管如此,还是需要进行确认。
「虽然不是那样,但反应确实出现在这里!务必让我们调查一下,孝马!这是唯一的线索了!」
在敲神住家的大门之前就确认过了。发信器的电波确实是从神住家内部传出来的。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要调查发信器,就很可能得到找出激进派据点的线索。奇莉华即使相信他,也不能就此作罢。
「遵命。微臣孝马,对大小姐无需有任何隐瞒。如果能为与激进派的争端做出贡献,请务必仔细调查。」
孝马立刻同意了。他丝毫没有动摇。在孝太郎眼里,这位老人所展现出的,是昭示自身清白的忠臣之姿。
得到孝马同意的一行人马上开始寻找发信器。承担这一任务的是通讯器另一端的可蓝。孝太郎等人在她的引导下,进入孝马家的庭院。
『小绮,往前一直走。前方七十公尺的位置就是电波的发信源。』
「那里吗……我看到可疑的建筑了。」
『请多加留意,小绮。激进派的同伙说不定就躲在里面。』
「谢谢。」
宅邸的后院建了几个大仓库,可蓝把奇莉华引导到了其中的一个。
「看来就是这里了。孝马,能帮我们打开吗?」
奇莉华站在这个仓库前仰望。仓库是和宅邸相同的传统和风建筑,占地数十平方公尺。这个大小完全可以装下那种卡车。
「大小姐,真的是这里吗?」
到达仓库前时,一直很冷静的孝马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霾。
「应该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
孝马满面愁容,从奇莉华身旁走过去,握住仓库的门把准备开锁。虽然建筑古旧但门锁是电脑控制。孝马熟练地输入密码。
哔——
『密码错误。』
「哎呀?」
但孝马输入密码之后,门锁却没有打开。操作面板上闪烁著密码错误的信息。
「奇怪啊……」
孝马重新输入密码,可结果还是一样。
「怎么了?」
「这…大小姐……密码似乎被改了。」
「密码被改了?」
「但我没听说有改密码……」
因为仓库里收纳著神住家的家传宝物之类的东西,如果修改了密码一定会向当家的孝马汇报。明明没收到报告,密码却被改掉了。这是不可能发生
的情况。
「莫非……」
「怎么了,孝马?」
「没有……既然如此只能破门了。」
「老爷爷,没有那个必要哦。我可以从里面把门打开。」
言毕早苗就分离成了「早苗同学」和「早苗』。她打算只让灵体进入仓库把门打开。孝马看到早苗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真令人惊讶……」
『还是说从里面开也需要密码?』
「不、不用,从里面可以正常打开。」
『这样啊。那等我一下,我这就去开。』
「小心点啊,早苗。」
『放心放心。我出发咯~!』
「早苗同学」担心地目送「早苗」消失在门内。
喀嚓!
仅仅几秒之后,传来了门锁打开的声音。于是「早苗」从门上露出头来,笑著向一行人招手。
『可以了,大家进来吧。』
「谢谢你,早苗……那么走吧。」
奇莉华向早苗道谢后,在最前面推开了仓库的大门。就这样,一行人踏进有了这个仓库。
仓库里非常暗,什么都看不见。但孝马操作附近墙上的开关后,陈旧的灯泡照亮了整间仓库。孝太郎一行人这才得以看清仓库内部的全貌。
仓库里同样是和式风格。照明也是暖色调,整体给人一种温暖的印象。但是,却有一件与这种气氛截然相反的东西坐镇仓库中央。冰冷的银色涂装,有棱有角的外形。正是孝太郎在激进派工厂里见到的那辆卡车。
「里见君,这就是那个时候的卡车吧?」
「嗯,没错。」
因为在工厂的时候见过,晴海与孝太郎一眼就认出来了。曾在近处观察过的孝太郎更是肯定。随后他来到卡车旁边,拆下在工厂时贴在车下的发信器。这正是确认这辆卡车的证物。
「这是我装的发信器。不会错了。」
「怎么会……不应该是这样!」
孝马慌忙冲向卡车,打开货架上的货柜。当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他使劲摇头试图否定这一切。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是假的!谁来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
货柜中大部分货物都已经被运走了。但从残留的部分,可以很容易地想像出是什么人的东西。残留的都是枪械、防具、小型兵器和战斗用车辆,与正和稳健派交战中的激进派装备一模一样。
「……这、这些东西会在这里,就是说明……就是说……」
孝马当场坐倒在地,泪水夺眶而出。孝马之所以会哭,不是因为他与激进派勾结的事曝光。因为他从未曾与激进派有任何关联。这个仓库里会有激进派的卡车,就表示有孝马之外的某人和激进派串通。孝马正是为此感到悲伤。
「……雷贺……为什么你会……你不是发过誓……要和我一起振兴仓野家的吗……为什么你……会和激进派……」
神住雷贺。头脑聪明、会照顾人,集万众宠爱于一身,神住家备受期待的继承人,更是孝马引以为傲的好儿子。而停放激进派卡车的地方,正是这位雷贺的私人仓库。
从神住雷贺是激进派成员这一方向来考虑,各种疑问就全都迎刃而解了。无论是稳健派为何抓不到激进派的狐狸尾巴,还是仓库的密码为何被修改。雷贺泄露了情报,自然无法抓到激进派的要害。因为这里是雷贺的私人仓库,要改变密码也是轻而易举。其他可以对上的情况也不胜枚举。所以雷贺有参与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眼下的问题就是他究竟参与到何种程度。
「爷爷,冷静一点。还不能确定雷贺就是激进派成员。说不定他只是被威胁与他们合作呢?」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即使雷贺和激进派有关联,但他是被威胁还是自愿,会让状况有很大差异。为了查明这一点,奇莉华一行人进入宅邸内雷贺的房间。为了在那里寻找雷贺和激进派的相关情报。
「……爷爷好可怜……」
由莉佳看著走在前面的孝马的背影,带著哭腔嘟哝著。身边的晴海使劲点了点头。容易动感情的晴海眼角泛起泪光。
「……自己的家人说不定是敌人……那是多么残酷啊……」
如果要和自己的父母为敌——一旦这么想,晴海便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
『可是孝太郎。这并不是老爷爷的错吧?』
虽然早苗也觉得孝马很可怜,但那只是觉得要为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的鲁莽行为负责的父母很可怜。这就是很有早苗风格的单纯想法吧。
「如果是你自己的孩子,就不可能如此想得开了吧。还是小孩的我们很难想像就是了。」
『嗯……』
对孝太郎的回答,早苗抱起胳膊沉思起来。这不是简简单单就能理解的问题。于是身旁的「早苗同学』便向「早苗』搭话了。「早苗同学』有著不同的想法。
「『早苗』,如果有一天孝太郎同学突然成了我们的敌人,你会怎么想?」
『怎么想……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
孝太郎絶对不会变成早苗的敌人。这对「早苗」来说就是常识。如果孝太郎变成坏人,早苗也会一起。
「对于爷爷来说,现在正是发生了这种不可能的事。」
『……感觉好像,有点理解了。』
对早苗来说,相比孝太郎变成什么坏人,更担心的是被他拋弃。告诉她孝马身上发生了类似那样的事情,对「早苗」来说比较容易理解。
想明白了的「早苗」和「早苗同学」重新合为一体之后,握住了孝太郎的手。
「怎么了?」
「吶,孝太郎……如果说,你变成了坏人……也要带上我们一起哦?」
然后早苗将孝太郎的手紧紧握住。
「知道了。到了那个时候就一起吧」
孝太郎毫不犹豫地点头,紧紧握住了有些不安的早苗的手。
孝马有段时间没有来过儿子——雷贺的房间了。最近忙于应对激进派,必要的时候也是雷贺去孝马的房间找他。因此孝马没有必要专程来找雷贺。
「……不知不觉,雷贺这孩子已经长大了啊……」
孝马拿起房间里的相框,那是年轻时的孝马和年幼的少年一起拍的照片。那位少年是大约二十年前的雷贺。虽然现在的雷贺已年过而立,但在父亲孝马心中的他永远是照片里的模样。或许正因如此,总是拿他当孩子对待结果经常发生抵触。如今看来,那些事也都是无比珍贵的回忆。
「……学会自立长大成人……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过去他能瞭解雷贺的一切。但现在,这份自信开始动摇了。儿子雷贺彷佛蒙上了一团迷雾,怎么也无法看穿。这让他无比不安,无比寂寞。
「爷爷……不管怎样雷贺终究是你的儿子。去相信他吧。」
「谢谢您,大小姐……」
孝马拭去泪水,把相框放回了原处。随后孝马环视整个房间。虽然房间里多半是工作用的道具,但里头混杂了一些孝马有印象的东西。一起玩过的游戏盘、运动服、读给他听过的书。因为孝马早年丧偶,所以他总是尽可能挤出时间与儿子一起度过。这个房间承载了无数的回忆。站在这里的他怎么也无法相信现在的状况。他的心中愈发觉得雷贺应该不会与激进派有关联。此刻只能祈求他仅仅是被威胁或是利用了。毕竟孝马心中那个年幼的少年,如今依然微笑著。
「相信雷贺吧,爷爷……我想他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大小姐……遵命……」
孝马点了点头,坐上奇莉华准备好的沙发。虽然奇莉华得去寻找线索,但她看著消沉的孝马,实在无法离开他身旁。
「……老爷爷……」
有一个人一直看著孝马和奇莉华。那就是早苗。
「好!该我好好加油了!」
孝马想证明儿子的清白,这和早苗寻找孝太郎的感觉很相似。想明白这一点的早苗格外有干劲。要是平时肯定会说找东西很麻烦的她率先开始寻找线索。
「由莉佳,你的魔法能不能做点什么?」
「要做什么?」
「如果他是被逼的,应该会有偷拍相机或者窃听器之类的东西吧?我是问能不能用魔法把它们找出来。」
「原来如此……早苗今天真聪明呢。」
「我是队长嘛。那么,能还是不能?」
「我试试看。大概追踪电流就可以查到了。」
「那就交给你了,二等兵!」
一开始对雷贺的清白没什么兴趣的早苗,现在却为证明他的清白而努力。体会到孝马心情的早苗,多少有了些成长。
晴海看到早苗这个样子,微微一笑。
「里见君,我们也不能输喔?」
「是啊,加油吧。」
「不过……与其毫无头绪地乱找,还是像东本愿同学她们那样找准一个方向去调查比较好吧。」
雷贺的房间很大。他为了要协助孝马的工作,有关大地之民的政治和历史的资料非常齐全。所以如果从头挨个调查
,显然即使同行的二十多人一起调查也是浪费时间。
——早苗她们是以雷贺被威胁为前提进行调查。这样的话我们就……
孝太郎他们从与早苗她们相反的方面进行调查。换言之,就是以雷贺是自愿协助激进派为前提来寻找线索。不得不从这个方向调查是非常遗憾的事,也是早苗和奇莉华她们不愿意接触到的内容。因此孝太郎认为应该由自己和晴海承担这项任务。虽然晴海也不想做这种需要怀疑他人的工作,但孝太郎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现在就只能期待她宽旷阔的心胸了。
「……学姐,我们从和早苗他们相反的方向找吧。」
孝太郎压低声音,对晴海低语道。毕竟这是其他人不想听到的话。
「……也就是说,要找出雷贺先生主动协助激进派的证据,是吗?」
「……没错。虽然很抱歉……但请帮帮我,樱庭学姐。」
「……我知道了。总得有人来做这种事。」
晴海寂寞地微笑著的时候,孝太郎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另外一位少女的影子。那是一位有著银色秀发与蓝色眼眸的少女。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银色的光辉很快消失,变回原来的她。一瞬间看得出神的孝太郎,马上又打起精神回到原来的话题。
「……樱庭学姐,我去翻翻历史书籍。如果是激进派,应该会对那些书感兴趣。」
「……那我查查帐本吧。如果背地里有小动作,应该有作假的痕迹。」
孝太郎和晴海开始分头寻找线索。此时两人心理所想的事是一样的。那就是如果找不到雷贺是敌人的证据就好了;如果只找到与激进派据点有关的线索就好了。不只是他们两人,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如此盼望著。
在一行人开始分头在雷贺的房间里调查了十几分钟后,有一个稳健派的传令兵飞奔进来。
「奇莉华大人!」
「怎么了?」
把搜索工作托付给孝太郎他们,奇莉华走近传令兵。传令兵跑向她,用只有她才听得见的音量向她报告新的情报。听完他的话,奇莉华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啊啊啊啊啊——————!?」
但因为早苗在几乎同时发出非常大的叫喊声,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奇莉华的表情变化。所有人的目光被早苗吸引了。
「孝太郎、孝太郎,你看你看!我找到了哦,一个奇怪的开关!」
「你说什么!?」
早苗拿起一本挺厚的书,翻开来给孝太郎他们看。里面藏著一个塑胶小盒子。
早苗发现的是藏在书里面的开关。开关藏在挖空了的书中,是不打开来看根本发现不了的巧妙隐藏方法。早苗是在寻找监视相机和窃听器的时候无意间发现这本书的。
「……我没听说过……有这种东西……雷贺啊,你竟然真的……」
孝马步履蹒跚地走向早苗拿过那本书,用颤抖的手按下隐藏开关。按下的开关随著喀嚓喀嚓的声音发出红光。
咔锵!
随后,书架向左右分开。因为书架上面摆满了书,所以移动时的声音显得非常沉重。随著书架向两边移动,书架后面的东西露了出来。那是埋在墙壁里的一个大保险柜。
「早苗,能打得开吗?」
「这个实在没办法」
保险柜上的是机械式的锁。孝太郎想让早苗像刚才开门时一样打开保险柜,但早苗却摇了摇头。保险柜没有可以从内部打开的设计。早苗的能力派不上用场。
「那就,让我来吧。」
由莉佳举起手,走到孝太郎身边。虽然说话的声音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她的眼中却透出强烈的光芒。那是魔法少女的眼神。
「能行吗?」
「我觉得用酸把锁溶掉就可以了。」
说著,由莉佳架起魔杖——天使光环。孝太郎看到她的身影充满自信,便从保险柜前退开,给由莉佳腾出空间。
「交给你了,动手吧。」
「好!……Acid splash.(酸液喷溅)」
由莉佳把魔杖的前端对准保险柜的锁,咏唱了一句非常简短的魔法。那是喷射强酸的初级攻击魔法。
咻!
毕竟是初级魔法,喷射出液体的酸性只能维持很短时间。但是威力已经足以破坏锁的部件了,而且马上失去酸性便不会影响到锁以外的地方。由莉佳选择的魔法非常合适。
「打开了。」
酸液转眼就溶开了锁。从半开的保险柜可以窥见里面的东西。里面收著一些文件。
「奇莉华。」
「嗯……」
奇莉华走到保险柜前,从那堆文件中拿出一张在眼前展开。那是一张很大的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写了许多文字和记号。
「……哎……很遗憾,看来事态正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这张地图,是武力侵略地面作战计划书的一部分。
保险柜里除了计划书以外,有稳健派相关的机密情报。被威胁的人不会特地准备一个保险柜,更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作战计划书。从正常角度来想,应该是雷贺从孝马那里偷了稳健派的情报,并以此为参考写出计划书。也就是说雷贺是自愿加入激进派,而且地位还相当高--这种嫌疑变得非常大了。
「可蓝,状况很糟。」
『怎么了?』
「族长手下一名心腹的儿子似乎在为激进派做事。恐怕稳健派内部也有很多协助的人。」
『就是说,只能靠咱们了吧。而且得尽快。』
「没错。提亚她们现在在哪里?」
『根据刚才的报告,她们就快要到预定地点了。』
「提亚她们到了之后,马上告诉我。」
『我知道了。』
结束和可蓝的通话后,孝太郎露出了苦涩的表情。情况非常糟。战况不仅向著对激进派有利的方向发展,而且在孝太郎他们解决地震兵器的问题之前,稳健派都无法正式反击。更何况眼下孝马的儿子加入了激进派,稳健派内部肯定已经潜伏了不少激进派成员。因此没办法和稳健派配合一起寻找激进派的据点。现在稳健派一旦有较大的动作,激进派马上就会知道。
「里见君,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是啊……总之就先调查作战计划书,试著推断激进派据点的位置吧。」
计划书也涵盖了现在地底发生的战斗。如果为了士兵可以灵活展开行动而制定了合理的作战,那就能在一定程度上确定据点所在的范围。希望还没有消失。
「这是奇莉华的强项呢。」
「现在是要和时间赛跑了……」
即使在一定程度上缩小范围,但也很难说到实际发现之前要耗费多少时间。运气会大幅左右搜查结果。
「由莉佳,能叫奇莉华过来吗?」
应该是为了带受到沉重打击的孝马回他的房间,奇莉华刚刚离开了这里。差不多得叫她回来了。
「好的!」
由莉佳阖上正在看的资料,笑著接下这份差事。因为她一直盯著数字和记号已经开始头昏了,所以她很欢迎这项新工作。她边哼著歌边跑出了雷贺的房间。
「里见!不好了!」
几分钟后,由莉佳回来了,但她脸上的表情却和刚才跑出去时截然相反。
「奇莉华不见了!」
由莉佳马上说出理由。她没找到奇莉华。在目前这种状况下,这可是极有可能招致致命后果的严重问题。
「不见了?由莉佳,把话说清楚!」
「我也搞不明白!但是这家里的人都说刚刚看见奇莉华到外面去了!」
「怎么回事……?」
孝太郎完全搞不清奇莉华离开的理由。他不认为奇莉华有必要出去。倒不如说现在正是需要她才智的时候。孝太郎越来越疑惑,越来越焦虑了。
「各位,能稍微……打扰一下吗?」
这个时候,跟著由莉佳回到房间的孝马来到孝太郎一行人的面前。虽然他因为儿子的嫌疑越来越大而沮丧,但毕竟是长年担任族长左膀右臂的人物。他已经调整好情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原来如此,说来确实觉得挺眼熟呢……真是不可思议……」
「孝马先生?」
孝马站在孝太郎面前,用很怀念的目光看著孝太郎。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马上又就回到了正题。
「大小姐--奇莉华大人去激进派的大本营了。」
「你说什么!?」
孝马的话令小太郎瞠目结舌。只身前往激进派的大本营根本就是自杀行为。更何况孝太郎他们还在因找不到那个地点而伤透脑筋。
「刚才回来的传令兵带来了新情报。老爷--大叶族长被激进派抓住了。」
孝马带著沉痛的表情继续说下去。因为很可能与他儿子有关,所以他觉得对于如今这种状况自己得负很大的责任。
「激进派以大叶族长的性命作要挟,要求奇莉华大人露面。」
「什么!为什么不阻止她?」
「我劝过好几次了。但奇莉华大
人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怎么会……」
孝太郎懊恼地紧咬牙关。照奇莉华的性子,即使知道危险也一定会出面。她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
「孝太郎大人,大小姐有留下一件东西。」
孝马说著从怀里拿出那件东西递给孝太郎。那是一张有些褪色的银色卡片。
「这是……」
「大小姐让我把这个交还给您。她留下一句话,说『之后就拜托你了』。」
这张卡片是十一年前孝太郎送给奇莉华的礼物。他很清楚这张卡片对奇莉华有多么重要。现在她把这张卡片还给了孝太郎。这意味著什么,孝太郎非常清楚。
「……奇莉华她,打算赴死……」
奇莉华是带著牺牲自己的觉悟亲赴敌阵。所以才会把这张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卡片还给孝太郎。因为这是保护这张充满回忆的卡片,最切实的方法。